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志
(鄭州大學(xué)信息管理系,河南 鄭州 450001)
“先秦”是指秦始皇焚書之前的一段時間,大約在東周—春秋戰(zhàn)國之間。這個時期,大思想家輩出,如孔子、孟子、莊子、荀子、韓非子等,皆能著書立說,而成一家之言,后世稱這些思想家為“先秦諸子”。先秦諸子的學(xué)說在中國思想史上占有崇高的地位,后世思想學(xué)派莫不淵源于此,諸子著作是研究中國古代社會政治、經(jīng)濟、文化的寶貴資料。
孔子以整理、傳播古代文化為己任,在文獻整理過程中堅持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他在《論語·為政》中說:“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痹凇墩撜Z·子路》中又云:“君子于其所不知,蓋闕如也?!笨鬃诱J為有所“不知”,才能成其“有所知”,這種謙遜、求實的治學(xué)態(tài)度一直被后人稱頌?!抖Y記·中庸》:上焉者雖善無徵,無徵不信,不信民弗從。”意思是沒有驗證的事不可相信??鬃舆€說:“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獻不足之故也,足則吾能徵之矣?!保ā墩撜Z·八佾》)到了孔子之時,夏禮、殷禮僅存?zhèn)髡f,已無文獻可徵。孔子整理文獻時強調(diào)只有經(jīng)過驗證的資料才能作為文獻整理工作的依據(jù)。
孔子提出對于史書的整理應(yīng)持闕疑的態(tài)度。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有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衛(wèi)靈公》)他認為對于古文獻的闕文要存疑,留給他人思考之余地,對于不知道的事物不妄說、不妄改,采取存而不論的態(tài)度。他還在論語·述而》中曰:“蓋有不知而作者,我無是也。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笨鬃又螌W(xué)謹慎,在文獻整理過程中并非簡單地效仿古人的主張,對古代文化除持闕疑態(tài)度外,還進行批判性反思,最后獲得內(nèi)在意義的完善性認同。
孔子整理“六經(jīng)”等典籍時始終堅持“信而好古”的原則。“信而好古”源于“祖述堯舜,憲章文武”的文化思想。子曰:“周監(jiān)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保ā墩撜Z·八佾》)從文獻整理的內(nèi)容方面來看,孔子整理過程中盡量保持原有文獻風(fēng)貌,忠實于原作,不擅自更改,“述而不作,信而好古”。但從文獻整理的思想方面來看,他卻大大發(fā)揚了古代帝王的思想,進一步提出了以“仁”為核心、“禮”為形式、“中庸”為方法論的學(xué)說。其實這也是寓作于述,或“微言大義”的思想,即借用古人語言或典籍來體現(xiàn)自己的觀點。比如《春秋》作為史實的記錄,孔子卻通過一字的褒貶來體現(xiàn)自己的政治觀點。《春秋·莊公十年》記載:“秋九月,荊敗蔡師于莘,以蔡候獻舞歸。”這句話意思是說楚國在莘(地名)打敗蔡軍,抓走了蔡候。對楚有多種稱謂,可以州稱、以國稱、以氏稱、以人稱、以子稱等,而以州稱是最低規(guī)格的,明顯有貶抑楚國之意。對于抓走蔡候不說“獲”而說“歸”充分表明了孔子不贊成夷狄(楚國)抓走華夏族人蔡候,用“荊”、“歸”二字表明了他明夷狄華夏之別的政治主張。同樣的內(nèi)容,卻在一字褒貶之下生動地反映了孔子的思想??鬃诱砦墨I時以這種“春秋筆法”在忠實記錄歷史的同時也充滿了“微言大義”。
孔子曰:“子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保ā墩撜Z·子罕》)這句話雖然是就政事而言的,但他也把這種思想貫徹到文獻整理活動中,真正做到了不憑空臆猜、不絕對肯定、不固執(zhí)己見、不自以為是?!墩撜Z·八佾》中有記載:哀公問社于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戰(zhàn)栗?!弊勇勚唬骸俺墒虏徽f,遂事不諫,既往不咎?!鄙鐬橥辽?,問社,就是問土神的神主用什么樹木。宰我回答說周人用栗木,接著解釋說,這是為了使人民望而生畏,戰(zhàn)戰(zhàn)栗栗。孔子聽到后,大為不滿,指責(zé)宰我犯了不可挽回的錯誤。孔子在這里反對宰我的說法,不僅因為這種說法違背了他“仁德”、“愛人”的主張,還在于反對宰我的解釋純系臆辭妄說。[1]雖然孔子不是一個徹底的唯物主義者,但他處于那個時代,能夠擺脫宗教巫術(shù)的束縛,提出“不語怪、力、亂、神”的思想也是很可貴的。如今,我們看到的“五經(jīng)”等典籍,極少有神怪荒誕之內(nèi)容,這與孔子整理文獻時排斥鬼神這一點是有關(guān)系的。
公孫丑曰:“《詩》:‘不素餐兮?!又桓?,何也?”孟子曰:“君子居是國也,其君用之,則安富尊榮;其子弟從之,則孝悌忠信?!凰夭唾狻?,孰大于是?”
