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海鵬 孫文學

（東北財經(jīng)大學，大連 116025）

桑弘羊（前152─前80），洛陽人（今河南洛陽東北），出身商人家庭，自幼善心算，十三歲即入侍宮中。自元狩三年（前120年）起，桑弘羊歷遷大司農(nóng)丞、大司農(nóng)、搜粟都尉等主管財政的要職，賜爵左庶長。武帝末為御史中丞，位列三公。公元前80年，桑弘羊因卷入燕王旦、上官桀父子謀反事件，被族誅。

桑弘羊在歷史上是一位爭議頗大的人物，直至明、清仍然有人在罵他是聚斂之臣。然而，桑弘羊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理財家這一點卻是沒有爭議的，他的理財思想不僅影響了中國二千年的封建社會，即使是在今天，也有可借鑒之處。

一、財政統(tǒng)一思想

西漢建立之后，在“黃老”思想的支配下，一直實行無為而治、不干預經(jīng)濟的政策，致使那些有勢力的諸侯迅速以商致富。然而，利用國家的政策而成為富可敵國的富豪之后，他們卻不為國分憂，不支持國家的大政方針，反而憑借他們積累起來的財富，或者肆意兼并，欺奪百姓，致使百姓失去產(chǎn)業(yè)，流離失所，從而引起社會的動蕩；或者圖謀不軌，蠢蠢欲動，企圖推翻漢朝政權。文帝時就有些諸侯圖謀造反，被及時平息了，景帝時，又暴發(fā)了吳楚七國之亂。對諸侯王的這種動向，一些有識之士早已有所警覺，所以文帝時賈誼曾提出“眾建諸侯而少其力”的建議，試圖將一些大的諸侯國分為幾個小國，以削弱王國的勢力。景帝時晁錯提出“削藩策”，下令削減王國的封地。這些作法對鞏固漢朝政權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到漢武帝時，又有一些諸侯王乘國家北伐匈奴之機而反叛朝庭。桑弘羊?qū)Υ松罡胁话?，他深刻地感到，涉及國計民生的事業(yè)必須由國家統(tǒng)一管理，否則，輕而言之，會使百姓都去追逐商業(yè)的巨額利潤而丟掉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重而言之，則會使諸侯萌生不軌之心，威脅國家政權。所以他說：“禁御之法立，而奸偽息，奸偽息，則民不期于妄得，而各務其職；不反本何為？故統(tǒng)一，則民不二也；幣由上，則下不疑也?！雹倩笇挘骸尔}鐵論·錯幣第四》。就是說，國家將鑄錢、鹽鐵之利實行統(tǒng)一管理，就會平息富民追逐暴利的欲望，百姓才能受到約束而歸于田畝，安心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所以，統(tǒng)一管理則百姓不生二心，貨幣由國家統(tǒng)一鑄造，百姓由于對官府的信任也不會懷疑其真?zhèn)?。為此，他禁止各郡和民間私鑄錢幣，朝廷動用10萬人采銅，聲勢頗大。同時實行由國家統(tǒng)一鑄幣，發(fā)行上林三官錢，即“五銖錢”，統(tǒng)一形狀、統(tǒng)一重量。這是我國歷史上首次將鑄幣權集中于中央，從此控制了全國的金融局面。而對“越之具區(qū)，楚之云夢，宋之巨野，齊之孟諸”的鹽鐵之利，是“有國之富而霸王之資”。“人主統(tǒng)而一之則強，不禁則亡?！眹医y(tǒng)一管理，就會使國家富裕強大起來；不統(tǒng)一管理，就會成為諸侯稱霸的資本。如不加禁止，國家就難免滅亡。如果任其發(fā)展，就會形成“家強而不制，枝大而折干”，“權移于臣，政墜于家，公室卑而田宗強”，那時，就會“失之于本而末不可救”。漢武帝實行鹽鐵專營，就是為了防止“奸猾交通山海之際，恐生大奸?！雹倩笇挘骸尔}鐵論·剌權第九》。正是在這種思想的支配下，桑弘羊才建議并實施了均輸、平準政策，并繼續(xù)推行鹽鐵專賣制度；并且將“太倉、均輸、平準、都內(nèi)、籍田五令丞，斡官、鐵市兩長丞。又郡國諸倉農(nóng)監(jiān)、都水六十五官長丞皆屬焉?！雹诎喙蹋骸稘h書·百官宮卿表第七上》。從而，使國家財政實現(xiàn)了集中統(tǒng)一。當然，這里不僅體現(xiàn)的是國家財政統(tǒng)一的思想，也體現(xiàn)了國家同富商大賈爭奪社會財富的思想。

