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杰
說到春秋中原爭霸,先要提起一個人。他就是晉文公重耳。
有人說,重耳打小是個紈绔子弟,這是冤枉。
公元前656年,重耳離開晉國,四處逃亡,完全是緣于一個女人—重耳的父親晉獻公寵愛的驪姬。驪姬是個有理想的女人,她為了讓自己親生兒子奚齊當上太子,以后繼承君位,于是,這個女人用計陷害已立的太子申生。死了一個還不夠,驪姬覺得申生的弟弟重耳和夷吾仍具威脅,又陷害這哥倆兒。晉獻公再次上當,派兵攻打蒲城,討伐重耳。重耳被迫逃亡。
這就是《左傳》里記載的晉國“驪姬之亂”。
逃亡到楚國,重耳見到楚成王。
楚成王盛宴款待重耳,問他將來如果返回晉國,用什么來報答?
重耳張口就說了一個成語:避君三舍!
楚國的令尹子玉一聽重耳的話,覺得不對勁。這家伙眼下落魄,貌似懦弱,可他的眼睛背叛他的心,骨子里蘊藏霸氣和剛強,是個逢敵必亮劍的主兒。今日留他性命,將來必生后患。但可惜他說了不算,楚成王還是放重耳回去了。
公元前636年,重耳歸國,并很快掌握了軍權,成為晉國新一代君王,是為晉文公。
晉文公登上歷史的政治舞臺,干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安內,進行國家內政改革。
第二件:聯(lián)外,外交活動,爭取盟國。
晉文公到底是周游過列國的角色,逃亡19年,隱形大財富?;貒蔷?短短兩年,便使內亂十余年之久的晉國百廢俱興。
晉文公的目的很明確:與楚爭霸,樹立國威。而采取的方針很簡單,六個字:尊王室、聯(lián)齊秦。
“尊王室”,是以齊桓公和宋襄公為鑒,汲取其經(jīng)驗教訓,尤其是效仿齊桓公“尊王攘夷”的辦法,這是事半功倍的良策。
晉文公登君位第二年(前635年),周室發(fā)生內亂,周襄王逃到鄭國,遣使者向秦、晉等國求救。
狐偃對晉文公說:“求諸侯,莫如勤王,諸侯信之,且大義也?!币馑紭O明確:勤王,可提高晉朝在諸侯中的威信,相當于買到個名譽。
名譽是非常要緊的。一個君主要比別的君主顯得“正義”一點,出師征戰(zhàn)就必得有個靠譜的名分,簡言之:旗號。
齊桓公曾打出“尊王攘夷”的旗號,晉文公亦是如此,親率大軍前去救援周襄王,并護送周襄王返回王都洛邑。
正如狐偃的算計,晉文公尊王勤王的舉動,在諸侯中提升威信的同時,又獲得周襄王賞賜的陽樊、溫、原(今河南省溫縣西、濟源縣西北一帶)等地。
再說“聯(lián)齊秦”,晉文公為表示與秦國通好,在公元前636年秋天,派兵助秦攻鄀(今河南內鄉(xiāng)西),以襲取楚國的商密。這一舉措實在是一石二鳥,一面誘導秦國南下楚國,一面借秦國南下牽制楚國對中原的壓力。
至于與齊國通好,由于地勢上晉、齊兩國中間隔著一顆喪門星—楚國的附屬國衛(wèi)國,晉國只能在政治上與齊國遙相呼應,大白話叫“神交”。
國家強盛,戰(zhàn)略成功,名聲飛揚。讓人眼紅,也讓人仰慕。
泓水之戰(zhàn)后,宋襄公被迫歸附楚國,但內心卻始終以屈從“蠻夷”為恥,見晉國日益強盛,就轉而投靠了晉國。
這期間,齊、魯兩國交戰(zhàn),魯國派大夫公子遂和臧文種去楚國求兵伐齊,楚國出兵奪取了齊國的谷(今山東東阿),將齊桓公之子雍放在那里,讓易牙輔佐他,為魯國打援,并派楚大夫申公叔守衛(wèi)。
宋國此時投靠晉國,可就捅破了天,就是這根引線點燃了晉楚大戰(zhàn)這顆埋了很久的炸彈。
宋成公的舉動,對晉文公是莫大的鼓舞,可對楚成王卻是莫大的打擊,充分實現(xiàn)了讓楚成王惱羞成怒的效果。
楚成王暴跳如雷。傷臉面事小,關鍵是如果不打擊宋國,其他中小諸侯國不免會效仿宋國,你楚成王還能算中原霸主嗎?必須殺雞儆猴!
