肖育文

如果有人告訴你，直苴（當?shù)匕l(fā)“左”音）就是楚雄彝族自治州永仁縣的一個村寨，并且這個村寨在1300多年前就有了自己的“情人節(jié)”——直苴彝族“賽裝節(jié)”，你一定會覺得十分詫異！確實，一個生活在遙遠、偏僻的大山背后的彝族支系，一直名不見經(jīng)傳，突然有一天，它那不為人知曉的獨特風俗卻一下子顯山露水，就像一個“秘藏”已久的新娘子突然掀起她的紅蓋頭，向世人展示出她絕色的美，和她面對面黏在一起的人，不大吃一驚才怪！

彩云日光城

永仁縣號稱“彩云日光城”，長年日照量達2834小時，居云南第一、全國第二（僅次于西藏拉薩），直苴就在永仁縣的西北端。

當我從永仁縣城坐上去往直苴村所在的中和鄉(xiāng)班車時，就感到了一種濃郁的節(jié)日氣氛，車里有不少提著大包小包商品趕著在賽裝節(jié)時擺攤的小販，有背著行囊從遠方而來的民俗學者與攝影家，還有遠嫁他鄉(xiāng)專程回娘家參加賽裝節(jié)的直苴村姑娘，這些人不管從哪里來,不管認識與否，都似久違的朋友，一起談論賽裝的種種趣味。從永仁縣翻山越嶺趕到中和鄉(xiāng)，已經(jīng)走了30好幾千米的山路，可是一打聽，到直苴還有十幾千米。十千米的路程，在大城市的高速路上也不過10來分鐘的車程，可是在這里，山路仿佛是扭麻花扭出來的，加上2008年永仁“8.30”地震后，很多路段都被震垮，新填的土路彎曲而坎坷，車子走來，就仿佛是喝醉了酒的漢子，歪歪扭扭的，走得無比艱難。吃夠了路上塵灰，享受了一路特殊“按摩”，我們終于來到直苴的寨門前。夕陽中我來到了直苴村。這是個典型的山區(qū)村寨，三五成排的彝族民居散落于山腰，走在蜿蜒的山路，抬頭望去四周群山環(huán)抱，青山相連，村前梯田疊翠。夕陽余輝照耀著波浪起伏的山巒，幾束溫暖的光線給山梁彝寨錯落有致的紅墻青瓦撒上了一片燦爛的金黃。炊煙裊裊，晚歸的牧群在主人的吆喝聲中急忙趕往家中，一切都顯得那么寧靜、安詳和美麗。

村子說是在一座山上，毋寧說是在一個山凹凹里頭。因為山上還有山，村寨所處的村寨，又被一座更大的山所包圍，放眼望去，村寨內(nèi)外，除了山，還是山。特別是村背后海拔2861米的“瞇豁”梁子，山頂?shù)姆e雪在烈日下閃著寒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

直苴的彝族人祖祖輩輩就一直生活在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中。這使我想起一個特殊年代的一句特殊口號：“戰(zhàn)天斗地”“與天斗、與地斗其樂無窮！”當然，這里的人沒有喊口號，也不會喊口號，但他們確實是在與天斗、與地斗，并且“斗”出了滿山的洋芋、蕎麥、苞谷，養(yǎng)活了一帶又一代的直苴人，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這些吃洋芋、苦蕎粑粑長大的彝家姑娘，一個個竟都出落得像山里的馬纓花一樣艷麗，即使常年經(jīng)受日頭的暴曬，在一年一度的賽裝節(jié)上，仍然吸引了大量的眼球，為這個寧靜的山旮旯平添幾許熱鬧與喧囂……

