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Article_劉建忠
快過年時,所長特意囑咐我們將辦公室給好好整理一下,新年要有新氣象么。于是,我們三四個人忙了一上午將一些舊書、舊雜志和一些沒有用的紙本什么的全部清理了出來。
為了將舊東西賣掉,我在門口等了好一陣子才等到一個收廢品的。“收破爛的,過來……”話剛一出口,我就趕緊往回咽,我猛然覺得向自己走來的是一張那么熟悉的面孔?!皶?,怎么是你呀?”我們倆頓時都不由怔住了。沒想到自己與十幾年沒見過面的同村老鄉(xiāng)竟是這樣相遇的。
從彼此的寒暄中了解到,書林和愛人在城南邊開了一個不大的疏菜門市,早上他去進完貨后,便丟給愛人經(jīng)營,自己拉個架子車到街上收廢品,我沒敢問他的收入,但似乎聽人說過不能小看了收破爛的,不少收破爛的都發(fā)了。不管這是不是真的,對老鄉(xiāng)選擇的職業(yè)我沒有一點成見,但從老鄉(xiāng)的言談中我還是能感覺到他對有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的羨慕。
其實,書林原本應該有一個不錯的未來。上初中時他是班里的學習尖子,只是因為家里窮,孩子又多才早早輟了學,打工掙錢。他特別愛讀書,經(jīng)常借來一本本圖書廢寢忘食地閱讀。聽他說,他剛進城時還見縫插針地去新華書店竊讀,后來生意忙了家務事多了,才去得少了。
我很高興地將他領到辦公室里,并將撿出來的一本本舊書、舊雜志特意堆在他面前,他像見到了什么寶貝似的趕緊先將書和雜志弄好,邊收拾邊驚訝地問我:“這都沒用了?”“這些同事們都讀過了,像這雜志每個月還會來新的,幾個月下來就會有不少?!彼肿煲恍Γ骸罢娌毁嚒!?/p>
一會兒工夫,他便將地上的東西捆好、裝好。他要稱重,我說隨便給幾個算了,他還是很認真地稱了稱?!耙还彩侨脑??!彼麛?shù)錢時,我堅決只收他三十塊,畢竟是老鄉(xiāng)么,要不是人多的事兒,我會……
“以后有舊書不看了,別賣給人家,給我留著。”臨走時,他很鄭重地告訴我,并囑咐我有空了回老家看看。
大概做生意的都這么貪婪吧,我苦笑著搖了搖頭。不過,反過來想一想,人家靠這門生意生存,想沾點老鄉(xiāng)的光多掙幾個錢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說,舊書沒有用了,賣誰不是賣?
剛過了年,家里積攢了不少廢品,我通過書林留的電話,讓他來家里把廢品來個大掃蕩。臨走時,他提到有沒有不看的舊書,我搜腸刮肚地找了十幾本,全部給了他,并且都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一點兒錢。隨后愛人責怪我不該把那些書當廢品賣了。我回應道,不就幾本破書么,放在書架上又不看,權當接濟一下老鄉(xiāng)。要是咱淪落到如此天地,說不定比人家還貪呢。說是說,將那些舊書當廢品處理掉內心還是覺得有一點可惜。
正月十五那天,老家的村委通知我們這些在外工作的人回去一趟,說是新的學校落成了,弄個剪彩儀式,去捧捧場。在學校的一個辦公室里,我看到一個不小的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舊書,有的甚至可以用破爛不堪來形容。突然我在其中發(fā)現(xiàn)了一本似曾相識的《農(nóng)村電工基礎》,翻開一看讓我吃了一驚,在第二頁上竟然寫著我的名字。又看到一本劉心武的《與文學青年談對話》,上面也有我的簽名。還有一些我曾訂閱過的《讀者》、《青年文摘》雜志。我內心突然明白了什么。
可能看到了我驚訝的表情,一位老師向我介紹:“咱村里窮沒有錢買書訂雜志,就號召村民無償捐書。不過這里邊的書大多都是咱村里的書林拿來的,他在城里打工也不知從哪兒弄來那么多的舊書。這些書盡管舊了些,但村里的孩子們非常喜歡,課余時間有不少學生來翻看?!?/p>
聽了老師的話,我心里有一股股的熱浪直往上翻。我心里暗說,以后有什么舊書、舊雜志我一本也不賣給人家,都給書林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