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 子

當同居的未婚妻墜樓自殺時,他既沒有伸手援救,也沒有及時報警,而是冷酷地坐在電腦前發(fā)表博客,寫下他所謂的“哀思”。敲打這800字的時間里,一個女孩生的希望被扼殺了……

2009年6月15日,唐雨農、張子秀夫婦心情沉重地拿著一份強制執(zhí)行申請書來到重慶沙區(qū)人民法院執(zhí)行庭,要求法院依法對自己昔日的“準女婿”、22歲的年輕董事長杜衛(wèi)強制執(zhí)行10萬元賠償金。

自從女兒墜樓死亡,這對夫婦過了一年多夢魘般的日子,終于打贏了官司,讓自己悲痛的心靈得到一點點慰藉。那么,這對打工夫婦到底與年輕的富翁“準女婿”之間發(fā)生了什么糾葛?他們的女兒又是怎么死的呢?

??花季女兒墜樓慘死,打工父母悲憤懷疑

陽春三月,風和日麗。2008年3月25日18時13分左右,重慶市沙坪壩區(qū)環(huán)衛(wèi)工人肖大嫂正在煮飯。突然,她看到了驚人的一幕:在平房對面的麗景花園21樓,一個穿紅色上衣和牛仔褲的妙齡女子雙手死死抓住窗戶邊緣,雙腳踩在濕滑的防雨棚上“嘭嘭”直響,不時打滑懸空,一臉驚惶絕望的紅衣女孩向窗戶內呼喊著什么……

肖大嫂緊張、狂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趕緊呼喊周圍的鄰居報警施救!然而不到1分鐘,那位紅衣少女就急速墜落下來,“砰”的一聲悶響,重重砸在了離肖大嫂7米遠的車庫旁……

時間定格在2008年3月25日18點15分!

生命珍貴,青春美好,這個女孩為何要選擇自殺?是什么讓她絕望地放棄生命?

3月25日晚上,重慶市農貿市場的小商販唐雨農心情莫名其妙地煩躁。他每天開著三輪車購貨、送貨、裝卸貨,要把食品批發(fā)到五六個農貿市場,早上4點多鐘起床,晚上八九點鐘才能回家歇息。他與賣菜的妻子辛勤勞作,養(yǎng)活3個兒女和年邁的父母、岳父母。那晚,他剛回到家,妻子張子秀就接到沙坪壩區(qū)天星橋派出所打來的電話:二女兒唐莎莎出事了!

唐雨農不禁怔住了:難怪自己一整天都心情不好!二女兒已經是豪門富家的“準兒媳”了,她會出什么事呢?她不是跟大款男友杜衛(wèi)在一起過著“風光無限”的同居生活嗎?唐雨農丟下飯碗,急忙和妻子打的趕往派出所。

辦案民警將他倆帶到了醫(yī)院的太平間。當他們見到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竟然躺在停尸床上,不禁悲慟痛哭,當場癱軟暈倒在地。

被醫(yī)生急救后緩過氣來的唐雨農,撕心裂肺地哭問:“天啊,是誰害死了我女兒?”

民警告訴他,唐莎莎是在杜衛(wèi)舅舅家墜樓身亡的。墜樓時,杜衛(wèi)也在這套房子里。目前,辦案民警正在詢問杜衛(wèi)和其他目擊證人。

唐雨農和妻子聞此,不禁悲憤和心痛,悲淚長流的他們陷入了回憶:

2006年7月,唐莎莎高中畢業(yè),考慮到爸爸媽媽養(yǎng)家糊口非常艱辛,盡管她高考分數超過了大學二本線,可她沒有念大學,而是選擇了上班工作。她想掙錢幫助正在讀大學的姐姐和讀初中的弟弟。

很快,她就被重慶市一家大型服裝商廈聘為導購小姐兼鞋場模特。她的靚麗容顏、熱情服務征服了所有顧客,月月被商廈評為“溫馨天使”“服務明星”,每月的工資收入超過4000元。

2006年10月,一天晚上下班回來,莎莎一臉燦爛地告訴父母一個好消息:一個叫杜衛(wèi)的年輕董事長愛上了自己。這個小帥哥跟母親和舅舅一起開了兩家公司,資產超過千萬元。杜衛(wèi)的母親和舅舅是后臺老板,21歲的杜衛(wèi)是法人代表、董事長。他在商廈購鞋時,對莎莎一見鐘情。

聽到這個消息,張子秀不僅沒有驚喜,反而覺得家庭條件太懸殊了,女兒“高攀”不起,勸女兒要認清自己的身份,不要跟杜衛(wèi)戀愛;唐雨農更是警告她:“你年紀還小,涉世不深。那些富家子弟沒有幾個不是‘花花公子的,咱以后找一個更適合的!”

