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雙偉，成松柳

(1.湖南師范大學 文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1； 2.長沙理工大學 文法學院，湖南 長 410004)

劉衍先生是湖南師范大學文學院退休教授，中國古代散文學會副會長，享受政府特殊津貼的突出貢獻專家。先生的學術成就主要集中在四卷164萬字的《劉衍論著集》中。即第一卷《李賀研究叢稿》、《李賀詩校箋證異》、《李賀年譜新箋》；第二卷《李賀詩傳》、《姚合研究叢稿》、《姚合詩集?？肌罚坏谌怼短扑紊⑽氖氛摳濉?；第四卷《文字、語法、寫作研究》、《散文基礎與創(chuàng)作》、《詩文論析》、《至善齋作品選》。除了早期對漢語文字、語法的獨到研究外，除了對詩文的分析鑒賞外，先生的主要學術成就有二：一是以李賀、姚合為代表的唐詩研究，二是以唐宋散文史為主體的古代散文研究。

一、以李賀、姚合為代表的唐詩研究

中國古代文學研究中，唐詩一直是治學中的顯學。但在20世紀80年代前期，唐詩研究還有許多領域需要進一步開拓。其中，就有中唐詩人李賀的詩歌需要重新?？?、箋證。李賀詩歌內(nèi)容上充滿了怨恨悲愁，藝術上具有虛荒誕幻的特點，但其語言冷僻生新、詞義晦澀幽微而難以理解；李賀詩流傳版本達數(shù)十種，其中異文訛字，幾乎每首都有，這給正確理解李賀和研究李賀思想和情感帶來了較大的困惑。為了對李賀集進行系統(tǒng)的?？焙凸{證，劉衍先生在80年代前期先后撰文探討李賀的家世、詩集版本源流、年譜和佚詩辨析等問題。這些為充分研究李賀詩集做了扎實的前期準備工作。其中，對李晉肅和杜甫的姻婭關系，李賀南游時間和地點、李賀詩歌編年系傳等引起了學術界的廣泛注意和較高評價。張劍說：“劉衍《關于李賀的家世——讀杜甫的〈公安送李晉肅〉》考察李賀父晉肅之行蹤，并推測晉肅與杜甫有“舅表兄弟”之親，是很有價值的發(fā)現(xiàn)”。①杜曉勤在對李賀生平研究的綜述中，說劉先生“《讀杜甫的〈公安送李晉肅入蜀……〉——研究李賀的一份重要材料》、《關于李賀的家世——讀杜甫的〈公安送李晉肅〉》在發(fā)現(xiàn)新材料的基礎上對李賀家世作出了新的考證”②。對于李賀南游及昌谷地點等問題，王祥說：“有人認為是在河南府試前(如孫望)，錢仲聯(lián)先生《李賀年譜會箋》定為李賀十八歲時(元和二年，即807年)，這一說法與朱自清先生的說法(朱認為是在‘入京之先’)大同小異。另一種說法是劉衍先生提出來的，他在《〈李賀年譜〉新箋》中認為：‘貞元末或元和初，李賀因省兄之便去和州，似屬可能；但東南之行當在元和九年?！雹塾謱Σ鹊木唧w位置的不同觀點加以介紹：“還有人說，以李賀詩中描述的昌谷山居的特點，驗之古今地理，參考當?shù)貍髡f，今三鄉(xiāng)鎮(zhèn)邊廟道上方有澗溝，古名昌澗，澗水北出漢山，西側為長巒山，李賀宅居，當在此山口”(劉衍《〈李賀年譜〉新箋》)。三種說法中，劉衍先生的說法最為晚出，又是實地考察所得，盡管不是無可挑剔，當然較為可靠些?！雹苤苌辛x對于《〈李賀年譜〉新箋》也加以高度評價：“劉先生的《新箋》以《朱譜》為基礎，吸收了錢仲聯(lián)以及20世紀80年代大陸李賀研究的成果，后出轉精，故多有新見。由于劉氏對李賀的詩作逐首進行過大量的研究，對唐代元和前期之史料亦征引豐富，所以《新箋》顯得底氣較足，分析具體。劉先生的《新箋》約3萬字，應該說，其體現(xiàn)了20世紀后50年大陸李賀研究的水平?！雹?984年出版的《李賀詩傳》，對李賀詩歌產(chǎn)生的環(huán)境、生平、生活的時代、詩歌的進步傾向、藝術特色、地位影響以及年表等作了較為深刻的論述和系統(tǒng)的闡釋，在當時這些成果都代表了當時的較高水平，也得到了讀者的高度評價。如《人民日報》1985年5月2日第三版“《李賀詩傳》……是一本較有創(chuàng)見的專著”。鄭波光也認為《李賀詩傳》：“從李賀個人特定身世和時代入手，進行嚴謹?shù)目甲C、深入的剖析，這就為理解李賀所有詩作提供了一把總鑰匙。同時，在解剖中，作者自有學術見解?！雹薮_實，《李賀詩傳》以詩傳人、因人析詩，對想象、構思、形象和語言等加以詳細分析和精要評論，是當時較有閱讀價值的著作。

