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沫霖

朱熹這首詩表面上所寫的是一派明麗清新的田園風光；實際上是朱熹讀書時的心靈觀照——抒發(fā)了他讀書時心靈所感知的暢快、清澈、活潑。他的心靈為何這樣澄明呢？因為總有像活水一樣的新知在源源不斷地給他補充！

其實，孩子們的習作也應(yīng)該是這樣。長期以來，習作教學一直是一個叫老師和學生都頭疼的事情——老師難教，學生難學。為什么習作會這樣叫孩子們畏難呢？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孩子們習作起步時，他們心頭那“半畝方塘”沒有打開，他們習作的“源頭”沒有激活。

“習作”這個概念，在《小學語文課標》中是屬于三年級的階段目標，《課標》是對全國各地所有小學生的“保底”要求，而我認為完全可以“提前習作，開篇成文”，從小學低年級就開始起步。理由主要有三個：

從生命成長的角度看，習作，就是自我生命的表達，是個體生命的精神家園。不管孩子們說的話、寫的文是長，還是短，也不管他們有沒有章法；但孩子們練習說話、動筆寫話都是他們童年生命的痕跡；也許在我們成人看來那些“只言片語”還算不上"習作"，但在孩子的生命世界里，這些作品就像安徒生童話那樣經(jīng)典，那是屬于兒童的經(jīng)典。從兒童心理特點來看，低年級的兒童正處于語言發(fā)展的旺盛時期，在這個時期，他們的思維不受任何因素的束縛，“天馬行空”，想象力特別豐富；他們的語言充滿了“童真童趣”，靈動鮮活，是真正屬于兒童的語言。

我自己經(jīng)歷的教學實踐也證明：“提前習作，開篇成文”不僅可行，更重要的是可以為中高年級的習作教學奠定堅實的基礎(chǔ)；它可以讓孩子們在輕松自然的狀態(tài)中開啟心頭那“半畝方塘”，并逐漸自覺地將習作過程中變成對自身生活、生命的本真、本色、質(zhì)樸的創(chuàng)造過程。

那么，如何“提前習作，開篇成文”呢？

一、習作起步，應(yīng)該激活兒童生活的源頭

生活是兒童習作的源泉。葉圣陶先生曾有個經(jīng)典的比喻：“生活就如泉源，文章猶如溪水，泉源豐盈而不枯竭，溪水自然活潑地流不歇?！绷曌髌鸩绞紫纫龅木褪羌せ詈⒆觽兩畹脑慈?，讓他們拿起筆來說話，說生活中的人，說生活中的事，說生活中的情感；一句話，就是盡情地表達自己真實、自然的生活。這種認識源自于一段真實的教學故事。

那是漢語拼音快要學完的時候。一天，一個男孩跑過來，快樂無比地告訴我：“老師，昨天可真開心?！蔽液芎闷?，問道：“是什么讓你這么開心呢？"原來是他和伙伴們痛快地踢了一天的足球。聽著他在我耳邊絮絮叨叨地敘說，我忽然靈機一動，何不把他說的話用拼音寫下來貼在教室的墻上讓大家看呢，這樣不但可以鞏固學過的漢語拼音，鍛煉口頭表達能力，還可以豐富孩子們的課余生活。于是我找來一張大白紙，把他說的話用日記的格式，工工整整的用拼音寫上，還在空白處配了一個足球插圖。紙一上墻，就吸引了一群孩子，大家讀得津津有味。教學是需要靈感的，是孩子們給了我低年級習作教學的靈感。以后，我常常和孩子們聊天，大家也總是暢所欲言地敘說著各自有趣的經(jīng)歷。他們活躍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支配著我手中的筆，于是孩子們那些鮮活的故事就在我的筆下變成了一篇篇圖文并茂的日記。

直到有一天，終于有孩子忍不住拿起了手中的畫筆，不知不覺間，越來越多的孩子們都動起手來，那情景就如同“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天長日久，就是這些無形的故事，為孩子小小的心靈打開了“半畝方塘”，孩子們的寫故事熱情高漲起來。老師的作用呢？就是伴隨孩子們的故事引導(dǎo)他們把自己想要說的話說清楚、寫明白。

