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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掉過去注定要重蹈覆轍

2009-10-16 06:26李木生
書屋 2009年9期
關鍵詞:希特勒納粹德國

李木生

有兩套書至今陪伴我不離不棄,一套是1974年費盡周折才從北京購得的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魯迅全集》,八十塊錢;一套是世界知識出版社出版的三卷本《第三帝國的興亡》,1979年一個落雪的冬日磨了好多嘴皮從青海省烏蘭縣新華書店買下的,五塊一毛五分(我至今對于那位大姐般的售貨員心存感激),作者是一個名叫威廉·夏伊勒的外國人。我那時正在青藏高原苦熬時日,青春荒蕪得比戈壁沙漠還要粗疏無趣。轉眼生命竟至蒼寒的深秋,雖然人生讓歲月之蹄撲騰得狼狽不堪,可心上仍有著純真與熱忱,究其原因,這兩套書是有著功勞的。

威廉·夏伊勒在納粹政權剛剛死亡不久,就著手還原這一惡魔般專制獨裁的全部血肉,為最終的審判提供活生生的證據(jù),期待專制獨裁從此絕跡,并重重地拷問每一個當事者與后來者的靈魂——面對納粹專制獨裁的罪惡,你看見了嗎?你記住了嗎?你指證了嗎?你反抗了嗎?為了讓易于遺忘的人類強化記憶,他在這部大書的最前邊,作為引言,用大字引用了哲學家桑塔亞那的這句名言:“凡是忘掉過去的人注定要重蹈覆轍?!?/p>

一個反復地重蹈覆轍的民族,必然地是一個反復地被迫遺忘或習慣性遺忘的孱弱而無望的民族,當然也只能是一個災難頻仍的民族。雖然整整三十年過去了,我在美國,于網(wǎng)上下載了威廉·夏伊勒的這部著作,也是在這樣雪落不已的冬季,一字一句地重讀,仍然會讓心上惕厲懔懔。當然也有會心的微笑,那是在威廉·夏伊勒用平實準確的筆觸,生動異常地挑破龐然大物內里的虛弱的時候。例如,當這個不可一世的第三帝國于1933年1月30日誕生之時,希特勒吹噓說它將會歷經(jīng)千年而不衰,其后,在納粹黨的語言中,這就成了一種基調,常常稱其為“千秋帝國”了。在這里,威廉·夏伊勒只用了一句話,說“它一共存在了十二年零四個月”。落雪的寒夜里,這句話讓我感到溫暖。

(一)

納粹興起之前的整個德國,正陷入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戰(zhàn)敗國的泥淖之中,物質匱乏,精神頹喪。因為“啤酒館政變”失敗而被逮捕與審判的希特勒,正好把審判庭當成自己宣傳推翻舊世界、建立新世界的講臺。他喊著最為時髦的口號——“我要做馬克思主義的摧毀者”。他向人民許諾,要“用德國的劍為德國的犁取得土地,為德國人民取得每天的面包”。這個人類歷史上空前的獨裁者,在“土地”與“面包”等甜棗的掩蔽之下,瘋狂地擴充與鑄造納粹黨的重“劍”。如早在納粹黨奪取全國政權之前的1930年年底,他的荷槍實彈的沖鋒隊和黨衛(wèi)隊已達到十萬人之眾,成了一支比德國國防軍還要大的部隊。而到他掌權的1933年,為納粹黨奪取政權提供暴力和恐怖服務的沖鋒隊人數(shù)更已多達兩百萬之巨,是當時德國陸軍的二十倍(當然,當希特勒取得政權,需要“秩序”、需要穩(wěn)定、需要陸軍支持的時候,他又可以血洗自己的沖鋒隊)。

1933年1月30日中午,由于在大選中獲勝,這個叫阿道夫·希特勒的納粹黨魁被興登堡總統(tǒng)任命為德國總理。把選票投給了希特勒的德國人民和這個不久于人世的總統(tǒng),沒有一個人能夠預見到,在不到半年的時間里,他就使得德國完全納粹化,也就是整個德國都成為納粹黨一黨的天下,而他則成為這個完全納粹化國家的獨裁者。

