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喜雙

(杭州圖書館,浙江 杭州 310016)

杭州圖書館所藏古籍總量不多,共計4萬余冊。然而筆者在古籍普查的工作中,發(fā)現杭圖所藏古籍善本比例較高,乃館藏古籍的一大特色。根據20世紀90年代編印的《杭州圖書館善本書目》,杭圖所藏的古籍善本共計587部,4千多冊。杭圖共有36種古籍善本入選第一至三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其中第一批13種),在浙江省以及全國副省級城市圖書館中名列前茅。而杭圖所藏古籍善本又有一個顯著特點,即套印本古籍收藏較豐,所占比重甚高。

我國套印技術大約產生于14世紀,現存最早的套印本系元至元六年(1340)中興路(今湖北江陵)資福寺所刻的無聞和尚注解的《金剛經》。套印術至明季已被廣泛應用。

根據《古籍定級標準》,明萬歷元年(1573)至清乾隆六十年(1795)刻印、抄寫的古籍,屬于三級古籍。而套印本由于具有獨特的藝術價值,明末及乾隆六十年(1795)以前的套印本屬于二級古籍。〔1〕6-7很多古籍圖錄和館藏善本圖錄,都將套印本作為珍本之一,因為它既具有重要的文獻和文物價值,又有很強的藝術觀賞性。

杭圖所藏的套印本古籍很能反映我國古代精湛的套印技術。筆者根據《杭州圖書館善本書目》初步統(tǒng)計,杭圖共藏有套印本古籍19種25部,占杭圖善本總部數的4.3%。作為一家市級圖書館,藏數可謂多矣。杭圖所藏25部套印本中,除3部清刻本外,均為明刻本,其中以凌、閔二氏刊刻者居多,共有14種19部,與上文所述套印本的發(fā)展簡況相符。凌、閔二氏刻本多為二色或三色套印本。明萬歷四十五年(1617)吳興閔齊伋刻的蘇洵批點的《孟子》二卷即為三色套印本,系半葉八行十八字,無格,白口,左右雙邊。正文用墨色,句讀、著重點(單圈或雙圈)、批注則用朱色或藍色,使得整個版面層次清晰,重點分明,賞心悅目,吸引讀者,效果當然較單色印本為佳。

在這25部套印書籍中,從版本和藝術角度看,價值最高且最惹人注目的,首推五色①套印本《芥子園畫傳》五卷(惜已缺第四卷)。此書每半葉九行,行二十字,白口,單魚尾,四周單邊。冊一扉頁上端為“李笠翁先生論定”,中間鐫刻“芥子園畫傳”五字,右邊上和左邊下分別為“秀水王安節(jié)摹古”和“本衙藏板”,左邊上鈐“歷代名公真跡/宇內名公合訂”(楷體朱文豎長方);末卷末有牌記：“是集出自前賢秘本兼之鹿柴先生苦心/始于丁巳春成于己未冬歷四十余月而/方告竣其中議論確當臨摹詳晰固畫學/之金針至若鐫刻神巧渲染精工誠藝林/之寶玩也賞鑒者幸無泛涉輕置焉/武林陳扶搖識”(鈐“湖上陳氏”(白文方印)、“扶搖”(朱文方印)。《芥子園畫傳》是我國古代畫譜的巔峰之作,共分三集,分別為《初集》、《二集》和《三集》?！冻跫肺寰砦鍍?康熙十八年(1679)芥子園甥館刊行,流傳至今,已有三百多年的歷史。在流傳的過程中,出現了許多重印、翻刻、影印的版本。據劉越的研究,今見《芥子園畫傳初集》的版本共有三類 ,即原刻本、翻刻本和巢勃摹印增圖本 ?！?〕9巢勃摹印增圖本,發(fā)行量大,價格低廉,現在常見的本子大多是此本。原刻本刊行時間最早,也最為精美,存世數量極少。筆者比對《再論王概與〈芥子園畫傳初集〉》〔3〕51中所附原刻本《仿黃一峰富春山圖》書影,認為館藏不是原刻本。館藏應當是翻刻本,《〈芥子園畫傳初集〉考評》提到了十種翻刻本〔2〕18-28,然館藏不在其中。翻刻本雖然較原本粗糙,但也不多見。而且翻刻者有十幾家,具體到某一種,存量也是少之又少。館藏雖不是原刻本,同樣具有很高的文物價值和較高的藝術價值,是杭圖最珍貴的善本之一。

