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雨如書
楔子
那盞燈實在太暗了,就像那天晚上護城河上面的月亮一樣,讓人心里莫名得沉重。女人坐在桌子前盯著手里的信,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就像那些隱藏在心底的記憶一樣,來來回回地在腦子里播放,怎么也不肯離去。
門開了一條縫,女人的影像定格成一個畫面攝進林雪的眼里,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她都會夢見那個場景,就像一個錄存在心里的視頻,在不知名的時候重復(fù)播放。
那個女人是林雪的姑姑,為了一個離開她的男人苦戀一生。
曾經(jīng)林雪不明白為什么姑姑可以為一個男人如此傷情,直到顧連城離開她,她明白了姑姑眼里的那份深愛與執(zhí)著與癡戀。
有的人選擇依靠回憶支撐愛情,有的人選擇隨愛人離去。林雪不愿意像姑姑一樣凄苦悲慘地守侯一生,她選擇了后者。
冰冷的刀子劃過肌膚,林雪仿佛看到顧連城溫和的笑容像花一樣在她的眼前綻放……
A
黑暗如水,生命懸浮在水中,下沉,下沉。
光線像是一條線頭從漆黑的世界里切進來,越拉越大,幻化成一片明亮的光景。林雪感覺生命仿佛在光明出現(xiàn)的那一刻悄然靜止。
她睜開了眼,隨之聞到了一股濃重的消毒水味道。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墻壁,繼而是白色的衣服,床單。
這里是醫(yī)院,林謄的腦子里涌現(xiàn)出一個念頭。抬手,一陣刺痛瞬間涌上來,擊打到身體上最敏感的神經(jīng)。記憶隨之牽引而出,她記得自己在宿舍里看著顧連城的照片,用力劃向了手腕。
砰。門響了一下,一個人走了進來。
“林雪,你醒了?!笔撬奚岬慕忝萌~明明,她的手里提著—個保溫飯盒。
“我,沒死?!绷盅┿读艘幌?。
“是啊,幸虧發(fā)現(xiàn)的早。你怎么那么傻?!比~明明說著搖了搖頭,打開了保溫飯盒,一股濃烈的香菇茄飯味竄進林雪的鼻子里,讓她的食欲呼之欲出??墒?,想起顧連城,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第一次遇見是在街心公園的恐怖隧道里,林雪和同學(xué)失散,一個人摸黑往前走著。旁邊是一些假道具,可是因為光線和心理的作祟,林雪走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拐彎的時候,林雪突然撞到了—個人,她大聲地叫了起來。那個人就是顧連城。他是恐怖隧道的安全員,他是進來找林雪的。
“林雪,顧連城已經(jīng)不在了。你要想開點,他以前不是總說活著就是希望嗎?”葉明明拍了拍林雪的肩膀。
是的,活著就是希望。這句話是顧連城的口頭禪,投有人知道顧連城的心里藏了多少悲傷與哀怨,他從來不談他的家人,他的過去,仿佛那是一個無法觸及的秘密一樣。顧蓮城像是一片深海,沒有人能看清他的世界。他的愛亦是如此,無論林雪如何用力,都無法澈起他的熱情與在乎。
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刻,他的眼里才閃出了晶瑩的淚光,他說,“我總覺得我們似曾相識,只是我怕分別,所以不敢再愛。”
團長說,顧連城的病是家族病,注定要提前離開這個世界。
想到這里,林雪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葉明明走后,醫(yī)生帶著一名警察走了進來。
“我叫高成,是市刑警隊的。有件事情希望你能配合我一下?!闭f話的警察大約三十多歲,頭發(fā)很短,目光精練。似乎一眼便能夠看穿你所有的秘密。
“什么事情?”