莎莎剛進入熱戀期,就被父母“棒打鴛鴦”,哪里甘心呢?她堅持說:“爸,媽,杜衛(wèi)和全家人都認可我了啊,他們沒有這種貴賤、尊卑、窮富之分,你們?yōu)樯兑v究這些呢?”唐雨農惱火地命令道:“你年紀小,不懂事!這件事必須聽大人的!”父女之間氣鼓鼓地爭論了一番,不歡而散。

后來,很多親戚朋友都來勸唐雨農夫婦,讓他倆給女兒自主婚戀的權利。萬般無奈,唐雨農只好妥協。

雙方家長承認他倆的戀愛關系后,唐莎莎就從商廈辭職,來到杜衛(wèi)的公司上班。白天,她幫男友打理、經營公司事務,能干的她一個人包攬了總管助理、秘書、公關部長等角色,將公司的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讓杜母刮目相看;下班后,唐莎莎又回到杜衛(wèi)家的別墅里,給他和杜母煮飯洗衣、端茶送水,收拾家務,服侍男友和未來婆婆的生活起居,儼然一個免費“保姆”和“賢內助”。杜母和杜衛(wèi)過得非常安逸舒適,很滿意她的賢惠。兩人公開同居后,對外早就以“老公、老婆”相稱,在大家眼里,唐莎莎和杜衛(wèi)已經成了一對親密無間的“準夫妻”。

沒想到的是,唐莎莎竟然當著男友的面,在其舅舅家墜樓死亡了!到底女兒是自殺的,還是被杜衛(wèi)謀殺的呢?女兒青春靚麗、活潑開朗,怎么會突然自殺呢?唐雨農夫婦堅信女兒的死一定另有隱情!

??父母含悲調查隱情,揭開真相世人驚訝

2008年4月30日,重慶市沙坪壩公安分局對唐莎莎的尸體鑒定報告認定:唐莎莎沒有受到其他暴力加害,屬高墜致顱腦損傷死亡,死亡性質為自殺!

這個鑒定結果讓唐雨農全家陷入了絕望!

女兒墜樓的目擊者和唯一知情人杜衛(wèi)的問訊筆錄更令唐家父母悲憤不已。

杜衛(wèi)對調查的民警一口咬定:對于唐莎莎跳樓自殺,他完全不知情。當時,他在另一個房間上網打游戲,直到110民警來敲門詢問時,他才得知莎莎已經跳樓自殺了。

這位“闊公子”繼續(xù)過著他的逍遙生活,對未婚妻的死不管不問,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杜家人也對這個當牛做馬近兩年的“準兒媳”無動于衷,讓她在醫(yī)院的太平間里冷凍著。

悲痛欲絕的唐雨農夫婦非常氣憤,不能接受這個現實!他們發(fā)誓:絕不會讓女兒冤死。唐雨農說:“就是傾家蕩產,也要為女兒討一個公道,也要查明女兒死亡背后的真相!”

他們知道對方勢力強大、財大氣粗,要找他們討公道不容易?？蛇@位進城農民很倔強,非要“討一個說法”不可。為此,他開始尋找證據,同時聘請了重慶某律師事務所的高級律師許綱、任東進行調查和訴訟。

2008年5月,不想因這件事影響自己家族聲譽的杜母,讓杜衛(wèi)舅舅出面調和。杜衛(wèi)舅舅象征性地“捐贈”了1萬元給唐雨農,讓他先把莎莎火化、安葬了,并軟硬兼施,希望唐家不要鬧上法庭。

唐雨農只希望杜衛(wèi)講明那天他和唐莎莎共居一室時,莎莎跳樓的真相?？墒?杜衛(wèi)態(tài)度很惡劣,拒不講真相,也不賠禮道歉,一再強調:莎莎的自殺跟他無關。

這讓唐雨農覺得杜家人沒有誠意。為此,他讓兩位律師繼續(xù)調查,一定要將杜衛(wèi)推上法庭。兩位律師盡職盡責,很快就從莎莎的閨房密友薛竹、肖茜那里了解到不少證據。

莎莎在好幾次聚會時,都曾經向她們哭訴:她跟杜衛(wèi)同居兩年多來,曾3次為他懷孕流產?？墒?杜衛(wèi)心很花,在外有好幾個小情人,甚至帶到辦公室鬼混。

2007年12月中旬,莎莎向杜衛(wèi)提出了分手,并離開他的公司,搬出了他家別墅。莎莎害怕父親責怪,不敢回家,就帶著換洗衣服,住到了薛竹的出租房里。然而,杜衛(wèi)發(fā)現離開了她這個“保姆”,活得很不舒暢不方便,就多次打電話要她回去。莎莎也曾回去同居小住過幾次,可杜衛(wèi)仍然不改“花心”劣習,莎莎只好再次回到薛竹的出租房。

2008年3月23日晚上9時許,杜衛(wèi)來到薛竹家。當時,莎莎不愿跟杜衛(wèi)走,經過一番軟硬兼施,杜衛(wèi)還是強行將莎莎“接”走了。沒想到這一走,僅僅兩天后莎莎就失去了寶貴的生命!

