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為民

那個黃昏真美。

暖融融的陽光透過墻壁射到圈里,斑駁的光影令我無限遐想。我懶洋洋地躺在睡臺上,半閉著眼睛享受這份難得的清閑,身邊哥哥小胖有節(jié)奏地打著呼嚕,妹妹小白悠閑地咂著小嘴……忽然,嘈雜的腳步聲打破了這難得的寧靜。我豎耳細聽,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村長,這么小的豬賣給你,我真有點兒舍不得。”主人一邊與一個高大肥胖的男人說話,一邊用顫巍巍的手打開圈門。

“王大爺,我出了兩倍的價錢,一百多斤的豬賣兩百多斤的錢,多劃算呀!”肥胖男人大聲說。

“說的也是,可是這槽豬肯吃,又聽話,又長肉,你看,個個長得肥溜溜的,真有點兒不忍心……”主人說著,彎腰進了圈。

“王大爺,你要支持新農村建設嘛……”胖男人唾沫橫飛。

我聞到那個被稱為村長的人嘴里吐出酒氣,好惡心。聽人們說,現在有錢的男人喜歡年輕的“小姐”,莫非吃豬肉也時興愛“小的”來了?唉,看來我是在劫難逃了。

萬幸萬幸,我們三姊妹并沒有被送到傳說中又臟又臭、血雨腥風的屠宰場,而是來到一個寬敞明亮、整潔干凈的大房子里。哇!這里好熱鬧,一排圈里都是同類,大家個個笑逐顏開,膘壯肉肥。我們被趕進一個寬敞的圈,里面全是個子一般大小的同類。左邊的圈里是重量級的人物,右邊是小不點兒們,大家都聚會在這里,莫非是要舉行選美大賽?那我可得好好表現表現呀!

晚上吃的是又香又脆的食物,比主人又酸又澀的東西好吃多了。我要吃得飽飽的,滿懷信心地迎接“選美”大賽。

第二天吃了早飯,我正準備躺下休息。汽車的喇叭聲吵得我不得安寧。不一會兒,我看見村主任和一群穿著考究的人走了進來。村主任一改昨天盛氣凌人的神態(tài),點頭哈腰地小聲說著什么。領頭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者,邊聽邊微笑著頷首,幾個扛著“大炮”和端著“長槍”的人,跑前跑后,有時“哧”一聲閃一下光,小白嚇得直往我的懷里鉆。這群人走后,我問同圈的那位若無其事吃東西的大哥是怎么回事兒。他白了我一眼,不屑地說道:“哼!你真是個土包了,這是上面來參觀考察,今后這樣的事兒多著呢?！?/p>

這位老兄說得沒錯。沒過幾天,我們被汽車拉到了另一個養(yǎng)豬場接受了上級領導的檢閱。有一位消息靈通的圈友說:我們是新農村的豬,還有新農村的牛、新農村的羊……據說,有一個地方飼養(yǎng)的真羊很少,達不到要求,那里的人就披著羊皮伏在山坡上湊數,視察的領導看到了滿山坡都是吃草的“羊”,很滿意。圈友這么一說,我心里有種崇高感,真得感謝那個胖胖的村主任,不但讓我們吃好的睡好的住好的,還給予我們展示藝術才華的機會,有了表演的舞臺。短暫的生命,一下子精彩起來了。

我光榮,我快樂,我自豪,因為我是一頭新農村的豬。告訴你吧,我們的演出換來了大把大把的現金,還給有知遇之恩的村主任換來了小轎車呢!噓——小聲點兒,千萬不要告訴那些來參觀的人喲,否則,會殺了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