納粹黨自導自演的“國會縱火案”,是希特勒走向專制獨裁的極其重要的行動。國會大廈起火后的次日,他就使興登堡總統(tǒng)簽署了一項“保護人民和國家”的法令,這項法令“暫時”停止執(zhí)行憲法中保障個人和公民自由的七項條款。它規(guī)定:國家可以任意限制個人自由,限制表達意見的自由,包括出版自由;限制結社和集會自由;對郵件、電報、電話進行檢查;對搜查住宅發(fā)給許可證件;發(fā)出沒收以及限制財產(chǎn)的命令。既然誣陷國會大廈的縱火者是共產(chǎn)黨,當然也就堂皇地宣稱這項法令是“防止共產(chǎn)黨危害國家的暴力行為的預防措施”。打著“保護人民”的旗號,卻取消了人民一切自由的權力,名曰“暫時停止”,卻延長到這個政權垮臺的一刻。威廉·夏伊勒給我們描述了這樣的場景:“滿車滿車的沖鋒隊員在德國各個城市的街道中隆隆駛過,未經(jīng)許可,破門而入,進行搜查,把受害者帶去,投入沖鋒隊營房中,嚴刑拷打?!?/p>

已經(jīng)納粹化的德國也有“人民代表”組成的議會,只是希特勒將其變成了聾子的耳朵。這個獨裁者就任總理不到兩個月,就在全副武裝的褐衫沖鋒隊員“交出全部權力”的呼嘯聲里,逼迫議會通過了一個“授權法”,將立法權(包括國家預算的控制權)、批準同外國締結條約權、憲法修正權都從國會手中拿過來移交給他的內閣,為期四年。此外,這項法律還規(guī)定,內閣制定的法律由總理起草,并且“可以不同于憲法”。威廉·夏伊勒把這樣的議會形容為“僵尸”,他說:“議會把它的憲法權力交給了希特勒,從而實行了自殺,雖然如此,它的尸體卻抹上了防腐的油膏,一直擺在那里,到第三帝國的末日為止,偶然拿來充當希特勒大聲咆哮的傳聲筒。它的議員以后都是由納粹黨一手挑選出來的,因為以后就再也沒有真正的選舉了。這一項授權法就是希特勒獨裁政權的全部法律基礎?!边@個所謂的“授權法”,還有一個正式的名字:《消除人民和國家痛苦法》。仍然是打著人民與國家的幌子,還有一絲不茍的形式與程序,只有內容與實質是無恥的專制與獨裁。等到連“議員”都是黨來指定與挑選的時候,這個議會就可以在任何時候都百分之百地擁護希特勒的任何為所欲為的“決議”與“法律”了。以后每過四年,一個橡皮圖章似的國會就恭順地再把這個法案延長四年,到戰(zhàn)爭發(fā)生時為止,它一共只舉行過十二次會議,沒有進行過辯論或表決,而且除了希特勒發(fā)表的演說外,從未聽過別的任何發(fā)言。

“授權法”“順利”頒布剛過十二天,希特勒即頒布了一項法律,規(guī)定他有權任命和撤換地方政府,解散議會,任命和撤換各邦的官員和法官,于是他新任的官員無一不是納粹黨人。四個月之后,他又發(fā)布了一項新的法律,規(guī)定國家社會主義德國工人黨(即納粹黨)是德國的惟一政黨。凡維持另外一個政黨的組織機構或組織一個新政黨者,則處以三年以下的徒刑,或六個月到三年的拘禁。從此,別的政黨被一概鏟除,納粹黨一黨橫行天下。這個一黨橫行的納粹黨在全國有著龐大的組織網(wǎng)絡。全國分成幾十個大區(qū),各區(qū)都有自己的領袖;區(qū)轄分區(qū),分區(qū)又有分區(qū)的領袖;分區(qū)之下還有支部與小組,都是一元化領導,只對上負責。黨組織周圍,還設有希特勒青年團、德國少年隊和國社黨婦女聯(lián)合會,蜘蛛網(wǎng)一樣的組織幾乎將每一個人都網(wǎng)羅其中。

