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憲歧
這山
這山,端的是一座好山,不高也不矮,不平也不陡,從前不禿,后來禿了,再后來又不禿了。
山不禿時,清水潺潺,小鳥啾啾,林濤吼吼;樹叢里狍鹿馳騁,溝壑里雞兔出沒,是村里人的樂園,也是村里人的百寶囊。
那一年是一九五八年,全國都在砸鍋砸盆大煉鋼鐵,小村也就把幾乎所有的鐵器東西都集中起來,建了兩個小高爐,日夜爐火熊熊,燒了整整一個冬天,這山里就慢慢禿了。山是禿了,可沒煉出鋼鐵來,倒是整出了一塊一塊的大鐵疙瘩,堆在那里銹跡斑斑。
當時,剛滿二十的老順就是公社“鋼鐵元帥”的“先行官”。
因為村里的林子多,可供煉鋼燒的,村子就成了公社的“典型”。
這山上的樹,小順砍了,砍下的樹,他也燒了。
他還弄了個“勞動模范”干干。
他說:該做的,他做了,不該做的,他也做了。該得的,沒得到,不該得的,得了。
其實,經(jīng)過砍伐的這山,本來還有一些樹叢的,就像長了禿瘡的腦袋,有的地方有幾根頭發(fā),有的地方一點頭發(fā)都沒有,難看死了。可能有人覺得這山實在不好瞧,便偷偷放了一把火,把剩下的林子也燒光了,從此這山就徹底禿了。
到了一九七一年冬天,年輕的大隊支書對老順說:那山,是你領人砍禿的,當年你怎么給整禿的,如今,你再給我整出林子來!
老順囁嚅著小聲說:讓砍,是你們領導讓的,不是我自己要干的!要栽,還是你們領導說的,我一個老百姓,磨道的驢——聽喝!
大隊支書瞪起了眼睛:少廢話,趕緊封山育林,你就給我看好山,育好林,這山,我就交給你了!十年樹木啊!
大隊支書立即派人在這山里蓋了三間能遮風擋雨的房子。
這山,這房子,就成了老順的另一個家。
老順就終日里在這山上轉來轉去,用鎬刨,用锨挖,山坡上栽松栽楊,山溝里栽柳栽榆。有了新家,便忘了舊家,這個家待長了,那個家就待短了,以至于后來出了事兒。
大約是一九七二年開春吧,大隊支書領著一個人來到這山里。
支書說:這人叫公孫長,是城里的“走資派”,到咱大隊勞動改造,把他也交給你了,改造好改造不好,也看你的了!公孫長四十多歲,戴一副眼鏡,白白凈凈的,皮膚很細膩。
支書說完就走了。
老順問:你犯了啥錯兒?
公孫長答: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老順又問:那,家里還有什么人吧?
公孫長答:家?原來有,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嘍!言罷仰天長笑。
自此,老順和公孫長就住在這個屋子里,白天老順領著公孫長干活,晚上老順老早就開始打呼嚕,而公孫長卻伏在煤油燈下,或看隨身帶來的書,或寫什么東西,反正自打公孫長來了以后,老順的煤油就費了許多。
這年秋天時,大隊支書又領來一個人,是女的,也四十多歲,長得很好看。
女人對老順說:大叔,您到外面去,我要和公孫長談點私人的事。
老順什么也沒說,就默默走出去,到山里轉悠。
老順回來時,公孫長正趴在炕上哭呢。
老順問:走啦?
公孫長揉揉眼睛說:走啦,永遠走啦!
老順又問:是老婆?
公孫長答:過去是,從今天起,就不是啦!
老順問:怎么?離婚啦?
公孫長嘆了口氣說:她對我落井下石,沒她污蔑我,我不會到這里來。她投入了別人的懷抱。
老順也嘆了一口氣說:女人呀,還不都是一個樣子?
公孫長吃驚地問:怎么?你也知道女人?你也有家?
