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5月23日,舞劇《絲路花雨》第一次在蘭州黃河劇場與觀眾見面,也就在這一天,王瓊在蘭州出生了。
之后不久,《絲路花雨》晉京為國慶30周年獻禮演出,迅即在全國、繼而在全世界刮起一股“敦煌風”。從那時起,創(chuàng)立了敦煌舞派的《絲路花雨》被譽為中國舞劇的里程碑。
四歲那年,王瓊第一次跟父親走進劇場,觀看了《絲路花雨》的演出。那絢麗的布景,美輪美奐的舞蹈讓她覺得眼前一亮。特別是女主角英娘輕舞長袖、反彈琵琶的美妙舞姿,仿佛敦煌壁畫中的飛天再現(xiàn),令她深深地癡迷。當然,那時的她并沒有想到,十幾年后,自己也會站在這個舞臺上,成為“英娘”。
從走鋼絲到“飛天”
“第一次看《絲路花雨》,最好奇的是,飛天是怎么飛上去的呢?后來自己演了這個劇才知道,原來是用車支上去的?!蓖醐偳宕嗟匦χ?。
對一個舞者來說,童子功是必不可少的。只不過對于王瓊來說,啟蒙更早了一點。從小她就跟兩個姐姐學習舞蹈。8歲時她去報考舞蹈學校,因為年齡太小不能入學,于是,她選擇了先學雜技。
“當時覺得雜技跟舞蹈差不多,但是沒想到那么苦。舞蹈演員尤其是女孩子,能翻一個空翻就算很了不起了,但是對于雜技來說,那只不過是小兒科?!?br/> 更要命的是,學的是高空走鋼絲,可是她卻有恐高癥?,F(xiàn)在回想起來,王瓊感激當時學習雜技的高難度動作給她日后學舞帶來的好處。但是,當時的她只覺得一天天在熬日子,走在高空時像篩糠一樣發(fā)抖,挨打更是家常便飯。
于是她計劃逃跑。一天早晨,老師見她沒去練功,還以為在睡覺呢,打開被子一看,什么都沒有。后來,媽媽從姥姥家揪出了小王瓊。但是,她的態(tài)度堅決:說什么我都不練了。
有些人是為舞臺而生的。如果她不能在鋼絲上款款挪步,或許是因為她應該在高空長袖纖纖回轉(zhuǎn)飛天。離開雜技團之后,小王瓊遇到了第一位“伯樂”——甘肅省藝術(shù)學校校長王金榮。初見恩師,小王瓊跳了一段姐姐教的天女撒花,“跳完后高老師說我挺有靈性的,讓我插班進了學?!?。就這樣,與《絲路花雨》同齡的王瓊,英娘的第14位扮演者,從此走上了“飛天”之路。
雜技學習給她的肢體素養(yǎng)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四年的敦煌舞蹈學習,王瓊并不覺得有多苦,甚至覺得“生活過得很幸福,無憂無慮”。畢業(yè)時趕上國家最后一撥“包分配”,王瓊順理成章地來到了甘肅省歌舞劇院。跳群舞、跳配角好幾年,王瓊一直很滿意自己的狀態(tài),直到有一天,“好像突然覺悟了似地,我各方面條件都不比別人差,為什么不能當領舞?于是,我開始苦練基本功,兩年的時間都住在團里,基本沒有回家?!?br/> 兩年的苦練沒有白費,1996年甘肅敦煌藝術(shù)劇院恢復排演《絲路花雨》,憑借出色的舞蹈技巧和藝術(shù)表現(xiàn)力,不滿17歲的王瓊擔綱女主角,成為第14位英娘的扮演者。
《悠悠雪羽河》
“塑造這個角色壓力很大,因為《絲路花雨》是一部經(jīng)典,歷經(jīng)30年1600多場仍然如此受歡迎,說明它強大的藝術(shù)生命力。之前,有很多優(yōu)秀的藝術(shù)家扮演過這個角色,觀眾肯定會有比較?!?br/> 對于王瓊來說,擔綱主演《絲路花雨》無疑是她舞蹈生涯中最重要的一章。她用心地體會角色,把前輩們的表演錄像帶一遍一遍地看,“自己琢磨、揣摩,她這個動作為什么要這么做?我把每個人好的地方都摘出來,然后吸收到我自己身上,充實自己?!钡?,今天的王瓊?cè)匀挥谩爸皇翘艘粚悠ぁ钡摹翱瘫 眮硇稳葑约涸缙诘难莩觥?br/> 這個時候,另外一部挑戰(zhàn)極大的作品促使她從青澀走向成熟,在王瓊心目中,這部作品的份量不亞于《絲路花雨》,那就是《悠悠雪羽河》。 “有段時間,外界盛傳甘肅歌舞劇院除了會跳敦煌舞之外,什么都不會了。當時省文化廳的領導意識到,有必要推出一些創(chuàng)新的、不同風格的作品。因為在甘肅有白馬藏族——藏族的一個支系,叫白藏,所以我們就寫了一個關(guān)于白馬族的故事——講述一位藏族母親為自己的漢族養(yǎng)女所做的偉大犧牲?!?br/> 這個角色,王瓊從少女演到老嫗,從女兒到母親,年齡心理跨度極大?!