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湘

一年前的這個時候，由世界著名的威爾頓斯坦畫廊旗下的一個分支與紐約著名的佩斯畫廊合資創(chuàng)辦的佩斯一威爾頓斯坦畫廊進駐北京798，成立了佩斯北京畫廊，成為佩斯一威爾頓斯坦畫廊在國際上開設的第一家跨國分屬機構。

投資2000萬美元、占地3000平方米、展覽空間由著名建筑師理查德·格魯克曼(Richard Gluckman)設計、開幕時間是在北京奧運會開幕的前一個周末，代理的藝術家包括安迪·沃霍爾、村上隆、昆斯、馬六明、張曉剛、張洹、方力鈞等——佩斯北京畫廊透露出來的種種信息都給當時已經受到金融危機影響的798帶來了“強心針”，而且被普遍認為是紐約藝術界關、掛中國的重要信號。然而，從開幕至今的一年時間里，佩斯北京畫廊悄無聲息，最輝煌的時刻就停留在了開幕那天。

在藝術品交易領域，長達130多年的歷史、連續(xù)4代人傳承的威爾頓斯坦家族是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其所代理藝術品的高品質吸引著遍及世界各地的博物館、美術館以及大藏家成為其忠實的客戶。

在威爾頓斯坦家族的名聲廣為傳頌的同時，它也被喻為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家族，整個家族的私密生活也被嚴嚴實實地隔離在公眾的視野之外。人們只能從威爾頓斯坦畫廊偶爾為客戶拿出來的一件件令人匪夷所思的藝術品中，對其私密藝術收藏的規(guī)模進行猜想。

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威爾頓斯坦家族因為各種事由，被推到了輿論的風口浪尖，一個真實的威爾頓斯坦家族漸漸被袒露在公眾的視線中。

威爾頓斯坦家族的“阿拉丁山洞”

人們從來不敢小覷威爾頓斯坦家族在藝術品交易領域的實力。每一個它曾服務過的客戶的名字都很有分量-威爾頓斯坦家族一直是盧浮宮最大的買家、賣家和經紀人，也是洛克菲勒、梅隆、庠根、弗里克、雷曼和愛德華·羅賓遜等等這些銀行家、實業(yè)家不可或缺的藝術顧問。威爾頓斯坦家族為世界各地的藏家、博物館、藝術機構提供藝術品購買的建議和服務，在世界范圍內樹立了聲望。

面對歐洲、美洲等不同地方的博物館，以及品味各異的私人收藏家，威爾頓斯坦畫廊幾乎都能幫他們買到心儀的藝術作品，其中的底氣來源于威爾頓斯坦家族深不可測的藝術品收藏。一位藝術收藏家曾在接受《名利場》采訪時說：“如果一件作品可以通過隱蔽的方式獲得，那么威爾頓斯坦家族絕對會毫不遲疑地把它弄到手，因為沒有任何人擁有威爾頓斯坦家族那樣的資源。”

威爾頓斯坦家族不僅僅以其代理的藝術品的高質量出名，更吸引人的是其從未開放過的藝術私藏。人們從未見過威爾頓斯坦家族的藝術品收藏全貌，甚至連管窺一下的機會都沒有，因為威爾頓斯坦家族傾向于用“隱蔽”的手段、通過常人無法想象的途徑來買進他們的收藏品，而且在收藏品到手后立馬鎖進私人收藏庫，并拉上厚厚的帷帳，躲避一切企圖一探究竟的眼睛，但這些都無妨得出這樣的結論：威爾頓斯坦家族的藝術品儲藏室是世界上最大的藝術大師作品的私人收藏庫。

1999年，曾有一家機構對威爾頓斯坦家族所收藏的藝術品進行估價，當時估計其價值為1 00億美金，這一估計極為保守，或許只是威爾頓斯坦家族財產的一部分。有人嘗試整理了一份威爾頓斯坦家族的收藏清單，有據(jù)可依的名單就包括400件意大利早期藝術品、2件波提切利(Botticelli)的作品、8件魯賓斯(Rubens)和倫勃朗(Rembrandt)的作品、3件維拉斯科的作品、9件埃爾格萊戈的作品、5件丁都萊多(Tintoretto)的作品、79件弗拉戈納爾(FragQnard)的作品、7件華托(Watteau)，以及大量的、無法計數(shù)的印象派藝術家的作品。雷諾阿、梵高、塞尚、高更、卡拉瓦喬、達芬奇、畢加索、馬奈、伯納爾德、莫奈等藝術家也是這份名單的組成部分，據(jù)說他們的作品幾乎沒有在公眾面前露過面。

