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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飛舞不夜天

2011-05-14 09:46柏顏
飛魔幻A 2011年5期
關(guān)鍵詞:蜀山掌門流光

柏顏

楔子

不夜宮的內(nèi)堂。

門終于打開,她布滿血絲的瞳孔中仍是雪亮:“你若不肯讓我同上蜀山,我寧可自刎于此!”話落,拔刀,劍氣出鞘便在潔白的頸項上割出一道血痕。

然,就算如此他目光仍是寂寥清冷,嘴角牽起一絲冷笑?!懊悄愕模埍?!”

心驟然緊縮。仿佛過了一百年那樣漫長的時間,她才緩緩收起劍,一手按住傷口轉(zhuǎn)過頭來朝他輕輕地笑了。笑容好似風中搖曳的燭火,一不小心就會湮滅。

“我的命對你來說不算什么,可若是我死了。你也不幸葬身鎖妖塔,那么不夜宮無人統(tǒng)領(lǐng),到時三山五岳各路仇家都會一齊殺上來……”她語氣里有止不住冷峭?!肮?,不曉得到時候,不夜宮會不會和幾年前一樣血流成河,變作人間地獄呢,陸子霧?”

蒼白的臉上露出更深的笑意。

仿佛真是被抓住軟肋,陸子霧不覺皺起眉頭,厭惡地看了面前流血不止的少女一眼。終是妥協(xié)。他不喜歡她,但畢竟培養(yǎng)了三年,眼下怕是沒有別人比她更適合接掌不夜宮。而且,她說得很對。三日后他就將動身去蜀山破鎖妖塔,生死恐怕不再掌握自己手中。

他沉默轉(zhuǎn)身的瞬間,她自嘲地笑了笑,他將不夜宮看得比她的生命更重。而她卻用這樣自取其辱的方式,換取他的妥協(xié)。是,她必須跟去蜀山,也必須保護著他安然無恙地回來。她仰起臉,本來就要溢出的淚水被生生憋了回去。陸子霧,我不會自己死,也決不會讓你死。

四周漆黑一片,空無一人。“哦呵呵……好香的人味?!标幦嵩幃惖穆曇舴路鹗菑膲p里傳出來的,流光立刻警惕地扣住手中的劍,示意身后的宮徒切莫輕舉妄動。

然而已經(jīng)晚了。數(shù)名定力不足的宮徒已經(jīng)忍不住要去摘墻壁上的靈芝與雪蓮,就在指尖碰觸的瞬間,他們臉上突然出現(xiàn)迷醉的神情,一絲掙扎也沒有。那些珍奇而詭異的植物仿佛長了尖細的牙齒,咬破他們的手指,不消一會,被吸干的血肉之軀就只剩下黑漆漆的幾段白骨。

其他的宮徒們無不露出驚恐之色,終于有人忍不住喚她:“宮主,我們還是先出去再從長計議吧。”

不等流光發(fā)話,宮徒們已經(jīng)瘋狂地朝入口處沖去。

嘩——一張巨網(wǎng)凌空落下,將眾人網(wǎng)羅其中。除卻流光握在手中一截紅光,視線所及都是一片黑暗。眾人如著魔般喃喃自語,神志渙散。

“不要相信你們眼前的一切,全部都是幻像!”流光凌空劈開一劍大聲警告,然而話音剛落,她就看見一幅熟悉的景象。

是靈犀谷。天色晦暗,襯托得火紅的相思樹更加詭異耀眼。錯綜盤繞的枝椏上掛滿了錦囊,每一個錦囊里面都裝著一個靈族人的骨灰。

那一天,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姥姥突然死去,她被迫離開靈族,半路誤入沼澤中,正在生死一線時遇見陸子霧。身著夜一般濃黑的緞袍,懷抱一只周身金色皮毛的貍貓。

他看見她手里握著的火紅光芒——那是離開靈族之前折下的一截相思樹枝。他朝她走過去,琉璃般的眸子好像倒映著繁星的深海,自那一刻起,她的情思生根而起,頃刻萬丈。他朝陷入沼澤中的她伸出手來,“你若想要我出手救你,就要一生忠于不夜宮。如何?”