1934年8月2日上午九點,八十七歲的總統(tǒng)興登堡逝世。三小時后,希特勒宣布,根據(jù)內閣前一天制訂的法律,總理的職務和總統(tǒng)的職務已經(jīng)合并為一,他——阿道夫·希特勒——已經(jīng)接管國家元首和武裝部隊總司令的權力。接著,他又以法律的名義讓軍隊全體官兵宣誓效忠——不是對德國,不是對憲法,而是對他個人宣誓效忠。誓詞如下:“我在上帝面前作此神圣的宣誓:我將無條件服從德國國家和人民的元首、武裝部隊最高統(tǒng)帥阿道夫·希特勒,作為一個勇敢的軍人,愿意在任何時候為實行此誓言不惜犧牲生命?!?/p>

黨在國家之上,領袖在黨之上,一黨專政與領袖獨裁至此全部實現(xiàn)。威廉·夏伊勒親眼看到,“希特勒萬歲”不僅在納粹黨人盛大的群眾大會上已成為群眾齊聲呼喊的瓦格納式、偶像崇拜的口號,而且已成為第三帝國時代德國人之間相互打招呼時必須采用的形式,甚至在電話中也是這樣,用來代替過去的“哈羅”。

1945年繳獲的納粹黨埃那出版社的版稅清單表明,希特勒《我的奮斗》1925年銷了九千四百七十三本,此后三年中,銷售量逐年下降。上下卷算在一起,1926年跌到六千九百一十三本,1927年跌到五千六百零七本,1928年只有三千零一十五本。但是在希特勒擔任總理的頭一年,《我的奮斗》就銷售了一百萬本,他的版稅收入也從碼洋的百分之十增至百分之十五,達一百多萬馬克。到1940年,即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后一年,這本納粹黨的圣經(jīng)般的“寶書”,在德國已經(jīng)銷售了六百萬本。威廉·夏伊勒給我們提供了“熱銷”的細節(jié):當時家家戶戶的桌子上都有這本書,否則就會感到不太安全;在青年男女結婚的時候,人們向新郎新娘送一本《我的奮斗》,幾乎是一種義務;而且學童們不論從什么學校畢業(yè),也幾乎人人都會得到一本。

(二)

宣傳運動曾是納粹黨宣傳群眾、組織群眾、領導群眾(實質是愚弄與蒙蔽群眾)的有效武器,也是納粹黨發(fā)展壯大的主要途徑之一。如在希特勒竊取總理之前的1932年,為了他競選總理,戈培爾就曾經(jīng)組織了一次大規(guī)模的宣傳運動。他們在大小城市的墻上貼了一百萬張彩色的大字招貼畫,散發(fā)了八百萬本小冊子和一千二百萬份黨報特刊,一天之內舉行了三千個大會,而且在德國選舉中第一次充分利用了電影和唱片,唱片是在安了擴音器和喇叭的卡車上巡回放送的。

希特勒的宣傳部崇尚不破不立。人類當然不會忘記1933年5月10日晚上發(fā)生在柏林的青年學生的大規(guī)模焚書運動。被焚的兩萬冊書,幾乎全是享有世界聲譽的作家的書。這場由戈培爾發(fā)起的焚書運動迅速蔓延全國。站在書的灰燼旁,戈培爾贊揚青年學生們的革命行動說:“在這火光下,不僅一個舊時代結束了,這火光還照亮了新時代?!?/p>

納粹的“新時代”,當然是令國人喪失自由的時代。

納粹黨頒布了報刊法,其第十四條嚴令報刊只能是納粹黨與政權的工具,“要使報紙上不得有任何誤導群眾,假公濟私,可能削弱德國的外在或內在力量、德國人民的共同意志、德國的國防及其文化和經(jīng)濟或者有損德國的榮譽和尊嚴的東西”。每天早晨,柏林各日報的編輯以及德國其他地方的報紙的記者都聚集在宣傳部里,由戈培爾博士或者他的一個助手告訴他們什么新聞該發(fā)布,什么新聞要扣下,什么新聞怎么寫和擬什么樣的標題,什么運動該取消,什么運動要開展,當天需要什么樣的社論。為了防止誤解,除了口頭訓令外,每天還有一篇書面指示。對于小地方的報紙和期刊,則用電報或信件發(fā)出指示。不僅發(fā)布指示,還要理解的執(zhí)行,不理解的也要堅決執(zhí)行,不然就??D或撤換領導班子,或者干脆直接送進集中營。