曾有人把威爾頓斯坦家族的私密收藏比作阿拉丁的山洞，盡管人們知道山洞里隱藏著各種珍貴藝術品，但至于到底是什么，卻沒有一個人能說得出。

威爾頓斯坦家族四代的藝術淵源

第一代：內森·威爾頓斯坦——故事從這里開始

不管威爾頓斯坦家族在藝術品交易領域如何呼風喚雨，也不管威爾頓斯坦家族留給世人多少爭議的話題和一窺究竟的欲望，所有的一切都始于130年前一位名叫內森·威爾頓斯坦(NathanWildenstein)的年輕人與一幅藝術品的不期而遇。

1851年，內森·威爾頓斯坦出生于法國阿爾薩斯，當1870年的普法戰(zhàn)爭爆發(fā)時，內森決定離開家鄉(xiāng)，去往巴黎。到巴黎后，他首先在一家裁縫店學工。一次偶然的機會，店里的一位客戶委托他幫忙銷售幾幅畫，雖然內森對繪畫幾乎一無所知，但他還是答應下來。答應之后內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馬上來到盧浮宮，花了十天時間在那里研究繪畫。這十天與藝術親密接觸的日子徹底改變了內森的命運，從此他與藝術結下了不解之緣，而這份緣分通過威爾頓斯坦家族的后代一直延續(xù)至今。

不久，那位客戶委托他出售的繪畫就順利脫手。兩年后，內森通過購買和出售一幅弗朗索瓦·布歇的作品獲得了10倍利潤。這對內森是一個極大的觸動，他開始思考未來的出路，那就是把藝術品銷售給收藏家，從此他投身藝術品交易領域，藝術經銷商的行列從此多了位呼風喚雨的人物。

1875年，內森在巴黎開設了他的第一間畫廊，畫廊幾經搬遷，最終永久定點于法國巴黎的Boetie路57號。1903年，內森意識到藝術品交易真正有著發(fā)展?jié)摿Φ牡胤讲⒉辉跉W洲，而在美國，于是內森在紐約的第五大街開了一家畫廊，也就是現(xiàn)在全球著名的威爾頓斯坦畫廊。

內森喜歡118世紀大師的作品，比如華托、朗克雷(Lancret)、納迪埃(Nattier)、佛拉戈納爾(Fragonard)以及烏東(Houdon)等，內森對藝術的直覺讓他能從一堆平庸的作品中一眼挑出那些日后綻放光芒的作品，通過多年的收集，內森成為這些藝術家作品最重要的代理人。全世界的收藏家想要收藏上述藝術家的作品，幾乎都離不開內森的介紹和服務。

他曾把自己的心得總結成一句話：“購買藝術品時要大膽，出售藝術品時要耐心?！闭窃谶@一原則的堅持下，威爾頓斯坦畫廊成為世界上收藏和代理印象派以及古典大師作品最多的私人機構，其代理的客戶涵蓋了包括盧浮宮在內的歐美各大博物館以及包括洛克菲勒在內的社會各界名流大亨。

威爾頓斯坦畫廊隨后也陸續(xù)在世界的其他國家開辦分部，其觸角延伸到倫敦、布宜諾斯艾利斯以及東京等地。威爾頓斯坦畫廊成為威爾頓斯坦家族最寶貴的財富之一。在內森1934年去世之后，這一財富傳給了他的兒子喬治·威爾頓斯坦(GeorgesWildenstein)。

