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衛(wèi)輝

2009年7月7日上午,河南安陽市15歲少女冀小燕,冒著酷暑奔波近百公里去了河北邯鄲,專程看望和鼓勵一位和她有著相似病情的六旬“病友”,她滿懷信心地對老人說:“我們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因為我們身后站著愛我們的父老鄉(xiāng)親……”

冀小燕因患格林巴利綜合癥一度失去自主呼吸功能,交不起高昂醫(yī)療費的父母無奈之下將女兒接回家,靠著不停地按壓呼吸球來維持她的生命。冀小燕危急的生命牽動著每一個父老鄉(xiāng)親的心,他們紛紛來到冀小燕的床前,幫助其父母不分晝夜地輪流按壓呼吸球,直至有人發(fā)明了一種“山寨呼吸機”,為這個生命即將枯萎的女孩緊急打開了一條綠色通道……

少女得怪病:離開呼吸機就會死

“冀叔,不好了,小燕剛一起床就休克了……” 2008年11月17日天剛亮,河南省安陽縣崔家橋鎮(zhèn)冀莊村的小學教師冀蘭俊,在家中忽然接到女兒同學打來的一個緊急電話,冀蘭俊和妻子楊云花急匆匆打的趕往女兒所在的中學,把女兒送到安陽市區(qū)的一家醫(yī)院。經(jīng)過一個多小時的緊急搶救,冀小燕終于睜開了眼睛,但卻再也離不開呼吸機了……

不久,醫(yī)院的診斷結果出來了,冀小燕患的是格林巴利綜合癥,俗稱神經(jīng)炎,這是一種罕見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疾病,主要表現(xiàn)為四肢癱瘓,病情嚴重的可導致呼吸肌麻痹、自主呼吸停止而死亡。

醫(yī)生的話讓冀蘭俊一下子蒙了,女兒如花的生命才剛剛開始,怎么會得這種莫名的怪病?見冀蘭俊痛苦地蹲在地上發(fā)呆,醫(yī)生提醒他說:“趕緊籌錢吧!冀小燕的生命一會也離不了呼吸機,一天的醫(yī)療費和呼吸機費需要3000元……”

“花再多的錢也要治好女兒的病……”冀蘭俊和妻子都下了決心。一個星期后,冀蘭俊家中僅有的2萬元積蓄很快用完,他又變賣了家中余糧和牲畜湊了4000多元錢,僅僅兩天也用完了。冀蘭俊就到親戚、朋友、同事和鄉(xiāng)親們那里借錢,大家聽說后,紛紛伸出援救之手……冀蘭俊在淚光中收下鄉(xiāng)親們沉甸甸的愛,他一共籌到4萬多元。崔家橋鎮(zhèn)中學的師生們也伸出援助之手,為她捐款近3萬元。時間一天天過去,錢如流水般花去,人們盼望著冀小燕能恢復自主呼吸,可奇跡一直沒有出現(xiàn)……

冀小燕頑強地與病魔抗爭了一個多月,醫(yī)療費已近10萬元,這時冀蘭俊再也籌不到一分錢了!這也意味著女兒的生命隨時會消失。冀蘭俊忍不住號啕大哭,楊云花也心如刀割,拭去淚水上街為女兒乞討。在天寒地凍的街頭,她見人就跪。一天下來,楊云花討來了326元,這些錢僅夠給女兒半天的呼吸機費用。

這時,有人勸他們:“你們已經(jīng)盡力了,就聽天由命吧!”醫(yī)生也直言不諱地說:“除非病人恢復自主呼吸,否則即使像這樣搶救一年,她還是隨時有生命危險,你們這樣下去也是白燒錢?！弊咄稛o路的夫妻倆抱頭痛哭。

然而,冀蘭俊夫婦依舊不愿放棄,山窮水盡的他們決定接女兒出院,回家用人工按壓呼吸球的方式維持女兒的生命。醫(yī)院把兩個呼吸球免費借給他們使用。出院前,醫(yī)師再三囑咐冀蘭俊,每分鐘要為病人按壓呼吸球18至20次,一天下來,大約要按3000次左右,這工作一刻也不能停,如果停頓兩分鐘,病人就可能窒息死亡!冀蘭俊在心里發(fā)誓;女兒,爸爸沒錢救你了,但爸爸不會放棄,除非爸爸累死……