她恍惚間正要伸出手去,卻被人重重推開,一道凜冽的劍氣凌空如煙火般綻開。暗紅的血液憑空噴涌而出,她和一眾宮徒們才從幻像中清醒過來。

“流光,你帶大家先走!”來人才是真實的陸子霧,碧衣長襟。劍光雪白耀眼與她手中的紅光相互輝映。她恍然回過神手指輕叩,自腕間伸出一截粉色的綢緞,臨空綁住他的手?!耙咭黄鹱撸 ?/p>

霎時,陸子霧亦被幻像惑住,動彈不得。一團光中映出一張女子的臉,花一樣的顏,水一樣的眸。低眉淺笑如天山頂端兀自飄落的雪一般清雅難言?!笆悄恪瓉砹藛??”陸子霧低語道,目光中有不可思議地驚喜,又夾雜著百感交集的悲愴。來不及緬懷,一切就轟然暗去??M繞心頭多少年的面容果然只是幻想而已啊。

“我們走?!绷鞴庾慵廨p點,另一腕間的綢緞抓住入口外的藤蔓,借力與陸子霧一起飛身出去。

“我早已說過,就算我讓你們進鎖妖塔,也未必就能輕易取得自己想要的東西。”守在入口的少年似乎料定不出半個時辰不夜宮的人就會無功而返。

“席掌門,打擾了。我還會再來。陸子霧轉(zhuǎn)身上馬。一干人等很快消失在石階之下。

蜀山寂靜。唯有鎖妖塔窗上映出暗紅的血跡觸目驚心,以及塔內(nèi)傳來陣陣輕笑聲。妖媚詭異。

“掌門,凌姑娘又痛得暈過去了?!钡茏蛹贝俚胤A報聲打破了少年的深思,他快步踏上石階,來到太虛殿后一處廂房。

撥開珠簾,他探手摸上女子的額頭滾燙不已?!安皇欠愿肋^你們每日辰時都要取鱗粉替凌姑娘入藥嗎?”兩名弟子低頭立在一旁,來不及回話。床上的女子掙扎著醒來,探尋著抓住他的手,“宿白,是我不想再喝藥。反正,我的病也醫(yī)不好?!?/p>

“我自有辦法。你放心。”他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命人立刻取藥。天池常年氤氳濃重的霧氣,捕捉鯉魚的功夫并不簡單。許久,沾染著鮮血的鱗片才送到廚房,被磨成粉。熱騰騰地端上來。她順從地接過,強忍著刺鼻的腥澀一飲而盡。每次發(fā)病的時候,她都是極丑的。慘白面容,鬼魅一般。十七歲那一年,她被嗜賭為命的養(yǎng)父賣給一間妓院。被逼接客的那晚突然發(fā)病,道貌岸然的公子哥被嚇得屁滾尿流。一夜間魔女之說震驚整個洛陽。她便是在那時被人捉住送到蜀山,關(guān)進了鎖妖塔。

“宿白,當初你究竟為什么要救我?”她尤記得他抱她走出鎖妖塔的那一天,他溫和地安慰她,別怕。自從被關(guān)進鎖妖塔,她的病都一直發(fā)作,他卻絲毫不介意她鬼魅般的臉。

“因為你不是妖,所以我救你?!贝鸢概c之前的每次一樣。她目光黯然,似有不甘。那么為什么他不僅救了她,還不顧蜀山長老的反對,不惜殺生為她入藥。為何,他會待她這樣好。這是她在蜀山的第三年,當年因為救了她而為眾長老痛斥責罵的少年,如今已經(jīng)做了蜀山的掌門,席宿白。

蜀山腳下,夜闌人靜。流光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傳來,脫口而出喚道:“宮主?!?/p>

“如今你才是不夜宮的主人?!标懽屿F不耐煩地皺起眉頭,懷中的貍貓像是感覺到主人的慍怒般討好似地舔舔他的手掌。

“是?!彼袼家恢蓖A粼阪i妖塔。竟會是這樣狼狽地逃離。畢竟陸子霧為了這一天,花費幾乎十年的光陰。十年前,在離靈族不遠的滇南創(chuàng)立不夜宮,曾在武林大會上戰(zhàn)勝各路英雄,卻用已經(jīng)到手的盟主之位作為不夜宮在江南與漠北開設(shè)分宮的交換條件。

不到三年,不夜宮的宮徒已經(jīng)遍布江湖。他救下流光。教她劍術(shù)與心法。并且告訴她,除了用相思樹枝來照明,其余任何燭火在鎖妖塔內(nèi)都無法點燃?!版i妖塔里面究竟關(guān)著什么樣的妖怪。能幻化出這樣真實的幻像?”

