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國慶前夕,回到祖國大陸的懷抱,趕往東莞厚街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當晚住進東莞嘉華大酒店后,我和三位朋友一起去洗腳。由于房間緊張,我和一位朋友分在一間(這位朋友是中國著名的作家和雜文家)。等了有十多分鐘,兩位二十出頭的洗腳妹才趕過來。一邊洗腳,一邊聊天,初中畢業(yè)的女孩子來自湖南,小學畢業(yè)的這位來自海南三亞。她們大概為了打發(fā)時間,總是找我們聊天,我們無法繼續(xù)剛才的聊天,也就開始和她們聊了起來。不一會,我向朋友建議:我們不如來個小調(diào)查,問一下兩位女孩對國慶大閱兵的看法,因為兩位洗腳妹進來前我們也在聊國慶大閱兵。
于是我問兩位洗腳妹妹:“你們怎么看國慶閱兵?”
兩位異口同聲地說:“很好啊?!?/p>
我繼續(xù)問:“你們認為好在哪里?”
兩位的看法稍微有些不一樣,一位說:“很整齊?!绷硗庖晃徽f:“很強大,很威風?!?/p>
我又繼續(xù)問:“但這種大閱兵其他國家都沒有,或者說沒有我們的規(guī)模大,你們怎么看?”
這時兩個女孩子都有些興奮,其中一位說:“我們強大了嘛,很好。”另外一位說:“中國和其他的國家有不一樣的地方,我們很特殊,但很好?!?/p>
說到這里,兩位女孩子的態(tài)度挺明確了。我又繼續(xù)問那位中學畢業(yè)的女孩子:“這種閱兵除了好看和威風之外,當然讓我們都感到‘很愛國,但你能想到什么其他的意義嗎?”
這時,一位洗腳妹反問了一句:“你說,美國人是不是氣死了?”
我不解地問她:“為什么美國人會氣死呢?”
她開心地笑著說:“因為他們沒有那么先進的武器啊,我們有,所以我們都展出來。”
說到這里,另外一位洗腳妹加了一句:“他們還很害怕吧?”
接下來的對話就沒有什么意思了,我和朋友雖然也試圖解釋了幾句,但今天我們是花錢來買她們的服務,不是來免費給她們上課的。而且,神奇的是,大概由于她們接待客人太多,我感到那位女孩的手始終有氣無力,很不過癮;但當她說到祖國的國慶閱兵差點讓美國人氣死,讓美國人都感到害怕的時候,我陡然感覺到她手上的力道猛增……
東莞的會議沒有結(jié)束,我就因為有事急忙回到廣州。利用空閑時間前往廣州五羊新城的一家發(fā)廊理發(fā)。躺下洗頭的時候,那洗頭妹一度讓我想起了洗腳妹,我甚至從她的手上聞到了腳丫的味道。不過,這種胡思亂想很快被一陣電話鈴聲打斷,原來是離我不遠的一位女士的電話。我聽到她通過電話的對話,沒有幾句就知道她是在和一位地產(chǎn)經(jīng)紀講話,在大概只有一分鐘的通話中,我聽出她擁有四間要出租的公寓,其中有兩間租出去了,另外一間正有客人通過經(jīng)紀在討價還價,她在電話里告訴經(jīng)紀,這一套不能降價,但她還有一套,樓層稍高一些可以降。
過了一會,相同的電話鈴聲響起來,我又聽到那熟悉的聲音。這次,好像是一位和她不熟的人士打進來的。
女士說:“啊,我就是,你說吧?!?/p>
于是那邊開始說,這邊沉默了好一會之后,她才開口道:“是故意傷害嗎?起訴了沒有?”
沒有聲音,那邊在講話。
她的聲音響起來時有些猶豫:“已經(jīng)起訴了?那就難辦了,加上又是故意傷害,再說,這案子不是我經(jīng)手,很難辦……”
她的話大概被打斷了。過了兩分鐘的樣子,開始偶爾“嗯嗯”兩聲,中間插了一句:“都起訴了,那點錢不夠的。”
說這一句話時卻明顯的壓低了聲音,保持了足夠的警惕。
過了一會,她打斷對方,聲音壓低到我不得不發(fā)揮自己的專業(yè)水平的地步:“……庭長換人了,來了一個新的……不是錢多少的問題,你沒有明白,他(指庭長)和我們不熟,看上去很死板,我還摸不透……嗯,這樣吧,這事我不能保證,我得先看一下,你把那個人的名字(指因故意傷害人而被起訴了的那個被告)發(fā)到我手機上……”
當我洗完頭起身走向理發(fā)椅時,我迅速戴上眼鏡,以專業(yè)的目光瞥了一眼還坐在那里為頭發(fā)美容的女士,我心中暗暗吃驚:“天??!我怎么也看不出這是一位擁有四套房子的女士;更難想象,這位普通的女士是在人民法院工作的;更看不出,她還是一位收了錢就有辦法把一位犯了故意傷害罪的人弄出來的人民法官?!?/p>
唉,祖國培養(yǎng)了我銳利的目光,我卻用這目光對準了她身上的毒瘤?
【選自《搜狐·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