公元前633年冬,楚國聯(lián)合陳、蔡、鄭、許四國,組成五國聯(lián)軍,浩浩蕩蕩圍攻宋國。人馬戰(zhàn)車滾滾奔涌,喊殺聲響震蕩心魄,濃烈的死亡氣流逼近宋國,每一個宋國人都感受到大難臨頭的沖擊。四周皆是敵人大軍,烏鴉般層層疊疊,為首的便是楚國。宋楚交過戰(zhàn),宋慘敗于對方,這讓宋沒打倒先怯三分。原本實力也弱,加之對手是五國聯(lián)軍,宋國只有挨打的分兒,唯一的出路就是:死守、求援。
晉國與楚國的爭霸戰(zhàn)爭早晚要來,晉文公只是沒想到,來得到如此迅猛,如此突然。很顯然,晉國一旦出手援助宋國,就是挑明了和楚國作對。
晉文公召集臣僚商議對策。跟隨他多年的大夫先軫說:“報施、救患、取威、定霸,于是乎在矣。”意思是,宋襄公在國君逃亡時,曾厚禮相待,如今報答宋國恩惠,建立晉國霸業(yè)的時候到了。
“報施、救患、取威、定霸”,先軫斬釘截鐵的八個字,使晉文公下了決心。不說報恩,就說宋國投靠自己,認自己為大哥,如今小弟出了事,當大哥的不出面援助,還有什么威風和信義可言?勢必令諸侯恥笑。況且,唇亡齒寒,宋國被吞,楚國接著就會收拾齊國、晉國。
這一場仗非打不可!
但是,怎么打?晉軍救宋必經(jīng)曹、衛(wèi)兩國,而曹、衛(wèi)兩國又都是楚國的盟國。針對這個情況,狐偃提出建議:“楚始得曹,而新昏于衛(wèi),若伐曹、衛(wèi),楚必救之,則齊、宋免矣?!?/p>
狐偃的建議有自己的道理,他認為,楚國剛得到曹國的歸附,又新與衛(wèi)國結親,如果出兵攻打曹、衛(wèi),楚國一定會派兵援救,這樣就可以解除楚國對宋國的圍攻,齊國也沒有危險了。
這一建議聽起來不錯,但是否可行呢?倘若楚國不援救曹、衛(wèi)兩國,堅決圍攻宋國,到時又該怎么辦?
但這時候還有更好的辦法嗎?沒有!攻打曹、衛(wèi)兩國就有可能調動楚軍北上作戰(zhàn),以解宋圍,而且,重要的是,輿論上可以避免未報楚成王當年恩惠就與楚作戰(zhàn)的指責。就軍事上而言,也可避免勞師遠征,遭受楚軍與曹、衛(wèi)軍前后夾擊的局面。
晉文公只有走這步險棋。
公元前632年初,晉文公在被廬閱兵、擴軍。原來的兩軍擴充為三軍,每軍約為1.25萬人。狐毛統(tǒng)領上軍,狐偃為副;欒枝統(tǒng)領下軍,先軫為副;郤彀統(tǒng)領中軍,郤溱為副。
兩個月后,晉國近四萬人的大軍抵達衛(wèi)國,先禮后兵,向衛(wèi)國借道,從而攻打魯國。衛(wèi)國明白晉軍的企圖,當然不肯。給你出路去打我同盟國,回頭我再聯(lián)合他打你,這不是吃飽了撐的么?
晉軍只好南渡黃河,奪取了衛(wèi)國的五鹿,之后在斂盂(今河南濮陽東南)與齊國結盟??墒?這時候中軍大帥郤彀出師未捷身先死,晉文公不得不改變軍將部署,任命先軫為中軍統(tǒng)帥,由胥臣接替先軫的位置,任下軍副。
晉軍連克衛(wèi)、曹兩國,以此引誘楚軍北上,以救宋國之危。
楚成王畢竟是戰(zhàn)場老鯊魚,他沒有移師北上,只是一門心思地攻打宋國。跟下象棋似的,你吃我兩個炮,我怎么也得殺你一匹馬。
宋國再次派人向晉國告急。這可讓晉文公左右為難,不去打吧,宋國若亡,將陷全局形勢于不利,霸業(yè)亦成空中樓閣;去打吧,齊國和秦國又不愿卷入,不愿共同作戰(zhàn)。晉軍只身在宋境與楚軍決戰(zhàn)絕無取勝把握。
原定引誘楚國于衛(wèi)、曹決戰(zhàn)的戰(zhàn)略落空,晉文公失算了。
嚴峻的情勢,使晉文公猶豫不決。說是猶豫,實則胸無良策。
戰(zhàn)爭中,情勢緊急卻又僵持不下之時,精妙的計謀就如同一支神來之筆,會改變整個局勢,反敗為勝。
而此刻,還有誰能為晉文公獻策?
