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火霽月
超能力培訓班
中秋前夕珞城曇花街,晚上八點,天空高懸著不合時宜的太陽。
晨迎夏吐槽,搞什么啊?又不是日不落的北極圈,難道太陽也不甘寂寞想充一次月亮,被文人騷客贊美贊美?
天氣反常,人心不古,一貫守時的夜語居然放了她鴿子。明明習慣性遲到的是自己,而老好人夜語,最長的一次在她指定的“健仁藥房”門口不動如山地等了近四個小時。
每個被男朋友放鴿子的女孩上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
扭頭把瓜子殼像操縱機關槍的神槍手一樣彈無虛發(fā)地吐進旁邊的垃圾桶,晨迎夏蹙眉捏著塞到手里來的傳單,耳邊縈繞發(fā)傳單的家伙滔滔不絕的魔音。
“同學,我一看你就是馬中呂布,人中赤兔,哦不對,是人中龍鳳,我們這班一般不對外招生的,像你這種資質優(yōu)異的才破格錄取!”天知道傳單男肖米今下午把這句話說得嘴巴都要起泡了,讓大街上走滿了“天賦異稟”的人。
“我同意你所說的,但不代表我會買你的產(chǎn)品?!背坑恼f完看也不看,準備把傳單團成一個球丟掉。
“且慢!”肖米眼疾手快地一把搶過險些陣亡的傳單,亮出它鬼畫符一般的背面,眼睛里聚滿真誠和關懷,“同學你印堂發(fā)黑,恐是不祥之兆,請看傳單背后價值九百九十九塊錢的消災避難符,送給你啦!你將它隨身攜帶,可保平安?!?/p>
太陽依依不舍地走了,暮色已降,夜語才姍姍來遲。曇花街的路人瞅著目光如炬,怨念頗深的姑娘,直覺下一秒這里就可能變成血案發(fā)生現(xiàn)場,于是人人自危,加快腳步遁走。
“對不起!sorry!:……”夜語雙手合十,嘴里飆出一串烏語,竭力全方位地表達自己的歉意。
“說!干什么傷天害理偷雞摸狗的事情去了?”
“我,我沒有想到今天太陽會一直賴在天上不走啊!”夜語扭曲成“八點二十分”的下吊眉顯得特別可憐,委屈地說,“我打生出來就有無法根治的……日光過敏癥?!?/p>
“哦?這病真洋氣,很嚴重?”晨迎夏裝著漫不經(jīng)心地問。
夜語的眼神一下子變嚴肅起來,斬釘截鐵地說:“是頑癥。”
晨迎夏想起什么掏出荷包里疊成豆腐塊的東西攤開,皺巴巴的紙上堂而皇之地寫著“全球超能力培訓品牌,資深異能明星人士一對一教學,合格率100%,你值得擁有!”以及“平庸有罪,超能力締造非凡人生!”
她急急往下看去,在“開設班級”列表中找到了“生命回春術學習班”。簡介為:體弱多病者的曙光,醫(yī)療工作者必備之術,術到病除,攻克一切疑難雜癥,助你平步青云,揚名立萬,一旦擁有別無所求!聯(lián)系電話:159……
生命回春術修習中
晨迎夏瞞著夜語報了名,高昂的學費讓幾乎花光了所有壓歲錢的她肝膽欲裂,風中凌亂,唉算了,大不了以后報個“點石成金學習班”把損失撈回來。
如她所想,培訓機構里人滿為患的果然是“撈錢班”。不過自己的同窗數(shù)量也不少,等等,宣傳單上不是說“一對一教學”嗎?
鶴發(fā)童顏的老頭兒捋著胡須回答:“是啊沒錯,一個老師對應一個教室。的一對一教學啊?!?/p>
難怪傳單右下角用肉眼能辨的最小字體,狡猾地寫著“一切解釋權歸校方所有”。
啟蒙課為尋找身體內(nèi)的“查克拉”。晨迎夏聽起來有點耳熟,查克拉,印度瑜伽的觀念中分布于人體各部位的能量中樞,據(jù)說這就是超能力的源泉!可惜根據(jù)老師的提示閉目凝神“感受”了半天,她也沒找著自己身體內(nèi)有一絲“真氣流竄”的跡象,就在這節(jié)骨眼上,隔壁桌的男青年拍案而起,繼而振臂高呼:“我找著了!老師,我找到我的查克拉了!”
