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躍
賈教授,你真好。讓我怎么感謝你好呢?她喃喃地說著,撂在我腿上的那只手像條魚,正悄悄往上游動。
賈教授!我是小燕噯,你還記得我嗎?
電話里的聲音聽上去既熟悉又陌生,語氣卻是莫名的熱情。
我是你的學生啊,你不應該忘記我吧?
學生?哦,是過去的學生,還是現(xiàn)在的學生?……我一邊在腦子里搜索,一邊應答:你能不能再給我一點提示?
電話那頭嘻嘻笑了:你以前不是經(jīng)常出題考我們嗎?現(xiàn)在嘗到猜謎語的滋味了吧?嘻嘻……好吧,那就再給你一點提示,我們?nèi)ミ^南郊,去過梅花山……
哦,還去過什么地方?
???這還不夠啊?你和多少女生去過南郊、梅花山?。?/p>
聞言,我心里一緊,腦子里出現(xiàn)了一個小巧苗條的身影,一張圓溜溜的“孟庭葦”式的甜甜的笑臉。
你是文雅燕吧?(對方忽然沉默了一下。)真沒想到,好幾年沒有你的消息了,你一切都好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嗎?我問。
喲,瞧你說的,沒事我就不能找你了?往日的學生就不能隨時來看望看望老師啊?
這……我下午還有點事,要出去,不好意思,我們改日再說吧?
喲,賈教授,你這么緊張干什么?你不會把我當壞人吧?嘻嘻……
哪里話,我還不了解你嗎?我打著哈哈,說,今天真的不巧,我下午真的有點兒事,改天有空,我請你喝茶,好不好?
放下電話,我深吸了一口氣。
其實,我下午并沒有什么事?,F(xiàn)在是六月底,學校到了期末,該學生忙著考試了,當老師的,自然就清閑一些。我之所以推掉她的來訪,那是因為我對這種事已不再抱有什么幻想。她們這種人,在消失了若干年之后,忽然從哪里冒出來,這樣主動積極地找你,肯定是有什么事找你,而且不會是什么好事。這樣的情況,近年來我已經(jīng)碰到過很多次了。有找你說情開后門的,有向你推銷東西的,還有拉你做“直銷”下線的……今年我還上過兩次鉤。盡管我這方面的警惕性已經(jīng)很高了。
六月底的江南,天氣就很熱了。我坐在客廳的搖椅上,在吊扇微風的陪伴下,看著電視里的足球比賽。
忽然,門鈴響了。是樓下單元防盜門的對講門鈴。我很不情愿地走過去,取下話筒:哪位?
聽筒里立刻傳來一個興奮悅耳的女聲:賈教授你在家???是我呀,小燕子飛到你門上來了,咯咯……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我吃了一驚:是你???你怎么找到這兒的?
我的手觸到了按鈕,忽然又停住了:對不起,文雅燕,你幾個人???有什么急事嗎?
嘻嘻……就我一個人,就算我有急事吧,你總該開門了吧?嘻嘻……
我還是猶豫著:什么急事???如果是搞推銷、直銷的話……
不是不是,保證不是,她誠懇地說,實話告訴你吧,我是為了你一個學生的事來找你的。你能不能先開了門,讓我進去,再審問我呀?你知道外面有多熱嗎?我都快中暑了,嘻嘻……
話說到這份上,再不開門,就顯得我太不近人情了。
我家住在6樓。她從樓底下爬上來,還需要一段時間。我將防盜門打開一條縫,暗暗向外面觀察。透過這條縫,可以觀察到平臺附近的一段樓梯。我的意思是,假如小燕不是一個人,而是帶著其他男人的話,我就會毫不猶豫地將防盜門關上。
沒辦法,最近小城頻發(fā)的入室搶劫殺人案,讓人不得不多長個心眼。
少頃,我聽見了由遠及近的高跟鞋敲擊樓板的篤篤聲,敲得很是輕快,富有彈性。接著,我就看見樓梯口升上來一顆長發(fā)包裹的頭,然后是一截白花花的肉,然后才看見她的衣服:正是時下流行的那種無吊帶緊身衫。這種衣服就靠著自身的彈性裹住胸部那一段,到肚臍那兒又沒遮攔了,又露出白花花的一截,下面是短得不能再短的低腰短褲。
我躲在門縫后面,我看到她,她卻看不到我。我看見她在樓梯口的平臺上站住了,微微地喘息著,從隨身的小挎包里掏出一面小鏡子,沖著它擠眉弄眼的,照了又照,臉上的妝補了又補,直到自己滿意了,才換了一種正常的神態(tài),繼續(xù)往上走。
門被慢慢拉開,一個小巧苗條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門口,當然,還有一張圓溜溜的“孟庭葦”式的甜甜的笑臉。
——呀,稀客稀客,幾年不見,你變得更加漂亮了!我一邊起身,說著令女人百聽不厭的陳詞濫調(diào)。
她身體一扭,閃進來,輕輕關上防盜門,也說了一句令男人百聽不厭的陳詞濫調(diào):賈教授,好幾年不見,你還是那么年輕,精神,一點都沒變。
說著,她脫了腳上的高跟鞋,光著腳往里走。我趕緊上前給她找涼拖鞋,她卻攔著我說:不麻煩了,夏天我喜歡赤腳,赤腳涼快!