先軫。他向晉文公獻計,讓宋國去賄賂齊、秦兩國,贈送財禮,利用他們去勸楚撤兵;同時把曹、衛(wèi)的土地分一部分給宋國,以堅定宋國抗楚的決心。楚國見曹、衛(wèi)的土地被宋國占去,必不聽齊、秦的勸解。齊、秦接受了宋國的賄賂,必然抱怨楚國不聽勸解,甚至可能因此出兵。
說實在的,先軫的計謀夠痞夠陰損,可與三十六計中的“借刀殺人”媲美。楚國果然嚴詞拒絕齊、秦兩國從中的斡旋與調停。
楚國態(tài)度強硬,毫不讓步。齊、秦兩國終于答應晉國,聯(lián)合出兵參戰(zhàn)。
這下楚成王傻眼了,中原形勢風云突變。晉、齊、秦三國聯(lián)合,對楚國極為不利。楚成王多老辣,絕不會吃眼前虧,如硬拼,恐怕后方有虞,只能忍氣吞聲,從長計議。
于是,楚成王下令,命楚大夫申公叔撤離齊國的谷邑,讓前線統(tǒng)帥令尹子玉從宋國撤軍,不要與晉國征戰(zhàn)。
楚成王的決斷是明智的、清醒的、無比正確的。
申公叔一切行動聽指揮,可攻打宋國的主帥子玉卻抗命不從。他有一點私心,撤離宋國,必定有人恥笑自己指揮無能。說白了,怕丟人。
就子玉驕狂的性格而言,撤離宋國跟要他命差不多,生于大國,長于大國,這個臉丟不起。
于是,他堅持向楚成王請戰(zhàn)。理由是,楚國與晉國已成水火之勢,如果撤兵,晉國必然威望大增,中原諸國將會效仿宋國,叛楚歸晉。那么,楚之霸業(yè)將成泡影,楚成王十幾年對中原的苦心經(jīng)營亦將付諸東流。
為干一件事而找理由,就是不干這件事的最佳理由。
撤兵的后果,楚成王心中當然有數(shù),但若執(zhí)意與晉、齊、秦爭戰(zhàn),損失將會更大。被狼吃我所不欲,被狗咬我所不欲,兩害相權,為了少掉點肉,還是讓狗咬吧。
重耳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當年我厚待于他,今朝卻來打我,簡直一惡狗也!
子玉可不這么想,他認為自個兒手握打狗棍,足以讓晉文公斃命。
楚成王很氣憤,只撥給子玉很少一部分軍馬?;貒?發(fā)現(xiàn)秦軍并未東出武關攻楚后方,楚國安然無恙。此時子玉又要求增加兵力。楚成王這時抱了僥幸心理,增派出六卒的兵力(共一千人左右),希望他能僥幸取勝。
子玉得到援兵后,更堅定了與晉國作戰(zhàn)的決心。這時,他抖了個小機靈,向晉軍提出一個休戰(zhàn)的條件:如果晉軍撤出曹、衛(wèi),讓曹、衛(wèi)復國,楚軍則可撤離宋國。
這條件,料定晉國也不會答應。內心想決戰(zhàn),口頭講休戰(zhàn),子玉認為自己聰明至極。
老實說,他這一手,還真讓晉文公棘手了。既不能答應,也不好拒絕。因為晉國出兵的本意,主要不在救宋,而在于借此打擊楚國勢力。
對于子玉所謂的休戰(zhàn)條件,三軍將帥各有主張。
狐偃認為子玉太無理,楚軍只解宋圍,他卻要晉放棄曹、衛(wèi)兩國,應該立即對楚軍發(fā)起進攻。
先軫則反對立刻進攻。他認為,子玉的條件,可以使宋、曹、衛(wèi)都復國。如果晉國不答應,就把三國都拋棄了,楚國變成了三國的恩人,晉國反倒與三國結怨。再者說,咱們原本是來救宋的,現(xiàn)在卻置宋于不顧,諸侯會怎么看待咱們?如此盲目樹敵,將來還怎么打仗?