老順說:跟你一樣,原來有,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
后來,老順到底從公孫長嘴里知道了他和他老婆的事。
公孫長在一次喝酒后告訴他,他的老婆是一個單位的處長,和頭兒的關系好了,就揭發(fā)檢舉他說過反動話。其實,那都是兩口子的私房話,結果,他被打成“反革命”,弄到鄉(xiāng)下來改造思想。公社聽說他原來在林業(yè)部門,就讓他和老順一起封山育林吧。
后來,公孫長也從老順嘴里知道了他和老婆的事。
老順說,他栽了山上的樹,卻忘了種自己的田,他家里請了一個小木匠打箱子,才干了兩天,他老婆就和小木匠開溜了。
村里人都氣,要和他去找,他搖搖頭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去吧。
大伙就笑他說:這老順把毛主席的話學會了,用的還挺準!
兩個沒有了家也沒有了女人的男人,在這山里就沒有了欲望。他們唯一的欲望就是想讓這山快一點綠起來,快一點!
這山非常有良心,老順和公孫長的汗水沒白流,只幾年工夫,那一人多高的小樹苗就搖搖晃晃滿坡滿嶺地葳蕤起來。
一九七八年冬季的一天,山里來了許多人,這些人見到公孫長時,都流了淚,他們握住公孫長的手說:老廳長,我們接你來了!
公孫長呆愣片刻,一把抱住了老順,喜淚橫流,喃喃地說:這不是在做夢吧?老順哥?
老順拍拍公孫長的肩膀說:伙計,沒做夢,真的!
公孫長要走了,他把一尺多厚的書稿裝進車里,他對老順說:老哥啊,我會經(jīng)?;貋砜茨愕?這山,我忘不了,它給了我那么多靈感和安慰;你,我更忘不了,曾經(jīng)給了我那么多溫暖和關愛!
老順望著天上云卷云舒,眼里滿是淚水,再望那山時,淚水就簌簌落下來……
這人
春天又來了。這山溝里的楊樹已經(jīng)有碗口那么粗了,密密麻麻地往天上長著,嫩綠的小樹芽兒清晰可見。
護林員老順正懶洋洋地坐在門前曬太陽,村支書來了。原來的大隊支書變成了村支書。
村支書說:老順叔,跟您老商量個事兒。
老順樂了,說:你是領導,還有啥事可跟我商量的?
村支書也樂了,摸著光光的嘴巴說:村里老來這個檢查的,那個驗收的,老得招待,咱哪來那么多錢吶。
老順臉子一沉:我說書記,當年你讓我封山育林,我就封了山,栽了樹,為這,我老婆都跑了,我都聽了你的;你還說,等樹長起來了,得由我做主,誰也不能隨便動一棵,是這話吧?
村支書嘿嘿地笑起來說:一點不錯!可是,此一時,彼一時,現(xiàn)在我也沒有辦法啦,就砍幾棵楊樹賣了渡難關吧。
老順說:你要渡那個難關,我這個關你可過不去!這樹,一棵都不能動,你如果要動一棵,我上省去告你,我不信你不怕公廳長!
村支書一聽老順說這話,就不再說砍樹的事兒,便顯得親切地說:老順叔,等哪天你有工夫,領我去見見公廳長,好從這往咱村里修條道,弄點贊助。
老順說:我才不呢,修了路,你們好砍樹往外拉,我和公廳長的汗不白流啦?
村支書原來是想打賣樹的主意,看老順態(tài)度這樣堅決,也就罷了。
那天,公孫長真的回來了,他只帶了一個司機,根本沒有和縣鄉(xiāng)村打招呼。
他把一萬塊錢放在老順手里悄悄地說:我寫的那部書出版了,得了一萬多稿費,里面有你的功勞,拿著,這是你應該得的。
老順高低不要,公孫長生氣了,說:這錢你要不拿,就等于絕了咱哥倆的情,這山,我還能回來看嗎?