來自四面八方,交織著羨慕忌妒恨的復雜目光頃刻將他籠罩。
男青年意氣風發(fā)地撥了撥頭發(fā)說:“學超能力這玩意兒看來真的是講究天資的,我剛才稍微那么一冥想吧,就感覺胸口兩肋中間的部分涌起一股真氣,也就是老師剛才說的。查克拉。,它逐漸游走往下,匯往丹田,然后……”
然后,一聲清脆的“噗——”在落針可聞的教室里被無限放大——男青年放了一個屁。
學了一個半月的“生命回春術”后,晨迎夏不小心把一只螞蟻踩得奄奄一息,琢磨著用異能救它一命,挖心掏肺地沖它釋放了半天的“查克拉”,那只倒霉的螞蟻還是去了另一個世界。
不過晨迎夏果然是如今騙子劇增的世道中,那種供不應求的傻子,都這樣了還沒往“上當受騙”上想,只當自己學藝不精,以至于和夜語仍舊只能在夜里約會。
夜語人如其名,非常適合靜謐而神秘莫測的夜晚。
三月前第一次遇見夜語的端午節(jié)燈會上,晨迎夏拐進書店的“高中輔導”區(qū)挑參考書,突然身后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響聲?;仡^去看時“社會科學”區(qū)仿佛剛讓莫蘭蒂臺風尾巴掃到了,書架倒塌,書紛紛下落,那叫一個兵荒馬亂啊。
在激起的塵埃中,站著一個灰頭土臉的男孩。
他舉著一根手指,身上遍布細小的擦傷,所幸并無大礙。那只手指大概是被精裝書堅硬的封皮割破了,往外滲著殷紅的血。晨迎夏踱過去,給他半厘米長的傷口纏了一張“hellokitty”圖案的創(chuàng)可貼,抬頭發(fā)現(xiàn)對方正直勾勾地看自己。
他過于白凈的臉龐狀似終年不見陽光的宅男,這也就很好解釋他的反應遲鈍和寡言了,此人多半不懂得怎么和陌生人交談,書上管這叫“社會化不足”。
“謝了?!蹦泻⑨j釀了半天才開口,附贈嘴角一個輕淺的微笑,“我叫夜語,你呢?”
“晨迎夏?!斑@下?lián)Q她發(fā)愣了,這笑容簡直是化腐朽為神奇,剛才還凄楚的臉龐瞬間像是盜取了今夜所有月光,攢到一處煥發(fā)出來,耀眼得讓人不能逼視。
完了,晨迎夏暗忖,看來一見鐘情的老土橋段已在自己身上發(fā)生,還是鐵板釘釘?shù)哪欠N。姐是下水道里的傳說
“把我們的血汗錢吐出來!”兩個月過去,終于恍然大悟自己誤上賊船的超能力學子們把院長辦公室圍了個水泄不通。
某著名外科醫(yī)生聲淚俱下地說,由于過于迷信回春術,他成天對病人施放“查克拉”,導致病人病情延誤去世了,現(xiàn)在被供職的醫(yī)院開除,并且醫(yī)療官司纏身,前途盡毀!另一個學“點石成金”的大嬸則哭訴,自己從山腳撿來一堆巖石耐心打磨成元寶的形狀,夜以繼日地對著它們含情脈脈地念咒,結果石頭非但沒變成金元寶,還活生生地嚇走了恩愛多年的丈夫,他以為結發(fā)妻子精神病已經(jīng)病入膏肓,自己再留下就有生命危險……
各種血淚控訴最后統(tǒng)一成了整齊劃一的口號:欠錢不還,全家死完!
場面一度失控。
敢情自己并不是陷得最深的,落得最遠的。晨迎夏打道回府,一出培訓機構,發(fā)亮的天幕轟隆隆作響——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晴天霹靂“。
夜語來電:“我打電話到你家伯母說你上課去了,你報了什么培訓班,我咋不知道?”
“你現(xiàn)在不就知道了,就一個普普通通的夜間補習班。”她上了兩個月的課,這家伙現(xiàn)在才想起查崗,黃花菜都涼了。
“說下地址,你就在校門口等,先不要走……今天晚上的情況非常危險!”能讓一向氣定神閑的夜話這么急切的情況還真不多見。
危險?夜語難道是說外面亂云將雨,電閃雷鳴的危險?還是一個女孩子走夜路危險?