爱敃r演我女兒的演員大我6歲,演我女婿的男演員大我8歲。為了塑造好一位三四十歲的母親的成熟與滄桑,每次排完一段,我都請專家來點評,我父親也會來看,回家他就給我提意見。我的小外甥當時由我母親照顧,我都會仔細地觀察、模仿她。我父親也會讓我看很多關(guān)于母親的書,比如高爾基的《母親》?!睂θ宋镄蜗笏茉斓耐度胱屗荛L一段時間都拔不出來?!?999年世博會的時候,我們帶著《絲路花語》去演出。在新聞發(fā)布會上有個外國記者就采訪我,他問,王您大概有40歲了吧?身邊的人幫我解釋,她是我們團最年輕的演員,只有19歲。”
家里良好的藝術(shù)氛圍、和舞蹈與生俱來的機緣,都為王瓊的表演“由表及里”、“從皮到質(zhì)”提供了助動力,但她自己的點滴磨練和細微體悟才是真正的內(nèi)燃力。主演了《悠悠雪羽河》之后,再次飾演英娘,王瓊感到自己真正和人物融為一體了?!把莩龅臅r候,我會覺得自己叫英娘,而不是叫王瓊。每次演到英娘和父親剛相認又告別的那一場,以前的哭都是裝出來的。2002年再演的時候,我場場都會哭,包括排練的時候,是真正的感情流露?!?br/>
“21世紀英娘”
作為復活壁畫的偉大舞劇,《絲路花雨》塑造了敦煌畫工神筆張和女兒英娘與波斯商人患難與共、生死相交的動人故事。與從戲曲中脫離出來的中國古典舞不同的是,她從2000多尊彩塑、四萬多平方米壁畫中提煉出舞蹈動作,承載的是敦煌形象獨特的文化內(nèi)涵。“我去過敦煌四次。看同一幅壁畫,每次去看感覺都不一樣。就跟人的閱歷一樣,到了一個歲數(shù),同一個事物反饋的信息是不一樣的。敦煌舞多曲多線多‘S’,所表現(xiàn)的是一種莊重圓融的美。還有,如果你到過敦煌,你會發(fā)現(xiàn)佛像的微笑都是很慈悲的,在表演中,我會力求去表現(xiàn)出這種感覺?!?br/> 帶著自己超越年齡的感悟,王瓊用心地詮釋英娘?!拔乙郧白瞿切﹦幼魇窃诒硌?,但是現(xiàn)在我是用心去帶動肢體來做這個動作,就很自然。因為舞劇沒有對白,要用肢體和面部表情來刻畫人物。僅僅用單純的肢體動作去感動觀眾是不可能的,必須要用心才能打動觀眾?!?br/> “21世紀的英娘”是王瓊用來回答自己與過去的“英娘“差別何在時的解釋。就像一個演員要走得進去還要出得來才算是真正的完滿,一代一代的“英娘”也勢必隨著時代的前進而變化。“第一代英娘是我阿姨輩的,她和我的生活背景完全不同,所以表現(xiàn)出來的東西也就會不一樣。我相信,下一代的扮演者和我的詮釋也會有所不同,一定會帶著時代的特色。”
2008年7月5日,當奧運火炬在甘肅省傳遞時,王瓊作為第九棒火炬手參加傳遞?!爱敃r我就想,如果我能跑莫高窟那一站就好了。后來到了敦煌才知道自己真的跑那一站,我就特別高興,覺得自己運氣太好啦?!苯舆^火炬后,她左手高舉圣火,卻并沒有繼續(xù)往前跑,忽然一舉足一頓地,一個出胯旋身使出了“反彈琵琶”的絕技,燃燒的圣火似乎也成為她舞蹈的一部分。眾人歡呼,仿佛看見敦煌伎樂天伴隨著仙樂手持琵琶翩翩起舞。
“那個動作很難。它要求必須單腿,另一個腿屈起膝蓋要貼向胸,胯要擺出去,腳趾也要勾,胳膊要呈反彈琵琶形,在火炬?zhèn)鬟f時要一瞬間擺到位?!蓖醐偸峙e火炬“反彈琵琶”的經(jīng)典造型,被媒體譽為奧運會火炬?zhèn)鬟f途中“最美的一幕”。
由于超負荷的練功導致頸椎受傷,王瓊從幕前轉(zhuǎn)到了幕后給其他演員排練。對于學生們,她一樣鼓勵創(chuàng)新?!拔医探o她們舞蹈動作,她們自己也會反饋給我。有時,我看后覺得這樣也不錯呀,就讓她們用自己的動作。我也會剖析我教的東西,老師也不一定全是正確的,也許學生的想法更好?!?br/> “一個舞蹈演員的藝術(shù)生命是有限的。我知道這一天終會來臨,但沒想到這么快,因為我還沒有準備退役?!毖约按耸?,王瓊總有著無盡的遺憾。但正像她自己說的,“舞蹈不是一般人所謂的肢體語言,它是一種心靈的語言。一個真正的舞者是用她的心在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