在這樣的研究背景下，劉衍先生廣收善本、實地考察和廣泛吸收前人研究成果，推出了《李賀詩校箋證異》(以下簡稱《證異》)。這是新時期大陸出版的第一本關于李賀詩集的?？惫{證的書，馬積高先生肯定該書“它既較好地吸取了前人的成果，又糾正和彌補了前人不少的缺失”，⑦胡遂先生贊揚它是一本“征實求是，后出轉精”⑧的力作。諶東飚先生更是在《文學遺產(chǎn)》發(fā)表長文加以評價，認為該書：“既對前人的研究成果細加尋繹，甄別真?zhèn)?，擇善而從，又融匯自己多年潛心研究的新見，堪稱目前李賀詩歌整理、校箋的一部集大成之作?！敝R東飚先生根據(jù)《證異》引言說明，從編排、校勘、注釋和箋證四個方面入手，詳細舉例分析了該書內(nèi)容的獨創(chuàng)性和豐富性。

在編排上，《證異》努力還原最初四卷本的原貌。晚唐杜牧從沈子明處得到李賀集時，沈子明明言李賀親自編訂其詩為四卷，應當可信。然自宋以來，又有了本集四卷，外集一卷共五卷的多種刊本，詩的排列順序也多有先后混淆者。最接近李賀自編集原貌的宋刻本四卷本反而湮沒罕傳了。劉先生則根據(jù)北宋鮑欽止所說“李長吉集外詩二十三篇：《南園》一篇，第一卷所脫；《感諷》六篇，第二卷所脫；馀十六篇當附于第四卷后”，分別將外集一卷的詩編入四卷中，力爭還原李賀詩集的本來編排面目。此外，還將李賀其他輯佚詩、斷句及《〈楚辭〉評語》十五條作為補遺次于四卷之后，因而成為迄今為止收錄李賀作品最齊全的本子。在?？?、注釋上，《證異》以王琦本為底本，廣泛選取宋元善本、明清刊本以及其他文獻資料研究勘正，辨析同異，擇優(yōu)選擇，有理有據(jù)。如《出城別張又新酬李漢》中的“地理陽無正，快馬逐服轅”，包括王琦在內(nèi)的注家都不知所云。吳闿生發(fā)現(xiàn)陽無正即孫陽(伯樂)和郵無正，都是善相馬者?！袄怼碑敒椤奥瘛敝灐⑾壬忠檬癖?、蒙古本，征實“逐”為“遂”之誤，疑難就渙然冰釋了。又同詩中“流采長傾湓”之“采”，舊本有作“來”，作“米”者，“湓”則都作“盆”。舊注則有“無旱涸之嗟”者，有“膏液長流”者，有“流米傾盆”者，均與上下文義不合。《證異》根據(jù)宋本加以改正，并在注釋中云：“流采，光澤豐潤。湓：水往上涌貌?！币馑紴椤拔恼虑Ч攀拢瑢⑷缢砸玳L久涌流?！毙：妥⑨尪加欣碛袚?jù)。對《李憑箜篌引》首聯(lián)“吳絲蜀桐張高秋，空山凝云頹不流”中，《證異》根據(jù)宋蜀本，訂“空山”為“空白”，意思是天空，并引用了《列子·湯問》中的薛譚學藝之典，證明空白為夸飾箜篌演奏時候樂音響遏行云的高超技藝?！恶R詩》其十一中有“內(nèi)馬賜宮人，銀韉刺麒麟。午時鹽坂上，蹭蹬溘風塵”。舊注說此詩以馬賜宮人，用賜宮女之馬與負重之馬兩相對照，“諷刺重女色而不重人才”，意思牽強?！蹲C異》根據(jù)韓愈的《王適墓志銘》、杜甫《逢唐興劉主簿》及唐時學士例賜飛龍廄之馬之事，將“宮人”校訂為“官人”，“午時”校訂為“年時”，證明該詩實為詠一詩一馬，寓意為：內(nèi)馬本為官人所乘之馬，卻常用來拉鹽車上太行，以至困頓而依望風塵，不能上。如此等等，都對理解全詩關系重大。