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心”需掏心、傾聽、支持與保證
　　
　　一張3個中年人抱著熱淚盈眶的照片，記載著我與張氏姐妹的一段醫(yī)患交往過程和超越了人類一般意義上的種種感情。
　　近10年的交往，張氏姐妹與我早已成為很好的朋友。2003年國慶前我們舉辦一場腫瘤患者5年生日會時，姐妹倆抱著我痛哭，3人熱淚盈眶的照片，現(xiàn)仍保存在影集中。
　　她倆和我的因緣真的很深。1998年，妹妹發(fā)現(xiàn)了乳腺腫塊。妹妹是個女強人，某外企的CEO，當時不在意，仍堅持上班。聽廣播說“氣功爪”治百病，包括消腫塊，便買來一試。這一試卻出了大事，中年婦女乳腺本就松弛，有了癌塊，用“氣功爪”類具有負壓的器械一吸，整個癌塊損破，進入血液，導致大面積糜爛，整個乳房惡性紅腫、刺痛，伴左胸壁大范圍炎癥、發(fā)燒。急求西醫(yī)，已無法手術，只能消炎加小劑量化療一試。并被醫(yī)師臭罵一通“生活在上海，竟如此無知”!
　　早年，姐姐原本就懷疑乳腺癌，手術前找筆者經中醫(yī)調理。幾月后腫塊消失(乳腺癌被否定)，故與筆者已有交情。妹妹確診后她第一時間來找我求助。隨后帶來哭泣不止的妹妹。當時，我心里很清楚，作為一個CEO，一個已經比較成功的職業(yè)女性，身上肯定有促使其成功，同時也有助于癌癥康復的因子。問題是當時她的心境與情緒太糟了!心病才是大病，心病不去，身病不愈。而要去其心病，需要氛圍，需要適宜的語言，需要榜樣，需要醫(yī)師掏心、交心!做到這幾點并不難，我們的圓桌診療、快樂門診，自可營造最適宜癌癥病人心理康復的氛圍。筆者修習心身醫(yī)學，身為中華醫(yī)學會心身醫(yī)學會領導之一，糾治心理自是分內的、專業(yè)內的事，亦非困難。類似的榜樣，其姐就是一個。每次門診中，與她類似的晚期病人，甚至病情比她更錯綜復雜，現(xiàn)恢復得很好的也比比皆是。她們不經意之中，即可相互交流。而醫(yī)師掏心、交心，則看我們努力了。
　　我和她算是同齡人，都經歷過多年生活中的風風雨雨，幾多磨煉，也有共同語言和語境。因此，每次來，我都注意交心、掏心!在努力貫徹傾聽、支持、保證(這是心身醫(yī)學糾治患者時常用的簡程心理療法之核心或原則)。
　　其中，傾聽，就是認真傾聽對方訴說；支持就是給予患者精神情感支持，同時盡可能消除其病癥痛苦；保證是以合適的語言，告訴其良好的康復前景；也可以理解為對治療方法和可能獲得的良好效果的一種承諾。三原則的同時，盡可能讓患者感受到我十分重視她的病情和心身痛苦；用同齡人的語言和她廣泛交流，且讓她在無意識中感覺到自己的病并不十分嚴重；通過眾人的共同努力，大家很有把握幫助她度過難關，走向康復。
　　在中醫(yī)藥治療中，除常規(guī)的內服零毒抑瘤治療外，我還借助外治一法。用我們很有經驗的“消瘤散”一方，敷貼在紅腫的乳房朐壁周圍……當時，她每周一次門診，一個月內還?？蘅尢涮?；半個月后，紅腫退盡，身體也從化療創(chuàng)傷中有所恢復；一個多月后，再也不見她哭泣了；3個月后，常能聽到她爽朗的笑聲和快節(jié)奏的話語。半年多后，又恢復了正常的CEO工作，而且單位同事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他們的女強人——CEO，曾有過這么一次歷經幾年的磨難。
　　近幾年，她多次表示，一旦從CEO位子上退下來，她要積極參加救助腫瘤患者的愛心活動，首先幫助他們心理康復。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筆者有位同仁是某部隊醫(yī)院腫瘤科主任，原先掛大校軍銜，平素來往不很多。1997年來找我，開門見山地說其母70多歲，患了胃癌，希望我給她中醫(yī)藥治療。我關心地問了一下，“開了嗎?”“沒有”，“化療幾次了?”“沒有化療?！蔽壹{悶地說：“你為什么不給她化療啊?平素你不是很主張病人都要化療的嗎?”他很尷尬地說：“組織上安排我在化療科，所以我才……至于我媽，70多歲了，我堅決不給她化療。”他媽經中醫(yī)藥零毒調整治療后，至少活到了2003年底。后他退役，因其轉回當?shù)毓ぷ?，失去?lián)系。
　　就這位同仁對待他母親的態(tài)度，我完全贊同，因為這的確考慮了他母親的最大利益所在。然而，對于他的內外兩重標準，對自己的母親，把呵護生命及長遠利益放在第一位；而對他人，卻只知征服，一味化療殺戮，不顧其他!這種完全“對立”的極端做法，我不以為然。許多醫(yī)師，因認識與觀念問題，看重傳統(tǒng)的化、放療，習慣于對腫瘤病人施行反復化、放療等，我表示可以理解，這是觀念認識與經驗的差異。也許我們之間更需要加強相互溝通，互補長短，在這兩種做法之間尋求其中最佳的結合度，以利于患者利益最大化。
　　而對于這位醫(yī)師，性質卻截然不同?？鬃釉唬骸凹核挥鹗┯谌??！边@已成為中國人行事的標準。
　　
　　只實施那些愿意用在自己身上的手術
　　
　　歷史上，偉大的外科醫(yī)畢西奧多·比爾多恩(T.Billroth)曾告誡后學說，作為外科醫(yī)生，對于病人“只實施那些你自己愿意用在自己身上的手術”。
　　其實，腫瘤治療何嘗不應該如此?
　　筆者之所以愿將上述醫(yī)生的案例寫出來，并不是用這一極端事例標榜什么，而是近些年筆者發(fā)現(xiàn)，在一些非醫(yī)學因素的驅使下，盲目、過度，甚至沒有必要，僅僅為了經濟利益而對患者亂施化、放療的情況，在某些醫(yī)院和某些大夫中非常盛行。
　　有一次，筆者應邀在內陸某省城為癌癥俱樂部患友咨詢，上午12個病人中，居然有7人承受了完全沒有必要的放療或化療。而且，經過上述治療后，每個人都心身受損，且絕大多數(shù)是經濟困難、知識水平偏低的農村人士。整個上午，我感到特別郁悶，心情特別沉重，愈發(fā)感到“己所不欲，勿施與人”是行醫(yī)中必須恪守的底線。當時我就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到了西奧多·比爾多恩所說的那樣：“只實施那些你自己愿意用在自己身上的手術?”假如一個疑難的患者求救于我：如是年長者，我是否應該暗自考量，若對方是我的長輩，我會怎么處置?如對方是個年齡相仿者，則應該看作是兄弟姐妹!年幼者，則看作是晚輩!然后設身處地地從對方角度考慮。這樣做，也許提出的不一定都是最好的建議，也不一定都能救他們!但至少作為醫(yī)生，應追求施行醫(yī)療相應的措施后自己內心的坦蕩、平靜，而永遠不會因為非技術能力及非醫(yī)療因素造成對方不必要的傷損而感到內疚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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