這里本是一首諷刺“君子”不勞而獲的民歌,但孟軻用自己的思想對原詩意思作了根本的歪曲,解釋為這是一首歌頌不勞而獲的詩。這種片面強調(diào)“以意逆志”的思想,實際開了“六經(jīng)注我”這一歪曲文獻為我所用的主觀主義傾向的先河。[2]
先秦的文獻整理活動,于目錄、版本、校勘、注釋、翻譯等都有草創(chuàng)。[3]筆者從編纂、校斟、辨?zhèn)巍⒆⑨?、版本、?xùn)詁、目錄、翻譯、標點等方面探討先秦諸子文獻整理的方法。
商周以來,代表古代思想文化的幾種主要典籍已經(jīng)出現(xiàn)廢”、“缺”的現(xiàn)象?!拔矣d之空言,不如見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保ā妒酚洝ぬ饭孕颉罚┍砻髁丝鬃油砟旮形蛘沃鲝堧y以施行,決心集中整理古代典籍?!妒酚洝た鬃邮兰摇份d:古者詩三千余篇,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禮義,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厲之缺,始于衽席,故曰:《關(guān)雎》之亂以為《風(fēng)》始,《鹿鳴》為《小雅》始,《文王》為《大雅》始,《請廟》為《頌》始?!薄稘h書·藝文志》還說:“古有采詩之官,王者所以觀風(fēng)俗,知得失,自考正也??鬃蛹?nèi)≈茉?,上采殷,下取魯,凡三百五篇。”記載表明,孔子在編纂過程中,對《詩》考訂,“去其重”即刪除重復(fù);“可施于禮義”、“上采殷,下采魯”是選材原則;據(jù)詩篇內(nèi)容分《風(fēng)》、《雅》、《頌》3種載體,《風(fēng)》又按地域分為十五國風(fēng),《雅》又有《小雅》和《大雅》之分,《頌》又分為《周頌》、《魯頌》、《商頌》。編纂文獻的幾個基本環(huán)節(jié)如選材、考訂、文字加工、修擬標題、分類編排等等,孔子在編《詩》時均已有所運用,對后世的文獻編纂工作有開創(chuàng)之功,為后世提供了寶貴的經(jīng)驗。[4]
辨?zhèn)畏椒ㄔ缭谙惹鼐鸵旬a(chǎn)生?!蹲髠鳌ふ压辍份d楚靈王稱贊左史倚相為“良史”,“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杜預(yù)注“皆古書名”。這些古書在當(dāng)時有可能就是偽書。先秦是我國傳世古籍中經(jīng)籍文獻和諸子文獻的成書時期,當(dāng)時這兩類文獻皆有作偽與辨?zhèn)蔚膯栴},應(yīng)該說作偽與辨?zhèn)问桥c文獻的成書與流傳大致相始終的?!睹献印けM心篇》稱:“盡信《書》,不如無《書》。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表n非子反對托古作偽,發(fā)展了參驗實證和“世異則事異”、“事異則備變”(《韓非子·五蠹》)的樸素唯物主義和辯證法思想,提出了參驗事實以定是非的辨?zhèn)螌W(xué)方法。《外儲說左上》所載:“郢人有遺燕相國書者,夜書,火不明,因謂持燭者曰:“舉燭!”而誤書“舉燭”,“舉燭”非書意也。燕相國受書而說之,曰:“舉燭者,尚明也。尚明也者,舉賢而任之?!毖嘞喟淄?,王大悅,國以治。治則治矣,非書意也。今世學(xué)者,多似此類。
“郢書燕說”的寓言故事描寫了古書致誤的原因,揭示了穿鑿者的妄加解釋,成為古文獻學(xué)史上鑒戒的一面鏡子。總之,孔子“無征不信、多聞闕疑”的學(xué)術(shù)思想、孟子“盡信書則不如無書”的說法、韓非子“世異則事異,事異則備變”的方法對后世辨?zhèn)螌W(xué)影響極大。