“顧連城出事前一天的下午,是不是和你在一起?”高成問道。
“是,有什么問題嗎?”林雪點了點頭。
“你確定他那天整個下午一直和你在一起嗎?”高成又問了一遍。
“他都已經(jīng)死了,你問這個干什么?”林雪情緒有些激動,不禁喊了起來。
高成一愣,剛想說什么,旁邊的醫(yī)生拉了了他,兩人向病房外面走去。
“她現(xiàn)在身體還差。不如過兩天再來詢問吧!”門外傳來醫(yī)生小聲的說話。
“好吧!也許我太急了?!备叱蓢@了口氣說道。
林雪把頭塞到枕頭下面,悲傷的情緒像水一樣瞬間侵蝕到整個心房,最后化為眼淚傾巢而出。
顧連城,顧連城。她輕聲喊道。
B
天亮了,又黑了,如此反復(fù)。
醫(yī)生慢慢地把手上的紗布去掉,曾血肉模糊的傷口變成了一道斑駁的傷痕,看起來就像是—道拉鏈,把所有的疼痛悲傷關(guān)了起來。
走出醫(yī)院的大門,陽光竄進眼睛里,有一種恍然入世的感覺。葉明明拉著林雪的手慢騰騰地向?qū)W校走去。
走到街角的時候,葉明明努了努嘴說,“要去看看他嗎?聽說是今天下午,他的同事幫他找的地方,南城墓園56號。”
林雪怔住了,陽光宣泄在身上,卻沒有感到一絲溫和,心里一些被強忍住的東西瞬間被捅破,像是決堤的洪水,怎么收也收不住。
大約十五平方的告別廳,站了十幾個人。主持追悼會的是街心公園的園長,他是一個花甲老人,對于顧連城的意外感到萬分難過。顧連城的尸體被一層黑色的幔布裹著,根本看不到樣子。同長說這是顧連城的遺愿,如果他死了,不希望活著的人看見他灰白僵硬的死相。
棺材蓋子被拉開,兩名工作人員把顧連城的尸體拖了出來。林雪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合,她知道這是最后看到顧連城的機會。她瘋了一樣從人群中跑出來,沖向了那具被黑布包裹的尸體。
“別過去,別過去。”旁邊一個男孩突然抱住了她,輕聲在她耳邊說道,“讓他安靜地離開,最后一程?!?/p>
林雪頓住了,男孩的最后一句話像是一個符咒,讓她顫抖的心漸漸安靜下來,最后化為淚水流出眼眶。
“我叫顧念城,是連城的表弟。我知道你,你是林雪。”男孩面色肅穆地說道。
他是顧連城的表弟,棱角分明的臉龐隱約帶著顧連城的影子,就連身上的氣息也讓林雪有短時間的錯覺,好像顧連城又回來了。
殯儀館的門口,林雪最后看了一眼。在她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她看見兩名工作人員從里面走了出來,其中一個人輕聲說道,“剛才我抬尸體的時候,感覺里面好像不是尸體啊,很輕?!?/p>
“你還別說,死者是個年輕小伙子,怎么跟個老頭的尸體一樣?”
兩人走遠了,林雪呆住了。
顧連城的尸體為什么要被黑布包起來,還有那兩個工作人員說的話,難道說那個被黑布包起來的尸體并不是顧連城的尸體?
回憶退回一周前,顧連城突然病急,并且拒絕去醫(yī)院。九月的氣候,他像一個過冬的老人一樣蜷縮在被窩里瑟瑟發(fā)抖。他的奇怪舉動讓林雪茫然失措,只能傻傻地呆在一邊。后來,林雪竟然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顧連城已經(jīng)沒事了,坐在床邊看著她。
他說,“我總覺得我們似曾相識,只是我怕分別,所以不敢再愛?!?/p>
那是顧連城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她還沒有明白過來什么意思便接到了園長打來的電話。噩耗傳來,像一盆冷水澆到全身。
可是現(xiàn)在顧連城的死,就像一道灰蒙蒙的影子覆在林雪的心頭,是她的愛太重,還是顧連城的死背后還有一些她無法端詳?shù)拿孛?,比如那個警察高成追問的問題,還有尸體被黑布裹起的疑惑?