老順沒辦法,就收下了。老順偷偷跟公孫長說:村里老打咱哥倆栽的這些樹的主意,你能不能想個辦法?
公孫長微笑著說:好,你一定要保護好這山的林子,我會幫你的!
公孫長走后不久,省林業(yè)廳來了人,在這山上立了一個碑,上寫“廳長示范林”。
老順樂了,心想:這下好了,哪個膽大的家伙敢動廳長的“示范林”?
那天,下了雨,老順披著蓑衣,下山回村買咸鹽。路過村小學校時,他就趴在大門往里看,看到了教室那沒有玻璃的窗戶,也看到了孩子們那紅紅的臉蛋兒。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兒,有一種讓孩子們受苦了的感覺。雖然他沒有孩子,就因為他沒有生育能力,老婆才跟小木匠跑了。但他特別喜歡孩子,前些年,他鄰居家的大蛋小蛋,兩個虎頭虎腦的雙胞胎,一去他們家,他就稀罕得不得了,一條腿上抱一個,左親右親的。
老婆看他這樣偏愛孩子,就說:要不,咱們也想個法兒吧,我也給你生個娃娃抱。
他問:想啥法兒?
老婆紅了臉,慢慢說:就,就和純聲家的那樣。
老順心猛地一顫:純聲和他老婆也是不能生育,原因是純聲有毛病。后來,純聲老婆和村里老歪睡上了,當然這事兒純聲也知道。時間不長,純聲老婆就給純聲養(yǎng)了個大胖小子。但純聲的綠帽子也就永遠也摘不下來了。聽說,現(xiàn)在純聲老婆還和老歪有一腿呢。
老順想想就來了氣,他大聲說:我尋思是啥好辦法呢,鬧了半天,是想給我鬧頂綠帽子戴,寧可沒孩子,讓我斷子絕孫我也不干!
老婆白他一眼:你不干不干唄,瞎嚷嚷啥?好像誰強迫你似的?
自打聽了老婆的這句話,老順心里一直就堵得慌,后來他聽說老婆跟人家跑了,他心里才不堵啦。他狠狠捶了下自己的腦袋說:好啦,到底還是讓人家給戴上了綠帽子!
沒了老婆,老順就更省心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村支書給他抱來一條小狗,說:這可是條好狗,我家花花下的,剛開窩,給你送來一條,干脆就給你做個伴吧。
老順就給這條小狗起了個名字:旺崽。
從此,老順就和旺崽扎根山上,把心思就全拴在了這山上,這林子上,這狗上了。
一九八五年,村里要對這山上的林子進行承包拍賣。為了阻止村里的行為,老順還去了一趟省城見了公孫長,已經(jīng)退居二線的公孫長熱情地招待他。
老順說:那樹,是你和我共同栽的,你去我們那里一趟吧,保留下來,將來我還有大用處呢。
公孫長就拍拍老順的肩膀親切地說:老哥呀,歷史潮流,不可抗拒。大勢所趨,你就順其自然吧。
老順就哭了,說:咳,咱倆受那罪呀,手裂了大口子,流著血,也不停地干,那樹還小呢,我實在是不忍心他們禍害呀。
公孫長也跟著掉眼淚??蘖艘粫?公孫長擦擦眼淚說:不過,要承包,你還是有優(yōu)先權呀!
老順問:有這個道理?
公孫長說:有,只要你提出來,他們會考慮的。
臨走時,公孫長說:有啥事兒,你來找我,我會幫你。
老順從省城回來時,信心十足,他想:奶奶的,我不信你們誰比我厲害!
正像公孫長所說,將林子承包拍賣是上級政策,誰也攔不住。
村里召開承包拍賣大會,村支書說:這林子是當年老順叔和公廳長栽下的,老順叔有優(yōu)先的權力。
老順說:還是大家先來,我聽大家的。
結果,村里只把這山的林子定了一萬元,全村人卻沒有一個人出來競買。
最后,老順說:既然大家都不要,那我就不客氣啦,給,這是一萬元,這合同我簽了!
