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琪
我自幼酷愛繪畫,但更愛賞畫,從畫面的設色、鋪陳的手法去體味畫者的心境。
一日隨父親去他的一個朋友家,一進門,大幅大幅的外國油畫便映入眼簾。構圖飽滿。色彩絢麗,整個畫面被塞得滿滿當當,令人目不暇接。
這是一個富足人家,高檔的別墅,雅致的裝潢,精巧的生活用品,與畫中體現(xiàn)的異國風情倒也相得益彰。那都是些昂貴的名畫,只是清一色地充滿張力,濃密自9色彩不僅把畫面填滿了,連畫框似乎也要一并沖破。偶爾也有低調的抽象畫,只是看得久了,難免覺得壓抑。眼睛被那流光溢彩、似在炫耀寶貴與輝煌的油畫刺得生疼。
看得出來,居室的主人是個滿腔熱情而又野心勃勃的人,希望能用同樣輝煌的色彩涂滿自己的人生。聽父親說過,他的這個朋友正值壯年,事業(yè)如日中天。席間,見他跟父親侃侃而談,那語調自信滿滿,張揚傲慢。
卻想起了父親的另一個朋友,那是—位老者,只有斗大的院子,卻也攀藤爬蔓,鶯歌燕舞。他也有很多畫,只是藏而不掛。那是些正宗的潑墨山水畫,又叫“文人畫”,重在寫意,沒有哪幅不留有空白,常常是蒼勁的線條一勾,大片的墨塊便浸染開來,畫者似乎就無意再附著些什么了。構圖疏密得當,錯落有致,給觀者呼吸暢快感與精神馳騁的自由空間。初看山是山,水是水,再襯著畫面的留白看,卻覺山不是山。水不是水,是沉著的老者在滄桑間挺拔,睿智在性靈中流淌,卻又蓄而不發(fā),似顯又隱。
那是一個怎樣的老者,事業(yè)正好時卻激流勇退,給燦爛的職業(yè)生涯留下一段令人不解的空白。他也曾手持寫實的彩筆,指點江山,卻一轉身,握起了寫意的狼毫,寄情于琴棋書畫、花鳥蟲魚,演繹未知的人生。別人記住的是他曾經的輝煌,歆羨的是他現(xiàn)在的自適,欽佩的是他抉擇的勇氣。
后來聽父親說,他的那位中年朋友因求勝心切將所有資產都做了抵押,最終破產。處境很是艱難。令人不禁惋惜,那么好的家業(yè),投一點,留一點不就好了。何必將激情一下子裝得滿滿,忘了給自己留下一點回旋的余地。
忽然明白,國畫的意韻除力度、筆法外,更在于那些看似無意、實則有意的“留白”。留白,不代表沒有,而是使畫面協(xié)調、人生平衡的技巧;留白,不是才盡,而是“飲酒半酣正好,花開半時偏妍”的超然智慧。
(指導教師吳紅梅)
(責任鳊輯賈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