又《證異》對前人注釋謹慎地審視和考訂，對舊注糾誤正訛較多，并不輕易“拿來”。又如《貴主征行樂》中“奚騎黃銅連鎖甲”，王琦等舊注多引鄭玄《周禮注》，釋“奚”為女奴、宦女，因謂全詩是寫公主出行宴飲。《證異》則釋“奚”為宦官，并在箋證中舉例分析了以“奚”指宦官的來歷。最后根據(jù)史實，說明此詩是諷刺宦官吐突承璀統(tǒng)兵討伐王承宗事。證據(jù)充分，令人信服。根據(jù)劉先生自敘，像這樣糾正舊注錯誤之處，全書有近兩百處。此外，舊注引文有誤而加以改正者，所引材料不全或不典型而加以增補者，為數(shù)也不少。箋證方面，在每首詩后立箋證一目為本書的一大特色，也是最能體現(xiàn)作者耗費大量精力的一部分。其篇幅長短不一，內(nèi)容側重各有不同?；蚩甲C寫作時間和地點；或分析內(nèi)容、題旨；或闡明藝術情趣；或指點層次、脈絡；或褒貶得失；或辨別真?zhèn)危饔袀戎?，詳略不等。如對寫作時間的考訂。對《雁門太守行》寫作的時間、地點，歷來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有的學者還說該詩“虛構事實”。作者經(jīng)校勘《唐摭言》、《韓子年譜》、方崧卿《年譜增考》、《韓集舉正》，訂正為元和二年謁韓愈之作。認為詩歌借舊事寫時事，按唐人行卷風格，不應求全責備。它是壯士慷慨赴難、壯烈殉國的悲壯詩章，與屈原的《國殤》、鮑照《代出自薊門北行》為同一旨趣。又如《惱公》長詩，晦澀艱深，歷來解釋者多不得其旨，將其貶為狹邪之作，把它當作李詩的糟粕。作者旁征博引地箋證后，認定“它實在是一首寫愛情悲劇的藝術性極強的佳構”“主題是為女子愛情鳴其哀怨”，改變了傳統(tǒng)認為不是好詩的論點。⑨

正因為《證異》取得了較大的成績，1994年，榮獲湖南省第二屆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獎。該著作還引起了香港學人的注意，如何新波92年在《大公報》發(fā)表評論文章，認為：“這是一部精心?？?、重新考釋李賀詩集的力作?！薄皟?nèi)容翔實，?？奔氈?，論證嚴密，是此書的突出特點。”⑩直到21世紀，研究李賀的論文都還離不開對本書的參考和借鑒。張忠綱在述評唐詩研究成果時也云：“該書還據(jù)宋元善本和其他諸本，對每首詩均作了重新?？保m正了通行本的某些訛誤，提供了許多供參考的異文。每首詩后的‘箋證‘或考寫作時地，或剖析內(nèi)容題旨，或闡明藝術情趣，或褒貶得失、辨別真?zhèn)?、頗利于讀者理解原詩。其中時有新見，可見作者用力之勤?！倍艜郧凇抖兰o中國文學研究·隋唐五代文學研究》云：“該書的‘證異’以王琦《匯解》為底本，廣取李賀集宋元善本、明清刊本及其他文獻資料研究勘正，在文字上做了許多發(fā)疑正誤的工作。”張劍《二十世紀李賀研究述論》中也云該書：“兼?？薄姹?、箋證為一體。他以宋元善本校勘王琦本文字錯訛上百處，并在附錄部分對李賀年譜、版本情況做了梳理；箋證是該書的主要部分，或析其情趣題旨，或指點層次脈絡，或辨真?zhèn)?，用力甚巨?！?/p>

