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雙柱
仲夏,偶然的一次機會隨同哥哥姐姐去了我從未到過的“老家”尋根問祖。
科爾沁草原上有一個叫“哈布圖改”的普通農(nóng)村村莊,在它西側有一座小孤山,被世人稱之為“寶龍山”,就在這座山上,哥哥姐姐給我講述了關于母親的一些往事。
這次“原籍”旅行讓我對“老家”有了一個新的認識。新的感覺。這也促使我拿起筆來要寫一篇懷念母親的文章,這也是我多年的一個心愿。
過去,每當看到寫有“母親”的文章或是聽到頌揚“母親”的歌曲時,心里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眼前總會浮現(xiàn)出母親那弱小駝背然而卻又像泰山般高大的身影,耳旁總是回響起母親輕輕呼喚我那“寶音賀錫格”的親切聲音,那是我的乳名。
母親的一生走得很艱辛。孩子們幼小時生活在東北老家的父母親歷盡磨難。吃盡苦頭。據(jù)說,父母成家后勤儉操持,日夜辛勞。經(jīng)過父母兄妹幾人齊心協(xié)力把家創(chuàng)建成了“大地主”,就是這個“大地主”在土改中又讓父母一夜之間變成了一貧如洗的“窮光蛋”。大哥頂替父親出勞工在家門前的希拉穆仁河岸筑堤修壩。由于只能喝點米湯吃不上食糧最終餓昏倒在路邊時,忍無可忍的父親去生產(chǎn)隊的玉米地“偷”兩顆“棒子”被關進生產(chǎn)隊的土房蹲禁閉。有著剛強毅力的大哥力拼一條生路闖出“老家”,有著博大胸懷的察哈爾草原接納了我的父母親,在渾善達克沙漠深處又成為牧人的父母親日子雖然好過了一些??墒恰D赣H為了我們依然省吃儉用,辛勤勞作,為我們熬盡了心血,并把我們一個個撫養(yǎng)成人,我的母親是偉大的。
母親的童年,應該是充滿天真和快樂,可是,她卻沒能走入朗朗讀書聲的學堂,金色的童年消逝在日夜勞作的田地里。我的母親是世界上最漂亮、端莊、勤勞、善良、平淡的農(nóng)家婦女,雖然后來又成了杖民或是城鎮(zhèn)居民。
母親兄妹二人。她姓張名玉蘭。祖籍為科爾沁草原。母親生了七胎,四男三女,貧困和痰病分別夭折了出生不久的一男一女。孩子是母親的心頭肉,母親卻把失去兒女的痛苦深深埋藏在心底。對于我們兄弟姐妹百般呵護。然而,母親在晚年之際。天災人禍降到了她的身上:父親的病逝和她最疼愛的二女兒天格英年早逝,高血壓中風癥使她患上偏癱臥床多年。即使臥床多年的母親她卻時常念叨著女兒的名字打聽其下落。此時此刻的母親心里又承受著多么大的悲痛啊!
母親在我年少時期外出時常常帶上我。記得在烏日圖塔拉公社上山放養(yǎng)自家?guī)最^牛時,母親趕著幾頭初生牛犢唱起家鄉(xiāng)的東北民歌,母親的歌唱的非常好聽。歌聲飄過了山粱,飄過了樹林,飄過了村莊。有時她邊唱邊流著眼淚,當我問及母親時,她只是輕輕抹去眼角的淚。說聲想念了家鄉(xiāng),想念了親人。
母親不識字。卻把我們兄妹五人都送進學校讀書。我在烏日圖塔拉公社克里木圖上小學時寄宿住校。母親曾步行三四十里的路程為我送來衣物和食品。母親拖著一條殘疾的腿。在著名的渾善達克沙地上。留下了一步步艱難的腳印。
母親總是站在村口前那條小路上,或是向東張望等待我放學回來的那一天,或是向南翹望哥哥姐姐們在春節(jié)時的到來。當我們離家要走的那一刻,母親三番五次地叮囑著,尤其是對我這個即調(diào)皮又是排行最小的“老疙瘩”總也不放心。每次她站在那個路口。目不轉睛地望著我們的背影一點一點遠去。我們也能隱隱約約看得見母親在用衣角悄悄擦著眼淚。
母親在我高中畢業(yè)上山下鄉(xiāng)的那天,固執(zhí)地把我送到了插隊的扎格斯臺人民公社。一年后回到家的那天晚上。母親握著我的手睡在了我的身邊。從那天開始我真正懂得了什么是母愛,當時的我暗暗流了眼淚,因為我知道我不能哭出聲來。那樣母親更會傷心的。
歲月的艱辛,生活的貧困,讓年老體弱的母親多年患病。大姐和二哥先后不同時期把母親接到自己身邊為母親治病養(yǎng)病。即使病痛或生活稍微好一些,母親總在那一間土坯房的煤油燈下,不知為我縫縫補補了多少個夜晚。那是她在用心血為我們編織心中的母愛和牽掛啊!
母親去世時,我守護在她的身邊。臨終之際,母親輕輕地問我誰在身邊。當我回答她的那一刻,看到母親的眼角慢慢流出了淚珠,我悲痛欲絕,那是一個傷痛的日子,一個悲哀的日子,一個永遠也無法忘記的日子。
母親離開我們已經(jīng)二十多年了,如今靜臥在佛教圣地五臺山下,漫山遍野的青松翠柏陪伴著長眠的母親。還有終生陪伴著她的丈夫——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