早在先秦已有“善本”的概念,只是那時候稱為“良書”或“善書”。孔子及其弟子子夏都利用不同版本進行過文獻整理。如《國語·魯語》載:“昔正考父校商之名頌十二篇于周太師,以《那》為首?!闭几笧榭鬃悠呤雷?,他用周天子的樂官太師保存的原底本來核對宋國錯亂了的《商頌》,才確定以《那》為首??鬃拥牡茏幼酉囊差H重版本,曾指出史書誤將“晉己亥涉河”記為“晉三豕涉河”的錯誤。《墨子·非命上》:“天下之良書,不可盡計數(shù)?!边@里的“良書”即指“善本”,也是關(guān)于古籍善本的最早記載。另有《漢書·河間王傳》記載:“河間獻王德以孝景前二年立,修學(xué)好古,實事求是,從民得善書,必為好寫與之,留其真,加金帛賜以招之。由是四方道術(shù)之人,不遠千里,或有先祖舊書,多奉以奏獻王者。故得書多,多漢朝等。是時淮南王安亦好書,所招致率多浮辯。獻王所得書皆古文先秦舊書,《周官》、《尚書》、《禮》、《禮記》、《孟子》、《老子》之屬,皆經(jīng)傳說記,七十子之徒所論。”這里所提及的“善書”也是善本。“先秦舊書”就是從時間方面而言的,是版本源流方面的要求。“留其真”是從版本鑒定方面講的?!捌呤又剿摗笔歉鶕?jù)內(nèi)容鑒定版本的結(jié)果,從形式方面講必須是“古文”??梢?,先秦諸子已經(jīng)具有版本鑒別的意識,并運用到文獻整理活動中。[5]
??泵Q出現(xiàn)較晚,但先秦已經(jīng)有了??被顒拥拿妊??!秶Z·魯語》載:“昔正考父校商之名頌十二篇于周太師,以《那》為首?!币馑际钦f,正考父認為十二篇頌歌文字有錯誤的地方,到周天子管理音樂的太師處去校正。這可以認為是用異本來校勘的活動??鬃诱砹?jīng)過程中也進行了復(fù)雜的??被顒?。子夏,孔子學(xué)生,也擅長校勘。據(jù)《呂氏春秋·察傳》“子夏之晉,過衛(wèi),有讀史記者曰:‘晉三豕涉河?!酉脑弧且?,是己亥也,夫己與二相似,亥與相近?!劣跁x而問之,則曰’晉師己亥涉河也?!边@是子夏糾正誤本之例。[6]以上3例證明??睂W(xué)在先秦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發(fā)展。
中國先秦時期,已有數(shù)種對古代經(jīng)典注釋的書,主要有3種不同的注釋方式。第一種可稱為對歷史事件的解釋,如《左傳》對《春秋經(jīng)》的解釋、《公羊傳》與《梁傳》對《春秋》的解釋,可以說《左傳》是目前所知的最早一部對經(jīng)典進行解釋的書,或者也可以說是世界上現(xiàn)存最早的解釋性著作之一。第二種是《易傳》中《系辭》對《易經(jīng)》的解釋,可稱作整體性的哲學(xué)解釋,這種注釋方法可以說已是較完備的哲學(xué)體系了,對后世有頗大影響。如王弼的《老子旨略》是對《老子》所作的系統(tǒng)的整體性解釋,何晏有《道德論》和《無名論》都是對《老子》作的整體性解釋,《周易略例》則是對《周易》所作的系統(tǒng)的整體性解釋。第三種是《韓非子》的《解老》、《喻老》,可把它稱作實際(社會政治)運作型的解釋。盡管每種對經(jīng)典解釋的著作中也會包含其他類型的解釋方法,但上列3種方法皆具有很鮮明的特點,可能對后世影響最大。[7]
訓(xùn)詁從先秦已經(jīng)開始,最早見于春秋時期魯國人毛亨注釋《詩經(jīng)》的書,書名叫《詩故訓(xùn)傳》?!墩氛f:“名無固宜,約之以命,約定俗成,謂之宜;異于約則謂之不宜。名無固實,約之以命,約定俗成,謂之實名?!避鳑r在這里第一次提出了“約定俗成”的原則,指明了詞義的社會性?!墩撜Z》載:“子所雅言,《詩》、《書》、執(zhí)禮,皆雅言也?!保ā妒龆罚┦钦f孔子用普通話讀《詩》、《書》,主持禮儀。荀況則指出了普通話與方言在語詞上的差異,他說:“散名之加于萬物者,則從諸夏之成俗曲期,遠方異俗之鄉(xiāng),則因之而不通?!