晨迎夏祖父那輩是開武館的,到她這代再不濟,不說以一
敵百,一挑十絕對不成問題,誰要是趁月黑風高對她劫色,基本等于劫匪搶到了警察頭上,青蛙鉆進蛇洞,自尋死路。
而說到雷電,晨迎夏在培訓機構上理論課聽說過,有人挨雷劈后激發(fā)了大腦某一區(qū)域的潛能,突然就獲得了起能力。來吧,不就當一次“IP卡嗎?不成功便成仁!
帶著不為人知的期待,晨迎夏果斷摁掉了電話往家里跑。
夏至之后白天應該逐漸縮短,結果太陽霸占天空的時間反倒越來越長,全球科學家廢寢忘食蓬頭垢面地研究也沒鼓搗出個令人信服的理由。一定是“2012”要提前了。
跑著跑著,腳下一空,地面一陷,晨迎夏亂七八糟地摔進了一個洞里。天亮堂的話她還可以觀察一下周圍是啥情況,結果太陽來了個落井下石,不早不晚偏巧在這時下山了,世界跟停電似的霎時變得黑黢黢的。
晨迎夏急中生智,繁華都市哪來的大坑,一定是沙井蓋被盜自己才會遭此劫難。她使出吃奶的力氣攀著沙井邊緣往上爬,腳踝傳來劇痛,腳學也扭向了奇怪的方向——腳摔斷了。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氣沉丹田,對腳踝施放“查克拉”療傷。沒辦法,在“回春術”班熏陶久了,總覺得自己像再世華佗。最詭異的是,斷了的腿居然復原了!
難道超能力培訓班是靠譜的,他們冤枉了好人?在洞里這短短幾分鐘,晨迎夏的心情就像坐過山車般跌宕起伏。她一抬頭,夜語竟站洞邊居高臨下地瞅著自己,他臉色不善,背后那黑糊糊的東西是翅膀?斗篷?晨迎夏運腦如飛,卻忽地困意來襲暈了過去。
分道揚鑣和血魄禁符
經(jīng)過那似幻似真的一夜,人們奔走相告曇花街的最新稀奇事,有人賭咒發(fā)誓說自己看見了夜禮服假面,有人又一口咬定看見的是蝙蝠俠,他們目擊的不明生物有個共同特征:性別男,從頭到腳的衣著黑似木炭,還穿著披風。
晨迎夏醒來后把腳踝看了八百遍,沒半點折斷過的跡象。難道真是因禍得福,異能進發(fā)把自個兒醫(yī)好了?可她拿路上的瘸腿流浪狗做實驗,對人家擺半天的POSE施放“查克拉”,療效全無,反倒把流浪狗惹毛了追了她三條街。
她問夜語昨天晚上到底是什么情況,夜語盯著別處說:“那個,你掉下水道里了?!?/p>
不對吧,掉進臭烘烘的下水道里衣服怎么可能一點也沒蹭臟?還有,為什么夜語眼神閃爍不敢看她的臉。
“你太任性胡來了,都不知道那天晚上你有多危險,要不是我及時……”夜語絮絮叨叨地數(shù)落著,又極不自然地陡然打住,轉而說,“總之迎夏,我已受不了你的不聽勸告和任意妄為,我們分手吧!”
“啊?”晨迎夏不明白夜語對她的怨懟怎么就迅雷不及掩耳地上升到了分手的高度。不愧是武術世家,驚惶中她直接揮起拳頭,選擇了武力鎮(zhèn)壓,“你有本事再說一句要和我分道揚鑣試試!”夜語始終沒有撇過臉來,僵硬著后背,表現(xiàn)得如同一個信仰堅定的革命志士:“我,我已經(jīng)決定了。”
“虧我為了治好你的日光過敏癥去學什么‘生命回春術。把小金庫都搭進去了!嗚嗚——”戰(zhàn)斗模式全開的晨迎夏,當即撲上去對夜語報以老拳,把能想到的所有沾邊的成語都罵了一遍,“打死你!我讓你負心薄幸,始亂終棄,過河拆橋……”
聽到某人自曝偷偷摸摸念培訓班的理由時,夜語的身體明顯震動了一下,湖泊一樣幽深的眼睛里閃過轉瞬即逝的水光。與此同時在華麗卻腐朽地裝飾著骷髏的哥特風格古堡里,鋪陳了整面墻的鏡子,正上演由夜語和晨迎夏領銜主演的青春偶像劇。
一個五官深邃輪廓硬朗的男子眼睛瞥著他們的“家庭影院”,施施然說:“這么暴力,哪點值得三弟為了她死乞白賴地留在人間?不過真沒想到三弟也有委曲求全的一天,有趣得很啊。”旁邊眉眼如畫,皮膚白皙細膩得能打敗剝殼煮雞蛋的男子則優(yōu)雅地端著高腳杯,讓里面的紅色液體蕩來蕩去,笑到:“Anyway,得把三弟弄回來,我可以捐一個師的精兵良將,只要今后那燙手的山芋別落在我的手心里?!?/p>
晨迎夏莫名其妙地失戀了,伴著神曲《愛情買賣》的歌聲她冥思苦想三個通宵也不得其解。而騙子培訓機構終于決定一條道兒走到黑,分文不退,據(jù)稱院長已卷錢逃跑。
“生命回春術”的任課老師,那個白眉白須的老頭兒忽然叫住晨迎夏,面色凝重地告訴她,小妹妹你身上似乎發(fā)生過一些事呢。
廢話,沒事眼睛能腫得像水蜜桃嗎?