“誰說里面關(guān)著妖怪?”陸子霧抬了抬眼,似乎在鄙視女徒弟的愚蠢。

“那都是積怨已深的魂魄。蜀山那些自以為已經(jīng)修煉成仙的老頭,建起鎖妖塔,說什么為了拯救蒼生。不過是狗屁!”

流光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陸子霧。雖然他性情不定冷漠異常,但只要抱著貍貓,都會露出溫和的表情,尤其是他喂食貍貓的時候,眼神似仿佛解凍的春水,清涼柔軟。然而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眼睛里似有煉獄之火在熊熊燃燒,仿佛要燒盡蜀山一切才能夠得以平息。

“那么下一步,你有何打算?”她試探地問?!版i妖塔必破,不惜任何代價!”

夜色茫茫。流光披著藍衣提劍立在窗邊,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鎖妖塔中的幻象——其實并不能說完全是幻象,而是被某種力量控制,迫使他們回憶起生命中最重要的某一刻。她不知道陸子霧究竟在那一刻看見了什么,只聽見他說你終于回來了。幾年前,陸子霧寧可舍棄武林盟主之位也要將不夜宮擴到整個中原,就是為了尋找蜀山所在。

很多年前,除了一名靈族少女為救處于水火之中的族人,前去蜀山求藥,就再也沒有人知道蜀山究竟在世間何處。靈族一夜之間許多族人相繼死去,她當時不過七歲。就在絕望幾乎淹沒整個靈犀谷的時候,那名叫水沉煙的少女及時帶回了解藥。靈族終于重新恢復生機,水沉煙卻在第二天消失了,再也沒有回來。

靈犀谷與外界隔絕,任何猜測最終都煙消云散。直到姥姥死的那一天,數(shù)年前的絕望與驚恐卷土重來。姥姥曾告訴過她,靈族是三界之中唯一得以永生的種族。他們不會繁衍后代,但有親友共度漫漫歲月。死亡對他們來說就意味著滅族。

念及此,她握緊了劍,破空而去。

“流光姑娘,你來了?!碧ど献詈笠粚优_階,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流光的面前。

“哦,席掌門算到我今日會來?”蜀山坐落的小島,從遠處看一片花林,根本無山。也是因為這樣的障眼法,才使陸子霧花費這么多年的時間才找到蜀山所在。

“我猜想姑娘會來,是因為你那日手中的火光。若是我沒看錯的話,那是相思樹枝。姑娘應該也是靈族人。對么?”

“那你也一定知道,我是為何而來?!毕薨讎@息著搖搖頭,“可惜……從來都沒有所謂解救靈族的解藥?!薄霸趺磿?!”“這個以后再說。眼下我想請姑娘傳話,我想與陸宮主聯(lián)手破鎖妖塔?!绷鞴饴冻鲶@訝之色。

事實上,僅憑他說出要與不夜宮的人聯(lián)手破掉蜀山的象征,就已經(jīng)很不可思議。幾百年來,蜀山之所在雖鮮為人所知,但關(guān)于蜀山和鎖妖塔的傳說卻是流傳已久。況且鎖妖塔內(nèi)積聚百年來的怨魂,稍有不慎,放出一兩只來對天下蒼生來說也是一場劫難。

“這件事,他定然不會答應。”不要說被陸子霧看低的蜀山人,就連她,也不曾真正得到陸子霧的信任。

始終記得那一年,陸子霧親手為她打造一把劍,以她的名字命名。那是在武林盟主選舉之后,陸子霧送她去江南分宮時所贈?!傲鞴?,還記得你的誓言?”“是,我會忠于不夜宮?!币矔矣谀?。她翻身上馬,回首,見到陸子霧一襲碧色長袍,懷抱貍貓。表情同當年救她時一般冷漠,面容卻無更改。

