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輝
已經(jīng)談了第N個了,他似乎終于找到了感覺,這一點僅僅從暴漲了四倍的電話費上就可以看出。
這是個講究效率的年代,三個月足以將一只雞蛋變成一只體態(tài)臃腫的大肉雞,一星期足以生長出一段嶄新的愛情,這都是激素惹的禍。
象周圍許多人一樣,他以前的第N-1次愛情似乎都屬于左顧右盼的愛情。摟著的那個女人其實并沒有讓自己怦然心動,之所以還要摟著,或許只是因為寂寞孤單,同時對于那個讓人怦然心動的女人這輩子會不會出現(xiàn),一點把握都沒有。于是互相擁抱的同時,心里卻期待著另一個女人的出現(xiàn),他發(fā)現(xiàn)對方也是這樣,周圍許多男男女女都在談著這樣一場場雞肋式的戀愛。
現(xiàn)在他終于等來了這樣一個女人,一個直率真實的女人,這在我們這個人心日益復雜的年代是何等的難得。于是他開始憧憬一段能讓自己難以平靜的愛情。
可是,五一休假。她卻忽然去了上海,一個星期之后,她一臉幸福地回來了。她一如既往地直率,她說在上海見到了離別八年的初戀情人,當年因為他家境不好她提出分手,如今他在上海已經(jīng)有了一套房子,事業(yè)也發(fā)展得不錯。唯一的難題是他已經(jīng)有了一個同居三年的女友,不過她有信心搶回她的初戀情人……
他這才發(fā)現(xiàn)她和自己談戀愛時也一直在左顧右盼,快一年了自己竟然一點也沒察覺,原來自己在她眼里也只是一塊聊勝于無的雞肋。
此后,她的情緒在一天天低落。因為她的初戀情人再也沒有打電話給她,而她也不愿主動打過去,因為那樣會給對方以她很主動的印象,她知道男人不喜歡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
他依然有些愛她,因為這樣坦率的女人是如此罕見,以至于她的庸俗也因此顯得脫俗。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又在一點點走近,上海之行已漸漸淡忘成一段插曲。
然而,他終于感覺到他再也無法投入地愛她了,因為他覺得未來不知什么時候從上海打來的一個電話就足以粉碎他們之間的愛情,他和她似乎都被這樣一個沒有到來,或許永遠不會到來的電話騷擾著,無法專注。
他走了。走的時候不知怎么想起了一個老相聲段子。說樓上樓下住著兩個房客,樓上的常常很晚回來,每次“咚咚”扔兩只鞋子,扔完了,樓下的才敢睡覺。某天,樓上的只扔了一只鞋子,忽然醒悟,輕輕放下另一只。結(jié)果樓下的在擔心了一夜沒有睡覺之后,終于搬走了……
他走了,第二只鞋子,上海的電話……他覺得自己終于可以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