接著,先軫提出一個對策—將計就計,私下答應曹、衛(wèi)復國,條件是他們必須與楚絕交,以此激怒子玉。
子玉果然被激怒,率軍向曹都陶丘急進。
楚軍步步逼近。此時,晉文公突然下了一道命令,令全軍后退九十里。這個撤退命令,讓人猝不及防,令晉軍將士難以接受。他們認為,自己的國君害怕楚國的一個臣子,簡直是奇恥大辱。
狐偃出面解釋,說起當年晉文公與楚成王“退避三舍”的約定,國君是為了兌現(xiàn)自己的諾言,有信于天下。
實際上,全軍撤退就是個陷阱。但在楚軍主帥子玉看來,這卻是天上掉的餡餅。他認為這是消滅晉軍,奪回曹、衛(wèi)的極好時機,下令部隊加緊追趕。楚軍一直追到城濮(今山東鄄城西南)。
晉方:晉、宋、齊、秦四國聯(lián)軍駐扎城濮。楚方:楚、陳、蔡、鄭、許五國軍隊依靠仙阻之地而扎營。
城濮大決戰(zhàn),一觸即發(fā),不可避免。
論兵力,晉方聯(lián)軍遠不如楚方聯(lián)軍。
投入決戰(zhàn)的晉軍方面共3萬余人,戰(zhàn)車700乘。春秋時期,每乘戰(zhàn)車隸屬步兵為72人,加上3名車兵共為75人。晉軍方面總兵力不過8萬余人。
而楚軍方面,楚國連同隨征的陳、蔡、鄭、許,五國軍隊約為11萬人。
盡管楚聯(lián)軍兵力大大多于晉聯(lián)軍,可楚聯(lián)軍長期圍攻宋國,已是疲憊之師。而且軍中的步卒多是奴隸、農奴或自由民中的下層分子,這些人戰(zhàn)斗中配合車兵作戰(zhàn),平時還要為車兵服役,如后勤供應、炊事、養(yǎng)馬、汲水、修繕等等。因此,疲勞不堪的軍士兵卒,極不情愿追隨楚軍,而統(tǒng)帥子玉不管不顧,負氣急進。
《孫子·火攻篇》里有一句話:“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zhàn)。”意思是:作為將帥,在作戰(zhàn)時始終要保持清醒頭腦,若勃然大怒,意氣用事,就會被敵方牽著鼻子轉卻渾然不覺。
毋庸置疑,在士氣和戰(zhàn)略兩方面,子玉先輸了一招。
但,即便如此,雙方兵力的極大懸殊,仍是一個要命的問題。這方面,子玉又具有絕對的優(yōu)勢,晉聯(lián)軍并沒有百分之百的取勝把握。
再說戰(zhàn)場地勢,楚聯(lián)軍扎營處也比晉聯(lián)軍具有優(yōu)勢。
總體而言,晉聯(lián)軍是以弱對強。
因此,決戰(zhàn)前夕,晉文公忐忑不安,遲遲沒有下達作戰(zhàn)命令。下軍統(tǒng)帥欒枝勸晉文公,不要“思小惠而忘大恥”。實際上,這時晉文公已然兌現(xiàn)了當年給楚成王的承諾。何況,到這個份兒上,即便沒有兌現(xiàn)承諾,也顧不得什么信義了,楚聯(lián)軍兵臨城下,不打也得打。晉文公只是在想,如何打?如何取勝?如何一舉殲滅楚聯(lián)軍龐大的11萬人馬?
此次決戰(zhàn)的意義和結局,晉文公比誰都清楚—勝則稱霸中原,敗則霸業(yè)泡湯。
一戰(zhàn)定乾坤!這是絕對意義上的生死鏖戰(zhàn),晉文公內心緊張、激動、澎湃,手心捏了無數(shù)把汗。可面兒上,他還做出一副感當年恩,不忍心與楚作戰(zhàn)的模樣。
直到子玉派大夫斗勃到晉營挑戰(zhàn),晉文公還在占卜,得到吉卦后,終于做出了歷史性的命令—退避到此為止,與楚決戰(zhàn)!