明明是納粹德國即將侵吞波蘭,被宣傳部統(tǒng)一了報道口徑的各大德國報紙,卻競相以頭條位置刊出各種聳動視聽的特大通欄標題:“當心波蘭!”“華沙揚言將轟炸但澤——極端瘋狂的波蘭人發(fā)動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挑釁!”“波蘭軍隊推進到德國邊境!”“波蘭全境處于戰(zhàn)爭的狂熱中!”這就是專制政權的“新聞”,從上到下黑白顛倒又千報一面,千報一腔。既然是一顆罪惡的心臟,其“喉舌”又怎能不充滿著謊言與謠諑呢?讀者的厭倦與厭惡是必然的,即使用強大的組織與行政力量逼迫訂閱,發(fā)行量還是急劇下跌。于是戈培爾與他的宣傳部也時而號召新聞的趣味性與可讀性,號召貼近讀者。這只是葉公好龍罷了?!陡耵敹鬣]報》的埃姆·韋爾克信以為真,便真誠地要將報紙辦得有些可讀性,并指責說,是宣傳部的官僚主義和高壓手段才使得報刊變得如此干干巴巴。結果呢?刊物立即被勒令??D三個月,他本人則被戈培爾撤職,送到了集中營。

重復是一種力量,謊言重復一百次就會成為真理。戈培爾的這句“名言”,可以作為一切專制統(tǒng)治者的自畫像。

管制是全面的、無孔不入的。每一本書或者劇本的手稿,都必須先送宣傳部審查,經(jīng)它認可后才能出版或者上演。約有六千五百幅現(xiàn)代繪畫,不僅是像科科契加和格羅茲這類德國畫家的作品,還有塞尚、凡·高、高更、馬蒂斯、畢加索和許多別的畫家的作品,也都一律從德國各博物館里強行拿掉。廣播、電影當然也要經(jīng)過宣傳部的統(tǒng)一審查,還發(fā)布了收聽敵臺要判刑的法令,而在戰(zhàn)時,希特勒更是明令嚴禁收聽敵臺,違者處死。

德國人民幾乎是處在與外部世界、與事實真相完全隔絕的情境中。

在德國多年跟蹤報道的威廉·夏伊勒,得出了這樣讓人觸目驚心的結論:“我本人不久就有這種體會:在一個極權國家里,一個人是多么容易聽信說假話的和受檢查的報刊和廣播啊。我驚奇地而且往往是大吃一驚地發(fā)現(xiàn),盡管我有很多機會知道事實真相,盡管我根本就不信任從納粹方面來的消息,但是多年來一再聽到捏造的和歪曲真相的報道,自會使人留下一種印象而常常受其迷惑。凡是沒有在極權國家里住過多年的人,就不可能想象,要避免一個政權的不斷有用意的宣傳的可怕影響有多么困難。在一個德國家庭里,或者在辦公室里,或者有時候在一家飯館里、啤酒館里、咖啡館里,跟一個陌生人的偶然交談中,我常常會從看來是受過教育的和明白事理的人的嘴里聽到最蠻橫武斷的主張。顯然,他們是在重復他們從廣播中聽到的或者從報紙上聽到看到的荒唐意見。有時候聽到這種胡說八道忍不住也照樣要說說自己的意見,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就會看到一種極為懷疑的眼色,一種默然震驚的神情,好像你褻瀆了上帝一樣,于是你就會了解到,想要跟一個頭腦已經(jīng)變了樣的人接觸,是沒有用處的,因為他認為凡事就是像希特勒和戈培爾悍然不顧事實地所說的那樣?!?/p>