C
林雪沒想到又一次見到了顧念城,他站在街頭給路邊的人派發(fā)傳單。最初,林雪看見他的背影以為見到了顧連城,等到他轉(zhuǎn)過身才發(fā)現(xiàn)那是顧念城。
“這么巧?!鳖櫮畛俏⑿χf道,陽光打在他的身上,像極了顧連城。
“我,我……?!绷盅┎恢勒f什么,眼淚開始打轉(zhuǎn)。
“不如找個地方坐坐吧!”顧念城抬頭看了看前面,指了指旁邊的長椅。
“好?!绷盅c了點頭,眼淚終是沒有掉下來。
街上人行匆匆,投有人過多的注意路邊的林雪和顧念城。在他們眼里,也許他們只是一對戀愛的情侶,可是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簡單卻又復(fù)雜。
“你,見過你哥最后一面嗎?”猶豫很久,林雪說話了,這是她心里一直疑惑的地方。
“怎么忽然這么問?”顧念城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因為,因為那天我只看到他被黑布裹著。”林雪低聲說道。
“其實,我哥他……。”顧念城話沒說完忽然站了起來,他的臉色有些沉重地看了看林雪說,“我先走了。”
林雪還想說什么,顧念城已經(jīng)轉(zhuǎn)向旁邊的林萌道。
轉(zhuǎn)過頭,林雪看見一個人向她走來,那個人是上次在醫(yī)院見到的警察高成。
“我剛才好像看見你和一個人在一起,那個人是誰?”高成疑惑地問道。
“沒。你看錯了?!绷盅┱Z氣有些冰冷。
“是嗎?我以為看到了顧連城,大白天鬧鬼呢!現(xiàn)在有時間吧!跟我去個地方?!备叱刹挥煞终f拉著林雪往前走去。
“要去哪啊!”林雪想掙脫,高成的手卻怎么也不丟。
“到了你就知道了?!备叱蓯灺晛G給她一句話。
車子離開了市區(qū),兩邊的商鋪門面漸漸被一些破棄的房子取代。高成一語未發(fā)地握著方向盤,林雪則是看著車窗外的風(fēng)景。
拐過一條小路。林雪看見一個村莊在前面若隱若現(xiàn)。旁邊有個路脾指示,上面寫著一行字,靈木村。200米。
“我們要去靈木村?”林雪回頭看了看高成問。
“不錯?!备叱牲c點頭。
“去那做什么呀!”林雪皺了皺眉頭問。
“去見一個人?!?/p>
“誰啊!”
高成沒有說話,車子繞過一個大坑停了下來。
林雪就這樣跟著高成從靈木村外面走了十幾分鐘,來到了一個宅子面前。讓林雪疑惑的是宅子面前立著兩匹白色的紙馬,旁邊的墻壁上也貼著幾張白色的紙,上面用紅色的毛筆寫了幾行草字。
推開門,林雪看見一個巨大的棚子立在院子中間,旁邊還堆放了很多紙人。在棚子的中間立著一張黑白遺照,那是一個年輕男孩,笑容燦爛,可惜卻是黑白色,如同他的生命一樣,失去了顏色。
“他是曹明風(fēng)?!备叱沙谅曊f道。
D
曹明風(fēng)是一家超市的保安,一周前他的尸體被人發(fā)現(xiàn)在南城大學(xué)附近的天居賓館。根據(jù)調(diào)查,曹明風(fēng)一周前曾經(jīng)和一個男人在天居賓館開了房間,好像在密謀某個事情。
高成調(diào)出了當(dāng)時賓館的監(jiān)控資料,發(fā)現(xiàn)那個曹明風(fēng)一起的男人就是顧連城。就在高成準備提審顧連城的時候,卻接到了顧連城死亡的消息。線索的中斷讓高成不得不重新審視案情,雖然顧連城死了,但是他的懷疑依然沒有被消除。林雪,自然便成了高成盯梢的對象。
“我?guī)銇硎窍胱屇憧纯此募?,曹家就這一個兒子,他的死讓年邁的父親當(dāng)場暈倒,母親也是傷心欲絕?,F(xiàn)在我們唯一能做的是把殺害曹明風(fēng)的兇手抓住,讓他完整地離開這個世界?!?/p>
“完整地離開這個世界?什么意思?”林雪愣住了。
“曹明風(fēng)死前被人剜掉了心臟,我們懷疑是某個犯罪集團做的。顧連城是唯一的線索,也許顧連城也是他們害死的?!?/p>
聽到這里,林雪心里猛然一震,高成說的對,顧連城從來沒有說過他的過去,他的家庭,他隱藏了太多的秘密,就連死后的事情都是街心公園的園長告訴她的,她根本沒有親眼看見。也許顧連城根本就沒死,他的尸體被黑布包著,還有那兩個殯儀館工人說的話。可是要把這些告訴高成嗎?不,如果曹明風(fēng)的死真的和顧連城有關(guān)系,那么高成一定會抓他。想到這里,林雪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兩人依舊沉默著。高成有些生氣,他沒想到林雪如此固執(zhí)。當(dāng)然林雪沉默他并不能做什么。
車子停在南城大學(xué)門口,林雪下車了。臨走的時候,高成說道,“如果想起什么,記得跟我聯(lián)系?!?/p>
高成走后,林雪轉(zhuǎn)身打了個車向殯儀館駛?cè)ァ?/p>
現(xiàn)在,林雪想要搞清楚,那天顧連城的尸體究竟有什么秘密?