孩子不要怕:你的身后站著父老鄉(xiāng)親

冀小燕到家后,四鄰們都來看望,看到冀蘭俊正不停地為垂危的女兒按動呼吸球,鄰居們個個眼含淚水。

當晚,冀小燕的大伯、叔叔及幾個鄰居都沒有回家,大家守在她的床前,輪流為她按壓呼吸球。怎樣才能保證按壓速度均勻,避免險情發(fā)生呢?冀蘭俊想到,醫(yī)生囑咐每分鐘按壓18至20次,這意味著幾乎每三秒鐘要按一次。于是,他拿出家中的鐘表,讓大家看著時間按壓。

次日上午,正在鎮(zhèn)上開會的村主任冀富戰(zhàn)聽說此事,急忙請假趕了回來。隨后,冀富戰(zhàn)來到村委會,在廣播里喊道:“各位鄉(xiāng)親,冀老師的女兒命懸一線,要靠不間斷的按壓呼吸球維持生命,我們大家一起幫助他渡過難關吧!”

很快,冀富戰(zhàn)組織全村男勞力成立了一個“臨時搶救小組”,自己任組長,他把5人編成1組,每組1個組長,共分了12小姐,要求每組在組長帶領下,三小時換一次班,晝夜輪流按壓呼吸球。于是,一場對抗死神、爭奪生命的悲壯戰(zhàn)斗拉開了序幕。

時值嚴冬,安陽氣溫到了零下十幾攝氏度。冀蘭俊家沒有暖氣,呼吸球非常堅硬,按壓時又不能戴手套,值班的人個個凍得瑟瑟發(fā)抖,手腫得像饅頭一樣。按壓幾分鐘后,腫脹的手都會鉆心的痛,但大家都咬牙堅持。特別是組長冀賈海和冀寶勝,由于他們按壓的時間最長,兩人的手磨破了皮,血水順著呼吸球直流,但他們沒有叫一聲痛。

在一次值班中,既冷又累的冀寶勝患上了重感冒,高燒40度,身為組長的他沒有去醫(yī)院,回家只喝了碗姜湯睡下打個盹。第二天輪到他去值班時,冀寶勝的頭昏沉沉的,怎么也起不來,妻子見狀,心疼地說:“你燒成這樣,我替你去?！奔綄殑俨环判牡卣f:“你力氣小,按不了那玩意,放心吧,我能挺住!”然后,他用冷水洗了把臉,還是往冀小燕家趕去。

按壓呼吸球過程中,值班人員一分鐘也不能離開,上廁所都成了問題。1月14日晚上,輪到孟文海小組值班,成員周俊松當晚尿急,本想叫人頂替,但看到其余4人滿臉疲憊地剛睡著,不忍叫醒他們,心想自己速去速回,應該問題不大。于是,他火速跑出去撒尿,可是,當他一分鐘后返回時,屋內(nèi)情景把他嚇壞了:冀小燕臉漲得通紅,兩眼直白,眼看就不行了。大驚失色的周俊松急忙叫醒其他人,大家輪流用力按壓呼吸球給她“輸氧”,十分鐘后,冀小燕才緩過勁來。有了這次教訓,大家再也不敢大意,去上廁所時,確保有人替班后才敢離開。

在不斷按壓呼吸球過程中,大伙逐漸摸索出一條經(jīng)驗:值班的人每出一口氣按壓一下呼吸球,每吸一口氣,也隨之按壓一下。這樣,冀小燕也能跟隨人們“正?！焙粑?。

與此同時,冀莊村的婦女們也沒有閑住,她們聽說按摩有助病人神經(jīng)系統(tǒng)恢復后,便由婦女主任夏春燕領頭成立了一個婦女“按摩小分隊”,在男人們給冀小燕按壓的同時,婦女們?yōu)樗茨?。可?當?shù)弥茨φ也粶恃ㄎ粫鸱醋饔煤?夏春燕又帶領婦女們來到安陽市一家康復按摩中心培訓。很快,大家都學會了基本按摩手法,熟練掌握人體上肢部和下肢部準確穴位。古稀之年的老人不能參加一線搶救,便每天在自家把茶水燒好,提到冀蘭俊家供值班人員喝,一同送去的還有他們自己舍不得吃的熟雞蛋。