第二代：喬治·威爾頓斯——開拓威爾頓斯坦家族在學術領域的影響

喬治·威爾頓斯坦是威爾頓斯坦家族第二代的代表，出生于1892年，知識淵博、好奇心強，在

藝術領域有著極深的造詣。與他的父親內森不同，喬治的興趣從老一代大師的作品轉向印象派和后印象派，比如馬奈、莫奈、雷諾瓦、塞尚以及畢沙羅等，除此之外，他對畢加索這樣的當代畫家也非常感興趣。這些今日個個耳熟能詳?shù)拿郑趩讨紊畹哪莻€年代都幾乎還沒有什么名聲，是喬治不遺余力地培育莫奈、馬奈、德加、雷諾阿、希斯里等人的聲譽，為畢加索、達利和馬克斯·恩斯特等人提供資助人并與他們建立了長期關系。

喬治繼承了父親的衣缽，成為一名極具才華的藝術品經銷商和管理人員，他同時還有～個著名的身份——藝術批評家和藝術史學家。喬治把一生中的很多精力都奉獻給了藝術史的研究，為了研究法國藝術，喬治除了廣泛閱讀文獻書籍、發(fā)起相關的研究項目之外，他還深入到世界各地的博物館、展覽、商業(yè)畫廊、拍賣行甚至私人藏家的家中去欣賞相關作品。喬治于1939年成為法國《美術公報》(Gazettedes Beaux Art)的主管，《美術公報》是法國歷史最長的藝術類雜志。喬治非常清楚，無論是成為一個成功的藝術品交易商，還是成為一位優(yōu)秀的藝術批評家和史學家，淵博的知識都是必要條件。為此，喬治著手整理并出版各種藝術文獻資料和圖片資料，建立了威爾頓斯坦家族的博物館以及圖片檔案館。

喬治于1963年去世，7年之后，為了紀念喬治，威爾頓斯坦家族成立了威爾頓斯坦基金會。1990年，威爾頓斯坦基金會改為威爾頓斯坦協(xié)會(WildensteinInstatute)，這是除威爾頓斯坦畫廊之外，威爾頓斯坦家族另一重要的財富。威爾頓斯坦協(xié)會建立藝術博物館、出版藝術家圖錄以及藝術評論書籍，同時為專業(yè)以及業(yè)余的藝術家提供必要的資助，旨在推動法國藝術的研究與發(fā)展。

第三代：丹尼爾·威爾頓斯坦——威爾頓斯坦家族第一位法蘭西學院院士

喬治去世后，他的兒子丹尼爾·威爾頓斯坦繼承了父親的事業(yè)。丹尼爾于1917年在巴黎附近出生，他擴展了威爾頓斯坦協(xié)會的規(guī)模和視野，對協(xié)會進行了更為科學的管理。

丹尼爾在學術上頗有建樹：他通過組織學術研討會和展覽，以及對博物館進行資助，很大程度上擴大了法國藝術在美國的影響。他在學術上、精神上以及經濟上對藝術研究學者和歷史學家提供幫助，比如說鼓勵羅伯特·費尼(Robert Fernier)對法國藝術家?guī)鞝栘?Gustave Courbet)的研究，以及瑪麗·波霍對居斯塔夫·卡耶博特的研究。同時，丹尼爾還校訂以及擴充再版了弗拉戈納爾、西蒙·夏爾丹以及馬奈等人的作品全集。

丹尼爾在學術上最大的成就是他從1974年到1991年，花費十幾年的時間編撰了5卷莫奈作品全集，這部莫奈全集成為藝術史家研究印象派作品不可或缺的工具書。

丹尼爾在藝術史上的貢獻得到了官方的認可，1971年，他當選為法蘭西學院的院士。

第四代：蓋爾·威爾頓斯坦——威爾頓斯坦家族的繼承者和危機處理者

丹尼爾·威爾頓斯坦為他的兒子在藝術文獻編撰、研究以及出版等領域樹立了一個很好的標桿。丹尼爾的兩個兒子艾里克·威爾頓斯坦(AlecWildenstein，1940-2008)以及蓋爾·威爾頓斯坦(Guy wildenstein)都在藝術領域各有建樹。

艾里克曾撰寫了奧迪隆·雷東(OdilonRedon)的作品全集。蓋爾則編撰了馬爾凱(AlbertMarquet)的作品全集。蓋爾現(xiàn)在是威爾頓斯坦畫廊的主管，他平衡著威爾頓斯坦畫廊和威爾頓斯坦協(xié)會的利益關系，以令其與歷史學家、收藏家以及藝術市場有更緊密的聯(lián)系。