(三)

正如威廉·夏伊勒在《第三帝國的興亡》的前言中所講:“一個極權主義的獨裁政權,由于它的性質所決定,必然是在極度秘密的情況下進行活動的。它也知道如何保守這種秘密,以防外人的窺探?!边@就更加加大了人類記憶的難度。惟其如此,揭露、搶救歷史與現(xiàn)實的真相,也就成為人類進步途上極為迫切的任務,而一切試圖阻止揭露與搶救歷史與現(xiàn)實真相的行為,無疑將是一種犯罪。

威廉·夏伊勒與他的《第三帝國的興亡》,難能可貴之處,就在于血肉豐滿地——包含著歷史事件、人類生命的大量珍貴的細節(jié)——揭示了二戰(zhàn)的真相。

他當然不會回避這些數(shù)字:死于納粹專制獨裁屠刀之下的計有六百萬猶太人、二百五十萬身心殘障人、兩百萬波蘭人、四百七十五萬蘇聯(lián)戰(zhàn)俘、政治異議人士、宗教異己分子等;集中營幾乎是納粹極權的代名詞,希特勒早在1933年掌權后不久便建起了世界上第一座集中營,此后便以幾何級數(shù)增長,關押的人數(shù),1941年十萬人,1943年二十二點四萬人,1944年五十二點四萬人,1945年七十一點四萬人;納粹設立的三十多個主要集中營全都是死亡營,前后共有幾百萬囚徒挨餓受刑,死在這些集中營里,特別是在奧斯威辛,這個滅絕營在快要完蛋的時候,曾創(chuàng)造一天毒死六千人的新紀錄;到1944年9月底,用武力逮捕的為第三帝國做苦工的外國平民共約七百五十萬人,這些人的下場只有一條路:被強迫勞動,慘遭侮辱、毆打、餓飯和死亡;僅僅1941年9月29日?30日這兩天中,在烏克蘭的首府基輔就“處決”了三萬三千七百七十一人,其中絕大部分是猶太人……

更讓人銘記的,是《第三帝國的興亡》一書中披露的細節(jié),尤其是納粹集中營中的罪惡與痛苦。

有一個法國戰(zhàn)俘莫里斯·拉姆普是目擊者之一,他在紐倫堡敘述那次屠殺的情況時說:四十七名法國軍官光著腳,被帶到石坑里,在石坑的最下一層階梯上,警衛(wèi)人員把石頭放到這些可憐的人們背上,要他們扛到上邊去。頭一趟扛的石頭約六十磅重,一面扛著一面挨打,第二趟扛的更重,什么時候被石頭壓垮了,就遭到腳踢棒打。到了晚上,路上已倒下二十一具尸體,另外二十六個人在第二天早晨也死了。這是毛特豪森集中營里常用的“處決”方式,也是殺害無數(shù)蘇聯(lián)戰(zhàn)俘的若干方式之一。

