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遠清
(中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湖北 武漢 430070)
《成長的故事》①雖然不少作品寫于20世紀50至60年代,但卻不是“戰(zhàn)斗文學”,也不是“懷鄉(xiāng)文學”。它沒有淋漓盡致描述苦難,沒有被迫離鄉(xiāng)背井的感傷,沒有對大陸紅色政權的控訴,從而給人一種不迎合主流話語的清新感。
《成長的故事》是單純的和富有教育意義的。蔡文甫以一位年輕作家的眼光,去觀察臺灣社會及其復雜的人際關系。他沒有像長詩《常住峰的青春》②的作者葛賢寧那樣熱衷于大敘事,而是寫自己理解的小小世界,諸如一個家庭,一個舞廳,一座破廟。小說敘述從容,人物心理刻畫細膩,《懸崖》式的愛情故事令人神往,極大地緩解了人們對于那個白色恐怖年代的緊張心理。
在蔡文甫的文學世界中,比“戰(zhàn)斗”和“復國”更為恒遠的是人性,而比人性更為恒遠的是對未來的憧憬,對美好社會的期待,對和諧人際關系的向往。在這部新出的舊作中,蔡文甫所要表達的依然是道德或者說是“救贖”的主旨,或像《她要活下去》告別絕望“向上提升”的力量,或又似《希望》所說的:
“希望”是美滿的,經(jīng)常保持著希望是幸福的,我正憧憬著美麗的未來。
作為從軍隊退役的作家,蔡文甫的第二故鄉(xiāng)臺灣是一塊不平凡之地。它經(jīng)歷過中日戰(zhàn)爭,見證過國民黨撤退來臺的艱苦歲月,經(jīng)歷過血與火的洗禮,這種背景使蔡文甫倍感成長的重要性,他總是把成長和人格的鑄造融合在一起,人性的鍛煉就是成長的歷史,成長歷史就是人生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眾多作家競寫時代的動蕩和戰(zhàn)爭殘酷的年代,蔡文甫將自己的筆觸伸向日常生活,轉向戲院,轉向萬家客廳,轉向夜總會,轉向《相親宴》。這種相親宴,是民族型的,又是文化型的,以此描繪出那個年代的社會風俗和生活的歷史圖景。飽含深情的筆觸,加上生動細致的描寫和如行云流水的文字,使這些短篇小說和劇本無論在思想性、現(xiàn)實性還是可讀性方面,都有一定新意。
可貴的是,從踏上文壇起,蔡文甫不玩文學,他始終堅持追求人性的完美和“為了他人,犧牲自己不是傻瓜行為”的思想力量。他不刻意雕飾人性美,也不是說教式地演繹道德主題。他筆下的人性美是情節(jié)的自然流露。雖然從現(xiàn)代小說中吸取過營養(yǎng),但蔡文甫不凸顯現(xiàn)代西方文化中的個性與自由,而更多的是指向民族傳統(tǒng)中的善、忍、寬容的本性。以前面提及的《相親宴》為例,在這談婚論嫁的場合上,無數(shù)的客人——包括舅公、姑丈、姨媽、區(qū)長、局長都帶著搜索、新奇的目光,來觀察未來的新郎何萬福,胡總經(jīng)理則挖苦他“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但他不還擊。對他心愛的人穎香千呼萬喚不出來,雖然感到委屈,但還是耐心等待。到離開時,客人們對他品頭評足,不是說他頭發(fā)樣子難看,就是說他皮鞋又舊又破,家里一定很窮,但他同樣不和這些人一般見識,只發(fā)幾句牢騷便揚長而去。