據民警調查,莎莎被“接”走后,一直到25日晚墜樓自殺,就再也沒逃離杜衛(wèi)的軟禁、控制:莎莎的手機當晚被強行收繳和關閉;莎莎被杜衛(wèi)帶到其舅舅家的這套空置房后,兩天兩夜不準出門;而且不知為什么,莎莎兩天兩夜滴水未進,粒米未吃,她要么昏睡,要么哭泣。盡管沒有受到肉體暴力虐待,但可見莎莎這兩天內心極為混亂、精神極度煩躁,尋求逃離或死亡的理由也就不言而喻了。

為了弄明白莎莎跳樓前的那一幕真相,兩位律師又對愛寫網絡博客的杜衛(wèi)進行調查,果然在新浪網上搜尋到一篇署名杜衛(wèi)的博客,這篇博客最后成為起訴他的一個鐵證。杜衛(wèi)在唐莎莎墜樓后,以異乎尋常的冷靜和令人發(fā)指的冷酷寫下了這篇紀念博客:“親愛的老婆,這是我最后一次這么叫你了,以后你再也聽不到我這么叫你了!你一個人‘走得那么絕望,那么凄涼,我心如刀絞……你是真的走了,我是真的哭了,你‘走的那一瞬間,讓我心碎了……”

莎莎是25日18時15分左右墜樓死亡的,而這篇800多字的懷念文章在網上提交的時間竟然是18時30分!其內容和時間也正好印證了杜衛(wèi)相當冷靜地靜坐電腦前發(fā)表博客,“眼睜睜”地看著同居了兩年的未婚妻墜樓自殺而不伸手援救,也不及時報警和通知其家人!其見死不救的冷漠,令人心顫和刺痛!

??據理力爭討還公道,悲愴對決打贏官司

2008年9月22日,唐雨農和律師們在完全掌握了女兒自殺的真相后,對杜衛(wèi)的不作為、不施救、不誠實行為非常氣憤,立即寫了訴狀,以杜衛(wèi)與唐莎莎是“存在密切的生存共同體關系,負有實施救助、扶助的特定義務,能夠救助而不救助導致唐莎莎死亡”和“對同居女友生命權的漠視”等緣由將杜衛(wèi)起訴到重慶市沙區(qū)人民法院。要求被告支付死亡賠償金27萬余元、精神損害撫慰金10萬元。

2008年11月27日,重慶市沙區(qū)人民法院一審認為,杜衛(wèi)與唐莎莎的戀愛關系不能成為其承擔民事責任的理由。原告提交的證據沒能證明唐莎莎自殺前,被告杜衛(wèi)存在可能致使唐莎莎產生錯誤選擇的言行,更無法證實唐莎莎自殺時,被告杜衛(wèi)知道其墜樓而不予制止或救助的事實。既然公安機關已確定唐莎莎的死亡性質為自殺,據此杜衛(wèi)不負有特定作為的義務,其對唐莎莎的死亡沒有主觀上的過錯。唐莎莎作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有辨別和控制能力,對自己的行為所造成的后果應當自行負責。據此,駁回唐雨農夫婦的全部訴訟請求。

一審宣判后,唐雨農夫婦不服,于2009年3月19日,向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請求:1.撤銷一審判決,改判杜衛(wèi)支付原告死亡賠償金及精神撫慰金37.43萬元;2.本案的一、二審訴訟費用由杜衛(wèi)承擔。

2009年5月17日,重慶市中級人民法院二審開庭后,認為:公民的人生權利依法應受到保護。杜衛(wèi)與唐莎莎系戀愛同居關系,在唐莎莎死亡前一段時間雙方曾發(fā)生過矛盾。事發(fā)當天,杜衛(wèi)與唐莎莎處于同一相對閉鎖的空間內,基于此種事實狀態(tài),其兩人間即形成了一個生存共同體。作為生存共同體的成員,杜衛(wèi)當時已發(fā)現唐莎莎精神異常、絕食焦躁、有輕生念頭,但杜衛(wèi)對唐莎莎沒正常進食漠不關心,對其精神異常也未安撫或告知其親友,其后甚至以逃避的消極態(tài)度與方式應對事件,造成唐莎莎墜樓自殺身亡。在發(fā)現唐莎莎墜樓死亡后也不積極救助或報警。事發(fā)前杜衛(wèi)與唐莎莎同居一室,顯然未盡生存共同體成員在特殊場合下所負有的相互扶助義務,應當承擔相應的民事賠償責任。據此,判決:1.撤銷重慶市沙區(qū)人民法院第3939號民事判決;2.杜衛(wèi)在本判決生效后10日內向唐雨農賠償各項經濟損失合計10萬元;3.駁回唐雨農夫婦的其他訴訟請求。

二審判決后,唐雨農和妻子大哭一場,他倆來到女兒的遺像前,燒紙?zhí)硐?告慰九泉下的女兒:“我們?yōu)槟阌懟亓斯?寶貝女兒,你該安息了……”

逝者如斯,生者常悲戚。唐莎莎不到20歲就離開了人世,留給她的父母、親人朋友的是永遠的心痛和思念。

?(本文人物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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