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 彼 岸
喜歡寫字的女子,喜歡她們纖細的手指染在文字里的霜露,喜歡看她們著一襲對襟盤扣的黑色或白色衣裙,一雙平底繡花鞋,眉目間間或流露出無法染指的傷感。若是偶爾著盛開著紅色花朵的粗布衣裙,就搭一條拖曳至地的黑色圍巾,散亂的長發(fā),眼睛望著遠方,卻不安分的游離出一種迷亂。這樣的女子,不施粉黛,素面朝天,擦肩的一瞬,那詭異的氣息卻如同胭脂般妖媚,如同香粉凝露一樣灑了一地頹唐。
大凡寫字的女子,大都內(nèi)心激烈、無法安分,都是閨房叛逆,安靜的很少。
喜歡一樣質(zhì)地的女子,愿意去靠近,或一直遠望。遠望著,亦不會有饑渴。不像與男子的相遇,會有饑渴。
饑渴是一種撩人的姿態(tài)。撩得風起云墜;撩得一池的漣漪波瀾一樣蕩漾;撩得一座山,不再堅硬,不再荒蕪;撩得一座山硬是長出翡翠一樣滿山的碧綠。
據(jù)說,有一種東西可以解渴,解所有的渴?,F(xiàn)在知道,文字就是饑渴的承載,它承載著所有的饑渴。無論深諳,還是淺酌。
文字,本是安靜的。之所以粗礪,或熱烈,之所以頹靡,或光明,皆要看那近它之人帶了怎樣的性情。
我承認我饑渴,我想把文字用盡在我饑渴的靈魂。安放,一直安放著。我想用文字來代替一個人或一段歲月,然后獲得征服的快感。
文字是附著一個人的靈魂開放的,開得越歡,越恣意,就越野性。喜歡野性的文字,像是倚在冰冷的青石墻上欣賞一支兀自生長著,或被舊歡遺落在墻角的飽滿然而落寞的花朵。周圍一層一層暗影彌漫。墻角,就那么影影綽綽地晃動著,一支,幾支,就那么旁若無人地搖曳。然后,一瓣,一瓣,落下,等落滿一地,風一吹,又倉促地擠在墻角邊。然后,一瓣一瓣隨著風的方向走,一路碎裂,一路踉蹌。然后,落在某一個地方,管它是否繁華,是否籠罩了一整個城的哀傷,依舊是兀自消靡。
只在心里說,我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城。只在心里說,我寫下的字,就是我的花朵。
時常覺得自己就是一個開染坊的女子,將粗布浸在染缸里,一遍遍翻轉(zhuǎn),浸染,然后晾曬在天空下,浸風,浸寒,浸暖;甚至在月光下的陰影里,浸一地的暗;甚至浸在一種無法言說的曖昧的撫摸里。我愿意將它浸成什么色就浸成什么色,它是我內(nèi)心的意愿,它是專屬于我的顏色,它有著我的樣子,我的風情。
文字的感覺就是這樣,隨著我的意,經(jīng)著我的暖。
我飽滿了,它就生得飽滿;我干澀了,它就生得干澀。它隨著我的靈魂生長,它隨著我的時光生長。我在,它就在,它已經(jīng)附著在我的靈魂之上。
將所有的字種在這片貧瘠而堅硬的土地上,那是一塊隱忍之地,有著遍地懷想。我要在這塊日漸深遠的土地上,看它開花,看它慢慢生長出一種只屬于我的姿態(tài)。
這種花,我叫它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