再如英國首席檢察官哈特萊·肖克勞斯爵士在紐倫堡國際軍事法庭上宣讀過一個德國人的報告,此人曾親眼看到在烏克蘭的一次規(guī)模較小的集體屠殺。法庭在宣讀這份報告時,全場嚇得鴉雀無聲。報告是赫爾曼·格拉伯經(jīng)過宣誓畫押的供詞,他曾任一家德國建筑公司烏克蘭分公司的經(jīng)理兼工程師。1942年10月5日,他在烏克蘭的杜布諾親眼看到特別行動隊的人員在烏克蘭民團的配合下,在殺人坑旁殺人的情況。他報告說,這次共殺害了鎮(zhèn)上的五千名猶太人:“我的工頭和我直接走向坑那邊去。我聽到從一個小土堆后面?zhèn)鱽硪贿B串的槍聲。手中拿著馬鞭子或狗鞭子的黨衛(wèi)隊人員命令從卡車上下來的男人、婦女和大大小小的兒童脫下衣服。他們被迫把衣服放在指定地點,按鞋子、外衣、內衣分類放著。我看到的一堆鞋子大約有八百到一千雙,還有一大堆一大堆內衣和衣服。這些人脫下衣服,一聲也不叫喊,也沒有哭泣。他們一家一家地聚在一起,互相吻別,等待著另一個黨衛(wèi)隊人員打手勢。這個黨衛(wèi)隊人員站在離坑不遠的地方,手里也拿著一根鞭子。我在近坑處站了十五分鐘,沒有聽到一個人叫怨或懇求饒命。一個銀白頭發(fā)的老太太抱著一個周歲左右的孩子,唱歌給他聽,還逗著他。孩子高興得咯咯地笑著。孩子的父母噙著眼淚望著他們。父親拉著一個約十歲的男孩子,溫存地向他說話;孩子忍著滿眶淚水。父親又一手指著天空,一手撫著孩子的頭,好像在給他解說些什么。這時,站在坑邊上的一個黨衛(wèi)隊士兵向他的一個同志叫喊幾聲,那人便點出二十來人,叫他們往土堆后面走去。我清楚地記得一個苗條的烏發(fā)姑娘從我身邊走過時指著自己說:‘二十三歲。我繞過土堆走去,發(fā)現(xiàn)前邊有一處很大的墳場坑。尸體緊緊地挨在一起,一個壓著一個,只有腦袋露在上邊。差不多所有的人頭上都有血,淌到肩膀上。有人還在動彈,有人舉起膀子,轉動著腦袋,表示自己還沒有死。坑里已裝滿三分之二,我估計里面有一千人了。我探尋放槍的人。那是一個黨衛(wèi)隊人員,他坐在狹窄的坑頭邊沿上,雙腳懸到坑里,手里拿著一支沖鋒槍,抽著香煙。赤身露體的人們住坑里走下幾步,從躺在坑里的人頭上爬到這個黨衛(wèi)隊人員指定的地方。他們躺在死人或受傷者的上邊;有人還撫摩一下活著的人,輕聲跟他們說些什么。一會兒,我就聽到一陣連續(xù)的槍聲。再往坑里一看,有人抽搐著身子,有人把頭枕在別人身上,動也不動了。血從他們的脖子上流下來。又一批人已經(jīng)走過來了。他們走進坑里,一排排躺在前一批死難者身上被槍殺。就這樣殺了一批又一批?!?/p>

還如,他們在集中營利用受難者做各種慘無人道的試驗。囚犯們被注射致命的斑疹傷寒和炭疽病毒。他們被浸在冰水中作“冷凍”試驗,或者被脫光衣服放在戶外雪地里直至凍死。他們還被用來進行毒藥彈和糜爛性毒氣的試驗。在專門囚禁婦女的臘文斯勃魯克集中營,被稱為“兔子姑娘”的成百名波蘭女犯受到毒氣壞疽病的創(chuàng)傷,其余的女犯則被進行“接骨”試驗。在達豪和布痕瓦爾德,吉普賽人被挑選來試驗靠喝鹽水究竟能活多長時間,是怎樣活的。在幾個集中營,以各種不同的方法大規(guī)模地對男女犯人進行了絕育試驗,因為正如一個黨衛(wèi)隊醫(yī)生阿道夫·波科爾尼有一次在給希姆萊的信中所說:“不僅要征服敵人,而且要使他們滅絕?!必撠煘榈聡哲娮龈呖赵囼灥呐D徹爾博士供述:“我曾親自從減壓室的觀察窗中,看到里面的囚犯站在真空中,直到他的兩肺破裂。他們會發(fā)狂,扯掉自己的頭發(fā),想努力減輕壓力。他們在瘋狂中用手指和指甲抓破自己的頭和臉,傷害自己。他們用手和頭撞墻,高聲號叫,努力減輕耳膜上的壓力。這些情況總以試驗者死去告終?!?/p>

這個專制獨裁的惡魔,豈止向其他民族潑灑了深重的災難,也把德國人民扔進了苦難的深淵,甚至對于自己的人民懷著深深的仇恨。當喪鐘即將敲響的時候,希特勒更是把失敗諉罪于他的人民:“如果德國民族在這次斗爭中被擊敗的話,它想必是太衰弱了,它在歷史面前沒有能夠證明它的英勇氣概,注定只能遭到毀滅?!?/p>

憎恨并降罪于自己的人民,從而讓自己的人民陷入于痛苦的深淵,這應是一切專制獨裁者的共性吧?