“(清宮)武英殿刻書采用了雕版、彩色套印、銅版、銅活字、木活字、石印及光緒時引進的西方鉛印技術,尤以銅活字、銅板印刷、木活字多色套印為突出,在中國雕版印刷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薄?〕58武英殿所刊刻的書籍中有一部《雍正十年中秋月御選寶筏精華》二卷,清世宗胤禎選,清雍正十一年(1733)銅活字朱墨套印本,太史連紙精印,板框高 20.3厘米,寬 14.5厘米,每半頁九行,行十九字,無行格,四周雙邊,版心白口,單魚尾,魚尾上記書名,下標頁次,書內有朱圈句讀,卷前有雍正十一年(1733)雍正御制序言,卷內為雍正為學佛眾生認識佛理得以入境而選錄的佛家偈語及有關詞句。故宮博物院的翁連溪先生,是著名的清代內府刻書的研究專家,謂該書與《數理精蘊》等兩種銅活字套印本及《萬壽衢歌樂章》等四種木活字套印本 ,“實為罕見”〔4〕59?！队赫曛星镌掠x寶筏精華》,因為流傳極少,非常珍貴?！吨袊鴤魇牢奈锸詹罔b賞全書?古籍善本》〔5〕170、《清代敕修書籍御制序跋暨版式留真》〔6〕65、《中國宮廷善本》〔7〕151都收入了此書。杭圖藏有一部,理當珍視。館藏除散見少量輕微蟲蛀孔洞,書皮輕微破損外,品相也較為完好?！队赫曛星镌掠x寶筏精華》,翁連溪先生又認為書內朱圈句讀為細金屬棒鈐印〔8〕81,范景中先生謂朱色圈點“邊緣較粗糙,所捺輕重不一,顯系手為”?！安贿^,《寶筏精華》也曾使我產生過一個想法,如果同一部書的每一本都在發(fā)行前如此做的話,是否可以稱為一種特殊的套印本?！薄?〕291所以,筆者在統(tǒng)計時 ,也將此書納入套印本的范疇。

明凌杜若刻朱墨套印本《周禮》二十卷,明陳深批點,板框高20.1厘米,寬14.6厘米,每半葉八行,行十八字,四周雙邊,白口,館藏有兩部,其中有一部鈐有“果親王府圖書記”(豎長方朱文)。按果親王為康熙第十七子,名允禮,號自得居士,雍正六年(1728)晉果親王,乾隆三年(1738)薨,曾獲乾隆“秉性忠直”、“存心寬厚”之贊譽。雍正第六子弘瞻,別號經畬主人,乾隆三年(1738)襲封果親王,二十八年(1763)緣事降貝勒,三十年(1765)復封果親王,尋薨。永瑹,弘瞻第一子,乾隆三十年(1765)襲果親王,五十四年(1789)薨。李文藻《琉璃廠書肆記》記果親王府藏書事一則：“又西為寶名堂周氏,在路北,本賣仕籍及律例、路程記,今年忽購得果親王府書二千余套,列架而陳之;其書裝潢精麗 ,俱鈐圖記 ?！薄?0〕373葉德輝《書林清話》卷九“都門書肆之今昔”條引用了李文藻之記述。〔11〕195王府藏書錦軸牙簽,非一般藏家所能及。李文藻此文寫于乾隆三十四年(1769),如此,果親王府搜集收藏的圖書,弘瞻卒后的第四年,就多已散出。果親王府藏書,今不多見。廣博如著名古籍版本學家哈佛燕京圖書館善本室主任沈津先生,遍閱海內外中文古籍善本,“數十年來,津所見果親王府藏書也僅數種而已”〔12〕。能在館藏中發(fā)現果親王府舊藏,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杭圖的這25部套印本保存甚好,為我們研究中國古代的印刷史以及繪畫、版刻史等提供了難得的實物,是值得珍視的。

注釋

①一般著錄為五色套印,然細觀館藏,實有六色,即墨、朱、黃、綠、藍、棕。劉越《〈芥子園畫傳初集〉考評》謂用紅、棕、藍、綠、黃、灰六色套印。

〔1〕WH/T20-2006,古籍定級標準[S]

〔2〕劉越.《芥子園畫傳初集》考評〔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07

〔3〕呂曉.再論王概與《芥子園畫傳初集》〔J〕.故宮博物院院刊,2010(2)

〔4〕翁連溪.清宮武英殿刻書〔J〕.中國典籍與文化,2000(4)

〔5〕呂濟民(主編).中國傳世文物收藏鑒賞全書?古籍善本.〔Z〕.北京：線裝書局,2006

〔6〕朱賽虹(編).清代敕修書籍御制序跋暨版式留真〔Z〕：第8冊.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1

〔7〕向斯.中國宮廷善本〔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3

〔8〕翁連溪.談清代內府的銅活字印書〔J〕.故宮博物院院刊,2003(3)

〔9〕范景中.套印本和閔刻本及其《會真圖》〔M〕.見王榮國,王筱雯,王清原(主編).明代閔凌刻套印本圖錄〔Z〕.揚州：廣陵書社,2006

〔10〕李文藻.琉璃廠書肆記〔M〕.見張靜廬(輯注).中國現代出版史料(甲編)〔Z〕.北京：中華書局,1954

〔11〕葉德輝.書林清話〔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12〕沈津.二種果親王府刻本〔M/OL〕.書叢老蠹魚的BLOG,(2009-10-19)〔2010-12-05〕.http：//blog.sina.com.cn/s/blog_4e4a788a0100 f29h.htm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