她抓著我膀子的手汗涔涔的。
我忙后退了幾步,笑道:你本來穿得就少,再光著腳,看上去就更少了。
六年前,在她的學生時代,我們雖然在一起玩過幾次,但她從來不讓我碰她。更別說主動碰我了。有一次在南郊,走在路上,我從后面出其不意地摟住她的腰,她立刻停下來,推開我的手,有些生氣地說:賈教授,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此刻的她光著腳,在客廳里轉(zhuǎn)了一圈,打量了一下四周,說:你家看上去真寬敞,客廳真大,也很涼快。
她腳趾上涂著紅紅的指甲油,一雙腿細細長長的。很白。白得有些晃眼。
她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問:夫人、公子呢?
夫人在單位忙于革命工作,公子在學校忙于復習考試。我給她倒了一杯涼開水,笑道:只有我是個閑人,在家里迎接即將到來的暑假。
你們當教授的,每年有寒暑假,多幸福哦!燕子由衷地贊嘆了一句?,F(xiàn)在想起來,學生時代真是最幸福的,老師真是真心關心愛護我們的。當時不覺得,現(xiàn)在踏上社會,有了比較,才……
才知道我好,是不是?現(xiàn)在回頭是岸還來得及哦。
我本來是開玩笑的,她卻立馬換了一副異樣的眼神看著我,幽幽地問道:真的?一切還來得及嗎?
我只好岔開說:咦,你站著干什么?坐呀,隨便坐,你想坐哪兒都行。
我想坐你腿上,行么?
那也太快了吧。我笑道。來,我向你推薦這個躺椅,躺在上面,悠悠晃晃的,吹著微微的電扇風,很愜意的。你要不要感受一下?
她打量了一下身邊的躺椅,有些好奇地躺了上去,躺椅一晃動,她又像一只受驚的小松鼠似地爬站起來,并下意識地將短褲往上面拉了拉。
剛才她躺下的時候,身上的低腰褲猛然往下一退,小腹下方露出來一大截,甚至幾根黑黝黝的毛發(fā)梢兒都露了出來。我不禁看呆了……
你這樣的新潮服飾,很容易誘發(fā)男性犯罪哦。為了掩飾尷尬,我故意打趣說。
?。磕氵@樣看?她臉紅紅地笑道,賈教授,不會吧?我穿得很普通的啊。
我在網(wǎng)上看到這樣的視頻,在日本街頭,一些男的專門針對女的這種無吊帶緊身衫搞惡作劇。我繼續(xù)打趣說。
搞什么惡作劇???她故作好奇地問。
怎么?要我現(xiàn)場演示一下么?