中晚唐詩人姚合成就較高，不僅對晚唐五代詩歌創(chuàng)作影響很大，而且對宋以后的詩人影響也很多。其詩多為近體，尤工五律，當時號稱“武功體”。但是八九十年代學術界對姚合詩研究較少，不管是版本文獻研究，還是內(nèi)容藝術的研究，成果都不多。在這樣的背景下，劉衍先生對姚合集中的偽詩加以考證，認為《莊居即事》、《原上新居》、《題梁國公主池亭》、《郡中西園》等12首詩為偽作。如考證《原上新居》云“此首與王建詩重出，單失注?！度圃姟肪硭木虐艘先浽姇r注云‘一作王建詩’，可知編者已存疑?？寄纤闻俗阅了悤队涀霚Y海》卷一三九，錄其頷聯(lián)，作姚詩。然此書幾經(jīng)后人補編合并。已失其真，且剝落太甚，不足征信，《詩淵》復有錄之，故成魯魚亥豕。又王建詩雖多與他家重出，亦多偽誤，但此首系其組詩‘原上新居十三首’之五，余皆不與他家重；且王建曾歸咸陽，卜居原上，詩之首聯(lián)，王建集作‘春來梨果盡，啼哭小兒譏’，而所傳姚合此詩之首聯(lián)，顯然被改竄而詩意捍格。故當作王建詩。”對該詩的歸屬權進行了簡要的小考，言之成理，據(jù)之可信。另外，作者對姚合533首詩中的332首作了“?？庇洝?，或?qū)懥税凑Z。對流傳的姚合詩的真?zhèn)芜M行了較為詳細的校勘，雖然有些還有待商榷，但無疑給研究姚合詩歌的人指明了方向。杜曉勤先生也在“惜墨如金”的20世紀姚合研究介紹中，肯定劉先生的成就：“對姚合詩歌作品進行整理的成果則有曹芳林的《姚合詩辯證》和劉衍的《姚合詩集?？肌返?。”

二、古代散文研究

散文在當代文學視域中和詩歌、小說、戲曲并稱為四大文學樣式，但是在古代文學研究界，散文研究一直是最為薄弱的環(huán)節(jié)。不僅是古代散文的內(nèi)涵沒有統(tǒng)一的共識和明確的界定，而且其范圍和理論話語也沒有公認的術語和規(guī)則。有把古代散文等同于古代文體學研究的，也有主張把古代散文用古代文章來代替，從而取消古代散文這一個概念的，還有認為古代散文無所不包，即古代的經(jīng)、史、子和集中的文章都是古代散文，等等，不一而足。古代散文究竟是“漢語的文章”，不同于當代文學意義上的美文，應該包括古代各類文體，如詔誥制令、表啟奏疏、碑志銘誄、辭賦駢文等，還是只能指向那些文學性、情感性強且具有形象性的文章？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正因為散文研究對象的不確定性和理論話語的缺乏性，反過來也制約了散文研究的深度和力度。整體上，古代散文研究成果薄弱。在為數(shù)不多的古代散文研究專家中，劉衍先生是散文史研究中成就突出的一位。

散文史研究，包括通史研究和斷代史研究。其中，郭豫衡、譚家健、韓兆琦、孫昌武、吳小林、葛曉音等在劉先生散文史著作問世前后都對古代散文有過專門研究。而劉先生在廣泛吸收前人成果的基礎上，開拓創(chuàng)新，取得了較為突出的成就。其著作和編著包括：湖南教育出版社1994年出版的《中國散文史綱》，被中國古代散文學會會長譚家健先生譽為“第一部貫通古今的散文通史”；南方出版社2000年出版的《中國古代散文史論稿》和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年出版的《中國古代散文史》。此外，還主編了普及性的兩本著作，即南方出版社1997年出版《唐宋八大家散文精品導讀》和百花文藝出版社2001年出版《中國散文鑒賞文庫》(古代卷)。正因為劉衍先生的古代散文研究成果豐富，1996年他當選為新成立的中國古代散文學會副會長。綜合劉先生散文研究成果，我認為其成就可以概括為以下四點：