夜色下的殯儀館,像一個戴著面具的幽靈,被賦上了一層陰森的氣息。林雪走進里面便有些后悔了,可是已經(jīng)走了進來,她只能硬著頭皮往里面走。
漆黑的甬道里仿佛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窺探著進來的每個人,有風(fēng)吹進來,沙沙作響。林雪摒著呼吸,一口氣跑到了對面的值班室。
“我找,找那個化妝師?!绷盅┡拇蛑皯艉暗?。
坐在值班臺的似乎是個老頭,他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猙獰恐怖的臉孔,上面還有幾條蛆蟲在爬動,“你,找我嗎?”
啊,林雪一驚,叫了起來。
“小姐。你沒事吧!”旁邊的司機猛地剎住了車。
“沒,我沒事?!绷盅┐艘豢跉猓@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出租車上竟然睡著了。
司機重新發(fā)動了車子,前面就是殯儀館,想起剛才夢里的景象,林雪忽然怕了,她剛想對司機說轉(zhuǎn)頭回學(xué)校,卻看見一個人影向殯儀館里走去,那個人影分明就是顧連城。
E
夜色深沉,殯儀館里并沒有先前夢境里的冷清與陰森,相反倒是熱鬧非凡。進來的時候,林雪看見前面的訃告,是一個單位的領(lǐng)導(dǎo)舉行追悼會。
顧連城走得很快,三下兩下便閃進了旁邊一個房間里。林雪緊緊跟了過去,推開門,她看見顧連城正站在一口棺材面前推動著棺材蓋子。
聽到有人進來,他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雖然只是一眼,林雪還是清楚地看見,那就是顧連城,他果然還沒死。
林雪心里一喜。還沒有喊出口,背后卻被人打了一悶棍,眼前一黑,栽到了地上。
林雪醒過來的時候,后腦的疼痛仍在持續(xù)。她睜開眼卻感覺眼前被什么東西擋著,雙手也被綁在一起。她用力掙脫著,卻是徒勞無功。
這個時候。有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里。
“現(xiàn)在怎么辦?客人要得急,東西卻沒了?!币粋€蒼老陰森的聲音,聽起來就能想象出本人有多猙獰。
“那你想怎么辦?”聽到另一個聲音,林雪身體簡直僵直了,那分明就是顧連城的聲音。
“不是有現(xiàn)成的嗎?”
“不可能。這女孩是我哥的女人,他不允許?!痹瓉硎穷櫮畛恰V皇锹曇籼^相似而已。
“那怎么辦?你自己想辦法吧!”另一個人似乎急了,狠聲啜罵了一句,甩門走了出去。
林雪聽見顧念城在外面來回踱步,片刻后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猛地,眼前的黑布被掀開,有微弱的光亮射進眼里,有短時間的不適應(yīng)。
“你為什么非要追根問底,顧連城已經(jīng)死了,你為什么不能忘記他呢?”顧念城盯著林雪大聲說道。
“不,連城他沒死,我見到他了,我見到他了。”林雪反駁道。
“你給我聽清楚,顧連城他已經(jīng)死了,你見到的是顧念城。我不過和他長得很像而已?!鳖櫮畛菗u著林雪的肩膀說道。
林雪的眼淚涌了出來,她低頭的一瞬間看見顧念城的左手腕上一個月牙形的傷疤。她登時睜大了眼睛。
顧念城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慌忙把手縮了回去。
“你到底是誰?你手上怎么也有那個傷疤,你告訴我?”林雪情緒頓時變得激動起來。
“我是顧念城,我們顧家人左手腕上都有一樣的傷疤。
就這么簡單,現(xiàn)在我放你走。你以后不要再探聽任何關(guān)于顧連城的事情。你就當(dāng)他沒有出現(xiàn)過?!鳖櫮畛钦f完。解開了林雪身上的繩子。
林雪追出去的時候,顧念城已經(jīng)沒了蹤影。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殯儀館的悼念廳,四周陰風(fēng)陣陣,仿佛剛才的顧念城就是鬼影,一晃神的功夫他便捎失得無影無蹤。林雪借著微弱的光亮向前走去,旁邊立著幾個指示牌,依次是化妝問、哭靈堂,燒尸鋪,這些白天看起來都讓人寒顫的字眼,此刻看來就像有一個個齜牙咧嘴的怪獸,讓她禁不住渾身打顫,毛骨慷然。
經(jīng)過一個房間,林雪聽見一個陰森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鰜恚皩Σ黄鹆?,這也是沒有辦法了。有怪莫怪啊!”那個聲音赫然就是剛才和顧念城對話的那個人。