1344年的美麗傳說

晚上，借宿在村民楊文俊家，一進院就看見一家人男女分工緊張忙碌著，母親與女兒們圍坐在屋檐下趕制或檢查第二天賽裝節(jié)時的穿戴，男人們則圍著灶臺宰豬殺羊，呈現(xiàn)一片節(jié)日的歡樂氣氛。吃過晚飯，與主人圍坐在溫暖燃燒的火塘邊，聆聽老人們講述賽裝節(jié)的美麗傳說，老人忽高忽低的語調(diào)，繪聲繪色的描述，把我的思路帶到遙遠的地方，一路長途跋涉后的疲勞與遠離他鄉(xiāng)的寂寞都隨之而去……相傳1300年以前，彝族獵手朝里諾、朝拉若兩兄弟從月利巴拉來到直苴打獵，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里山清水秀、土地肥沃適宜人們安居樂業(yè)，就帶領彝族人開發(fā)了這里。鄉(xiāng)親們?yōu)榱藞蟠饍尚值荛_拓直苴的功勞，都爭著為他們提親，姑娘們對這兄弟倆也充滿愛慕之情?？尚值軅z卻說：“哪個姑娘心最靈、手最巧，就和哪個姑娘成親?！惫媚飩冎莱镏Z兩兄弟最喜愛彝山的木石花草鳥蟲，于是趁農(nóng)閑時節(jié)績麻、紡絲、染絲線，精心繡制自己的服裝。到了第二年的正月十五，姑娘們穿上親手繡制的漂亮服裝，集中到村旁格里山上的森林里，進行賽裝活動，比美比手巧，希望能賽過對方成為兄弟倆的妻子。此后，為了紀念兩兄弟開發(fā)直苴的功勞，也為動員春耕生產(chǎn)，每逢正月十五這一天，人們都要穿著盛裝相聚在一起，盡情地歡跳，相互比賽祝福，談情說愛，年復一年，祖祖輩輩沿襲至今，成了當?shù)匾妥迦嗣褡钆d盛的傳統(tǒng)節(jié)日——賽裝節(jié)。

我沒有考證過美國等西方國家的情人節(jié)有多少年的歷史，然而我知道，1344年肯定是一段不短的歲月。

今天的直苴，仍然十分落后，他們種的莊稼，往往只夠自己吃半年，另外的半年，就得靠政府救濟?？墒牵避谌藚s家家蓋瓦房，而且間架高大、氣勢恢宏。這是什么原因呢？和當?shù)氐睦先私徽劊攀刮伊私獾?，歷史上的直苴，其實非常富有。那時候茶馬古道就從離這兒10多千米遠的中和鄉(xiāng)政府穿過。直苴人善于種麻，街子天，直苴人就會背上大包小包的麻到街上交易。由于他們的麻好，賣得上好價錢，因而買糖、買米、買鹽都綽綽有余……

直到今天，直苴人還繼承著他們古老的傳統(tǒng)——家家績麻紡線。而且更讓直苴人驕傲的是，從古到今，直苴的姑娘們用自己手中紡出的線，織成一批批麻布，再在上面繡上美麗的花朵、圖案，將一件件美艷無比的服飾公開展覽，進行比試——這才有了直苴彝族的“賽裝節(jié)”。

疑是五彩云霞落人間

正月十五，期盼一年的賽裝活動終于拉開序幕，吃過早飯，姑娘們迫不及待地開始梳妝打扮，拿出精心繡制的靚麗服裝，穿戴完畢，就邀上同村的親朋好友與姐妹，成群結隊地從一條條蜿蜒的山間小道匯集到賽裝場。通往賽裝場的路上，或一家扶老攜幼或是幾個老年人結伴而行，或背著服裝嬉笑而來個姑娘。當然這浩浩蕩蕩的人群中還有那些關心兒女親事的彝家老人和尚未成家的姑娘小伙子們，老人們希望在賽裝會上能物色到未來的女婿或兒媳，年輕人則希望能在賽裝會邂逅心中的愛人，并與對方結成伉儷共度終身。

中午時分，賽裝活動開始。由各村寨的刺繡能手組成的賽裝隊在嗩吶、蘆笙的伴奏聲中翩翩起舞，燦爛繽紛的色彩隨著光與影的流動強烈沖擊著我的視線。在這里，世界猶如萬花筒般展現(xiàn)出絢麗的姿彩。燦爛別致而不同尋常的服飾美，亮麗而不艷俗的色彩美，散發(fā)出內(nèi)涵無窮的魅力。當一只又一只的賽裝隊在我眼前變幻出風格迥異的服裝時，當面對陽光和藍天白云下整個賽裝場的斑斕色彩時，我一遍又一遍問自己：“莫非五彩云霞降落人間？”不然，何以會有這樣無與倫比和驚心動魄的美。在都市里，愛美的我也?？磿r裝表演，但從未有過這樣強烈的感受。人們的目光定格在盛裝的或輕盈活潑或怡然自得的繡花能手身上，驚嘆、羨慕、評頭論足。

這一天她們不僅要比誰的服飾美，比誰的手藝高，還要比誰最美，盡情發(fā)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和美貌。她們用一根根五顏六色的絲線繡出自己對美的向往，對美的熱愛，對美的體驗。用美從頭到腳裝扮自己的一身：帽子、衣衫、褲子、圍腰、鞋子、挎包……就連墊在腳下的鞋墊上也繡滿了彩色圖案，讓人目不暇接、眼花繚亂。