二、國家專營思想

為了將本來屬于國家的財富重新奪回到國家手中，漢武帝采納了包括桑弘羊在內(nèi)的一些大臣的建議，實施了國家統(tǒng)一發(fā)行貨幣、鹽鐵專賣、均輸、平準等方針政策。事實證明，這一政策對鞏固國家政權、對實現(xiàn)漢武帝的文治武功是非常必要的，也取得了很大的經(jīng)濟效益和社會效益。但是，這一系列的成功卻遭到了當時堅持儒家思想的“賢良文學”們的反對。昭帝始元六年（公元前81年），下詔將各郡國推舉的賢良文學人士聚集京城，調(diào)查民間疾苦。這次聚會上，賢良文學們向桑弘羊發(fā)難，認為國家專營有三大罪狀，第一，“今郡國有鹽、鐵、酒榷，均輸，與民爭利。”第二，專賣是“百姓就本者寡，趨末者眾”的原因。第三，也是百姓“饑寒生”的罪魁禍首。為此，他們要求桑弘羊“罷鹽、鐵、酒榷、均輸，所以進本退末，廣利農(nóng)業(yè)?！睂τ谶@些指責，桑弘羊逐一進行了駁斥，桑弘羊說：“……邊用度不足，故興鹽、鐵，設酒榷，置均輸，蕃貨長財，以佐助邊費。今議者欲罷之，內(nèi)空府庫之藏，外乏執(zhí)備之用，使備塞乘城之士饑寒于邊，將何以贍之？”因而，這幾項政策都不能廢除。對于賢良文學們所說的“王者行仁政，無敵于天下，惡用費哉”的說法，桑弘羊駁斥道：“匈奴桀黠，擅恣入塞，犯厲中國，殺伐郡、縣、朔方都尉，甚悖逆不軌，宜誅討之日久矣。陛下垂大惠，哀元元之未贍，不忍暴士大夫于原野?？v難被堅執(zhí)銳，有北面復匈奴之志，又欲罷鹽、鐵、均輸，擾邊用，損武略，無憂邊之心，于其義未便也。”③桓寬：《鹽鐵論·本議第一》。

我們知道，西漢武帝之所以實行國家專賣，是在富商巨賈不配合國家的大政方針的情況下，不得已而采取的政策；百姓之所以背本趨末、發(fā)生饑餓，正是由于富商巨賈大肆兼并而失去產(chǎn)業(yè)的結果，然而賢良文學們卻說這是與民爭利，是使民背本趨末，是百姓發(fā)生饑餓的原因，顯然有違事實。由此我們不難看出，桑弘羊?qū)覍嵭袑Ｙu政策的辯說，是從國家整體利益出發(fā)來考慮問題的，而賢良文學們則是站在富商巨賈的角度看問題，顯然有失偏頗。