《語文課程標準》指出：“寫作教學應(yīng)貼近學生實際，讓學生易于動筆，樂于表達，應(yīng)引導(dǎo)學生關(guān)注現(xiàn)實，熱愛生活，表達真情實感。”怎樣讓孩子們“易于動筆，樂于表達”呢？這段真實的教學故事啟示我們：關(guān)鍵是“要用童眼看生活”。很多時候，習作教學一直是在以“教師的眼光”為中心而展開，教師的教學思維停留在自己設(shè)想（設(shè)計）的世界里，而學生的視野卻保留在自己的生活世界中；兩個世界沒有實現(xiàn)很好的對接；自然造成教師苦口婆心地指導(dǎo)、學生仍然難于下筆的局面。只有當我們懷著一顆“童心”，站在孩子的角度，用"童眼看生活"，對“童真”充滿興趣，習作起步教學一定會充滿“童話”色彩。

二、習作起步，應(yīng)該揚起兒童生命的激情

習作，本是孩子們個體的生命活動。據(jù)有關(guān)專家的觀察與研究，小學生有兩套語言系統(tǒng)：一套是可以拿出來的，即在寫作時所用的規(guī)范語、套話，大多是沒有什么生命活力的；另一套是自己的悄悄話，或是與小伙伴們閑聊時所說的話，語言很生動，充滿生命的活力。習作起步教學就是要溝通這兩套語言系統(tǒng)，直面生命，給學生以心靈自由和思想馳騁的空間。

這讓我想起一個突發(fā)的教學細節(jié)：

記得有一次，我和孩子們正在上課，忽然傳來飛機的“轟鳴”聲，聲響越來越近，孩子們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膽大的孩子甚至情不自禁地叫起來：“好大的飛機！”我的目光投向窗外，“真的是好大的飛機！”見老師附和了，幾乎每個孩子都大膽地離開座位圍在窗邊。課，只能停下來了，但總不能讓時間白白流逝。于是我對大家說：“到操場去看吧！不要大聲喧嘩，不能影響其他班上課?！苯獬诵睦斫鋫?，孩子們反而特別懂事，都大膽地去操場，沒有人喧嘩，只有悄聲的交談。疾行的飛機很快在孩子們的視線里遠去了，孩子們回到了教室，而他們的心似乎也隨著飛機飛走了。于是我干脆不上課了，大家就一起來“聊”今天看到的飛機吧。孩子們就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我無意之中聽到了飛機的‘叫聲！”

“飛機好大！比平?？吹降娘w機大得多?！?/p>

“以前我看到的飛機像一盞燈，在天空中一閃一閃地飛過?！?/p>

“我還看到過飛機會在天空里劃出一條白線?！?/p>

“今天這飛機連‘翅膀都看得清清楚楚?！?/p>

“我看到飛機的‘肚子上有‘中國民航這幾個字?！?/p>

“今天這飛機為什么會那么大呢？”

“這架飛機飛行時為什么沒有留下'白煙'一樣的尾巴呢？”

“真正的飛機到底有多大？”

……

等大家說得差不多了。我鼓勵孩子們把剛才看的、想的、說的記錄下來拿回去給爸爸媽媽看！讓他們知道我們今天在課堂上發(fā)生的不平常的事情！我還繼續(xù)鼓勵他們：把自己的想法大膽寫出來，我會把你們心中的愿望向?qū)W校領(lǐng)導(dǎo)匯報，爭取改天帶大家去機場看停在機場還沒有起飛的飛機。后來我真的帶孩子們?nèi)チ藱C場，看到了真正的飛機，還請教了機場的工作人員，解答了孩子們心中的疑惑。孩子們特別興奮，我趁著他們高興的時刻引導(dǎo)他們把自己的見聞記下來。

雖然這只是一個突發(fā)的教學細節(jié)，事后我想：當孩子們被飛機吸引時，如果我喝令他們把注意力集中到課堂學習，可想而知，孩子們哪有心思把課繼續(xù)上下去；幸好我沒有這樣做，而是尊重了他們生命情感中的獨特體驗，寬容地將孩子們私下的“悄悄話”公開地說出來，以輕松的“對話”“聊天”的方式，給他們表達的機會，讓他們大膽地展現(xiàn)當時的真實情感，結(jié)果將孩子們的興奮與激情轉(zhuǎn)化成一個生動活潑的交流與習作的契機。正如葉圣陶先生曾說過的：“心有所思，情有所感，而后有所撰作?！?/p>

當然，日常教學，要真正揚起孩子們生命的風帆，就要求我們以寬容和細膩的胸懷，接納每一個學生，捕捉每一個細節(jié)，呵護每一種感受，寬容他們生命中的瑕疵，使他們有安全感、歸宿感、成就感，有自由權(quán)、質(zhì)疑權(quán)，甚至是出錯權(quán)，讓孩子們對自己的“話語權(quán)”充滿自信：以我口說我心，以我筆舒我情?！坝谩媸阏媲椤保缓⒆觽兊纳楦袕垞P起來了，他們的思維才會靈動起來，語言也才會鮮活起來。