首先是較早以通史的形式，按照散文文體自身發(fā)展的規(guī)則，結合作者生平和人生經(jīng)歷，特別是作品本身形式特點和內(nèi)容特色，較為系統(tǒng)地展示了中國古代散文發(fā)展的線索，勾勒了古代散文發(fā)展的脈絡，樹立了古代散文史撰寫的通用規(guī)則。如《中國古代散文史》從龍山陶文、甲骨刻辭、銅器銘文等探討散文的萌芽，從實用和審美方面闡釋先秦兩漢的散文，以敘事視角分析史傳散文和以議論筆調(diào)剖析諸子散文，從古代文體角度分漢魏散文等等，都融匯了作者的匠心和見解。其次，論述對象廣泛，幾乎涉及到了詩詞曲以外各種文章，較為全面地展示了古代散文發(fā)展的實際史實，而不是根據(jù)西學東漸后的純文學散文概念。這樣比較符合中國古代散文的存在情況。如先秦兩漢時期的卜辭、《左傳》、《三國志》、《后漢書》、《世說新語》和《水經(jīng)注》等都作了專門的論述。這些文本的選擇都表明了作者試圖運用傳統(tǒng)的散文觀念去疏理中國古代散文發(fā)展的歷史進程。再次，對于古代文章中受到歧視和冷落的駢文，作者也在南北朝、唐宋和明清散文中，以大量篇幅論述駢文代表作的形式特點、思想內(nèi)容和藝術成就。不僅從漢字修辭特點，而且還從中華文化特點去論證其合理地位和突出成就，從而豐富了古代散文研究的內(nèi)容。王運熙先生早在60年代就提出“古典散文的研究應該包括駢文在內(nèi)”。譚家健先生在《關于古典散文研究的若干問題》中也指出駢文不能排斥在散文之外。唐宋時期，四六駢文和當時的散體文章，即古文或平文對立，但從現(xiàn)代文學觀念上看，從散文是和詩歌、小說、戲劇并列的文類看，今天研究古代散文，應該包括散行的散體文和對偶的駢體文。而劉先生正是在對古代散文有了深刻了解的基礎上，才對駢文發(fā)展史作了較為詳細的論述。最后，劉先生對中國古代散文，特別是唐宋散文發(fā)展的軌跡和特征作了深刻的論述，在時人研究的基礎上更進一步，豐富了古代散文史研究成果，深化了論述對象的研究領域，延展了唐宋名家的研究視野。如對初唐四杰、燕許、陸贄、韓愈、柳宗元、歐陽修、蘇軾、王安石、朱熹等的散文作了較為全面的分析，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當代學人對劉先生散文研究也有較高評價。如對于《中國散文史綱》，建華認為“填補了我國散文史研究領域的空白”。強調(diào)該書一方面拓展了古代散文研究的外延，將其源頭上溯到甲骨文；另一方面對古今散文家的代表作品和思想特征進行了簡要的勾勒；又突破庸俗的社會階級論和把文學當成政治的附庸的狹隘的社會歷史批評觀點，對散文史上一些禁區(qū)和誤區(qū)作了有益的探索，體現(xiàn)了作者的學術眼光、學術才華和學術膽識。對散文史上一些存在很大爭議和分歧的作家作品進行了力所能及的客觀評價，盡量讓文學成為真正的原生態(tài)的歷史，而不是成為作者主觀上的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如對于周作人、林語堂的評價就是代表。王德欽認為：“全書從甲骨文、金文和《易經(jīng)》講起，將它們視為散文創(chuàng)作的最初萌芽加以闡述，接著講散文發(fā)展的幾個高潮，從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史傳散文和學術散文，一直講到當今的散文創(chuàng)作和理論研究?！睂崬橐徊空嬲饬x上的中國散文史。它把歷史的發(fā)展和散文本身的演變作為并列的兩條線索，既突出了散文自身的運動變化，又兼顧了作為散文運動變化的歷史背景，突破了單純的以王朝的更替劃分章節(jié)的文學史傳統(tǒng)，具有注重文學形象的美學意義、強調(diào)文學主體意識的發(fā)展和變異、突出文學體裁傳承鼎革的歷史過程等三個特點。龍長吟則云：“論者能運用社會學、文化學、心理學、美學等多種知識，并采用系統(tǒng)論等新方法，對作家作品和散文現(xiàn)象作全方位的研究，頗有新意?！薄安粌H微觀分析準確、新鮮、深刻，而且在宏觀把握上，特別是對各個不同歷史時期，散文發(fā)展的不同風貌與特色的比較上，很見功力。”“無論是從論述的角度或包羅的內(nèi)容或歷史的覆蓋面，《史綱》都是一部合格的中國散文歷史的專著?！睂幙〖t在總結20世紀古代散文研究成就時說：“1994年湖南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劉衍主編的《中國散文史綱》是一部較完整的散文通史，包括了古代卷、近代卷和現(xiàn)代卷三個部分，……另外，劉衍近年來出版的個人散文史專著還有兩部?！吨袊糯⑽氖氛摳濉罚?000年由南方出版社出版，此書對唐宋部分所論較詳，約占全書篇幅的二分之一。《中國古代散文史》，2004年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該書在梳理古代散文發(fā)展演變的基礎上，還從本體論的視角對古代散文縱向歷時性發(fā)展規(guī)律和橫向共時性特點進行闡述，對傳統(tǒng)散文理論思想也作了簡明的總結?！蓖瑫r，劉先生主持的“中國古代散文研究”曾獲得湖南省高等教育省級教學成果二等獎，專著《中國古代散文史》被推舉為普通高等教育“十五”國家級規(guī)劃教材，由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年出版。另外，在教學生涯中，先生先后撰寫了“散文基礎和創(chuàng)作”的系列論文，或辨析古代散文類別和文體的復雜性和自由性、現(xiàn)當代散文概念和分類；或?qū)糯⑽木芳右詫ёx，含英咀華，精見時出；或?qū)ΜF(xiàn)代散文特質(zhì)和創(chuàng)作條分縷析，等等，都體示了先生對于散文研究用力甚勤。