(四)

而華盛頓的“美國二戰(zhàn)大屠殺紀念博物館”,更是將這種罪惡與痛苦的萬千細節(jié)、將歷史深藏的種種細微之處,立體地集中地呈現(xiàn)在世界人民的面前。

我是在一位懂英文的中國同行的引領下進入這所紀念博物館的。雖然我通過《第三帝國的興亡》知道了那些真正駭人聽聞的細節(jié),但我還是感到被雷電擊中一樣!那是在展示納粹集中營的“最后解決區(qū)”,從成批押送猶太人到死亡營的火車車廂、集中營的上下鋪、毒氣室,到被害者的剃須刀、眼鏡、牙刷,兩萬三千件實物讓你置身于那段復活了的歷史之中,你不是旁觀者,你就是歷史的一部分。

這里有四千只死難者的鞋,它們的主人全部死于納粹集中營毒氣室。它們層層疊疊尸體般參差在一起。望著這黑魆魆的一片,我的每一個汗毛都張開著,這時,每一只鞋就如一只大睜的眼睛,直逼著你的靈魂,問:記住了嗎?這四千只鞋的對面墻上,刻著一位猶太詩人的詩:“我們是鞋/我們是最后的見證/因為我們不是血肉之軀/我們才逃脫了地獄之火?!边@四千只鞋中,會有一雙那個猶太小姑娘的鞋嗎?當她走進毒氣室之時,抬起還不懂得憂郁的眼睛,望望天,又望望地,終于哀傷地自語著:“地上的野花啊,明天我就不能看見你的微笑了?!?/p>

同樣是在這里,我有生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搖籃曲,古老的希伯來語、德語等多種語言混唱的搖籃曲,悲涼,哀慟,把時空都釀作一條痛婉憂傷的河流在你心上曲曲折折地流淌。我不走,反復地聽,讓淚水與這痛婉憂傷的河流一起流淌。我知道,這一定是從一位男人的心上滴下的鮮血。果然,我的這位已經(jīng)十數(shù)次來到過這里的同行,也是噙著淚水告訴我這首搖籃曲歌詞的大意:“我想用吊在天花板上的搖籃搖你們入睡,我的兒子??墒俏覀兊募覉@已經(jīng)在大火中被毀,我怎么還能搖你們入睡,啊,我的寶貝。我想用我的頭發(fā)做繩搖你們入睡,我的兒子。可是我到哪里去尋找你們的尸骨,我如何還能搖你們入睡,啊,我的兩個死去的兒子。”這是一個因為納粹專制的罪惡而失去家園又失去了兩個兒子的父親的搖籃曲。

這座建筑面積三萬六千平方英尺、造價兩億美元的紀念博物館(全部來自美國三十多萬個人、公司和基金會的私人捐款),與威廉·夏伊勒的《第三帝國的興亡》一起,無疑已經(jīng)成為納粹專制獨裁制度的一個噩夢,因為它喚醒了人們的永久記憶。

美國二戰(zhàn)大屠殺紀念博物館在它的六角形祭奠大廳的正面黑色大理石墻壁上,刻著《圣經(jīng)》里的一段話:“密切警戒你自己和你的靈魂,以免你遺忘在這里親眼所見,以免這些見聞在你的整個生命中銷聲匿跡。而且,你應當讓你的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了解這一切。”所以,威廉·夏伊勒還在1990年5月為《第三帝國的興亡》再版所寫的《后記》里告誡一切善良的人們:“這個世界上的那些走歧途的政府和無所適從的人們如果能記住納粹恐怖下的黑暗和幾乎席卷了全球的種族大屠殺,可能也將是有益的,而這正是本書的宗旨。記住過去有助于我們理解現(xiàn)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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