三、本末并重的思想

中國自孔子以降，未有不重農(nóng)抑商的，在這個問題上，儒法兩家的觀點是一致的。然而，桑弘羊卻依據(jù)《易經(jīng)》的思想，提出了本末并重的思想，這在當時的情況下，著實難能可貴。桑弘羊說：“古之立國家者，開本末之途，通有無之用，市朝以一其求，致士民，聚萬貨，農(nóng)商工師各得所欲，交易而退。易曰：‘通其變，使民不倦?！使げ怀?，則農(nóng)用乖；商不出，則寶貨絕。農(nóng)不出，則谷不殖；寶貨絕，則財用匱?！边@里他指出，自古立國、立家者，都要開啟本與末兩條渠道，以此做到互通有無，滿足上上下下各個階層的需求。如果無人從事手工業(yè)生產(chǎn)，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就會受到影響；如果無人從事商業(yè)工作，貨物流通就會斷絕。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受到影響則糧食就會減少，貨物流通受到影響，國家財政就會發(fā)生危機。桑弘羊所說這段話是針對賢良文學們對官營鹽鐵與均輸?shù)闹肛煻M行的答辯，文中雖沒有涉及私人的工商業(yè)，但這句話仍是十分精彩的。因為在漢朝雖然仍然是以農(nóng)立國，但工商業(yè)對國家和百姓而言也是不可或缺的事業(yè)。然而，賢良文學們卻批評說，工與商“非治國之本務也。”桑弘羊引管子的話進行了反駁，他說：“管子云：‘國有沃野之饒而民不足于食者，器械不備也。有山海之貨而民不足于財者，商工不備也。’隴、蜀之丹漆旄羽，荊、揚之皮革骨象，江南之楠梓竹箭，燕、齊之魚鹽旃裘，兗、豫之漆絲 ，養(yǎng)生送終之具也，待商而通，待工而成。故圣人作為舟楫，以通川谷，服牛駕馬，以達陵陸；致遠窮深，所以交庶物而便百姓。是以先帝建鐵官以贍農(nóng)用，開均輸以足民財；鹽、鐵、均輸，萬民所戴仰而取給者。”意思是說，管子曾經(jīng)說過國家有良田而百姓卻缺少糧食，是因為缺少得力的工具；有豐富的山海資源而百姓不富裕，是因為工、商流通不暢，現(xiàn)在全國各地的商品是百姓養(yǎng)老送終所必須的，而這些都需要商人去貿(mào)遷，需要工人去制作。所以，古代的先賢制造舟、船，以通河湖；馴服牛馬駕車，以通達陸地山陵。其目的就在于深入到遠方進行貿(mào)遷，方便百姓。漢武帝設立鐵官就是為了保證發(fā)展農(nóng)業(yè)所用的工具，而實行均輸就是為了充裕百姓的財富。鹽、鐵、均輸政策都得到了百姓的擁戴。由此可見這些末業(yè)同本農(nóng)一樣都是百姓所不可缺少的，怎么能說這是“非治國之本務”呢！賢良文學認為，工商末業(yè)是誘導百姓追逐利潤而導致犯罪根源，也就是賢良文學所說的，“是開利孔為民罪梯也?！睂@種責難，桑弘羊說：“往者，郡國諸侯各以其方物貢輸，往來煩雜，物多苦惡，或不償其費。故郡國置輸官以相給運，而便遠方之貢，故曰均輸。開委府于京師，以籠貨物。賤即買，貴則賣。是以縣官不失實，商賈無所貿(mào)利，故曰平準。平準則民不失職，均輸則民齊勞逸。故平準、均輸，所以平萬物而便百姓，非開利孔而為民罪梯者也。”①本文所引，凡未注明出處者，均見桓寬：《鹽鐵論·本議第一》。桑弘羊認為，他所主張的均輸就是為了解決運輸不便、值不抵費的矛盾，以均百姓的勞與逸；平準則是為了平抑物價，避免商人盤剝百姓而致百姓失業(yè)。由此觀之，平準、均輸?shù)纳虡I(yè)行為只是為了有利于百姓，絕不是誘使百姓追逐利潤而導致百姓犯罪的根源。

從桑弘羊的上述言論我們不難看出，他既不主張放棄農(nóng)業(yè)即本業(yè)，也不主張放棄工商業(yè)，即末業(yè)，而是主張同時并舉，而且是并行不悖。這一觀點不僅在當時有實用價值，即使是現(xiàn)在也不乏借鑒意義。