林雪走到窗口,慢慢把頭伸了上去,看到里面的景象,她的瞳孔驟然緊縮,果若木雞。
F
男人的手上全是血,但是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動作。躺在停尸床上的那具尸體不知道是因為死不瞑目還是神經(jīng)反縮,流出了一行清淚。
窗外的林雪看著男人從尸體的身體里面掏出那顆早已經(jīng)不再跳動的心臟,她的胃部洶涌翻滾,再也忍不住,彎下腰用力地吐了起來。
“我說過,別再好奇任何事情,為什么你不聽?”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林雪一驚,回過頭,她看見顧念城站在身后。
“你們,你們到底在做什么勾當(dāng)?”此時的林雪除了恐懼,滿是疑惑。
“好吧!你跟我來?!鳖櫮畛穷D了頓,拉起林雪向前走去。
兩人離開了殯儀館,夜風(fēng)凄涼,吹在顧念城的臉上,林雪恍然錯覺旁邊的顧念城分明就是顧連城。
“你猜的沒錯,顧連城沒有死?!鳖櫮畛钦f話了,他的眼睛里閃出了迷離哀傷的目光,仿佛一個平靜的水池,看不見底。
明朝末年,皇帝偏信道教,很多人開始信道。他們認為只要潛心修習(xí),就能長生不老。顧家祖上是大戶,自然對于生死之說比較執(zhí)著。為了找到長生不老的方法,顧家先人顧德成開始尋山問訪,終于在一次行程中遇到了一名道人。那個道人給了顧德成一個辦法,可以讓他長生不老。
那個辦法并不是什么正途之道,所以道人吩咐他最好別用。世上生死輪回,本是六道命數(shù),有人死,便有人生。如果要想不死,那么只有找人來替自己去死。
回到家里的顧德成沒過多久便患上了重病,臨死之時。他想起了那個道人講的辦法。于是他按照道人的方法,把家里一個仆人殺死,然后取走她的心臟,再加上特定的佐料熬成湯喝掉。
第二天,神奇的事情發(fā)生了。顧德成發(fā)現(xiàn)自己的病不但好了,而且還年輕了好幾歲。
道人說的沒錯,生死本是注定。如果要生,那么必須找人替自己死。于是,顧德成把那個辦法寫出來藏到了顧家祖譜里。然后便離家外出,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時光飛轉(zhuǎn),一直到顧連城這一輩,他無意中看到了先人留在祖譜里的秘密。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決定試一試先人留下的辦法。
“你是說,你是說你殺了曹明風(fēng),然后復(fù)活了?”林雪聽到這里,驚聲叫了起來。
“不錯,我是復(fù)活了。不過我沒有殺曹明風(fēng),是園長殺的。因為曹明風(fēng)發(fā)現(xiàn)了街心花園的秘密。”顧念城說著眉頭皺緊了,“街心公園其實是一個倒賣人體器官的黑店,表面上它是一個讓人們免費游樂的公園,其實本身是一個人體器官交易的地方。曹明風(fēng)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街心公園的秘密,所以園長把他殺了?!?/p>
“那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一切?”林雪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因為你發(fā)現(xiàn)殯儀館老更的秘密,如果你說出去我們就完了。所以我把一切告訴你,現(xiàn)在你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跟我們合作。林雪,你不是一直都愛著我嗎?我們一起做吧!讓我用顧家的方法,讓你青春永駐,長生不老。我們永遠在一起。”顧(連)念城說著,抱住了林雪。
G
這是一個不到二十平方的房間,里面緊巴巴地放了四張停尸床。林雪跟著顧連城走進里面,看見了老更,還有一個熟悉的人,街心公園的園長。
“怎么把她帶來了?”園長臉色一變。
“她以后也是我們的人了,永遠和我在一起?!鳖欉B城說著,拉著林雪的手坐到了旁邊。
“下面是客戶的最新資料,我和老更想了一個更好的辦法,可以賺更多的錢?!眻@長沒有再說什么,把手里的一個檔案遞給了顧連城。
“我們向各地發(fā)出廣告,如果誰想長生不老,可以找我們。我們利用方法幫助他們,不過他們需要給我們高額的費用,你看如何?這樣既沒有違背你們顧家祖上的意愿,又賺到了錢,一舉兩得?!眻@長說道。