三、習作起步，應(yīng)該彰顯兒童個性的色彩

《語文課程標準》指出：“寫作是運用語言文字進行表達和交流的重要方式，是認識世界、認識自我、進行創(chuàng)造性表述的過程……”習作的創(chuàng)造性是怎樣“長”出來的？那就是——彰顯“個性色彩”。就像大自然的樹一樣自然生長，是松樹就長成松樹，是柳樹就長成柳樹……各種各樣的樹呈現(xiàn)出各種各樣的姿態(tài)。而不是苗圃里的花木——這邊要彎一點，那邊要直一點；長了要裁剪，短了要嫁接……習作，不應(yīng)該是標準化的產(chǎn)品，也不是同一審美價值判斷的結(jié)果；而應(yīng)該是“童真”“童心”的個性表達。

有請看這樣一個案例：

不知不覺春天已經(jīng)到來了，走向?qū)W校路途兩旁的山壁上布滿了迎春花，鮮黃的小花是那樣惹眼，女孩路過時總要湊過頭去瞧瞧。見不少孩子對這些小生命如此關(guān)注，我就利用課余的空隙帶領(lǐng)孩子們鄭重其事地去“觀賞”迎春花?？粗羌毿〉幕ǘ浼s隱約現(xiàn)地點綴在蔥綠的枝條間，孩子們興奮不已，妙語連珠：

“迎春花就像一雙雙小眼睛，她在看著我呢！”

“看那幾朵花，躲在枝葉里，好像很害羞。”

“這一朵還沒有睜開眼睛，大概還不知道春天已經(jīng)來了。”

“這幾朵開得好大，好像很開心！”

“風來了，她對著我點頭呢！”……

也許在我們看來，這些算不上特別鮮明的個性表達。但對于孩子，這些語言都是他們智慧的結(jié)晶，就像春天的大自然，詩情畫意、五彩繽紛，這就是他們習作個性的萌芽，是孩子們真正在用自己的嗓音歌唱。到了中高年級，隨著閱讀、積累的增加，不少孩子們在習作中表現(xiàn)出驚人的創(chuàng)造力。一次，學完《林?！愤@篇課文，一個孩子呈現(xiàn)給我的是這樣一首詩：我 愛 林 海啊！林海，你的山嶺為什么這么多？橫的、豎的、高的、矮的，像大海翻滾的波浪，每條嶺都是這樣溫柔美麗！??！林海，你的樹木為什么這么綠？深的、淺的、明的、暗的，像大海一樣的明麗，每棵樹都是這樣難以形容！啊！林海，你的寶物為什么這么多？大的、小的、紅的、綠的，像大海一樣的富有，每個寶物都是這樣的惹人喜愛！啊！我愛林海！

面對這一組詩行，你不由得驚嘆：雖然詩行稚嫩，但幾個小節(jié)均用課文中的關(guān)鍵詞成句，既應(yīng)對了課文的幾個段落，還簡潔地概括了課文的主要內(nèi)容，就連語氣和標點都對仗工整。我在驚嘆孩子的創(chuàng)意表達的同時，不由得想到：這是一種很有價值的作業(yè)方式。試想，如果孩子沒有消化課文又怎能寫出這樣的詩行呢！

以后的日子，孩子們還學著寫了很多改編課文以外的詩歌，而且越到高年級，孩子們習作以更加豐富多樣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有童話、有科幻、有讀書筆記，甚至還有人開始嘗試著寫起小說來；也許這些習作談不上是真正意義上的小說，不管怎么說已經(jīng)遠遠超出《語文課程標準》對孩子們的習作要求了。

孩子的世界是一個充滿夢幻靈性的世界。正如一首詩所描述的那樣：“有星星同他說話，天空也在他面前垂下?！痹谔剿鳌靶W生習作起步教學”的過程中，我深刻感受到：對于小學生，特別是中低年級孩子，習作教學不能停留在空洞的概念指導(dǎo)上，而應(yīng)該將習作的視野投向兒童的生活與生命之中，伴隨他們一起去看——看到了什么，一起去想——想到了什么，一起來說——怎樣說清楚，讓孩子以“我手寫我心”；把習作指導(dǎo)寓于真實的習作實踐之中，抽象的概念才會逐漸轉(zhuǎn)變成孩子們的內(nèi)在素質(zhì)。持之以恒，孩子們的習作才能走上自然、自由、自我發(fā)展的軌道。（責任編輯：李再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