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偉出生于1987年,小時候,成為職業(yè)球員是他的理想。他欣賞的球隊是巴西,但偶像是哥倫比亞的“金毛獅王”巴爾德拉馬,“因為他夠狂野”。
一切在10歲的一天終止。
“怎么觸電的?其實我自己是記不起來了,我的這部分記憶已經(jīng)丟失”。具體情況是聽別人說的:劉偉家附近有一個簡陋的配電室,墻是用土砌的,很矮,有電線裸露在外。3個孩子玩捉迷藏,劉偉爬墻的時候,觸到了高壓線。
醒來的時候,他躺在了病床上。剛開始,他不認(rèn)為這有多嚴(yán)重,“不就是截肢嗎?再接上不就行了”。脫離生命危險之后,劉偉被告知,他永遠(yuǎn)失去了雙臂?!爱?dāng)時我的腦袋一片空白,傻了”。
在醫(yī)院做康復(fù)訓(xùn)練的那段時間,他遇到了一位同樣失去雙手的病人。“他能自己吃飯、刷牙、寫字,而且事業(yè)上也非常成功,他教會了我很多”。
面對有著同樣遭遇的人,劉偉的感受是:“如果你一出生就有兩個腦袋,別人都覺得很奇怪,怎么有兩個腦袋呢?無所適從。但當(dāng)你遇到一個同樣有兩個腦袋的人,而且你發(fā)現(xiàn)他過得很好,那你肯定會想,他過得好,我也可以?!笔ルp手半年后,他就學(xué)會了用腳刷牙、吃飯、寫字。
兩年后,他第一次看了世界杯電視直播,但足球夢已經(jīng)破滅。12歲的他進入了北京市殘疾人游泳隊。又兩年后,他在全國殘疾人游泳錦標(biāo)賽上獲得了兩金一銀。這是2002年,北京已經(jīng)獲得了奧運會舉辦權(quán)。劉偉對母親許下承諾:在北京殘奧會上拿一枚金牌回來。
接著高強度的體能消耗導(dǎo)致免疫力下降,劉偉患上了過敏性紫癜。醫(yī)生告訴他母親,高壓電對劉偉身體有嚴(yán)重的傷害,不排除以后患上紅斑狼瘡或白血病的可能,他必須放棄訓(xùn)練,否則將危及生命?!爸荒芊艞墸荒転榱吮荣?,命都不要了吧?”
19歲時,學(xué)習(xí)成績不差,“到底要不要上大學(xué)?”他把希望放在了音樂愛好上。家人是反對他走這條路的,但劉偉最終沒有參加高考,得到了家人借錢買來的鋼琴。
用腳彈琴是艱難的,劉偉每天練琴時間超過7小時?!拔沂侨c一線的生活:練琴、學(xué)音樂、回家。我家在五道口,練琴的地方在沙河,學(xué)音樂的地方在四中,那時真是精神和體力的雙重考驗”。
在腳趾頭一次次被磨破之后,劉偉摸索出了用腳和琴鍵相處的辦法。奧運會期間,只學(xué)了一年鋼琴的劉偉上了北京電視臺《唱響奧運》和劉德華同臺,彈了一曲《夢中的婚禮》。接著,他彈著鋼琴,與劉德華合唱了那首《天意》。
“無臂鋼琴師”,2010年8月,劉偉出現(xiàn)在《中國達(dá)人秀》的現(xiàn)場后,有了這樣一個稱呼。在特制的鋼琴凳前,他彈奏了《夢中的婚禮》。評委高曉松問他這一切是怎么做到的,劉偉說:“我覺得我的人生中只有兩條路,要么趕緊死,要么精彩地活著。沒有人規(guī)定說鋼琴一定是要用手彈的?!边@句話感染了很多人。
他認(rèn)為真正能夠掌控命運的,唯有自己。
劉偉訪談(節(jié)選)
問:你學(xué)鋼琴是四年時間,而且是用雙腳,可以到今天的水平,有人說你在這方面有一定天賦。你覺得呢?
劉偉:那是因為我很用心地去做,感興趣的東西你自然就會悉心研究它。我不覺得我比其他人更有天賦什么的,但是我比誰都用心,比誰都努力。
問:會有用心和努力也達(dá)不到的事情嗎?比如說腳的跨度的問題?
劉偉:一般人用手彈鋼琴,手掌可以撐開到8度,我的腳經(jīng)過訓(xùn)練能張到5度,這可能有點天賦,不是我努力可以做到的事情。我還需要更多地移動,來彌補跨度不足問題。但還是有局限,畢竟不是手,我把腳掌掰折了它也跨不到一個8度。
問:不游泳了之后,是高中畢業(yè),你沒有想過參加高考?據(jù)說你那時成績不錯。
劉偉:成績湊合吧。我一直是很獨立地去接觸很多事情,把自己當(dāng)作一個正常的成年人去做一些決定。我需要自己做決定。我不參加高考。
問:你有過猶豫嗎?家里人的觀點呢?
劉偉:我好像沒猶豫過。家里人當(dāng)然反對,他們堅持讓我繼續(xù)讀書。我跟他們講道理。我覺得在競爭激烈的北京,上了大學(xué)也不好找工作。
問:花了多久說服他們?
劉偉:一個月吧,不是每天都勸說,就是遇到一個事就迸發(fā)一下,遇到另一個事再迸發(fā)一下。徹底的溝通可能有兩三次。后來總算說服了。
問:嘗試過哪些職業(yè)?
劉偉:自己開過酒吧,就在五道口地鐵旁的這條街上。后來還是不開了,太累了,我也病了,勞累過度。
問:你少年時愛踢球,斷了雙臂后放棄,后來游泳,因身體狀況放棄。你會覺得命運對你來說格外殘酷嗎?
劉偉:想那么多干什么?明天生活還得繼續(xù)。你每天為一個問題惆悵,但其實根本什么都解決不了。那你浪費這個時間干嗎?還不如踏踏實實睡個覺。
問:選秀也會給你帶來很多機會,你怎么把握?也有很多人好奇,你會不會是曇花一現(xiàn)。
劉偉:肯定是會有很多機會,但是把握這些機會是有選擇性的。你要從中選擇你的道路。我希望做一名優(yōu)秀的音樂創(chuàng)作人和制作人。
問:你是否考慮過,也許會比普通人艱難?
劉偉:我不太考慮難不難的問題。喜歡的東西,肯定會繼續(xù)做下去。難不難,是別人眼里的,而不是在我心里。不是說因為難我就不干了。這個詞對我來說沒有太大的意義。
問:你把做音樂最壞的境遇也考慮到了?
劉偉:做音樂,沒有什么最壞的境遇吧。
問:現(xiàn)實是,你跟其他人比,你的困難可能會更多,路會更難走。
劉偉:比作品吧。作品好了,自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