這一天,是公元前632年四月初四。
晉左翼下軍胥臣率領一支部隊,首先與楚右翼軍(陳、蔡聯(lián)軍)對壘。陳、蔡聯(lián)軍兵馬眾多,隊形齊整,像塊一望無際的沉重鋼板。若是硬拼,晉左翼下軍絕非對手,非被殺個七零八落不可。胥臣下令,將事先備好的虎皮蒙在馬上,旋即,突然向楚右翼軍發(fā)起沖擊。戰(zhàn)馬變猛虎,在楚右翼軍士眼里,成千上萬只猛虎鋪天蓋地奔襲而來,心理防線瞬間坍塌、皸裂。逼真景象讓人感同身受,全身汗毛針般豎立,頭皮劇烈發(fā)麻欲炸。
軍中戰(zhàn)馬亦驚恐萬狀,相互沖撞,相互踩踏??謶指型鹑鐭o數(shù)支劇毒利箭,疾風暴雨般射透陳、蔡聯(lián)軍,陳、蔡聯(lián)軍隊形崩潰,人喊馬嘶,極度混亂,頃刻間潰敗四散。
與此同時,晉上軍與楚軍左翼交戰(zhàn)。晉上軍主將狐毛在陣內虛設兩面大旗,向后移動,佯裝引軍后退。接著,晉下軍主將欒枝在陣后令士兵用戰(zhàn)車拖著樹枝奔跑,揚起漫天塵土,作敗退狀引楚軍追擊。
子玉上當,親率大軍奮力追趕。晉上軍狐毛部且戰(zhàn)且退,楚軍緊追不舍。見子玉軍中了圈套,先軫當即率領最精銳的主力部隊由側面攔腰橫擊。晉上軍狐毛部乘勢回軍夾攻,左右同時猛烈沖殺。子玉無比慌亂,見楚方左右兩軍均已潰敗,只能下令中軍停止前進,而后往西南方撤退。晉軍緊隨追擊,直追到楚軍后方屯糧之地。
利用楚軍糧秣、營舍,晉軍休整了三天,然后又焚毀楚軍的營舍。戰(zhàn)后盤點,共俘獲楚國戰(zhàn)車100輛,步兵1000人。
城濮決戰(zhàn)以楚聯(lián)軍全線潰敗,晉聯(lián)軍全面勝利告終。
晉聯(lián)軍的勝利應了孫子的那句話:“兵者,詭道也。”《孫子兵法·計篇》中說,凡行詭道者,首先要設法偽裝自己的真實企圖,以假象掩蓋真相,以形式掩蓋內容,以枝節(jié)的、次要的過場沖淡主要的“劇情”,給對方造成虛幻的錯覺,使敵手難以料定我方的本意。
心理學研究表明,客觀事物每時每刻都在影響人的感覺。人在對外界物體或現(xiàn)象進行知覺的一瞬間,總是習慣于有選擇地將少數(shù)事物作為感知的對象。只有此時,這些對象才引起人們的特別注意。對象和背景差別越大,對象在背景中就越突出。
晉軍正是運用對象與背景的反差關系,采取隱真示假的方法隱蔽自己,欺騙敵人,給對方造成知覺失誤,導致其思維判斷產(chǎn)生誤差。
因此,嚴格說來,城濮決戰(zhàn)是一場詭異的心理戰(zhàn)。
子玉兵敗回楚國的途中,楚成王派人對子玉說:“你若回國,何以見申、息二邑父老?”
子玉很清楚,如今不是丟臉,是壓根兒沒臉,一個沒臉的人,還活著干嘛?于是,子玉在連榖自殺。
子玉輸了一場大決戰(zhàn),還輸?shù)粜睦锏囊恍〇|西。
得知子玉自殺的消息,晉文公喜不自勝,說:“子玉既死,就沒有后患了?!?/p>
意思很明了—書寫戰(zhàn)爭是我的天下!
五月癸亥,卿士王子虎與諸侯在踐土會盟,史稱“踐土之盟”,這是繼齊桓公葵丘之盟后又一次盛大的諸侯代表大會。大會宣布盟約:諸侯同心協(xié)力助王室,不相互侵害,誰背盟,天神下罰,使其兵敗國亡,禍及子孫及老幼。大會一致通過并正式任命晉文公為侯霸。到會的諸侯們踴躍發(fā)言,親切交談,寒暄對飲,表面其樂融融,心里卻各有盤算。
大會在貌似祥和的氛圍中緩緩落幕,春秋第二個霸主晉文公正式登場。
編輯/惜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