全村人大眼瞪小眼,誰都不相信他老順能一下子拿出這么多錢來!
但眼前的事實證明了一句俗語:包子有肉真的不在褶兒上啊!
老順的做法,讓村里好多人眼紅和嫉妒:他一個孤老頭子,買那么多樹莫非要帶進棺材里去不成?聽著村里人的議論,老順卻不當回事兒,只是一笑了之。
這大片林子是自己的了!
老順心情分外地好,他領著旺崽整日巡山,看那林子,他就看見了當年他帶領人砍樹的情景,也就看見了當年他和公孫長栽樹的情景。
有時,他就呆呆地望著那林子想心事……
這狗
老順的旺崽只一年多的時間,就長得有模有樣啦。
它那黑黑的皮毛閃閃發(fā)亮,兩只小眼睛也閃閃發(fā)亮。它終日跟在老順的后面,東張西望的,儼然一個忠實的衛(wèi)兵!老順待它和自己一樣,自己吃啥,旺崽吃啥,有時自己舍不得吃的東西,他也要留給旺崽吃。
老順有空就撫摩著旺崽光光的黑毛說:你比人好,比我老婆還好,人可以沒有良心,你有良心。兒不嫌娘丑,狗不嫌家貧吶!
旺崽就蜷曲在老順腳下,用那雙亮亮的小眼睛看著老順直眨巴,像是在說:對,對,我絕對忠實于主人,你待我好,我會報答你的。
那天,村支書又進山了。旺崽發(fā)現(xiàn)了情況,立即發(fā)出了吼叫聲,并朝村支書沖了過去。
老順忙喊:旺崽,回來!旺崽回過頭來,不解地望著老順。老順又說:還愣著干嘛,我讓你回來你就回來!旺崽就乖乖地站在了老順后面,偷眼看著村支書。
村支書罵道:狗東西!剛吃了別人幾頓飯,就不認識主人啦?
村支書罵完,就跟老順說:老順叔,實在不好開口,村里五保戶老蔫死啦,放你一棵楊樹,給他做口棺材。算是村里欠你的錢,我給你打欠條。
老順皺了一下眉頭。
村支書忙說:就一棵,下不為例。
老順就拉住了村支書的手,顫抖著說:書記呀,放棵樹給老人用,莫說是一棵呀,就是十棵百棵我也舍得!誰沒老的時候?
村支書就抱住了老順,激動地說:謝謝!現(xiàn)在是沒辦法,村里窮,過兩年,村里的五保戶誰沒了,我一定給買好木料的棺材!
村里來了幾個放樹的小伙子,他們剛到楊樹下,那旺崽突然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從天而降,站在那棵楊樹下,汪汪汪吼叫不停,嚇得幾個小伙子躲在老順身后大氣不敢喘。老順對旺崽說:旺崽,閃開吧,是我同意了的,讓他們放吧。旺崽這才搖搖尾巴,極不情愿地又站在了老順身后,但那眼睛里滿是仇恨和兇惡。直到把樹放倒抬走,老順和旺崽才回到家里。
老順拍拍旺崽的頭說:好孩子,行,我沒白疼你一回。
老順順手把一塊肉很多的豬骨頭放在它的嘴邊。
可是旺崽卻不聞不吃,就那么看著老順。老順就笑了,說:好吧,咱倆一塊吃。
老順也拿起一塊骨頭來啃著,旺崽這才津津有味地啃起來。
這一年的秋天,老順病了,被村支書送進鄉(xiāng)衛(wèi)生院。
村支書說:老順叔,您就放心養(yǎng)病吧,我雇人給你看林子,如果少一棵哪怕只有拇指粗的樹,我都賠你一千棵!
老順點點頭說:我信書記的話,可我不放心,真要是有人進山去打樹的主意,被旺崽傷了,就不好了。
村支書安慰說:沒事的,村里人不會去做傻事兒!