老人看出了她的心思,說:“老夫指的是,你本來機緣巧合下得到了巨大的異能,最后卻讓一枚血魄禁符給滴水不漏地封印住了?!?/p>
“血魄禁符”是什么東西?晨迎夏直覺就不是善茬兒:“大9幣,那這玩意兒有解開的方法嗎?”
老者看了眼教學樓外面日晷的投影,又掐指算了算,喜到:“算你運氣好,待會兒午時三刻,正是解符良時。”這個情敵不好惹
下符的人有多高桿,符就有多難解,老人解符的時候被“血魄禁符”的力量反噬到了心肺而咯血不止。晨迎夏很感動,不明白他為什么肯這樣相助。老人向天一拱手說:“這都是領導的安排。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只是區(qū)區(qū)解符呢?!?/p>
話音未落,遙遠古堡里的護膚達人二殿下,狠狠打了一個動地驚天的噴嚏。
要不是知道這人是騙錢團伙的一份子,晨迎夏肯定要以為他是下凡普度眾生的神仙,臨別時還送給她一副眼鏡,這眼鏡看上去比老花鏡還土,水鉆沒一顆,到處是劃痕。但老頭兒說,低調,才是最牛×的炫耀,這其貌不揚的眼鏡可是照妖鏡的最新便攜升級版,天上地下非人的生物都要在眼鏡后面顯形。照你想照,有圖有真相!
下午還要上課,晨迎夏把眼鏡揣進兜里走了,在車站遇到肖米,這家伙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尋常湊了過來,劈頭蓋臉地問:“你最近是不是掉坑里了?”
“你咋知道?”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廢話,這么轟動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
不等肖米說完奇怪的話,晨迎夏看到五。四路車靠站了,心下一動,躥進了車內(nèi)。這路車的終點站是某人的家。
晨迎夏沒和誰結過仇,思來想去,最近渾身都是疑點的夜話是最有可能給她下符之人,動機也很充分——比如單方面提出分手后怕遭到報復,就封印了晨迎夏的全部超能力。
“夜話,你給我滾出……”一腳踢開某人家的門,晨迎夏突然噤若寒蟬。上次來玩的時候就覺得夜語的家不對勁,像家裝樣板房一樣沒有半點活人生活的氣息,不過好歹寬敞明亮,燈火輝煌。而眼前這一幕才叫詭譎,房間所有的窗戶都拉上了純黑厚重的落地窗簾,透不進一絲光線,以前有過的家具全部不翼而飛,只??蛷d中央一具浮雕著十字架的歐式棺材。滿地銀制燭臺的火光搖曳地從棺材上一直零落到地面的薔薇花瓣上,那片猩紅便如潮水似的洶涌。
要不是此時此刻,夜話正被一個女人壓在棺材蓋上,晨迎夏還真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
這女人面孔歐化,衣服多為金屬鑲嵌,后面掛著件披風,一看就很不好惹。
但晨迎夏已經(jīng)顧不上那么多,她只看得到那倆人的臉近得快要貼到一起——看不到靠墻的另一面,女人手里的銀彈手槍正抵著夜語的太陽穴;耳朵里灌滿對夜語朝秦暮楚的控訴——早忘了他們已經(jīng)分手。
晨迎夏使出吃奶的力氣,揚腿踹飛了棺材板兒!