四、富國與富民思想

與本末并重思想相聯(lián)系的就是富國與富民的途徑問題。如何富國？如何富民？在中國歷史上，歷來有不同認識，傳統(tǒng)的主流思想是重農(nóng)抑商，但也有主張農(nóng)商并重的，這一種思想可以說是發(fā)端于管仲，而發(fā)展于桑弘羊。桑弘羊?qū)嵭宣}鐵專賣、均輸平準等措施，都是這一思想的體現(xiàn)。桑弘羊認為：“賢圣治家非一室，富國非一道。”即賢達之人，治理國家并使國家富裕不能只靠一種方式。如果說治理國家只能依靠農(nóng)業(yè)，那么舜就不應該去燒制陶器了，伊尹也不應該去當廚師。所以，善于治理國家的人，應該實行與其它國家相反的政策，別的國家實行低價政策，我則實行高價政策；別的國家鄙視的東西，我則重視它。以工商業(yè)的產(chǎn)品換取他們的農(nóng)產(chǎn)品，以我之無用（即虛），換我之有用（即實）。通過鹽鐵專賣而獲得利益和通過均輸?shù)玫截敻?，其目的都是為了調(diào)控物價，以控制諸侯。桑弘羊的這些論述是很有道理的。一個家庭也好，一個國家也好，其富裕的途徑肯定不是一種，如果僅靠一種，無論如何也富裕不起來。

接著，桑弘羊說：“自京師東西南北，歷山川，經(jīng)郡國，諸殷富大都，無非街衢五通，商賈之所湊，萬物之所殖者。故圣人因天時，智者因地財，上士取諸人，中士勞其形。長沮、桀溺，無百金之積， 之徒，無猗頓之富，宛、周、齊、魯，商遍天下。故乃商賈之富，或累萬金，追利乘羨之所致也。富國何必用本農(nóng)，足民何必井田也？”①桓寬：《鹽鐵論·力耕第二》。這里桑弘羊強調(diào)，全國各地富裕的都市，雖然只有街道，沒有耕地，但由于商賈云集，因而才涌現(xiàn)出人們所需要的各類物資。這就是不同階層的人有不同的生財之道：圣賢依仗天時取得財富，有智能的人依靠地利取得財富，上等人借助人力取得財富，中等的人就只有靠自己的勞動獲得財富?？鬃又苡瘟袊鴷r遇到的長沮、桀溺兩位隱士，他們逃避社會而靠種田生活，卻沒有百金的積蓄，跖 雖然平定了云南的各部落，但卻沒有因煮鹽而致富的猗頓更富有。宛、周、齊、魯?shù)鹊厣藤Z遍天下，這些商賈之所以能積累萬金的財富，就是由于他們追逐剩余利潤的結果。由此可見，富國何必要借助農(nóng)業(yè)？足民也不一定要依靠井田制度。桑弘羊的話顯然有失偏頗，他把人分成若干等級，在今天看來，圣人、智者、上士無疑都是剝削者，中士是自食其力者，那么下士就是被剝削者了。但是，他關于富國裕民不僅僅依靠農(nóng)業(yè)，工商業(yè)也是富國裕民的途徑這一思想?yún)s不能加以否定。桑弘羊還說，燕之涿、薊，趙之邯鄲，魏之溫軹，韓之滎陽，齊之臨淄，楚之宛、丘，鄭之陽翟，三川之二周這些地方，都是全國最富有的城市，也是最有名的都市，但這些城市并不是借助于農(nóng)業(yè)，而是因為這些城市處于交通要道，四通八達，街市相連。所以，物資豐富人口繁衍，民居靠近市場的家庭就會富裕。最后他的結論是富裕在于計算、預測，而不在于親自參加勞作與否；獲得利潤在于居住的地理位置，而不在于是否從事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桑弘羊認為大商業(yè)城市因其置于交通樞紐之地，所以富裕；百姓居于市場附近也容易致富，這是有道理的，而且很符合現(xiàn)代經(jīng)濟學原理。但是，其結論卻認為，只要會算計、能預測，只要居住于市場附近就能富裕，而不必參加勞動、不必去種田耕地，這就違背了歷史唯物主義，并且與管仲的“地者萬物之本源，諸生之根菀也”②《管子·水地》。；“天下之所生，生于用力，用力之所生，生于勞身”③《管子·八觀》。的思想大相徑庭。