村民有智慧:“山寨呼吸機”感動四方

盡管大伙輪流值班按壓呼吸球,使冀小燕生命得以延續(xù),可那不是長久之計!有什么方法能代替人工按壓呼吸球呢?那一天,會木匠和鐵匠手藝的村民馬保順對冀富戰(zhàn)說:“我有一個主意——自制一臺呼吸機。我們都知道有碾軋小磨香油的機器,按照這個原理,我們也可以設計一個呼吸機?！苯又?他拿出筆在紙上畫了一個設計圖:用電機帶動后輪,后輪通過鏈條帶動腳蹬子轉(zhuǎn)動,腳蹬子上連一根軸不間斷地擠壓呼吸球,呼吸球又通過一條管子,給病人輸送空氣?？吹今R保順精心設計的圖案,冀富戰(zhàn)連連叫好。

接著,冀蘭俊、冀富戰(zhàn)和馬保順一起來到安陽市人民醫(yī)院請教專家,他們設計的“呼吸機”能不能在病人身上使用?醫(yī)院專家也被他們的智慧所折服,贊嘆道:“對于住不起醫(yī)院的病人來說,這的確是個好創(chuàng)意,只要電機和自行車的轉(zhuǎn)速相互配合,使呼吸球達到每分鐘按壓18至20次即可?！钡玫綄＜艺J可后,馬保順馬上就地取材,從自家的洗衣機上拆下電機,然后,把冀蘭俊家的自行車倒過來,按照設計圖案安裝起來。就這樣,中國首臺農(nóng)民自發(fā)研制的“山寨呼吸機”誕生了。

一切準備就緒,馬保順接通電源。伴隨著電機的運轉(zhuǎn),呼吸球快速地工作起來,在場的群眾高興的跳了起來,而冀蘭俊夫婦更是激動地流出了眼淚?？墒?當馬保順拿出鐘表推算呼吸球往返做工時間和次數(shù)時,突然電機停了下來。原來,洗衣機電機的功率太小,承受不了如此大的負荷,線圈燒了。

接著,大伙湊錢,馬保順又讓人買來一臺2400瓦的電機,可安裝上后還是不行,因電機功率高,導致每分鐘呼吸球往返作業(yè)40多次。最后,馬保順又換成功率為1400瓦的電機,這下正好,電機每分鐘帶動呼吸球工作19次。經(jīng)過這樣的反復試驗后,大伙小心翼翼地把冀小燕的手工呼吸球替換成“山寨呼吸機”。切換后,大伙仍不放心,圍在她的床頭觀察情況,發(fā)現(xiàn)這臺機器每分鐘輸入的空氣量和次數(shù)很均勻,冀小燕表情安然,一會便睡著了。可是,這種自制呼吸機,也存在安全隱患,對于空氣壓力、流量、呼吸頻率都沒有報警和安全措施,還要預防電機線圈被燒和自行車鏈條的突然斷裂等各種不測,稍有不慎,冀小燕就會出現(xiàn)生命危險。

果然,晚上十點,當大家沉浸在對“呼吸機”研制成功的喜悅中時,意外發(fā)生了,電機帶動車輪的弦突然斷裂,呼吸機當場停止工作,冀小燕頭上頓時憋出一道道青筋 ,眼珠也鼓了起來,嘴里發(fā)出痛苦的嘶啞聲,在場的人們急忙用手動呼吸球,約兩分鐘后,大家才把手動呼吸球給冀小燕換上,冀小燕從死亡線上再次被拉回來。有了這次教訓,大家再也不敢掉以輕心,還按原班人馬值班。1月27日,輪到冀寶勝和冀文彩值班,自行車鏈條突然斷裂,早有準備的他們以二十秒速度把手動呼吸球換上,從冀小燕的表情上看,沒有影響到她的呼吸。

村民自制 “呼吸機”挽救冀小燕生命的故事,經(jīng)當?shù)孛襟w報道后,立刻在全國引起很大反響,每天都有一些陌生人來看望冀小燕,冀小燕的床頭、桌上,擺滿了水果、鮮花以及精心制作的賀卡。冀蘭俊抹著眼淚說:“現(xiàn)在小燕不光是我的孩子,更是我們?nèi)迦说膶氊?”