“的確是個不錯的點子。不過我現(xiàn)在還不太感興趣,我先看下客戶的資料?!鳖欉B城打開手里的檔案資料,往下翻看。
房間里很靜,林雪看見顧連城看檔案的時候斜著身體,似乎在掩飾什么。這個時候,站在對面的老更慢慢挪動著身體向林雪走過來。林雪身體往后退了退,就在她準備往外面跑的時候,老更旁邊的園長一下抓住了她。
“你們要干什么?”顧連城站了起來。
“你看見客戶要什么了嗎?這是個現(xiàn)成的呀!”老更嘿嘿笑著說道。
“你們瘋了?不可以。”顧連城想要去拉園長,卻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上。
“沒有時間了,老更,快,干活?!眻@長說著拿起旁邊的一根棍子,照著林雪的頭打去。
門猛地一下被擅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他的手里拿著一把槍,他是高成。
“警察怎么會來?”園長愣住了,他們面面相覷。
“是我聯(lián)系他的?!弊诘厣系牧盅┱玖似饋恚溲蹝吡似渌艘幌?,走到了高成旁邊。
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所謂的復(fù)活術(shù)?更別說長生不老。顧念城就是顧念城,雖然和顧連城很像,但是始終不是一個人。那個所謂的故事也許只是一個誘餌,顧念城不知道,在他沒講故事之前,商成告訴過林雪一個故事,關(guān)于曹明風(fēng)的故事。
曹明風(fēng)死之前曾經(jīng)給顧連城打過一個電話,他們相約見面商量關(guān)于整容醫(yī)院的事情。曹明風(fēng)除了是一名保安以外,還兼職幫一家美容醫(yī)院拉客戶,顧連城是他的一個客戶。
既然顧連城和曹明風(fēng)是為了整容業(yè)務(wù)聯(lián)系到一起的,那么顧念城講的那個所謂復(fù)活故事顯然就是一個騙局。所以,林雪在和顧念城去見老更和園長前,給高成發(fā)了一條信息。
果然,老更和園長他們想要把林雪當(dāng)作活體器官賣掉。
有時候,一些疑惑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只是,當(dāng)一個人的容貌改變后。他的心也會變嗎?林雪望著眼前改過樣子的顧連城,她甚至覺得以前那些瘋狂的愛,那個差點為他死去的林雪,恐怕再也回不來了。
愛如一陣風(fēng),歡過以后,再也無法重來。
H
法院對顧連城審判的時候,林雪回了老家。坐在回去的公車上。她的眼前是一幕幕曾經(jīng)深愛顧連城的回憶呵面,只是這些畫面在所有的眼淚面前變得那么模糊,那么蒼白,那么柔弱。
姑姑還守在那個屋子里,她依然沉默寡言,曾經(jīng)林雪怎么也不明白姑姑為什么會對一個男人如此情深意長。
坐在姑姑的房間,林雪翻著桌子上姑姑寫的東西。零零散散,都是愛的支字片語。打開旁邊一個抽屜,林雪看見一本灰色的日記本。林雪從來沒見過那個日記本,她愣了一下,拿了出來。
日記的扉頁寫著一句話,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顧安城留字。
顧安城?林雪皺了皺眉頭,往后翻了翻,一張照片從日記本里落了下來,上面是一個男人,他的眉眼像極了顧連城的樣子,只是他穿著樸素的中山裝,頭發(fā)理得干練而精致。
“你在干什么?林雪?”身后突然響起了姑姑的聲音。
林雪一驚,轉(zhuǎn)過了頭,她愣愣地看著姑姑問,“顧,安城,就是姑姑你一直深愛的那個男人?”
姑姑嘆了口氣,然后點了點頭,“是啊,可惜他已經(jīng)死了,他給了我兩個月的快樂,卻帶走了我一生的幸福?!?/p>
“那,姑姑是親眼看見他死的?”
“不是,是他的朋友告訴我的。當(dāng)時我還參加了他的葬禮,他全身被裹著黑布,因為他的家族病怕傳染別人……?!?/p>
沒有等姑姑說完,林雪便跑了出去。她邊跑邊撥出了葉明明的電話。
“林雪啊,我正想告訴你了。顧連城不見了,他從拘留所跑了出去?,F(xiàn)在整個南城都在找他。你說他會不會去找你?”
林雪愣住了,她想起顧連城對她說的一些話:林雪。我見到你便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要讓你青春永駐,長生不老,我們永遠在一起。
還有那句顧連城經(jīng)常說的話,活著就是希望。
是的,活著就是希望,可以生生不息,萬物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