五、對外貿(mào)易、充實財政的思想

桑弘羊的對外貿(mào)易思想大多取法于管仲，與管仲“外因天下”的思想一脈相承。桑弘羊說，汝水和漢水所出產(chǎn)的黃金和精細的絲織品都是我國無用之物，以此換取匈奴和西北的少數(shù)民族的騾、驢、駱駝、各種良馬和各種珍貴的皮毛等我國所需要的寶物。中國以一端的縵，換匈奴數(shù)百斤的貨物，從而消耗敵人的財政，充實了我國的財政。這樣，騾、驢、駱駝就可以成群結隊地進到邊塞之內(nèi)，各種良馬也都變成了我國的牲畜，鼠皮、貂皮、狐貉等各種貴重皮料，彩色的氈子，有花紋的毯子將充滿皇宮里的倉庫，璧玉、珊瑚、琉璃也都成了我國的寶貴物品。外部的各種物品源源不斷地運進來，而內(nèi)地的財物不外流。外族的東西運進來，國家財用就充足，自己的財物不外流，百姓就會家家豐足。這正是利用他國的資源，充實本國財政的外因天下的思想，這種思想在漢朝是十分有價值的。因為漢朝的經(jīng)濟與今天的經(jīng)濟不同，對外貿(mào)易的觀點也與今天有著本質(zhì)的區(qū)別。我們今天的對外貿(mào)易原則強調(diào)的是“互利互惠”，而漢朝時的對外貿(mào)易原則強調(diào)的是“以無用換有用”，甚至是為了消耗敵國的國力。但這一歷史經(jīng)驗也是值得注意的。

六、以商治商、解決財政的思想

漢武帝的拓疆擴土，以及國內(nèi)的土木建設，加之連年水旱災荒，財政已接近枯竭，但武帝的文治武功還要進行下去，而不能以財力不足而中輟。當時，漢武帝想起用儒學之人進行理財，以圖充實財政，所以，他曾“招尊方正賢良文學之士，或至公卿大夫”，然而，這些人卻不能幫其增加財富，因而不得不用善于理財?shù)纳倘藶閲依碡??！坝谑且詵|郭咸陽、孔僅為大農(nóng)丞，領鹽鐵事；桑弘羊以計算用事，侍中?！雹芩抉R遷：《史記·平準書第八》。重用商人雖然出于武帝之命，實則計出于桑弘羊。此后，桑弘羊不僅重用商人擔任均輸官、鹽鐵官、平準官，而且按照商人經(jīng)商的原則管理均輸、平準和鹽鐵專賣。此種辦法解決了財政困難，打擊了大商人勢力，但也存在問題，即因為官吏隊伍中商人較多，所以官吏隊伍更加雜亂。

七、治理通貨膨脹思想

由于多年“外攘夷狄，內(nèi)興功業(yè)”，致使國庫空虛，而這時，因為在鹽鐵專營之初，沒有進行規(guī)范管理，以致各官府各自經(jīng)營，相互競爭，造成物價急劇波動。為了抑制物價的波動，他在各郡國設置均輸官和鹽鐵官，統(tǒng)一管理均輸和鹽鐵專營。均輸官負責邊遠的貢品轉(zhuǎn)販到價高地區(qū)出售并將利潤像稅賦一樣上繳中央，從而解決了各地官府自行經(jīng)營、互相競爭的矛盾。在京師則設置平準官，由大農(nóng)壟斷天下貨物，貴賣賤買，這樣商賈無法獲得厚利，多賠了本錢。從而京師的物價不再波動，抑制了通貨膨脹。為了解決京師的糧食問題，避免糧價上漲，他“又請令吏得入粟補官，及罪人贖罪。令民能入粟甘泉各有差，以復終身，不告緡。他郡各輸急處，而諸農(nóng)各致粟，山東漕益歲六百萬石。”通過入粟補官的作法增加國家的儲備糧食。在桑弘羊治理通貨膨脹思想的指導下，京師的糧食儲備大幅度增加，“一歲之中，太倉、甘泉倉滿。邊馀谷諸物均輸帛五百萬匹。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雹偎抉R遷《史記》卷30《平準書》第8。他這種思想在實踐中取得了完全的勝利。