陸子霧是有意支開她。武當和少林皆因不滿不夜宮染指中原之行,在她離開的第二天,就大舉攻上不夜宮。她連夜從江南趕回時,沿路所見都是淋漓鮮血。殘尸橫野。至今閉上眼,仍可窺見當日的不夜宮如人間地獄般血腥可怖。她顫抖著聲音喊,陸子霧,陸子霧!回應她的只有空蕩的回聲,終于筋疲力竭地倒在血泊中,渾身顫抖的失聲痛哭。

直到有個聲音喚她,“流光?!睗M身是血的陸子霧神情淡漠看著這個為自己哭泣的少女。

流光跑過去狠狠地抱住滿身血污的男子,“嗚嗚,我以為,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你!嗚……”

這些年除了那只貍貓,他不曾與任何人有肌膚之親。那一刻,他卻沒有冷漠地推開她,而是一動不動地任她抱著。之后不夜宮的地位日趨穩(wěn)固。只有四下寂靜,流光擦拭著手中的劍才會忍不住想:究竟怎樣的女子,才有資格站在他的身邊,與他同生共死?

“如此,在下就不教流光姑娘為難了。既然陸宮主不會答應,那么不知流光姑娘可愿意隨我進鎖妖塔一試?”

“我和你?”流光似有猶豫。

“今晚姑娘可在此留宿,等到明日再做決定?!?/p>

道童送來晚膳,流光用劍氣將明日會與席宿白進鎖妖塔的消息送回不夜宮?!傲鞴馐┲?,若有需要且吩咐小道?!绷鞴庵x過,道童離去之前擺了一只暖爐。山中氣候不比尋常,尤其是夜里,寒涼異常。

她在窗邊靜坐,看見對面的房間也拉開了帷幔,一股熟悉的香氣從里面飄來。隨即,窗口映出一張美人的輪廓。雙目仿佛被什么東西猛地刺痛一樣,她周身一凜,竟連流光劍都拿不穩(wěn)。對面的美人察覺到她的存在,面上也有震驚之色,只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妹妹。別來無恙?!笔且灰u藕粉煙裙,多年前就容貌標致的小丫頭,如今終于長成傾國傾城的美人。

流光提劍起身,方才的震驚亦被掩蓋地不露聲色?!敖憬?。”低低地一聲喚,同十幾年前一樣,都是不情愿的語氣。

“這些年,妹妹過得可好?!?/p>

“自然是沒有姐姐好的?!彼抗庵虚W過一絲怨恨,這么多年了,再見面仍無法裝作若無其事。任是誰,恐怕也無法裝作若無其事吧。

世事如此難測,誰又能想到如今一個是傾盡天下的美人,另一個是名動江湖的不夜宮的女主,許多年前都曾是被父母拋棄的孤兒,又在長安大街上被同一名男子買回家做了養(yǎng)女。養(yǎng)父是個性格暴躁粗魯?shù)哪凶?,未曾婚娶。起初他對流光和飛舞還算良善,后來性情漸漸顯露。尤其是在酗酒之后就會兩個女兒大打出手。年幼的她們也曾互相上藥,相擁而泣。七歲的流光抱著飛舞瘦弱的身體時,相信這是上天賜給她唯一的親人。是無意間,聽見養(yǎng)父與妓院老鴇的對話。被她們喚作爹爹的男子,在門縫中露出丑陋的嘴臉。

那一夜格外漫長,流光躲在床上瑟瑟發(fā)抖,不安和彷徨折磨她直到清晨。飛舞卻突然間病了,高燒不止。養(yǎng)父見狀,便將流光交給了老鴇。而她永遠不會忘記拼命掙扎的瞬間,清楚地看見飛舞睜開眼睛偷偷瞟了她一眼。然后任憑流光尖叫哭喊,飛舞都假裝昏迷,沒有再看她一眼。

“妹妹真是好生記仇?!憋w舞掩嘴輕笑,眉宇之間可見風塵之色。

流光冷笑,雖然極力按捺心中的激動,執(zhí)劍的手還是微微發(fā)抖。“呵,若不是被毒打了三天仍不肯就范,最后終于讓我逃脫。若是記仇,姐姐以為此時此刻,你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里同我說話么?”

