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朦
臘根生在農(nóng)村,長在農(nóng)家,是地地道道的農(nóng)村娃。
臘根愛畫畫。小時候,臘根放牛時總是用樹枝當畫筆,用大地當纖紙。因為畫畫,讓牛吃了生產(chǎn)隊的禾苗、鄉(xiāng)鄰們種的蔬菜是常有的事,為此,臘根也沒少挨父親的拳頭。那時,鄉(xiāng)鄰們都以為他有些癡呆,父親也認定他是個沒出息的孩子。
臘根對繪畫藝術(shù)的一片癡情在恢復高考的那年月得到了豐厚的回報。那年臘根考取了省美術(shù)學院,告別了“臉朝黃土背朝天”農(nóng)耕生活的臘根更是如魚得水。他在美院老師的指導下,刻苦學習,畢業(yè)后分配在縣城的一所中學擔任美術(shù)教師,后來成了當?shù)仡H有名氣的農(nóng)民畫家。
成了畫家的臘根再也不是當年的農(nóng)村娃了。他梳著藝術(shù)家?guī)舶偷陌l(fā)型,穿上了筆挺的西服,打起了條紋的領(lǐng)帶,踏著锃亮的皮鞋。
臘根把自己的形象看得挺重,時時不忘自己是個畫家。
家中的妻子是臘根沒上大學時娶的。那時的臘根在家務(wù)農(nóng),整天灰頭土臉的。家中本就兄弟姐妹多,父母能為他說上一門親,成個家,就已經(jīng)不錯了,哪能挑三揀四呢。臘根只能依了父母娶了個黑黝黝、胖墩墩,只會說些鄉(xiāng)下婦女養(yǎng)家話的女人。無論是外表,還是內(nèi)在,臘根覺得妻子似乎都與成了畫家的自己很不般配。盡管臘根表面不言妻子的不是,但心里總覺得自己虧得太多。
從小看慣了大山,吃著鍋巴巴長大的臘根,壓根不敢有拋棄妻子的想法。然而在省城讀書幾年,臘根接受了大山外的世界、大山外的觀念。臘根憧憬愛的浪漫,做夢都想有一次艷遇,一次不影響婚姻的艷遇。
這機會還真讓臘根給逮著了,那一年,那一個夏天,臘根參加省文聯(lián)舉辦的“文藝家聯(lián)誼會”。會上,臘根認識了一個女子詩云。
詩云,一襲幽黑的短發(fā),一身青素的衣衫,一雙深邃的眸子,一聲軟綿的問候,一個羞澀的微笑……如同深谷中掩隱在灌木叢中的蘭花。臘根想,這才是我心靈深處所要的女人啊。
臘根為自己制造一切機會與詩云近距離接觸。吃飯時,他搶先坐在詩云旁邊,為詩云夾菜,盛飯;座談時,他趕緊坐在詩云的對面,抬頭舉目就能看到詩云的一顰一笑。臘根對詩云一見鐘情,他自己也覺得納悶,自己是已婚的男人,怎么就這么暗戀上了一個初次見面的已婚女人呢?或許,這就是他骨子里潛存的那點對浪漫愛情的向往吧。
臘根是個很好面子的人,他盤算著如何把自己對詩云的愛慕告訴她。既不能讓她誤會自己的人品,又要讓她知道自己對她的真情。臘根時而看看詩云,時而想想。唉!其實愛也是一件很煩心的事。對自己那胖墩墩的妻子說啥話都不用去推敲、斟酌,甚至根本就不用大腦去思考就可以信口開河。而眼前的詩云,竟讓自己找不到合適的語言與她交談。難怪人們常說,人一掉進愛河,智商可能就接近零了。
文人聚會,采風是不可少的。野外采風有時是要淌水、穿林、爬山的。詩云那么單薄、文弱,在登山時,還未及山腰就臉色蒼白,虛汗直冒。臘根與詩云走得最近,他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有心想扶詩云一把,可那伸出的手又縮了回來。他瞻瞻前,顧顧后,看看左,瞅瞅右,他不敢。婚姻外真要與女人牽手,他還沒有過。盡管心里十分渴望有一次,他還是沒能有勇氣與膽量那么做。
好不容易上天賜給了自己一個機緣,臘根為自己上膽:現(xiàn)在社會上明里暗里找情人、養(yǎng)小的大有人在,自己只不過想牽牽詩云的手,何罪之有呢?經(jīng)過一番思想斗爭的臘根甩了甩他那帶尾巴的頭,一副坦蕩的樣子,把手伸向詩云??墒?還沒等臘根的手碰到詩云,已有同伴捷足先登了。
臘根見狀一臉的懊喪,甚至有一種失戀的酸楚感覺。那感覺在他還未來得及品味的過程中就侵襲了他全身。
那次以后,臘根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以后,有可心的女人,有上好的機會,千萬不要畏縮。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臘根再也沒有遇到詩云那般優(yōu)雅的女人,再也沒有遇上那樣的機會。
臘根想,事上萬物是得講究機緣的,自己能成畫家那是因為恢復高考制度;自己能遇上詩云那是因為成了畫家;自己沒能牽上詩云的手那可能就是與詩云沒有這個機緣吧。
從此,畫家臘根又不修邊幅,埋頭他的繪畫藝術(sh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