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在一起
我不怕死
也不怕活下去
——《心中有鬼》
一
這又是一個陰雨天,氣溫三十度,雨絲落下來,穿過密匝匝的榕樹枝葉,飄落在臉上的時候,像汗水也像淚水,膩膩的,織滿全身。
這樣的天氣自然不適合外出,吃飯、上課,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于是冒雨行走成了一件讓人覺得可笑的事。
很多時候會忍不住回憶自己的年少,那時候的自己與如今的自己有許多相同,比如雨天不愛帶傘;比如總是會為了某人的一句話,不管不顧大雨如何傾盆;再比如,跟朋友賭得一場大醉之后,忘記頭上頂著的是雨水還是陽光。
戀舊的人總是孤獨的,終日以一沓日記,一本相冊,或者一只水杯為樂,現(xiàn)實里找不到朋友,他們的歡笑永遠只寄生在回憶里,模糊縹緲,像夢一樣不切實際。
一直很喜歡一篇故事,名字叫《哭泣的糖紙》,講三個女生的友情。年幼的時候,三個女生無話不談,什么傻事都一起做,最讓人記憶猶新的就是收集糖紙,每天傍晚,她們都會將自己的成果展示出來,誰能收集到最新最獨特的糖紙,就會得到大家的贊許。后來,故事里的主角和另外一個女生隨著年齡增長,就多了其他的愛好,漸漸就不再熱衷于糖紙了,剩下的那個女生也就慢慢被拋棄,成了一個孤獨的胖子……
這樣的角色是悲哀的,付出了一切,遵守著諾言,最后卻變成了最可怕最讓人不可理喻的人。
二
人的一生,其實很長。
你會經(jīng)歷無數(shù)的生死離別,在一個莫名的地方遇到一些人,然后說了很多半輩子不敢啟齒的話,可后來這個人走了,帶走了你的秘密?;蛟S,在你不知的下一刻,他就將你的話當作一個笑話轉述了他人,然后這個聽者某天很巧合的又遇到了你,同樣轉述了這樣一個“笑話”,只是你渾然不知,也跟著哈哈大笑,甚至連你也成了后來的轉述者之一。
其實很多人如此,把別人的故事當作笑話了,卻不知自己也是笑話里的角色之一。
我每天都在用“如何……那么……”組詞,遇到一件事,就試圖將它演繹成一個故事,遇到一個人就想著在某個故事里也要塑造這樣一個人物,也試著在理性與感性之間找到一個恰到好處的點,捏造出最真實的東西。
可是后來,漸漸的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悖論,捏造的東西永遠都是捏造的,再真實也只是模仿和再造。
三
快七月了,大四的學生開始離校,女生樓下的小壩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包裹,全部統(tǒng)一用淺綠色的布袋裝好,一些中國郵政的工作人員穿梭其中,低頭忙碌著。
我想起我的畢業(yè),當然,那指的是中學。
記得每年的高考,重慶都會下雨,經(jīng)常聽人說,這是上天在抱怨這該死的應試教育。對此,我倒沒什么看法想要發(fā)表,任何事情都有幸與不幸的一面。我想,大多數(shù)人走過了半生之后,再回頭讓他回憶一下自己的學生時代,應該都是幸福的。
一場考試之于人的一生算不了什么,可是這六年或者三年的經(jīng)歷,對每個人而言應該都是舉足輕重的。如果缺了這一塊,人生又怎能完整?
2008年的高考結束那晚,一個班上的同學吃散伙飯,因為感冒發(fā)燒的原因,我遲到了差不多兩個小時。到的時候很多人喝醉了,零零散散的坐在那間店的后院,三三兩兩的抱在一起,說著在心里醞釀了很久的話。
有時候覺得酒真是個好東西,可以讓人忘掉場合,忘掉身份,忘掉本該顧慮的一切,做真實的自己。
那晚,一個哥們把我抱得死死的,一邊拍我的背,一邊不停地念我的名字,雖然他什么也沒有說,可我什么都明白。朋友這東西,其實就是這樣,不需要言語的,好像以前一個哥們說的:“你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你要拉屎還是撒尿?!?br/> 這話很俗,可無比實在??上У氖?,如今別說一個眼神,就算我把褲子脫干凈了,也沒人了解我到底是要拉屎還是撒尿。
四
人的一生,其實很短。
寫東西的人有一個習慣,不管是分析別人的作品,還是自己寫的時候,都會在腦子里或在紙上列一個提綱。若是把人生當作一篇文章來看,真要列提綱,倒是件悲哀的事情,因為一旦落筆,你會發(fā)現(xiàn)沒什么值得書寫的,寥寥數(shù)筆便將其概括。最后,所有的筆墨也都歸納到了屈指可數(shù)的幾個人身上。
小的時候看張愛玲寫:“你說你懂得生之微末,我便做了這壯大與你看,你說再熱鬧也終需離散,我便做了這一輩子與你看,你說冷暖自知,我便做了這冬花夏雪與你看,你說戀戀舊日好時光,我便做了這描金繡鳳的浮世繪與你看。你說應愁高處不勝寒,我便拱手河山,討你歡……”
這樣蕩氣回腸的字句,如若你覺得虛假,那便是你的可憐。
人的一生若是遇不到這樣一個足以讓他傾盡所有的人,而身邊形形色色的,全都是虛偽淡漠的嘴臉,那這人生也沒什么可留戀的,就算到了頭,那也終是一場空歡喜。
人的一生應得一人,與你交心?;蛉缟讲c英臺,或如伯牙與子期,坐看無數(shù)離散,也能以心相系,與你共存。
如此,便是人生的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