八、屯田思想

桑弘羊重視以商富國裕民，也重視發(fā)展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在發(fā)展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過程中，他特別重視屯田工作。在漢武帝末年他曾撰寫了著名的《輪臺屯田議》并上書漢武帝。在這項建議中他肯切地說，以前，輪臺之東有捷枝、渠犁等國，都是漢朝的版圖，地域遼闊，水草豐饒，有可灌溉之田達五千頃以上，天氣溫和，土地肥沃，可以開溝渠種五谷，莊稼成熟的季節(jié)與中原相同。其周邊國家缺少錐刀，并看重黃金和采繒，所以可以用錐刀、黃金、采繒與其交換糧食，以滿足守邊士卒的需要。桑弘羊說，我認為派屯田士卒到輪臺以東，設置三名校尉保護屯田卒，并勘察地形開鑿溝渠，務必按農(nóng)時播種五谷，張掖、酒泉守軍派騎兵軍官往來偵察，統(tǒng)屬于校尉，有情況隨時由事先設置的驛馬，報告校尉。耕田一年之后，等到糧食有了積蓄，再召募身體健壯、有家室和財產(chǎn)而又有膽量敢到輪臺的百姓，到這里進行開發(fā)水利，擴大屯田，然后自連城往西修建烽火亭。這樣就可以威鎮(zhèn)西域各國，還可以協(xié)守烏孫之地。桑弘羊說，我再派遣征事臣“昌”到邊塞各地巡視，嚴厲要求太守、都尉明了烽火的責任，選擇好士兵和馬匹，小心謹慎地偵察，積蓄飼草。而皇帝則要派遣使者通報西域各國，做好安撫工作。桑弘羊的這一建議包括的內(nèi)容相當豐富，既有軍屯、民屯，即先派士兵屯田，一年以后有了積蓄，再募民到邊疆開展民屯的內(nèi)容；又有發(fā)展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以充實邊疆的內(nèi)容；還有加強西部邊防，以御邊疆的內(nèi)容?？梢娝妮喤_屯田思想寓意是十分深刻的，然而沒有被漢武帝所采納。但，不久昭帝即位“，昭帝乃用桑弘羊前議，以彌太子賴丹為校尉將軍，田輪臺，輪臺與渠犁地皆相連也?！雹诎喙獭稘h書》卷96下《西域傳》第66下。這說明桑弘羊的屯田思想對后世是有影響的。

桑弘羊的上述思想與措施，當時就受到以霍光為首的賢良文學們的猛烈攻擊，即使是秉筆直書的司馬遷對桑弘羊的思想與措施也頗有微詞；后世對桑弘羊思想與措施也評價不一，有人稱其為聚斂之臣，以興利為能事。但他的思想與措施為社會的進步、為中華民族的發(fā)展都起了重要作用。如果沒有桑弘羊理財，漢武帝的文治武功就無法實現(xiàn)，開疆擴土的大業(yè)就不能成功。其中的許多思想是值得后世借鑒的。

〔1〕司馬遷.史記·平準書.

〔2〕桓寬.鹽鐵論.

〔3〕班固.漢書·食貨志.

〔4〕趙靖.中國經(jīng)濟思想史.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

〔5〕胡寄窗，談敏.中國財政思想史.北京.中國財政經(jīng)濟出版社，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