威爾頓斯坦畫廊所涉及的藝術領域也在逐年擴大，一開始主要代理18世紀法國藝術，后來擴展到19世紀和20世紀歐洲藝術。1993年，威爾頓斯坦畫廊旗下的一個分支與紐約著名的當代藝術畫廊佩斯畫廊合資創(chuàng)辦了佩斯一威爾頓斯坦畫廊，由此把觸角延伸到火熱的當代藝術領域，并于2008年8月在北京798開設了自己的第一個海外機構——佩斯北京畫廊。

女人、財產分割、納粹，合力將威爾頓斯坦家族推向前臺

20世紀末期，一向低調神秘的威爾頓斯坦家族頻頻走上法庭，有關這個家族的秘密被一點點呈現(xiàn)在公眾的面前。

威爾頓斯坦家族第一次不是因藝術而被公眾關注是因為一個叫喬斯林的女人，她是威爾頓斯坦家族的第四代繼承人艾里克的妻子。這位女人的出鏡率比威爾頓斯坦家族所有其他人加起來還要多，因為喬斯林有一副全世界都少見的、因整容失敗而顯得猙獰的面孔。

1997年，艾里克迷上了一位年輕的俄羅斯模特，喬斯林為了挽回丈夫的心，迎合丈夫對貓的喜好，不惜一切代價想把自己整成貓的樣子。在10年時間里，喬斯林花在整形上的錢已達400萬美元，但最終她沒能整容成為可愛的貓，反而因為臉部的猙獰被人賦予了“獅子女王”的稱號。同年，喬斯林與艾里克開始了漫長的離婚訴訟，威爾頓斯坦家族的令人咋舌的商業(yè)運作機制也由此漸漸公布于眾。威爾頓斯坦家族的財產的大部分是以信托、地產和藝術品的形式存在，從而使他們的名義私人資產和收入最小化。艾里克和喬斯林在美國居住了19年，但他們居然沒有在美國交過一分錢的稅。而艾里克則稱自己不是美國居民，在美國拿的是旅游簽證。此外，他的“銀行賬戶里不到7.5萬美元”，“每年只有約17.5萬美元的收入”，他說自己是“父親丹尼爾的無償助理”——希望以這些說辭來解釋他的未納稅行為。連州最高法院法官戴蒙德都不禁責備：“他是在侮辱法官的智商。”

1998年，美國作家赫克托·費力西亞諾(HectorFeliciano)出版了一本名為《迷失的博物館：納粹偷竊世界頂級藝術品的陰謀》的書籍，他在書中揭露了威爾頓斯坦家族與納粹曾經“合作偷竊”珍貴藝術品的事實。1999年，丹尼爾為了挽救家族的聲譽，把這位作家告上法庭，但在2000年被巴黎法院宣布敗訴。而關于威爾頓斯坦家族涉嫌同納粹做交易的猜測卻從來沒有停止過——在1997年，威爾頓斯坦家族收藏的8部可追溯到15世紀、16世紀和17世紀的手稿也曾被認為是從納粹手中得來的。

最近一次把威爾頓斯坦家族推人公眾視野的是家族的另外一個女人——丹尼爾的妻子西爾維婭。在2001年84歲的丹尼爾去世后，西爾維婭在丹尼爾的兒子艾里克和蓋伊的勸說下簽署了一份放棄其財產繼承權的協(xié)議。但不久，威爾頓斯坦家族的人就不再履行協(xié)議內容，不再為西爾維婭提供足夠的贍養(yǎng)費。在忍無可忍之下，西爾維婭把威爾頓斯坦家族告上了法庭，希望分得丹尼爾一半的財產，并提供了一些有關威爾頓斯坦家族秘密藏品的證據(jù)。

雖然此寨的判決結果還沒出來，但可以肯定的是，無論判決結果如何，威爾頓斯坦家族的神秘面紗又將被掀開一層，人們或許又將再一次被威爾頓斯坦家族隱藏的秘密所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