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 軍
一個填匯款單的女孩
走進海虞北路郵局
我一抬頭,正好看見一個女孩取過一張匯款單
趴在柜臺上認真填寫起來
一橫。一豎。一撇。一捺
十六七歲年紀的她,好像填寫得有些費力
因為專注,她黑黑的頭發(fā)瀑布一樣披掛下來
但仍沒有遮掩住臉上的稚氣
她手中的筆在匯款單上流動得十分緩慢
先寫下:四川
再寫下:納溪
接著寫下:花果鎮(zhèn)
也許是一不留神寫錯了收款人的名字
她突然把紙團掉,然后又拿來一張重新填寫
故鄉(xiāng)的地址,又在她的筆下
被小心翼翼地重復(fù)了一遍
遙遠的花果鎮(zhèn),也許因此會讓她感到更加親切
最后,女孩才在匯款金額一欄寫下:600
她終于如釋重負地抬起頭,好像還滿意地笑了笑
直到這時,我才注意到她其實長得又瘦又黑
這是她給父母購買種子、化肥的錢呢?
還是家中的弟弟或妹妹急盼著的學(xué)費?
——我一邊猜測,一邊不由用贊美的目光
目送她走出郵局,騎一輛半舊的自行車漸漸遠去
在車站,遇見一個乞討者
一只手伸出來
(干枯的黑瘦的)
有一個人轉(zhuǎn)身走開
一只手再伸出來
(猶豫的微微顫抖的)
又有一個人轉(zhuǎn)身走開
一旦這只手繼續(xù)伸出來,伸到我的面前
我是應(yīng)該站住?還是若無其事地走開?
流行語:釘子戶
從前
人們做夢也想發(fā)揚釘子精神
如今
釘子的地位早已一落千丈
特別是在城市。如果誰有釘子脾氣
就似乎意味著誰的腦袋已經(jīng)生銹了
遲早。他都會被人當成一枚眼中釘
一拔了之
礦主與礦工
礦主腰包里有的是金錢
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除了豪宅、情人、顯赫的身份之外
一甩手,能買下幾輛天價悍馬越野車
與財大氣粗的礦主相比
只有一身力氣的礦工一無所有
有時
礦工甚至連命都是捏在礦主手里
礦主只要拿出一點鈔票
就可以輕松地將他打發(fā)
長年累月與煤為伍
礦工的手和臉也像煤一樣
越來越黑
但仍然黑不過礦主的心
沒日沒夜地在地底下
挖啊挖,挖啊挖
礦主挖出了一條條流金淌銀的財路
礦工一不小心
卻往往把自己的生路也挖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