飛舞猛地察覺,當年弱不禁風的女孩子如今劍未出鞘,劍氣已經(jīng)環(huán)繞全身。“妹妹如今過得好,就不要和姐姐計較了,這么多年,也該忘了是不是?!?/p>

談話間,席宿白從回廊走過來。飛舞輕盈地迎上去,仿佛找到靠山似的,神情恢復自然。

流光瞥見飛舞美目流轉(zhuǎn),忽然笑道:“那么明日鎖妖塔之約,我就在此應下席掌門了?!?/p>

她轉(zhuǎn)身進房,噗一聲吹滅燭火。

飛舞怔怔站在門外,“宿白,你明日真要與流光進鎖妖塔?”

“是。”

“能不能告訴我,究竟為什么,你當上掌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故意讓外人知曉蜀山的所在,然后你不惜被蜀山仙人唾罵,執(zhí)意讓不夜宮的人搗毀鎖妖塔?”

“因為,它本來,就不應該存在?!鄙倌昴樕祥W過一絲她從未見過的堅決與冷郁。飛舞看著宿白的背影,某種不祥的預感油然升起。

幾百年來鎖妖塔一直屹立在那里。雜草重生,蛛網(wǎng)塵布。入夜十分里面的魂魄在幽咽地哭泣。一旦有活人誤入都會被迅速吸干血肉,化作白骨。因此蜀山的上一任掌門在將一只九尾靈狐的精魂封印其中的時候,同時也在入口設(shè)下結(jié)界。

“準備好了嗎?”流光微微頷首,身邊紫衣道袍的少年就舉起手,凌空畫出一道符咒。

“等一等!”飛舞提裙而來。那樣殷切的神色,流光還是第一次見。曾幾何時,相依為命姐妹,給她的最后的眼神亦不過是暗藏得意的輕瞟。

她報復似的握住身邊少年的手,“席掌門,我們該進去了?!辈煊X到身后凜冽的眼神,賭氣地涌起一絲沁涼的快意。

這次進來鎖妖塔殘破的墻壁上卻閃耀著點點“星光”。

“當心幻象,還有,不要亂碰任何石壁和花草。”有了上次的經(jīng)驗流光認真點頭,兩人沿著石階環(huán)形而上。塔內(nèi)陰氣濕重,流光走了一會嘴唇就凍得烏紫。一道暖流從掌心傳來,順著血液護住她的心脈。

流光有些慚愧,不巧腳下又落了空,“啊——”墻上忽明忽暗的“星星”忽然被驚動,竟像閃電般齊齊飛過來。“那是吸血的流螢!當心!”紫衣少年雙手交疊,口念術(shù)語,用袍子護住流光周身。掌間凝起一道透明的結(jié)界,才勉強地擋開流螢的襲擊。

“沒想到這樣美麗的東西也會變得如此陰毒。”流光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發(fā)現(xiàn)這里比她上次經(jīng)歷的更加恐怖?!澳闶軅?!”流光看見有一只落網(wǎng)的流螢從后面咬破了少年的頸項。傷口呈黑紫色,流出的血發(fā)出腐爛的氣息。

“別動!”流光攀住少年的肩,撫開碎發(fā),將自己的唇貼在細小的傷口上。一股從未有過的灼熱氣息貼近少年的肌膚,自五歲起就入了蜀山的席宿白,十幾年來也看盡江山殺戮,血光劍雨,卻從未將自己置于這樣狼狽,需讓一名女子搭救的地步。然而并不能動彈,雙手仍奮力支撐著那道透明的結(jié)界,以防成千上萬的流螢飛過來。

石壁中又傳來女子陰柔的嗤笑聲,仿佛是細細的絨毛,一點點地貼在他們的肌膚上。又疼又癢的感覺。

他感覺到好了許多,果然頸后濕熱的唇也在此刻移開。同時他被人用力一推,結(jié)界頓時破開。接著——一道凜冽的劍氣劈過去,流螢悉數(shù)化作白煙。又聽見一聲滑落的輕響。他回過頭,流光已經(jīng)面色黑紫地倒在他腳邊?!傲鞴?!”他一把抱起到底昏迷的少女,顧不上任何,臨空沖出了鎖妖塔。

“宿白!你……”

“讓開!”宿白已經(jīng)顧不得等在外面的飛舞也是大病初愈的病人,一把撞開她,飛快地吩咐弟子準備銀針,一面將流光抱進廂房。想起方才流光替他吸毒,莫名地紅了面頰,他看著床上昏迷的少女,有種難以言喻的情愫宛如洪水般撞擊他的心。

