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佳
(秦皇島市衛(wèi)生學校,河北 秦皇島 066000)
論廢名小說的詩意美
王佳佳
(秦皇島市衛(wèi)生學校,河北 秦皇島 066000)
廢名;小說;詩意美
以筆名“廢名”而飲譽中國現代文壇的馮文炳,是我國“五四”前后出現的一位風格獨異、別有拓新的鄉(xiāng)土小說家。他以靜美空濛的鄉(xiāng)土抒情小說,描繪了一幅幅湖北農村清新素樸、山清水秀的田園風情圖,從而成為現代田園抒情小說創(chuàng)作的先行者。
在傳統(tǒng)大斷裂、大崩毀的“五四”時代,對于引進審美觀念與藝術表現、摒棄古典文化的文學主旋律來說,廢名仿佛奏出了一串不和諧的音符,大有“復古”之意。但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呈現古典形態(tài)的小說創(chuàng)作,并非廢名一時心血來潮的產物或偶然的撰就,而是他高度自覺的主體意識和獨具個性的文學觀決定的[1]。
他作為最后一批受過傳統(tǒng)私塾教育的子弟,傳統(tǒng)文學教育已深深根植于他的心中。北大學習外文,又使他在莎士比亞、哈代的“厭世派”世界里留連忘返。這樣的教育經歷,使他對中西方文化有了特殊的理解。
一方面,廢名以現代生活為基點,以現代人的眼光審視傳統(tǒng),從古典文學里挖掘現代性。庾信的賦,李商隱的詩,溫庭筠的詞,在他眼里既藏著莎士比亞戲劇,又具有與“五四”新詩相同的藝術因子,即“亂寫”“亂作”“自由聯(lián)想”“自由表現”。他還能從中國“六朝文”文化中發(fā)現西方“厭世派”的藝術神髓,從文學民族性里透視出世界性。
另一方面,他從現代文學里發(fā)現了古典性,為“五四”新文學溯源尋根,尋求某種存在與發(fā)展的內在依據,努力重建它與古典文學之間原已斷離了的歷史聯(lián)系。在他看來,卞之琳詩有溫庭筠“濃艷的高致”和李商隱“溫柔的纏綿”,郭沫若詩有《離騷》的氣韻,冰心詩有蘇軾的風采。這些卓有成就的“五四”作家身上閃射出的古典“言志派”的創(chuàng)造性光輝,足可說明“六朝文的生命還是不斷地生長著”,廢名孜孜尋求的西方與東方,現代與古典,“厭世派”與“六朝文”,世界性與民族性之間的內在契合點,通過這個契合點,他溝通了古今新的文學之路[2]。
廢名小說從不刻意安排情節(jié)和塑造人物,從不蓄意表現某種具有社會轟動效應的主題思想。他在《說夢》一文中,反復強調自己寫小說是在“說夢”,如“夢中感著的真實和美麗”;燈下看花,發(fā)現“花也是夜里亮的”;清明上墳,悟得“死是人生最好的裝飾”;而少女的微笑,則可以“笑盡了花紅山”。凡此種種,皆可以歸結為體悟。體悟是廢名小說貫穿始終的精髓,這就決定了其小說有詩話傾向,這一傾向又表現為一種寧靜、淡遠、空靈的筆調。
廢名小說的語言簡潔凝煉,生動形象,呈現出詩意美?!稑颉分校骸扒僮舆^橋,看水,淺水澄沙可以放到幾上似的,因為她想到家里的一盤水仙花。這里,宜遠望。望下去,芳草綿綿,野草綴岸。其中,則要心里知道,水流而不見。琴子卻深視水清無魚,只是沙子,水上流過橋上她的美貌?!闭Z言簡潔優(yōu)美,既寫出了春景的美,又寫出了美景中婷婷玉立并含笑微微的春姑娘?!痘鹕駨R的和尚》描寫了一幅夏夜圖:“天上是許多星,夜風吹來草的氣息,來著些微的詩意,野坂里蝦蟆的叫聲,如同水泡翻騰騰的,分不清這個和那個的界線;城門洞橫著四五張竹榻,都是做工的伙伴特為來趕涼快?!盵3]短短幾句,以星星、夜風、蝦蟆的叫聲、門間竹榻這些富有夏夜特征的意象,從視覺、嗅覺、聽覺等方面簡潔、生動地描繪了一幅恬靜的鄉(xiāng)村夏夜圖,既有詩情畫意,又具淡雅之味。
廢名的語言又是跳躍式的,簡潔而空靈。因其空靈,字句之間缺少聯(lián)系,往往留下一些空白讓讀者填充想象。這便大大增加了語言載體的負荷能力,形成了強烈的藝術效果。例如:寫花紅山“沒有風,花似動——花山是火山!白日青天增了火之焰”。廢名獨特的語言風格與他強調主體的感覺、頓悟直接相關。在廢名小說里,獨特的語言與獨特的感受渾然一體[4]。
在廢名恬淡細致的筆觸下,“陶家村”的瓦屋泥墻,石灰磚線都在太陽下閃著“興旺”的光澤。廢名傾注十年精力所作的《橋》,更是一座通向遠離塵囂的古樸鄉(xiāng)村的橋。作品中的史家莊,處處是“東方朔日暖,柳下惠風和”式的平和、寧靜。男耕女織,知足常樂;人性淳美,古風習習。男主人公程小林與史琴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家按照鄉(xiāng)間古風為這對少男少女締結了不可移易的婚約。十年后程小林他鄉(xiāng)歸來,又對天真活潑的細竹一見傾心;他雖留戀溫柔賢惠的未婚妻史琴子,但更為艷羨飄逸穎慧的細竹。兩家長輩不棒喝,不作梗,順其自然發(fā)展。而程小林、史琴子、細竹三人也無情仇打斗之情節(jié),一切都和諧、平靜、美麗、自然,他們看山賞塔,采花折柳,各懷一顆返璞歸真、恬淡自然之心。小說以精細而富有風情之筆,給史家莊皴染上層層古樸、優(yōu)雅、神秘色彩,宛然一片桃園仙境、化外樂土。其中的農家碧玉、歌吟歡笑、斯文儒雅、怡情養(yǎng)性,皆具有不計利害得失,吐納萬物的情懷。他們身上洋溢著一股田園牧歌式的青春氣息。
廢名由虛境中透出孤獨與悲哀,不僅在于他淡泊、寧靜、質樸的外自然,更源于意識深層的激蕩不平、沸騰突兀的內自然[5]。這種素色質樸與沸騰突兀的糾結纏繞,是互相依存的,不和諧的是他自身的和諧,而和諧的卻又來自其不和諧。廢名在微笑的背景下,以陰冷的色調,隱隱顯示出那哀傷、憂郁的魂靈,淡淡微笑的詩意。
[1]許志英.五四文學精神[M].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1991.
[2]龍泉明.在歷史和現代的交合點上[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1992.
[3]郭志剛.中國現代文學史(上冊)[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89.
[4]沈從文.沫沫集[M].上海:上海大東書局,1934.
[5]傅子玖.中國新文學[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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