心靈手巧的彝族婦女用最鮮艷奪目的大紅為主色調(diào)，以粉紅、赤、橙、黃、綠、青、藍、紫隨意搭配、任意組合、變幻無窮。乍看起來，大紅大綠，人人繡的都差不多，但仔細觀察，卻彼此不同，各有千秋。風雨雷電、日月星辰、山水木石、花草禽獸、各色人物都可入繡。其構圖的繁簡虛實，形像的夸張變形，色調(diào)的對比反差，都令人嘆為觀止。一雙褲腳上，繡著一幅經(jīng)過變形處理的踏歌圖；一個一尺見方的挎包上，繡著由變形人獸組成的星像圖或八卦圖。至于馬纓似火、山茶爭艷、喜鵲鬧梅、蝴蝶采花等等民族圖案那就更多了。細細看去，恍然發(fā)現(xiàn)，在這大山深處，盛開著世間數(shù)不清的美麗花朵，享受著人世間的視覺盛宴。

月光下的浪漫“情人節(jié)”

“浪漫”一詞，源自英語Romantic。在人們的印象中，“羅曼蒂克”似乎成了外國人的專利，與東方人無緣。這實在是一種誤解。不信，正月十五賽裝節(jié)，你到直苴的嘎力薄梁子去看看！

賽裝場上，姑娘們個個濃妝艷抹，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色彩都穿在自己身上。乍一看，還以為是大片大片的馬纓花開在山上，走近去，才發(fā)現(xiàn)是一大群美麗的彝家姑娘，她們衣服穿得艷、舞步跳得歡，臉上的笑顏，更是燦若霞光。賽裝節(jié)上的賽裝表演僅僅只是拉開了序幕，而“賽裝賽到日頭落，跳腳跳迄月當空”才是壓軸的好戲。

正月十五的直苴之夜，月亮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銀亮、雪白，把藍澄澄的夜空照得一塵不染，層層疊疊墨黑的山峰飄浮在雪白的云煙上。來到白天賽裝的樹林里，只見林間空地上燃起一堆堆篝火。圍坐著的要么全是小伙子，要么全是姑娘。他們在篝火旁或彈琴，或唱歌，或開懷大笑，或竊竊私語?；鸸鈱⒐媚镄』锏哪樣车猛t，笑臉上洋溢著不可抵擋的熱情，蘊含著春天的氣息。如果說白天的賽裝場是喧鬧的沸騰的，那么夜幕降臨之后的賽裝場就是神秘、羞澀和含情脈脈的，彌漫著溫馨、浪漫的氣息。不知是為了遮風擋塵還是因為害羞，亦或是兩者兼有，每個姑娘都圍上了一塊大頭巾，只露出眼睛和上半張臉，更增添了神秘的氣氛。夜?jié)u深，山野中突然響起胡琴的優(yōu)美旋律，圍坐在篝火旁的姑娘小伙們仿佛聽到號令般一躍而起，不約而同朝胡琴響起的地方圍攏去，就著剛柔抑揚、優(yōu)雅動聽的音樂跳起歡快的舞蹈。月光下，小伙子們一個個像獵手般矯健，姑娘們則似明星般靚麗。因為手上拉著的是心愛的人兒，所以踢踏的舞步便格外有力。腳下塵土飛揚，揚起的塵土如煙似霧，將姑娘小伙們襯托得恍若仙境中人，仿佛這群男女是騰云駕霧而來。在這個美麗的月夜，愛情像流水般傾瀉出來，跳到情深意濃處，姑娘小伙便成雙結對悄悄地離開“打跳”的人群，隱進蕎麥地中無人知曉的地方了……

旅游 資訊

1．永仁的彝族賽裝節(jié)遠近聞名，于每年農(nóng)歷正月十五舉行，以中和鎮(zhèn)直苴村的最為盛大。

2．直苴村距省城昆明262千米， 距州府楚雄鹿城208千米，距西南最大的鋼鐵基地——攀枝花市88千米。直苴村位于中和鎮(zhèn)的西南方向，距中和鎮(zhèn)中心11千米，從永仁縣城乘車到中和鎮(zhèn)后可租車直達直苴村，車費20.00元。也可自駕車前往。

溫馨提示：

1．每年到永仁看賽裝節(jié)的游客不少，最好早點安排行程，訂好房間安排好住宿。因為中和鎮(zhèn)離永仁縣城也不遠，所以可以住在縣城里，去看了賽裝節(jié)后再返回縣城就行了。

2．賽裝節(jié)上美女如云，帶好你的相機，失掉拍下美麗鏡頭的機會可是會遺憾的。

3．賽裝節(jié)上還會有許多彝族刺繡、首飾和手工藝品出售，睜大你的眼睛，盡情去淘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