可是,第二天,鄉(xiāng)衛(wèi)生院就抬進了兩個血淋淋的人,老順一看,大吃一驚:這不是大蛋和小蛋嗎?
他問大蛋的爹:老哥,這倆孩子咋啦?
大蛋爹支支吾吾地說:咳,這倆孩子不小心,被狗咬了。
老順忙問:誰家的狗,這么兇?
大蛋爹說:可能是條瘋狗吧?
老順說:這瘋狗可要不得,得趕緊收拾掉。
老順出院時,大蛋和小蛋還沒有出院呢,真是被瘋狗咬得不輕。
老順回到山里時,才明白了一切。
原來大蛋和小蛋趁老順住院,便想去偷樹。他們家生活挺難的,眼看兩個兒子都過二十了,到了該說媳婦的年齡,連房子還沒有呢。大蛋和小蛋就想到了老順的那片林子樹。去弄幾棵,攢蓋房子的木料。他倆趁著大月亮地,就進了山,還沒等下手呢,就被巡山的旺崽發(fā)現(xiàn)了。旺崽像一頭憤怒的獅子,追著哥倆咬。得虧大蛋小蛋年輕,腿快,要不,他倆不被旺崽咬死才怪呢。
為這事兒,老順把旺崽好一頓打,邊打邊罵:小兔崽子,你下口倒挺狠的,那是一條人命啊!以后可不能這樣啦,嚇唬嚇唬就行了,千萬不能再亂來了!
旺崽挨了打,也不跑也不躲,就那么眼淚汪汪地讓老順打,甚至撲到老順的懷里,讓老順打。后來,老順給大蛋和小蛋送去了五百塊錢,算是住院費。
老順從鄉(xiāng)衛(wèi)生院回來時,又路過了村小學。這回小學的大門沒有關,老順就進去了,他看見孩子們都在操場做早操。孩子們穿的五彩繽紛,整齊劃一的動作讓他羨慕不已,那天真的笑臉,那飄動在頭上的蝴蝶結,讓他的心情好了許多。他就又轉到教室里看了看,看到了教室已經(jīng)破舊得不得了啦,頂棚還用大木頭支著,搖搖欲墜。他的心就突然也像頂棚一樣提溜著,又不好了。
回到山里,他拍拍旺崽的腦門說:我明天去省城,想公老弟啦,看看去,好好守山,千萬別傷人啊!那飯,都在盆里,你就將就著吃吧,等我回來,再好好慰勞你。
老順就悄悄進了省城。 可是,老順在回來的路上,卻被一輛卡車撞了。
村支書來醫(yī)院看他的時候,老順拉住他的手說:我從公大哥那里弄來兩萬塊錢,是他找人贊助的,咱村的學校實在夠戧了,你把那林子再放點,把學校蓋一蓋吧,別苦了孩子。還有大蛋和小蛋的媳婦,我也惦記著,用那林子幫幫他們吧。
老順是在一個月后離去的。
老順被埋在了這山上。
村里的小學很快就建成了,學校中央的石碑,刻著老順的名字??⒐つ翘?全村不論男女老少都來到了老順的墓前,一齊給老順跪下了,每個人都給老順戴了孝帽子,白白的一大片,還有嚶嚶的哭聲一片。大家正在給老順下跪時,旺崽就突然出現(xiàn)了,它已經(jīng)瘦得不成樣子,它東倒西歪地走到村支書面前,用嘴叼住了村支書頭上的孝帽子。村支書明白了它的意思,就也給它弄了一頂孝帽了系在頭上,旺崽就規(guī)規(guī)矩矩臥在老順的墳前,嗚嗚嗚地叫,那聲音很凄慘。
當村里人再次見到旺崽時,它已經(jīng)躺在老順的墓前,死去多時了。
是大蛋和小蛋把他埋葬在老順墳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