不要啊。她笑著,雙手緊縮在胸前,護著身上那個沒有袖子,也沒有帶子的圓筒兒,跑進了衛(wèi)生間。
我不是色情狂,也不是柳下惠,更不是一個偽君子。我只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同樣,天上也不會掉美女。
年齡大了,對男女之事,生理反應會越來越弱,更多的得靠心理反應撐著。剛才,我的心理反應如何呢?除了有點兒別扭——說實話,還有點兒擔心,害怕。
這幾年,我們小城發(fā)生的色情詐騙、敲詐案可不算少。連校園里都有。就在不久前,我們學校工商管理專業(yè)的一個女生,用談戀愛做誘餌,一連拉了14個男生去做傳銷。其中有幾個男生因為沒有向家里要到足夠的錢,小腳趾都被“經(jīng)理”們剁掉了。
看樣子,今天這個小燕也是有備而來。簡直可以說是直奔主題而來。假如我年輕十歲的話,對此肯定是求之不得。一個男人,當他用小頭指揮大頭時,什么樣的低級錯誤都能犯。不是嗎?好在我早過了不惑之年?,F(xiàn)在我才切身體會到了,什么叫“無欲則剛”。
也許,小燕并沒有我想得那么壞。但愿我上述的擔心不過是杞人憂天。
六、七年前,大學時代的小燕已經(jīng)可以算得上是一名校園交際花了。據(jù)說她所有的功課,都是任課老師網(wǎng)開一面而通過的。這個情況,我是在她們班級的畢業(yè)聚餐的酒桌上了解到的。當時我滿心希望這位漂亮的交際花能過來敬我一杯酒,說幾句感謝的話??梢恢钡鹊娇焐⑾?,也沒看見她的影子。我坐不住了,就跑到外面的大廳里去找她。我們都清楚:她的那兩份考卷,如果正常打分的話,加起來都沒有60分,而我?guī)缀跏情]著眼睛、昧著良心,每份考卷都給了她60多分。如果這件事被上面查到的話,我就死定了。也就是說,我為了幫她,是冒了很大風險的。而她呢?只不過在我面前發(fā)了幾次嗲,陪我游了幾次公園,卻不準我碰她一下?,F(xiàn)在,她順利地拿到了畢業(yè)證書,據(jù)說還找到了一個相當不錯的工作,今天晚上這頓“最后的晚餐”,說不定就是彼此最后一面了,你卻不來敬杯酒,說幾句感謝的話,也太過分了吧?
我在大廳里找來找去,最后在酒店門口找到了她——她正和幾個女同學站在玻璃大門邊道別呢!我緊走幾步趕到她面前:哎,小燕,老師們還等著你去敬酒呢!她回頭看了我一眼,面無表情地說:我為什么要去敬他們的酒?我愣了愣,又說:那你總該敬我一杯酒吧?這次她連頭也沒有回,一邊推玻璃門,一邊撂下一句:我為什么要敬你的酒?……嗡的一下,我的頭頓時脹得像只大氣球:她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我是一塊抹布,給她抹臟了,就隨手一扔?……我一推玻璃門,也出去了,上前一步,從背后扯住了她的一只袖子:那你總要跟我說聲拜拜吧?……夏天,女生的衣服穿得很薄,她用力一掙,只聽嗤啦一聲,那袖口就被撕了個大豁口。我本能地收住了手,呆在原地,動彈不得。旁邊的學生紛紛向我們投來奇怪的目光。她一句話也沒說,帶著一臉厭惡的表情,拂袖而去。真正的拂袖而去。
我頓時感到自己成了名符其實的一塊抹布。一塊很臟的抹布。無地自容。
在周圍眾多學生驚異、嘲諷的目光中,我灰溜溜地溜回了自己的包廂。坐下不久,就有老師跟我開玩笑說:賈教授啊,聽說你剛才撕破了一個漂亮女生的衣服,人家要告你流氓罪,是真的嗎?……可能是我真的喝高了,我居然就將這件事的大概跟大家訴說了一下。主要目的是發(fā)發(fā)牢騷,倒倒苦水,心里平衡一些。幸好在座的同事們酒也喝高了,喝高了,就容易酒后吐真言。這個說,他什么什么課給她放過水,那個說,他也放她過了幾門。大家都議論說,現(xiàn)在的學生越來越現(xiàn)實,一邊過河一邊就拆橋,一點良心都不講……
小燕出了衛(wèi)生間,來到客廳里。她一臉紅暈地站在我面前,雙手故作優(yōu)雅地梳弄著頭發(fā)。
我問她,現(xiàn)在工作可好?老公干什么?有孩子了嗎?
嘻嘻,我的老公還在天上飛呢!她坐在我腳前的小搖凳上,扭著身體,一晃一晃的。
男朋友總有了吧?
那當然,多了去了。她又乜我一眼。
挑花眼了吧?
還不是你害的。
——什么?我害的?我害你什么了?我有些驚訝。
每次我都會拿你做標準,你想,還有幾個男的能合格呀?
原來是這么回事啊?我輕松地笑了,我一個半老頭子,一個教書匠,沒錢沒權的,算什么標準?一塊抹布還差不多。
現(xiàn)在社會上,像你這樣干凈的男人不多了。
這話我愛聽,哈哈。我還算是一塊不太臟的抹布吧?說著,我從躺椅上坐起來,靠近她的身體,故作神秘地說:你這次急匆匆地跑來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有什么臟東西需要我去擦的?
