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 涌
胡也頻丁玲(1929年與季羨林相遇)
魯迅先生在《為了忘卻的紀念》中提到的左聯(lián)烈士胡也頻,那年季羨林在濟南省立高中讀高三,胡也頻是他的國文教師。季羨林記得胡也頻不講《古文觀止》,而是講“現(xiàn)代文學”,也就是馬克思主義。
胡也頻曾經帶學生辦了一份刊物,宣揚革命思想,季羨林在里面寫了一篇稿:《現(xiàn)代文藝的使命》,這也許是季羨林的文字第一次成為印刷品。
丁玲,現(xiàn)代作家,是胡也頻的妻子(也有人說沒登記),曾經從上海去濟南探望夫君,季羨林等學生眼中,丁玲是大小姐、金鳳凰,和胡也頻相比,丁玲高大豐滿,穿著高跟鞋試圖征服校園里坑坑洼洼的路,最后是胡也頻扶著她才走了下來。
馮友蘭(1926年)
季羨林沒有聽過這位哲學學者的課,但是1926年,15歲時,他用的《人生哲學》教材,是馮友蘭先生的手筆。后來馮友蘭和季羨林曾經一起出訪國外。
冰心(1930年)
冰心先生當時是知名作家,也是一位嚴格的選修課老師。她曾經因為不選課的旁聽者太多,對臺下說:“凡非選修此課者,下一堂不許再來!”嚇跑了來偷聽的季羨林,多年后兩人見面,把這事當笑談說起。
朱光潛(1931年)
研究西方美學的美學家、教育家和出色的翻譯家。1931年是北大的教授,但是在清華兼課,季羨林聽了他的文藝心理學。朱光潛可謂學貫中西,他精通英法德文,翻譯了110萬字的黑格爾著作《美學》,但是他在課堂上,總是用中國古典詩詞舉例,以便讓學生們聽懂。
胡喬木(1930年)
胡喬木和季羨林是清華校友,胡喬木是歷史系,當時叫胡鼎新,進步青年胡喬木曾經多次動員季羨林發(fā)反對國民黨的傳單。季羨林自己回憶說不敢,但是也沒有告發(fā)胡喬木,他們的友誼持續(xù)到了胡喬木的生命走到終點。
老舍(1930年代)
老舍是季羨林一位高中同學大學時的老師,季羨林的同學李長之在家里請老師吃飯,季羨林在飯局上認識了偶像老舍。老舍先生有一次在理發(fā)館刮臉,季羨林也來理發(fā),老舍就在走入時悄悄把季羨林的賬結了。有危機意識的民族往往特別珍重高齡的老人,他們是保存著許多有用的知識和記憶。對于走過的將近一個世紀的季羨林來說,他的回憶錄里保存著很多民國學者的軼事。
季羨林曾經寫過一本《季羨林談師友》,來評說那些給他點亮了光的人們。年深日久,許多曾經響亮的名字如今都已經不常聞于今人的耳邊。今天重提這些名字,可以讓我們回到那個群星薈萃的民國時代。
如果各位有幸在1930年考進北京大學,就能遇到其中的大多數(shù)人,這些師友共同鑄造了學者季羨林。
瓦爾德施米特(1936年)
哥廷根大學梵文研究所教授,季羨林在德國的導師,和今天一樣,梵文這樣的冷門專業(yè)學生極少,是多個老師教季羨林一個學生,后來二戰(zhàn)爆發(fā),老師被征進了軍隊。1980年季羨林訪問哥廷根,和已經83歲的老師重逢。
陳寅恪(1930年)
民國最偉大的學者之一,真正可以被稱為“國學大師”的偉大知識分子。季羨林在西洋文學系就讀,陳寅恪僅僅是他的選修課老師,教過他“佛經翻譯文學”,這使得季羨林后來走上了研究梵文的學術道路。陳的學問非常扎實,重視考據(jù),而不是像1949年后的許多文人那樣見風使舵,捏造歷史。
1946年之后季羨林經陳寅恪推薦回到北大執(zhí)教,北平物價飛漲,有時候季羨林會買幾瓶法國神甫親手釀造的紅酒給老師帶去,那時中關村還是農田,去清華的路上就可能遇到要買路錢的賊人。
陳寅恪1969年文革中遭到殘酷虐待而死,季羨林曾經回憶說,自己沒有批陳老師,守住了底線。季羨林最后一次見到陳寅恪是1951年。
E、西格(1941年)
季羨林沒有見過自己的祖父,他覺得西格教授就是自己的祖父,這位教授在瓦爾德施米特被征之后,以80高齡回到學院中來,教季羨林吐火羅文。當時季羨林掌握了七八種語言,對這種文字興趣不大。西格教授不容分說,強教他吐火羅文。這種文字成為季羨林解讀新疆一些殘卷,研究中印文化交流的重要工具。
金岳霖(1930年)
季羨林選過金岳霖的邏輯學課,是金岳霖的學生。邏輯學家金岳霖是梁思成和林徽因的朋友,因為戀著才女林徽因,終身未娶。
梁實秋(1946年左右)
作家梁實秋和魯迅常年不合,認為文學應該寫人性而非階級。季羨林極愛梁實秋的文字,他為梁實秋辯解說:“魯迅說的未必全對?!眱砂痘謴吐?lián)系之后,梁實秋特別命令留在大陸的兩個女兒去看望季羨林。
胡適(1946年)
胡適擔任北大校長的時候,季羨林是東語系系主任,雙方是上下級關系。季羨林是胡適賞識的青年后進,胡適曾經和北京師范大學校長陳垣(啟功的老師)為“佛和浮屠”的問題爭論不休,最后是季羨林用吐火羅文搞定的,胡適曾經評價說:做學問就要像北大季羨林一樣。在文革后,季羨林鼓起勇氣開始整理胡適先生的思想財富,為胡適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