“你是誰?”和夜語雙雙跌進棺材里的女人支起身子問,
聲音像在冰水里浸過。
“一個普通的人類?!辈坏犬斒氯碎_口,夜語搶白,“讓她走。”
“是嗎?可為什么她身上有能量團散失而出?”
夜語臉色一變,沖晨迎夏大叫:“快跑!”說完解下自己的暗紫色的披風扔到她身上,那披風像是有生命般纏住晨迎夏,拖著她飛出窗口。
在飛上高空前,身后傳來夜語的嘆息:“迎夏你好傻,沒有。血魄禁符你現(xiàn)在如何能置身事外呢?”晨迎夏聽得云里霧里,但她挺高興的,她就樂意和他做一條線上拴著的蚱蜢!交鋒!混戰(zhàn)的命運之日
“咦!迎夏你什么時候來的?我怎么不知道?”同桌轉過頭來詫異道。
“呵呵,剛才,就剛才?!彼苷f自己是被一件披風拖著飛了老遠,然后從窗口丟到教室里來的嗎?夜語的披風似乎還施了隱身咒。
可想到那人正和情敵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晨迎夏哪有心思聽課。不行,得回去!
剛打算舉手請假,有樣東西比她更快,伴隨一聲巨響,一道光束從頭上劈下來直插在晨迎夏身邊的過道上,教室的水泥天頂立刻破開了一個窟窿……
同學們都嚇傻了,愣了半晌有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這……是閃電嗎?”
晨迎夏不吭聲,卻直覺事情不會這么簡單,類似小體積的雷點最多只能剝落建筑物表面。她摸出照妖鏡架在鼻梁上,一看窗外頓時恍然大悟——
在人類肉眼看不見的隱態(tài)世界里,夜語正一對二地迎戰(zhàn)雙面夾擊,眼看就要獨木難支,敗下陣來。
夜語看到朝這邊飛奔而來的晨迎夏,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他一個人苦苦支撐不讓敵人靠近教學樓都是為了誰啊,她倒好,自投羅網(wǎng)!無奈只好一把抱起晨迎夏往學校外面的空曠之地飛去。
近距離接觸,今天的夜語讓晨迎夏有點陌生,不是因為他的頭發(fā)長了,也不是因為兩顆小虎牙在唇邊若隱若現(xiàn),而是他渾身散發(fā)著濃重的“夜”的氣息,這種繁華又詭秘的氣質與白晝的熾烈相對抗——難道這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日光過敏癥?
披風認人似的自動纏回了夜語身上,為了不讓晨迎夏掉下去,他緊緊抱著她,躲避從后方射出的無數(shù)光箭。他說:“讓你隨便解我的‘血魄禁符I‘草船借箭知道吧,你現(xiàn)在就是船上的草把子!”
“什么?難道后面這些追兵不是你的風流債?”
“才不是!”夜語很想就此松手把懷里的家伙扔下去,“我下符封印住你全部的異能,你混在人堆里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你卻成了眾矢之的,她們都想綁了你做人質,因為……”
這時,緊追其后的歐羅巴情敵身旁的另一個女仆裝少女接著說:“因為只有控制住你,三殿下才肯聽憑我們的擺布!”
為了不連累到她,夜話才會將她“拋棄“吧I晨迎夏豁然開朗。
“女仆裝“接著說:“我一定不會讓吸血鬼獵人取了殿下的頭顱去領賞的,可現(xiàn)在我必須和她暫時聯(lián)手才有勝算。我深受老國王的倚重,肩負兩位殿下所托,一定要把暗族的下一任繼承人帶回去!”
什么什么?晨迎夏雖然有時呆了一點,但不傻,聽完這番慷慨陳詞好像懂了:她說那歐羅巴女人是吸血鬼獵人,她自己是吸血鬼王的臣下,而夜語是吸血鬼王子,并且還是眾望所歸的下一任暗族之王?