币虼嗽谟?xùn)詁學(xué)上也就存在以雅言釋方言或以方言釋雅言的條例。隨著歷史的發(fā)展,語詞有新舊的差異,詞義有轉(zhuǎn)移或伸縮的變化,名實之間會產(chǎn)生矛盾,產(chǎn)生訓(xùn)詁學(xué)上的釋古今問題。如《正名篇》載:“今圣王沒,名守慢,奇辭起,名實亂,是非之形不明,則雖守法之吏,誦數(shù)之儒,亦亂世也。若有王者起,必將循于舊名,有作于新名。然則所為有名,與所緣以同異,與制名之樞要,不可不察也?!痹凇墩分羞€提出了“單名”、“兼名”、“共名”、“別名”的概念,有助于循名責(zé)實,精確地辨析、訓(xùn)解詞語的意義。[8]
魏征《隋書經(jīng)籍志·序》載:“古者史官既司典籍,蓋有目錄以為綱紀。”當(dāng)時史官不僅是保存文獻,其主要任務(wù)是為帝王紀言書事,因而魏征據(jù)以推斷那時可能有了目錄作為保管典籍的手段,有了目錄學(xué)的某些萌芽因素。近人姚名達、王重民等先生發(fā)揚了這一觀點。如王重民在《目錄學(xué)》中說:“我國商朝的后期……便應(yīng)該視為我國目錄學(xué)的胚胎時期?!庇终f孔子刪定古代文化典籍的“整理圖書工作中,孕育了目錄學(xué)的萌芽”。余嘉錫說:“目錄之學(xué),由來尚矣,詩書之序,即其萌芽。”呂紹虞先生即持此說,并進一步肯定《書》、《詩》之序是“群書目錄”,而且還是“??颇夸洝焙汀芭e要目錄”。[9]
早在商朝時期,我國就有了文獻翻譯的記錄。如《北堂書鈔》引《尚書大傳》云:“桀無道,囚湯,后釋之,諸侯八譯來朝者六國?!盵10]又如《古本竹書紀年輯證》云:“湯有七名而九征。放桀于南巢而還,諸侯八譯而朝者千八百國?!币馑际钦f,商湯不僅推翻了夏朝,建立商朝,而且出現(xiàn)了不少“八譯”而來的諸侯國。到了周朝,翻譯的記載就更為確切。如《尚書大傳》所載:“周成王時,越裳氏重九譯而貢白雉?!边@一美談在許多文獻中均有記載。[11]
標點,古稱句讀。先秦已創(chuàng)造出兩個最基本的標點符號,即“、”和“”。《說文解字·、部》:“、,有所絕止,、而識之也?!边@便是后世的讀號,即今天的逗號。《說文解字·部》:“,鉤識也。從反?!边@便是后世的句號。先秦時已經(jīng)有了標點符號的使用,只是較少。[12]
先秦時期是文獻學(xué)的初始階段,孔子及諸子在文獻整理實踐中,不僅為后人留下了“六經(jīng)”等先秦文獻典籍,也形成了寶貴的文獻整理思想和方法,對文獻學(xué)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
先秦時期,分類編排的方法在孔子編《詩》時均已有所運用,該分類思想在后世得到延續(xù)、發(fā)展。漢代,劉向和劉歆繼承前人分類方法,校理群書并分類編目。為藏書設(shè)立詳細分類體系,把全部藏書分為6個大類和38個小類?!镀呗浴钒褕D書分六大類,大類下分小類?!稘h書·藝文志·總序》說:成帝詔光祿大夫劉向校經(jīng)傳、諸子、詩賦,步兵校尉任宏校兵書,太史令尹咸校數(shù)術(shù),侍醫(yī)李柱國校方技?!睆男姆止た梢酝浦?,劉向匯集眾書成《別錄》,并非只是簡單拼湊,而是在編排上以類相從,分類編目。這種分類反映了學(xué)術(shù)發(fā)展的歷史和圖書發(fā)展的脈絡(luò)。宋太平興國二年(977年),李等人歷時年編修《太平御覽》。該書分55門,各門之下又分若干類,有些類下又有子目,大小類目共計約5474類。先秦分類編目方法不僅為類書的產(chǎn)生創(chuàng)造了良好的理論基礎(chǔ),也對后世圖書的分類和編排起著重要的參考作用。魏晉南北朝時期,書目多亡佚,晉荀勖著《新簿》,將古籍分甲、乙、丙、丁四類。