不夜宮的女主,也是江湖中首屈一指的人物,怎么會輕易為了救另一個非親非故的人,而差點斷送性命?他細細地撥開她的碎發(fā),案臺上的燈花結(jié)了一朵又一朵?!澳銊偛拍敲醋?,差一點就丟了性命?!?/p>

“是么,可如果換了是掌門你也一定這樣做的,對不對?”流光歪著頭看他,瞳孔里似有亮晶晶的繁星。宿白恍然。想起那日他只身闖進鎖妖塔救出飛舞時,也是一樣的心情。作惡也許有很多種借口,但是為善卻不需任何理由。他們相視而笑。沒有留意到門外一道凜冽的目光,無端生出了怨毒。

山中的清晨,總能看見日出的第一束華光。

“好美啊?!边h方云層深處冉冉升起的紅日如鵝暖玉一樣玲瓏可愛。和煦柔軟的陽光仿佛溫柔手掌,輕輕托起流光的臉。她耳垂幾乎透明,像一滴嬌小的露珠。在江湖中磨礪多年,仍保留著如此清澈的雙眸。

“稟告掌門,飛舞姑娘又犯病了!”流光聞聲轉(zhuǎn)過頭來,身邊的少年卻絲毫不為所動。

“席掌門!”

“什么事?”他終于回過神來,極力用鎮(zhèn)靜掩飾方才瞬間的慌亂。流光毫無察覺,只覺得奇怪,“飛舞她病了么?”

“嗯,以后我再告訴你。”他起身趕過去。

流光在清晨收到陸子霧的回音,他已經(jīng)在來蜀山的路上。上次的內(nèi)傷,該是好了大半了。流光寬慰地想,他連受了傷都藏得這樣深。那么心里面呢,究竟藏著多少隱忍的秘密。

午時,道童送了一碗湯藥來,說是掌門囑咐的。她想都沒有想,徑自喝下去。

“鎖妖塔之所以可怕,只因為在頂端第九層塔樓上禁錮著九尾靈狐的魂魄。她曾是九天玄女的靈獸,卻因戀上凡塵的男子而被打入煉獄受刑。那男子則娶了別人。從那時起她開始殺人,尤其是對身上懷著龍涎香的人,更加兇狠殘忍。”

言語間,年輕的蜀山掌門似乎想起了許多年前掌門與靈狐大戰(zhàn)的情景。蜀山死傷百人,每一寸空氣里都是死亡的氣息。只有一個人從未露出過懼怕的神色,她也是掌門師兄深愛的女子。他瞇著眼,似乎在鎖妖塔的頂端,仍可窺見那女子的輪廓,很淡,就像水一樣。

“就算玉石俱焚,我也在所不惜?!标懽屿F冷冷地打斷他,側(cè)身下馬。

“昨日我與席掌門聯(lián)手也無分毫把握……”流光急急沖上前去。卻被他冷冰冰地駁回,“住口,都是廢物!”

胸口如被重錘般疼痛,但她似乎已經(jīng)習慣。烈日當頭。她像是快要枯萎的花朵,臉上的失落怎么也掩不住。宿白心募地一痛,忍不住道:“陸宮主無需責怪流光姑娘,就算是你進到第九層塔樓,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況且,前八層的魂魄若沒有斬除干凈,隨時都會禍害蒼生……”

陸子霧忍不住冷笑,貍貓從他碧色的衣袍里鉆出來,毛茸茸的腦袋嬌小可愛。

“蒙蒙……”宿白忍不住低呼,尤記得掌門師兄在山頂與那位叫做水沉煙的靈族女子看日出的情景。女子懷里抱著蒙蒙,面色沉靜如水。她與掌門師兄的背影相互依靠在一起,宛如一副絕美畫卷。

然而,上蒼似乎總是容不得太過完美的愛情。在水沉煙與掌門師兄私定終生且生下一名女童之后,九尾靈狐就出現(xiàn)了。那日的血染紅了整個蜀山。

陸子霧對他認出懷里的貍貓似乎并不以為意,淡淡地接過他剛才的話:“蜀山的掌門果然個個都道貌岸然,滿口的拯救蒼生,到頭來,卻不過是茍且偷生?!?/p>

懷里的貍貓附和似的發(fā)出一聲低吟,陸子霧把它轉(zhuǎn)交給流光,便一步步地走進了鎖妖塔。

“天下蒼生我從未放在眼里?!?/p>

最后的一句話好像是山間的一道清風,穿林過耳,很快消失無蹤。流光站著遠處,盡管極力壓抑著心中的震動。這么多年了,她一直把他稀少的愛護和培養(yǎng),當做周身寒冷時想要取暖的炭火。到了這一刻,他才用這種決絕的方式告訴她,不可能的,無論她在他身邊再久也好,他心里卻只能容得下一人。