正在成長的青年何萬福,其形象無疑具有代表性。在鮑家客廳中,我們通過人物對話和看熱鬧的場面,感受到的是生命的無奈和追求幸福的艱辛。在《新聞一則》中,當吳老頭懷疑自己的女兒靠賣身為自己付昂貴的醫(yī)藥費,甚至去跟蹤女兒時,他多次自責——
他怎能確定蘭英在酒家呢?他沒有見她走進那大門,甚至也沒有看到她走進小街,這樣認為她墮落,未免太武斷了。
女兒為了父親的健康不惜下海做舞女,而做父親為了保全女兒的名譽,也不忍心將西洋鏡拆穿,這和作者寫的另一篇小說《豬狗同盟》的主旨一樣:“畜生這樣友好,我們?nèi)祟愒跄芑ハ嗖录?、殘殺。”所不同的是,《新聞一則》是寫人而非寫動物,結尾則是以悲劇告終,這就更帶震撼性。
蔡文甫的小說,是一種傳統(tǒng)的創(chuàng)化。他有意淡化作品的戰(zhàn)斗性,而著力強調(diào)精神性的因素。對老一代希望后來者勝過自己的心情,對年輕人追求美滿幸?;橐龅那楦袪顟B(tài),均浸潤在他的小小說、短篇小說和廣播劇、電視劇中。他力求筆墨有變化,不僅不重復別人,也不重復自己。他希望“每一篇小說的形式、技巧、描繪方法都不一樣”,如《相親宴》、《犧牲》是用極短篇的手法,結尾出現(xiàn)高潮,而《綠衣使者的獨白》,夾敘夾議,用時空、對話混淆的方式,描繪主人公憂郁的心情和挫折經(jīng)歷,與一般的寫法不甚相同。《成長的故事》中的男孩,誤以為后母不喜歡他,在一次暴風雨中發(fā)現(xiàn)自己誤會了對方,這時他才覺得自己長大成熟了。值得一提的是《恐怖之夜》,用全新的超現(xiàn)實主義手法,批判連做棺材也偷工減料這種缺德行為,寫得非常生動。這是一種全新的“恐怖小說”,作者描繪主人公心理緊張狀態(tài)起伏有致,寫他受驚嚇而做噩夢的思想變化過程綿密細膩。黑云壓城的氛圍,“琵琶聲、棺木移動聲、神像吹氣聲”鬼氣拂拂的筆調(diào),幻化出蔡文甫少見的演奏“鬼曲”之凄美。作者用夸飾手法寫丁師傅“做了虧心事,就怕鬼敲門”的感受:
感到整個廟宇在顛簸、晃蕩,整個地球在顫動、搖撼。頭腦、肢體在暈旋、暈旋……心被撬空,膽被捏碎,神經(jīng)被割斷,知覺被麻木。
這種不知自己是在陽間還是在陰間,是在廟里還是在廟外的錯位,盡展貧瘠荒蕪年代里人性的丑惡與混濁。這是人物對自己尊嚴和精神踐踏的宣告,盡管是在荒郊野外的三更半夜。
在20世紀70年代,臺灣文壇出現(xiàn)過一種“接力小說”。顧名思義,這種小說是一個人寫開頭,其余作者按開頭的情節(jié)延伸下去。俗云“萬事開頭難”,負責寫開頭的蔡文甫考慮到其他九位作者有內(nèi)容可發(fā)揮,在布局時精心構思開了一個大門,讓女主角走進學校找老師,使接力者郭嗣汾、司馬中原、蕭白等人有了創(chuàng)造的余地。這篇小說盡管年代模糊,地點不明,但不妨礙我們欣賞作品的藝術性。蔡文甫深知,一般讀者愛讀小說,是看書中的人物喜怒哀樂的變化,以及愛欲情仇的情節(jié)。作品中的人、事、物,在任何時空都可能發(fā)生,所以不特別記載時、地,是給讀者留下聯(lián)想的余地,這正是蔡文甫的高明之處。
回憶錄尤其是自傳,在臺灣文壇悄悄流行起來,前后有紀弦的三部回憶錄、上官予的《千山之月》、陳若曦的七十自述《堅持·無悔》、王鼎鈞的《文學江湖》、齊邦媛的《巨流河》。蔡文甫的《天生的凡夫俗子——從0到9的九歌傳奇》③(以下簡稱《天生的凡夫俗子》),是其中卓立不群的一種。