她低著頭,一只手放到我的腿上,推了一下:賈教授,你還在生我的氣吧?……想想學生時代,我真不懂事,事后想起來,我真后悔,這也是我一直不好意思來找你的原因。賈教授,你不會不給我一個機會吧?
我不正在給你機會嗎?我索性把話挑明了。你說的那個學生,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嫡親的表妹鴿子哎。
哦?她出了什么事?需要你來舍己救人?
去,她不是需要我,而是需要你啦。她親昵地說著,手像抹布似地在我腿上連抹了兩下。
她是不是和你當年一樣,需要我放一點水,送她及格?
我也是昨天才曉得的。小燕并不理睬我的諷刺,只是低頭說她的。她們班的同學大都拿到畢業(yè)證書離校了,她卻沒拿到。她不敢告訴爸爸媽媽,而是跑到我那里,哭哭啼啼地告訴我,她還有6門功課需要結(jié)業(yè)以后補考。
哦?這么多???有我的課嗎?我怎么一點兒印象都沒有?我努力回憶著。她長得像你嗎?有沒有你漂亮?
她呀,比我可漂亮多了。小燕依然裝作聽不懂我的諷刺,而是扭著身體,暗示地掐了我一下。
真的?我怎么沒有印象?我竭力在記憶中搜索著。如果鴿子真如她說的那么漂亮,我應該有印象的。除非她一堂課都沒有來上。
一問,果然如此。燕子難為情地說,她這個表妹,整天除了上網(wǎng)、打游戲,就是跟社會上的人混在一起,忙著做生意。
做生意?不會是搞傳銷吧?我開玩笑地說。
小燕收斂了笑容,垂下眼瞼,沉默了一下,說:是啊,她的事,全校都知道了,還上了報紙。她差一點就被判了罪。
???她就是那個將14個男生拉下水的女生?。课也铧c要失聲叫起來。她不是工商管理系的嗎?又不是我們系的學生。
你聽我說嘛。她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腿,然后又溫柔地揉了揉。
我終于聽懂了她的意思。原來,她的表妹鴿子除了6門功課需要補考外,選修課還差兩個學分。而我這學期曾經(jīng)開過兩門全校性的選修課,《圍棋入門》和《奧斯卡電影鑒賞》??蛇@兩門課早就結(jié)束了,成績單早就交到教務處去了。
鴿子她有沒有選修我這兩門課呢?我問小燕。
她記不清了。小燕為難地說。這個瘋丫頭,還很幼稚,不懂事,在傳銷這件事上,她也是個受害者。
哦,是呀。我含沙射影地說。為了救她,你費了不少心,出了不少力吧?做了不少犧牲吧?
怎么辦呢,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坐牢吧?小燕的眼眶忽地紅了。
那是。我咽了口唾沫,重新躺在躺椅上,同情心漸漸占了上風。這次我很認真地問她,我能幫她做些什么?
只要你填兩張選修課的補考成績單,幫她補兩個學分。小燕說得清清楚楚,簡明扼要。
可這個,必須先要得到教務處的批準啊。我說。教務處通知我給她補考,我才能……
賈教授,這個不用你操心,我會辦好的。她輕撫著我的腿說。
還有那6門功課怎么辦?我說。如果找到關系,倒是可以申請將結(jié)業(yè)一年后的補考提前到畢業(yè)前來考,可就算這步實現(xiàn)了,她能考得過去嗎?
賈教授,這些,都不用你操心了,我都會辦好的。說這些話的時候,她一直低著頭,親昵地撫摸著我的腿。
……
恍然間,我似乎全明白了。
我發(fā)現(xiàn)我真的很笨。我竟然一直以為她只是來找我一個人幫忙。我真是笨到家了。你以為你是誰呀?……
賈教授,你真好。讓我怎么感謝你好呢?她喃喃地說著,撂在我腿上的那只手像條魚,正悄悄往上游動。
我緩緩站起來,裝作去為她續(xù)水。
她有些尷尬地站了起來:賈教授,不用了,你下午還有事,我也有點事,我就不打攪了。
我回過身,探究性地望著她:你現(xiàn)在就走?