歡喜大結局:幸運少女又可以上學啦

2009年2月1日上午,楊云花像往常一樣給冀小燕翻身時,發(fā)現(xiàn)女兒右腿猛地一縮,然后又伸開,楊云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動向冀蘭俊哭叫道:“老冀,快來看,女兒身體有知覺了!”冀蘭俊老淚縱橫道:“老天終于睜開眼了!”接著,他一把抓住妻子的手,對著圍在身邊的眾鄉(xiāng)親連磕三個頭:“謝謝大家,這都是你們的功勞啊!”

鄭州市金水區(qū)人民醫(yī)院院長周國平聽到冀小燕的故事后,非常感動,當天上午帶著幾名神經(jīng)科專家趕到冀蘭俊家。周國平見到眼前的“山寨呼吸機”,震驚地說:“你們太厲害了,竟然創(chuàng)造了醫(yī)學奇跡!”他接著又說:“可以把冀小燕送到我們醫(yī)院接受專業(yè)治療,費用減免一半?！彪S后,隨行而來的神經(jīng)科專家又仔細給冀小燕做了檢查,他們診斷:冀小燕年輕生命力強,她的心臟、肺部都很正常,恢復的希望很大。聽到這里,冀蘭俊夫婦不禁喜極而泣,鄉(xiāng)親們也都鼓起了掌。

冀小燕被接到鄭州市金水區(qū)人民醫(yī)院接受治療,隨即被安排進醫(yī)院最好的特護病房,并有數(shù)名護士特殊陪護。該院的醫(yī)務人員為她制定了詳盡的醫(yī)療方案,并稱,從目前冀小燕的狀態(tài)看,一個月內(nèi)她可脫離呼吸機實現(xiàn)正常呼吸,半年內(nèi)即可基本痊愈。

冀小燕在金水區(qū)人民醫(yī)院住院五十四天,在醫(yī)務人員和各界愛心人士的共同努力下,她先是擺脫了呼吸機,隨后身體機能也開始恢復,慢慢能夠在家人的攙扶下走路了。4月8日,周國平院長再一次給冀小燕做了全面檢查,認為冀小燕可以出院了,同時告誡冀蘭俊夫婦,小燕出院后還有一段康復路要走。為了再幫小燕一把,他們醫(yī)院又贈送給小燕一臺理療機和一個輪椅。此外,考慮到小燕的家庭情況,醫(yī)院決定減免她的絕大部分住院費用,2萬多元的費用最終只讓交了4800多元。

“小燕子,你回來了,我們可是想死你啦!”聽說冀小燕基本康復,冀莊村的鄉(xiāng)親們呼啦一下涌到冀蘭俊家中,鄉(xiāng)鄰何秀平剛一掀開臥室簾子,看到冀小燕就動情地說:“以前進這屋子很壓抑,因為實際上是‘重癥監(jiān)護室,現(xiàn)在又回到‘臥室本色了?！边@句話讓在場的鄉(xiāng)鄰都笑了。

村主任冀富戰(zhàn)對冀小燕說:“大伙都很牽掛你,知道現(xiàn)在好了,心也都放下了,大伙今后也就不用再給你按呼吸球了!”馬保順也緊接著說:“咱們的‘山寨呼吸機也該退出歷史舞臺了……”他們的話再次讓大伙笑了起來,不過這笑聲中更多的是無奈和辛酸……

“這些天來,我很感謝叔叔伯伯和大娘大嬸們對我的關愛?！奔叫⊙鄬υ趫龅母咐相l(xiāng)親們輕聲說道:“你們的恩情我終生不忘,今后我會更加珍惜生命,好好學習,報答社會。希望天下每一個好心人都平安、健康、快樂!”

此后,冀蘭俊夫婦每天都根據(jù)醫(yī)生教給的方法,幫助女兒進行康復訓練,冀小燕每天也都訓練得非常認真、刻苦。功夫不負有心人,到2009年6月下旬,冀小燕不僅可以獨立走路,手也可以寫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