作為耄耋老人,蔡文甫仍然思路清晰,往事娓娓道來,這全靠“記憶”、“回憶”這兩種方法。《天生的凡夫俗子》寫著者親歷兵荒馬亂的年代,以至學農(nóng)不成學文,學文不成學商,學商不成學武,學武不成從公、從教,從事新聞、從事出版……這些復雜經(jīng)歷之記憶,著者均將其故事化。個別地方也有非親歷性書寫,但都建立在可靠的史料基礎上,因而讀來親切感人。
作品前面有《楔子》,后從傳主出生在河川縱橫,時有載著捉魚鳥的小舟穿梭在柳蔭下的江蘇鹽城縣建陽鎮(zhèn)旁的馬廠鄉(xiāng)寫起。蔡文甫以童年記憶作為立傳的依托,向大動蕩的戰(zhàn)爭年代發(fā)出深度的歷史追問,既展現(xiàn)了“母親撒手,時局逆轉”的身心成長與國共兩黨之間的復雜沖突,也傳達了“從軍報國,進入憲兵隊”對個體生命發(fā)展所起的強大制約作用。“兄命難違,匆促離營”無不在反思和審視個人棄文從武的成長史,其中體現(xiàn)出不經(jīng)磨難、不經(jīng)挫折哪有往后事業(yè)成就的經(jīng)驗,均與傳主“峰回路轉,接受戶政訓練”這些特殊經(jīng)歷有密切的關系。
這種強大的社會政治倫理對個人成長的規(guī)范,一直延續(xù)到《突破浪潮,成長苦澀》中。第二章不再寫流亡失學,而寫“隨軍撤退,駐防荒島”,強調(diào)著者在戰(zhàn)亂中無可選擇的政治身份,展示個人生命“轉進臺灣,接受無線電訓練”的失控狀態(tài),傳達傳主對戒嚴時代軍事化歷史的尖銳質(zhì)疑。無論是在《中華日報》發(fā)表處女作《希望》,還是“苦讀四年,高考及格”所體現(xiàn)出橫跨不同領域的感受,穿越多層時光網(wǎng)絡的印象,面對“既然撤職,何必留任”所產(chǎn)生的無家可歸的恐懼心理,尤其是后來“教學與創(chuàng)作齊飛”的經(jīng)歷,均匯成歷史記憶河流,將個人的生命體驗契入社會倫理之中。
蔡文甫寫自傳不是臺灣出版界的個例,它具有普遍的傳記文學寫作意義。今天人們最關注的是蔡文甫如何為作家服務,為讀者提供最佳的精神食糧,可是作為出版家而非出版商的任務不只是出書出人才。出版家寫傳記更不在于闡釋出版常識及其技巧,或者是把自己的出版經(jīng)驗傳授給他人,而在于探索歷史真實,把還原并確定“信史”作為自己的職責。蔡氏寫史的經(jīng)驗同時提示我們:寫傳記最重要的在于和讀者及作者結成一個生命共同體,這是比普通友情更為內(nèi)在也更為深刻的關系。著者“只靠作品,不靠學歷”的求職與投稿經(jīng)驗,不只是對我們認識傳主取得成就的原因有幫助,而且對那些無大學文憑的文學青年邁入文壇,同樣有借鑒作用。
幾乎在所有關注臺灣文壇的人看來,蔡文甫都是一個難解之謎,一個另類的奇跡。從當中學教師到當大報副刊主編,從編報紙到從事出版行業(yè),從九歌出版社創(chuàng)辦到成立天培文化公司等分支機構,從出好書到出版《中華現(xiàn)代文學大系》,從策劃梁實秋文學獎到設立“兩百萬長篇小說征文”,他每走一步,都在文化界引起巨大的反響。然而人們只看到送給蔡氏的鮮花和掌聲,而忘了蔡文甫事業(yè)成功后面一系列的“創(chuàng)傷記憶”。