“廢話少說,接招!”吸血鬼獵人鐫花長劍所過之處,激起熏風陣陣。她出招的時機狡詐,夜語閃避不及,眼看就朝著他的胸膛斜斜地刺了過來。艷麗液體被風揚起,如同凌散飄飛的薔薇花瓣。
最后關頭晨迎夏雙手合十握住了那柄劍,出乎所有人意料,自她的傷口處滲出了熒熒白光,這光芒沿著一個漸強符號無止境增大,化作風暴般的旋渦頃刻就把大叫著“不好”和“Help”的敵人卷了進去,呼嘯向遠方……
“喂喂,她們會不會有事?”晨迎夏有點不安。
“不會吧?!币拐Z安慰了句,心疼地檢查晨迎夏受傷的手,又撇了撇嘴,低聲補充,“有也是活該?!崩咸鞝斉渌汀氨摺庇玫氖强爝f
“什么嘛,我還想看地球人,吸血鬼,吸血鬼獵人曠日持久地大混戰(zhàn)呢,最好整個上下集,不,連續(xù)劇,結果居然這樣就Game Over了……”毛在花壇后面的肖米,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嘀嘀咕咕地走了。與此同時遙遠古堡的“家庭影院”前人頭攢動,大家都被剛才人類少女發(fā)出的灼目光線弄得視網(wǎng)膜剎那黑屏了一下,一邊揉眼睛一邊抱怨。
占據(jù)了最佳觀影位置的老國王說:“剛才那一下子應該就是天坑能量團的威力了,如果全部釋放出來的話,半個暗族都會一眨眼的工夫化為烏有?!迸赃叡揪湍樕尊拿滥新犃诉@話,臉色進一步慘白:“也就是說,三弟找到忤逆家族,罷當繼承人的靠山了?”
“也可以這么說?!?/p>
“天啊,我挖空心思把人間的白晝變長,重金雇傭吸血鬼獵人取三弟的性命,好讓他在人間待不下去;汲取了幾千年日月精華的能量,想要劈死他留戀的女朋友;然后我還派手下去給晨迎夏解‘血魄禁符,引誘她攪和進來,順便讓吸血鬼獵人把她綁了做人質也好,或是給追蹤而去的暗族勇士滅了也好,或者戰(zhàn)斗中被誤殺……難不成我各種用心良苦,都弄巧成拙了?”幾十道炯炯有神的目光齊刷刷地掃向痛心疾首的美男,那意思當然是:二殿下,你背地里做的事情可真不少啊。
原來那晚夜語所說的危險是種非自然現(xiàn)象,她掉進的“下水道”,正是二殿下滿心歡喜劈出來天坑。哪知晨迎夏體質特殊,掉進天坑后像海綿似的吸收了幾千年的日月精華能量團,成了出類拔萃的超能力者。
老吸血鬼王最先從失去優(yōu)秀繼承人的悲憤中回過神來:“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現(xiàn)實,關于王位繼承的事,剩下的兩位殿下商議得怎么樣了?”
“真是抱歉啊,我已經(jīng)決定要為暗族的雞尾酒事業(yè)奉獻終生!我還有多如牛毛的雞尾酒配方要做。父王,自古美酒和吸血鬼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是我族的形象工程,輕視不得呢……”二殿下?lián)屨枷葯C,干脆頭擱在老吸血鬼王膝蓋上撤起嬌來。
“少來,你會做雞尾酒?你兌甜水都能毒死人!”大殿下知道再不插嘴就晚了,忙不迭地揭短。他才不要被王位一輩子壓得喘不過氣,卻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優(yōu)哉游哉過神仙般生活。
“你忌賢妒能,血口噴人!”
“你濫竽充數(shù),弄虛作假!”
“都給我閉嘴!”做父親的扶額,“那啥,你們還是石頭剪子布吧,這樣最公平?!?/p>
暗族的夜晚亂糟糟的,鏡頭切換到人間。
“迎夏,讓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币拐Z煞有介事地伸出一只手,“我的全名叫安賽斯特·夜語,暗族靈力最強的小王子,有十六分之一的……吸血鬼血統(tǒng),并不依賴血液生存,不過在強光下會灼傷甚至顯露原形?!?/p>
因為他說“吸血鬼”時的遲疑,她鼓勵般緊緊握住了他的手:“以后就由我來罩你?!?/p>
這邊一高興,心聲不小心脫口而出:“拐你當媳婦兒,總有種賺到了的感覺?!?/p>
晨迎夏頓時變身成穿著衣服的西紅柿,把某人往反方向一推:“美死你!我可沒答應嫁給你,要娶我還必須經(jīng)過——(晨迎夏數(shù)指頭)一,二,三……七七四十九個步驟不能少?!?/p>
晨迎夏忘了最關鍵的法定結婚年齡沒到,還忘了她現(xiàn)在扇蚊子的力道都裂墻碎石。奄奄一息的夜語只能腹誹:你不如湊九九八十一難,讓我直接上西天取經(jīng)……
綜上所述,暗族三位殿下各有各的“杯具”,他們都逃不出人生的茶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