從此,古文獻四部分類法成為我國古代目錄的主流,《四庫全書總目》在四部分類成果之上又有所發(fā)展,按經(jīng)史子集四大類編排,每一大類又分若干小類,復(fù)雜的小類又分子目。大類前有總序,小類前有小序。到了現(xiàn)代,古籍分類目錄仍依照經(jīng)史子集四部的框架,如《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等。這足以證明先秦文獻分類之合理性,其分類方法符合“辨章學(xué)術(shù),考鏡源流”的學(xué)術(shù)特點和圖書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
先秦時期,宋國大夫正考父、孔子、子夏都是有名的??睂W(xué)家,其??彼枷肱c方法一直影響后世。漢代,由于語言文字的發(fā)展變化很大,再加上秦始皇焚書,致使大量古書出現(xiàn)缺失、錯誤情況,劉向、劉歆奉命校理群書。如《晏子敘錄》記載:所校中書《晏子》十一篇,臣向謹與長社尉臣參太史書五篇,臣向書一篇,參書十三篇?!闭f明二人校書時所搜集、采用的版本甚多,在資料充足的情況下去整理文獻,這與孔子提出的無徵不信原則是相承的。顏之推在《顏氏家訓(xùn)·勉學(xué)》中提出:“校定書籍,亦何容易,……觀天下書未遍,不得妄下雌黃?!鼻宕?睂W(xué)家顧炎武在??蔽墨I時指出明人穿鑿?fù)闹祝鲝埿?睍仨氂脮x書之人,遇到疑問沒有把握時不能輕易篡改原文。這些觀點是孔子整理文獻時的進一步發(fā)展。這種思想與先秦時期孔子整理文獻時多聞闕疑、不獨斷妄改的思想是一致的。
先秦時期的辨?zhèn)螌W(xué)只是萌芽階段。兩漢大量偽書的出現(xiàn),客觀上促進了辨?zhèn)螌W(xué)的發(fā)展。漢代司馬遷編寫《史記》時,對相關(guān)史料做了大量考辨工作。如《周本紀》:“太史公曰:學(xué)者皆稱周伐紂,居洛邑,綜其實不然。武王營之,成王使召公卜居,居九鼎焉,而周復(fù)都豐鎬。至犬戎敗幽王,周乃東徙于洛邑?!边@是根據(jù)事實反駁偽說的事例,是先秦韓非子參驗實證方法的運用。東漢著名辨?zhèn)螌W(xué)家王充寫《論衡》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辨?zhèn)?。他曾說:“今《論衡》就世俗之書,訂其真?zhèn)?,辨其虛實?!边@種疑古辨?zhèn)尉裨诤笫烙绊憳O大。晚明的胡應(yīng)麟在前人研究成果基礎(chǔ)上,著《四部正訛》一書,擴大辨?zhèn)畏秶瑲w納作偽情況,總結(jié)辨?zhèn)畏椒?,標志著辨?zhèn)螌W(xué)發(fā)展到了成熟時期。清代的文獻學(xué)家顧炎武曾在《日知錄》中提出:“左氏之書,成之者非一人,錄之者非一世,”還說,“公、轂二傳,相傳受之子夏,其宏綱大指,得圣人之深意凡數(shù)十條,然而齊魯之間,人自為師,窮張多異,曲學(xué)多辯,其穿鑿以誤后人者亦不少矣?!彼岢珣岩删?,又反對憑空妄作,是先秦時期辨?zhèn)嗡枷氲倪M一步發(fā)展。
先秦諸子對于我國傳統(tǒng)古文獻學(xué)的創(chuàng)立和發(fā)展具有不可磨滅的貢獻,他們在文獻整理活動中獲得的許多寶貴經(jīng)驗在我們當(dāng)今古籍整理工作中還多有應(yīng)用。對這些理論經(jīng)驗進行系統(tǒng)、全面的總結(jié),可以更好地指導(dǎo)當(dāng)今文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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