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靜
摘要:被譽為“十年磨一劍”的《兄弟》是余華創(chuàng)作轉向后的又一力作,但這部小說卻被認為是余華在消費文化和市場文化中迷失了先鋒精神的標志,本文通過文本分析的方法,探求其先鋒性迷失的表現(xiàn)及其原因。
關鍵詞:余華先鋒性迷失
中圖分類號:1206.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5-5312(2009)-0005-01
被譽為“十年磨一劍”的《兄弟》是余華創(chuàng)作轉向后的又一力作。這部小說卻被認為是余華在消費文化和市場文化中迷失了先鋒精神的標志,與“先鋒性”越來越遠而通俗性越來越強,已基本喪失了叛逆性和顛覆性,已把先鋒性自我消解到極限。
一、迷失的具體表現(xiàn)
(一)重復的細節(jié)描寫和情節(jié)描寫
余華曾經(jīng)在以前的作品中把重復運用得非常精彩,而且具有音樂性。但在這部小說中出現(xiàn)的重復卻顯得索然無味起來。比如,多次出現(xiàn)的“嗡嗡響的電線桿”;再比如,李蘭第一次遭受了喪夫之痛的時候?!八难劬ψ屓擞X得空蕩蕩的,里面什么都沒有”——這里重復了他以前用過的描寫。
如果說,一個作家對于人物的姿態(tài)、動作和聲音的描寫有些重復是難免的,那么在情節(jié)細節(jié)上的重復就難以原諒。他在《活著》和《在細雨中呼喊》中,重復運用一個老頭馬步蹲茅坑的細節(jié),在《兄弟》中,他再一次讓孫偉和李光頭上演了一次《在細雨中吶喊》的細節(jié);宋凡平招呼那些來抄家的紅衛(wèi)兵喝茶,也和許三觀招呼來抄家的鄰居喝茶一樣。
(二)刻意地煽情
余華一向只崇尚“敘述”,用一種冷靜的敘述說一些不正常的故事,再讓情緒在敘說的過程中悄悄的侵入讀者的閱讀。然而,在《兄弟》里,卻出現(xiàn)了刻意煽情的情節(jié)描寫。
當然,《兄弟》比那些肥皂劇要高明,它不會追求聲嘶力竭、欲罷不能,但它會不停的通過蘇媽的嘴來交代“善有善報”、“好孩子,你也會有善報的”、“你們都會有善報的”。為了達到煽情的效果,余華刻意地制造離別,死亡和陰陽兩界,比如在余華筆下首次出現(xiàn)的徹底完美的宋凡平,這個高大的男人在苦難面前微笑,制造宏大的愛和尊嚴,但是這個人太完美了,誰都知道,接下來他會干什么,一定是微笑著死去,余華在接下來瘋狂的書寫了宋凡平的被殺,這個正面直播的長鏡頭制造了巨大的情感失落,也掀起了讀者的情感高潮,這樣明顯的煽情意圖顯而易見。
(三)荒誕人物和情節(jié)的出現(xiàn)
《兄弟》里出現(xiàn)了一些卡通臉譜式的人物。趙詩人和劉作家,還有騙子周游。這些人物是漫畫式的、小品式的、FLASH式的,這樣的人物刻畫方式是余華以前的作品中沒有出現(xiàn)過的,這使得余華的敘述充滿了吸引力,那場“處美人大賽”的情節(jié)描寫更是充滿了粉紅色的荒誕。
二、迷失的原因
(一)社會日益商業(yè)化
在商品經(jīng)濟日益繁榮的今天,整個社會精神氣質都發(fā)生了顯著的變遷,保守主義、傳統(tǒng)文化、商品意識日益深入人心,文學也受到了來自市場的沖擊。文學市場化、文學產業(yè)化的步伐不斷加快。文學被當作“商品”進行市場化運作,接受市場規(guī)律的支配,面對著消費文化和市場文化的沖擊,知識分子的文化立場發(fā)生了深刻的分化。這也是一個作家,尤其是一個先鋒小說作家在面對外界日益變換的商業(yè)市場和忠實自己的作品間做出的犬儒式的選擇。
(二)過度迎合讀者
卡通臉譜式人物的出現(xiàn),是在取悅讀者,似乎也讓余華的敘述更流利、更歡暢、更順應這個時代里習慣于夸張、戲噱的讀者的期待。那場“處美人大賽”的狂歡也把讀者的閱讀期待推向高潮?!皫啄旰蟮慕裉欤议_始相信一個作家的不穩(wěn)定性,比他任何尖銳的理論更為重要。一成不變的作家只會快速奔向墳墓,我們面對的是以各捉摸不定與喜新厭舊的時代,事實讓我們看到一個嚴格遵循自己理論寫作的作家是多么可怕,而作家源源不斷的生命力在于經(jīng)常的朝三暮四。為什么幾年前我們熱衷的話題,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人顧及。是時代在變?還是我們在變?這是一個難以解答的問題,卻說明固定與封閉的事物是不存在的?!憋@然這是余華為自己的變化尋找依據(jù),但也表達了心中的焦慮,而余華對于讀者趣味、閱讀期待的琢磨遠甚于在文學上的探索。
(三)過于追求敘述的自由化和創(chuàng)新
在《兄弟》的后記中,余華說“敘述統(tǒng)治了我的寫作”。我們曾經(jīng)一致認為那是一種寫作的理想境界,也是余華關于先鋒文學探索的又一途徑或者說是成果。但從《兄弟》看來,這樣“理想境界”還待探討。他試圖寫出兩個人的命運和兩個時代,試圖對這個時代進行描述和批評,但他放縱的敘述狀態(tài)只是完成了電視劇和FLASH也可以完成的東西。
語言從它產生那天起,就包孕了形式與意義兩層內涵,瑞士解構主義語言學家索緒爾說:“語言可以比作一張紙,思想是正面,聲音是反面,我們不能切開正面而不同時切開反面,同樣在語言里,我們不能使聲音離開思想,也不能使思想離開聲音。”小說“怎么寫”和“寫什么”是不可分割的一體兩面,形式的創(chuàng)新必然要求和包含著內容的革新,如果只將著力點鎖定在“怎么寫”這個單項上,它使創(chuàng)作者在獲得語言快感的同時也將付出文本意義喪失的沉重代價。
雖然余華說用這部小說“正面強攻我們的時代”,但顯然他已經(jīng)迷失在享樂時代的光影里,能期待的只能是他的下一次探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