《天生的凡夫俗子》中所寫的這類記憶,有著者擔任值星官處理白雪溜冰團勞軍所謂“不公”的指控,有“遭誤會的桃色紛爭”,有“自修英文連連失敗”,小說《豬狗同盟》差點引發(fā)坐牢的風波,其遭遇令人同情,化險為夷的細節(jié)真實可信。除了它是個人的親歷外,還在于作者與官方話語拉開了距離。這是無需政治“正確”而隱瞞事情原貌的真實回憶。在某種意義上,《豬狗同盟》中的主角郭明輝被解讀為影射“國民大會”,母豬生了18頭豬被指責為諷刺蔣介石連任18年,這種誣告均可納入災難“見證敘述”類別的個人回憶。這里有新聞報導作旁證,有王璞當年約稿動機的轉述,有王升將軍“存查”結案的批件。這些材料在取信讀者的同時,調(diào)動他們的情感以幫助建構白色恐怖和文字獄災難的記憶庫。這類敘述不以文字優(yōu)美取悅讀者,而以每月公布禁書目錄的實況披露,引發(fā)受眾對戒嚴時期“警總”橫加干涉寫作自由的批判和否定,這有助于進一步充實臺灣禁書史,以及強化情治人員入侵文壇所帶來的災難性記憶。作品也談到“柏楊的專欄經(jīng)常受警告,更有新聞記者被槍斃,報社編輯、廣播明星被關的傳聞”,但蔡文甫更著重從親身感受,從凡夫俗子的角度來講述當年文壇發(fā)生的“文字賈禍”的前因后果,強調(diào)災難故事敘述的感染力,這比那些拋棄細節(jié)的宏觀論述更能引發(fā)受眾對苦難故事的認同。這是人性感染和藝術感染互相交融的結果。
對蔡文甫來說,記憶不僅是被“負責教務,潛心改革”的經(jīng)歷及戒嚴文化的外在力量型塑的產(chǎn)物,也是記憶主體“為人生旅程補白”能動性建構的結果。著者“從0到9”即從白手起家到成為九歌事業(yè)群總裁的過程,并不呈直線發(fā)展。他一生挫折不斷,“一路頂著逆風行駛”。只有六七分才能的人卻要做七八分的事,這些事跡如不是通過“奏九歌而舞韻兮”的敘述方式,其經(jīng)歷就往往顯得零碎不系統(tǒng),或完整卻不見得清晰。由于著者把經(jīng)歷和評價連在一起,才使經(jīng)歷變得有意義,由此成為受眾參與分享的共同財富。這種效果的獲得,離不開布局的變化和修辭手段。即是說,蔡文甫不是在寫流水賬,而是對自己的經(jīng)歷有選擇和加工。在敘述時,他沒有嚴格按時間順序,如開頭從《一杯黃土——武陵“漁人”回鄉(xiāng)記》寫起,這種倒敘法對讀者就很有吸引力。可見《天生的凡夫俗子》的歷史記憶,并不是自然主義的,而是經(jīng)過組合和剪裁。正是這剪裁外加回溯式的敘寫,讓人們更樂意于接受作者所講述的與人奮斗、與天奮斗的故事,從中折射一個時代演進的足跡,描繪一幅中國被分割然后兩岸親人又得以團聚的風情畫。
自傳不似小說要擔負起刻畫人物的重任。但好的自傳,同樣可以把有關人物寫得栩栩如生,只不過不是用虛構手段而是按事實本來面貌呈現(xiàn)出來。如《天生的凡夫俗子》數(shù)次寫到的散文家王鼎鈞,就是一位令人難忘的預言家。他“教唆”蔡文甫辦出版社,以接二連三的事例說服他,認為此時出馬是出版的黃金時代。為此,他采用激將法:
“我們一人辦一家出版社,互相奧援……”我說資本不夠。他說,會先借錢給我湊足。我說沒有書稿。他說,他要特地為我寫一本新書。