總之，研究唐詩，特別是李賀、姚合，研究古代散文，特別是古代散文史，都離不開對劉衍先生相關成果的參考和借鑒。人生有涯而學海無涯，學問雖廣而博大為難。當代學人，能在某領域甚至某方向取得公認的學術成就，得到他人的公認評價，已屬不易。有鑒如此，可以說，劉衍先生是我國唐代詩歌和古代散文研究領域中較有影響的專家。其成果不僅啟發(fā)當代學人，也會讓后來的研究者受益匪淺。

[注釋]

①張劍《二十世紀李賀研究述論》，《文學遺產(chǎn)》，2002年第6期。

②杜曉勤《20世紀中國文學研究·隋唐五代文學研究》北京出版社2001年版，第513頁。

③王祥《李賀》，春風文藝出版社1999年版，第23頁。

④王祥《李賀》，春風文藝出版社1999年版，第8-9頁。

⑤周尚義《李賀歌詩論考》當代世界出版社2001年版，第59頁。

⑥鄭波光《新書報》，1985年7月10日。

⑦馬積高《評〈李賀詩校箋證異〉》，《出版工作》，1989年第5期。

⑧胡遂《征實求是 后出轉精——讀〈李賀詩校箋證異〉》，《中國文學研究》，1992年第2期。

⑨以上對編排、?？?、注釋和箋證的述論，參考了劉衍先生本人著作自述以及諶東飚《李賀詩歌整理校箋的新成果——評劉衍〈李賀詩校箋證異〉》，《文學遺產(chǎn)》，1992年第3期。

⑩何新波《采擷群芳，畢呈精華——讀〈李賀詩校箋證異〉》，《大公報》，1992年6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