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定要注意,現(xiàn)實生活中的弱者變強者、強者變?nèi)跽叩那闆r是一直存在的。現(xiàn)在社會上有許多人都想扮演弱勢群體,民營企業(yè)家說:“我們是弱勢群體,被敲詐的大部分都是我們這些人。”律師也說:“我們是弱勢群體,因為我們老是兩頭受氣?!?/p>
為什么有那么多人在爭著做弱勢群體呢?從簡單的推理來說,當大家都爭著當弱勢的時候,他就一定不是弱勢,就證明這些弱勢里面一定是有利益的。
以最近的“杭州飆車案”為例,這個案子其實并不復雜,一個大學生駕車,撞死了另一個畢業(yè)了兩年的大學生,其實就是一起交通肇事的悲劇。但現(xiàn)在卻被炒成了“富家子弟撞死了大學生”。有時媒體會主動介入,把本來簡單的事情復雜化。這件事中,駕車把人撞死,這與“富家子弟”有什么必然關(guān)系?但是在媒體那兒就變成了一種壓力,就要求對這個富家子弟加以嚴懲。
我們從事法律的人都應該看清楚,當媒體介入之后,就是在要求政治力量的介入,要求政法委、市委、市人大等部門介入,給公安局施加壓力。我不是說媒體和公眾給公安局或者法院施加的這種壓力都不好,特別是當有豪強或惡霸欺負老百姓的時候,這種壓力就很有好處。但總是用這套方法,就會有問題。那個開車肇事的大學生也是個十八九歲的孩子,現(xiàn)在你偏要把他的交通肇事弄得與富豪有關(guān),這是有很多問題的。
我們應該注意到,總是有人喜歡把自己的訴訟成本轉(zhuǎn)移給其他人,這就是為什么很多人有問題的時候不去找法院,去找媒體、找政法委、找法學家。有人就找過我,跟我說,“聽說撒貝寧是你們學校的畢業(yè)生,你能幫我引見一下撒貝寧嗎?”這時候法學院已經(jīng)不起作用了,他希望撒貝寧在中央電視臺《今日說法》說一下子。這時候你就會看到當事人其實并不相信司法,他們是在找對自己最有利的糾紛解決方式,他來到法學院貌似在找司法,其實是在找輿論,他只不過把司法作為解決糾紛、實現(xiàn)他的利益最大化的方式之一。
但是現(xiàn)在有個問題,既然很多人都試圖把自己的訴訟成本轉(zhuǎn)嫁給國家、轉(zhuǎn)嫁給社會、轉(zhuǎn)嫁給媒體,那為什么國家、社會或者不是當事人的第三方還會去干預,讓他人將訴訟成本轉(zhuǎn)移給自己而“上當受騙”呢?的確,正義是解決糾紛的最好方式,但國家解決糾紛的時候,其實也是有成本收益的考量。糾紛會影響別人的平和生活,不解決會影響社會秩序。國家必須打擊搶劫、盜竊,不然每個人上街都不敢?guī)уX包。而安全和平和的社會秩序是對我們最重要的東西,因此國家在實現(xiàn)正義的同時,也維護了國家的利益。
那為什么社會對有些糾紛不予理會,對有些糾紛就管呢?比如,為什么我們要立個“失竊500元才能刑事立案”的規(guī)定?為什么500元以下就不能立案呢?
這個時候我們看到的國家態(tài)度是,國家司法的資源是有限的,只能保證社會最基本的東西。政府這種不把所有的糾紛都納入司法的策略是不是有壞處呢?政府不是為了實現(xiàn)抽象的正義,盡管正義是最容易解決糾紛的,而排斥一些糾紛,不將它們納入司法,是否會使社會受損呢?注意,盡管政府是出于成本收益的權(quán)衡,不讓一部分糾紛進入司法訴訟,但是政府的這種權(quán)衡是有益的,對于整個社會都沒有壞處。訴訟本身不增加社會財富,在這個過程中不但自己消耗,還要拉上法官,一審、二審,有時還要再審,你看國家在這里面投進去多少錢!訴訟是對已有的財產(chǎn)權(quán)益進行分配,并沒有創(chuàng)造新的財富,因此這個社會不能僅僅為了解決一個財富分配的問題花很多錢。國家所有的錢都是有機會成本的,用來訴訟的話,就不能用來發(fā)展生產(chǎn)。發(fā)展才是硬道理,國家應該用更多的金錢、時間、精力去發(fā)展,這才是對社會最有利的,從來就沒有哪個國家僅僅是靠司法來使國家富裕的。
因此,國家不應當花過多的錢用于滿足全社會所有的糾紛處理上,這種滿足是沒有窮盡的,如果這個糾紛400元立案了,下個399元也來了。所以,總要劃一個邊界,而這個邊界往往是專斷的。有些東西允許進入訴訟,有些東西不允許進入訴訟,對于國家來說,這些都是需要權(quán)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