對辦出版社一直缺乏信心的蔡文甫,王鼎鈞的“謊言”和預言起了決定性作用。他用三寸不爛之舌許諾自己也會辦出版社,這其實是誘餌,目的是將蔡文甫“拉下水”。蔡文甫曾寫過《受騙記》的文章,寫著者被一個學生所騙的經(jīng)過?,F(xiàn)在,蔡文甫也完全可以寫另一篇《受騙記》,記述自己如何被這位步蘇秦、張儀合縱連橫之后的說客的甜言蜜語所蒙蔽去下海,去誤闖出版界。不過,這被“騙”自始至終都是自愿的,其經(jīng)驗也是愉快的,完全不同于上述創(chuàng)傷記憶。正是這“創(chuàng)傷記憶”與“甜蜜記憶”的互補,《天生的凡夫俗子》才顯得魅力倍增和耐人尋味。
在大陸,作家寫傳記成為一種時尚。不少傳主在寫書過程中,出于現(xiàn)實利益的考量,扭曲記憶的原貌,向讀者遮蔽自己所做過的錯事乃至壞事。如有一位文化名人,為改編、偽造自己的文革歷史,給自傳起了一個花哨和欺騙性的名稱“記憶文學”。他這種“記憶文學”專記自己過五關斬六將的經(jīng)歷,而有意遺漏自己所做過的蠢事,隱瞞自己所做的錯事,修改自己所做的壞事。在蔡文甫的傳記中,不存在虛偽、欺詐、刁橫、丑陋的痕跡。他深知,真實是人格的命脈,同時也是藝術的生命線。故他下筆不溢美不拔高,平實寫來,形成其自傳的獨特風格。著者生來就不喜歡鑲金嵌玉的語言,他用一種雖不夠生動但卻十分素樸的筆調(diào)記敘。如果說,作者是“天生的凡夫俗子”,那他寫傳記就是“天生的不會說謊話的凡夫俗子”。像他寫自己學交際舞和談戀愛的經(jīng)過、處罰學生的方式、公文包里不裝鈔票而裝滿稿件,和《中國時報》要他跳槽而他婉拒的經(jīng)過,就寫得平凡、平淡、平實,真可謂是文如其人,書如其人。
為人誠懇篤實的蔡文甫,從不把自己裝扮為學富五車的知識分子,裝扮為先知先覺的天才。他以自己從軍、教書、編報、出版的平凡經(jīng)歷串聯(lián)出《從0到9的九歌傳奇》。這些經(jīng)歷不是平分秋色,而是以白手起家辦出版由“蔡三棟”轉到“蔡九棟”乃至“蔡一街”的變遷,形成全書的高潮。在他筆下,有冒險家,有打工仔,有淘金者,有投機商,有助人為樂的好漢,他們相生相克,共同組成了一個充滿權力、機遇、拼搏、成功的都市奇觀。蕓蕓眾生的欲望與憧憬,轉機與殺機,蔚為大觀,不愧為一位成功人士的奮斗史和創(chuàng)業(yè)史。
《天生的凡夫俗子》的文獻價值,還在于提供了許多文壇史料和掌故,如林海音審稿細致到留意作者稿件的裝訂方式、顏元叔的投稿趣聞、在“皇冠”出書的經(jīng)驗以及梁實秋文學獎的策劃經(jīng)過,這對了解臺灣文壇生態(tài)及研究臺灣作家的生平,均是難得的第一手資料。
歷史是在否定之否定的過程中不斷演進的。今天,我們一方面要通過讀《茱萸的孩子——余光中傳》④這類名作家的傳記,來確認和承續(xù)我們的文化之根和精神之魂,另一方面也不能忽略出版人的傳記所蘊含的特殊價值和魅力。在《天生的凡夫俗子》中,著者對成長的記憶,對人生的思索,對故土的懷念,或?qū)Τ虑镞@類“伯樂”的感激,均讓人感到自然清新,意蘊深厚。這確實是一冊傾情而作的自傳,一本能給人思想養(yǎng)料的回憶錄,同時也是一本具有文學史和出版史料價值的好書。
注釋:
①蔡文甫:《成長的故事》,臺北:九歌出版社,2010年。
②葛賢寧:《常住峰的青春》,臺北:中興文學出版社,1950年。
③蔡文甫:《天生的凡夫俗子——從0到9的九歌傳奇》,臺北:九歌出版社,2005年。
④傅孟麗:《茱萸的孩子——余光中傳》,臺北:天下遠見公司,199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