她點點頭。賈教授,就請你救救孩子吧。她誠懇地望著我的眼睛,意味深長地又補上一句:相信我,有情后補。
不客氣。救救孩子,是我們當老師的應該做的。我這樣回答她說。
當天晚上,教務處梅科長的電話就打到我家里來了,說工商管理專業(yè)有個叫肖鴿的學生,需要補修你那兩門選修課。7月1號之前交成績。
你聽聽,“需要補修你那兩門選修課,7月1號之前交成績?!闭f得真好。無懈可擊。
好的,讓她給我打電話,定一下補考的時間。我公事公辦地回答他說。
我們配合默契,心照不宣。
果然,到了第二天中午,肖鴿的電話如期而至。我讓她到我家來拿試卷。她卻說,還要試卷?。孔鲞@個形式干什么?煩不煩???累不累啊?
我一時被她噎住了,做聲不得。如果對方是個男生,我恐怕早就將電話摔了。而當時,我卻盡量心平氣和地對她說:形式嘛還是要做一下的。上面查起來,大家都有個交待,是不是?你總不希望我為此丟掉飯碗吧?
她在電話那頭嗤地一笑:什么寶貝飯碗,頂多一個雞肋罷了。
我倒被她逗笑了:你說得很對。但愿你能啃到一只雞大腿。
她聞言開心地大笑起來。但隨后她話鋒一轉(zhuǎn),說:我可以來拿試卷,但要我去你家,這不太好吧?
我愣了一下,隨即醒悟過來:對對對,你說得很對,是我考慮不周,對不起。
于是我和她重新約了一個見面的地點,一個很正規(guī)、很安全的地點:某派出所門口。
她是打車來的。一身白色的短衣短褲,純潔得像個天使,裸露得像一只拔了毛的乳鴿。就是她了。我想。也是那種無吊帶緊身衫,也是那種低得不能再低的低腰短褲。我還特地注意看了她光裸的小腹,似乎并沒有看到有什么毛發(fā)露頭。只是鮮嫩得不行,好像輕輕一點就會出水。
怪不得能把14個男生拉下水呢。我想。
我主動上前招呼她:是鴿子吧?你和小燕長得真像,一眼就認出來了。
頂著夏天的烈日,她瞇著眼,打量了我一下,開口便問:考卷呢?快點,外面都熱死了。
我直接將手里的一只信封遞給了她。我想我應該更“直接”一點,才符合她們這類人的風格。她接過信封,一言不發(fā)就要往出租車里鉆。我追問了一句:你不想打開來看看嗎?
她的身子已經(jīng)縮進了車里,只露個腦袋在外面:做這個形式干什么?煩不煩?。坷鄄焕郯??
鴿子的出租車很快在我視線里消失了。
面對烈日下發(fā)燙的水泥馬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密集的人流車流,我的腦袋里一片茫然:我也不知道,我堅持的是一條什么樣的底線?這樣的底線,對我到底有什么意義?也許,說穿了,我只是不習慣、不喜歡那種赤裸裸、“現(xiàn)刮現(xiàn)”的交易方式而已……
鴿子的答卷是第二天下午小燕送給我的。我讓她將考卷直接放到樓下我的信箱里。是啊,我想還是“直接”一點的好。事后,小燕又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你們學校是7月7號放暑假吧?7月8號正好是星期六,我?guī)闳ヒ粋€好地方度周末好不好?
我打哈哈說好啊。并問她是一個什么樣的好地方。
她想了想,說,天目湖,怎么樣?
我說好啊。
她說就這么定了。并讓我注意等她的手機短信——這樣聯(lián)系更安全一些。她解釋說。
說來好笑,這樣的“支票”,我每個學期都會收到一些。但迄今為止,還沒有一個兌現(xiàn)的。對此,我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已經(jīng)不把它們當一回事、不放在心上了。
時間過得真快。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漫長的、近兩個月的暑假就過完了。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發(fā)生。每一天都過得那么平淡,因而也就顯得漫長。
新學期又開始了。9月3號,我去學校報到,聽同事們議論說,工商管理系的主任偷女人被老婆捉了奸,并把那個野女人打傷了。現(xiàn)在那個野女人正以傷害罪告她呢!并說那個野女人還是我們系的一個往屆畢業(yè)生……
聽到這里,我暗暗吃了一驚。我裝作對這些風流韻事很感興趣的樣子,湊上去問他們:捉奸是哪一天的事啊?
其中一位年輕教師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說,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這是上學期的事了,又不是新聞了!
上學期?我又吃了一驚:那我怎么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p>
也就7月3、4號的樣子吧。
7月3、4號……怪不得……我自言自語地說:怪不得她沒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