淚眼朦朧間,她看見他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鎖妖塔的入口。她突然想起初遇的夜,他說,你要永遠忠于不夜宮。還有那個充滿殺戮的夜,她痛哭著抱緊他:從今往后,我再也不會,永遠不會,留下你一個人。

“等等!”她放下貍貓,飛身進去鎖妖塔。

宿白也要追過去,卻感覺身后被人按住?;仡^,是飛舞失望的面孔,那雙琉璃般剔透的眼睛里盛滿的淚,“宿白,你真的要為了她去犯險嗎?”

“飛舞,”他鎮(zhèn)定下來,嘴角挑起一絲淡泊的微笑?!凹偃缫郧澳銌栁?,我會告訴你,換作任何人,我都會救,你也是如此。但是現(xiàn)在我不愿欺瞞你,我確實不忍心再見到流光受傷。況且……”他眉頭微微一皺,看定眼前美貌傾國的女子,繼續(xù)道:“我確實有不得不進去的理由?!?/p>

“宿白!”飛舞全身癱軟跪在地上,伸出的手握住的,只有虛空。

鎖妖塔的前八層都流滿了暗黑色的血液。質(zhì)地粘稠,發(fā)出腐爛的惡臭。原來魂魄也是有血液的。流光進去的時候,陸子霧已經(jīng)上到了第四層。

“啊——”塔頂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叫聲。她不由加快速度。在那之前,她也曾想象過九尾狐妖的樣子。一定是面目猙獰的,半人半獸的。然而,映入眼簾的分明是一名香艷的女子,她的美貌絲毫不輸于飛舞,只是多了一股妖媚和陰邪。

此刻,她長長的指甲幾乎就要插進陸子霧的喉嚨。

“陸子霧”她奮力迎上去,卻在拔劍的那一刻,手突然失去了知覺。接著,她聞到自己身上散發(fā)出濃烈的龍涎香的味道,猛地想起午時喝下的那碗藥,又想起飛舞幽怨的眼神,恍然大悟。

靈狐逼近的那一剎,她忽然用盡力氣凝聚指尖劍氣,凌空擊破陸子霧的大穴。一字一頓地喊,“子霧,快走!”她曾經(jīng)想過,窮盡今生的守候也不過是想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護他周全。

子霧,我答應過的,永遠忠于不夜宮,忠于你。

中間二十年的光陰似乎消失。陸子霧聽見流光的聲音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靈犀谷。

他也是在那里遇見靈族女子水沉煙。那一年,他還很年輕。是唯一一個修煉秘術(shù)的靈族人。是注定的相遇。他們有同樣的修為與靈力,也曾并肩對付過巨蟒靈蛇。

水沉煙人如其名,是非常溫柔良善的女子。每當他們一起聯(lián)手擊退入侵靈犀谷的妖魔時,他總有一種錯覺,好像他們已經(jīng)認識了很久很久,久到無從追溯。甚至,他們該是命定的伴侶。

,但水沉煙最終愛上了蜀山的掌門。并生下一名女嬰。接著靈族大劫——所有的族人都以為上蒼因為憤怒,靈族的女兒嫁給了族外的人,要收回靈族的永生的恩賜。

只有他明白,事實上靈族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經(jīng)失去了永生的能力。不過因為那時,還沒有人活到大限。直到,十年前,靈族人相繼盡了陽壽死去。靈族大亂,眾人惶惶不安。

水沉煙不忍族人受苦,便求助蜀山掌門,使靈族避過一劫。所有人,包括靈族的長老,都以為水沉煙帶回了解藥。只有陸子霧知道那日的水沉煙,其實已經(jīng)是一縷魂魄。唯一能救靈族的方法,也只有靈族中最為修為的人將自己的陽壽分給族人。

這些年來,水沉煙的魂魄就被囚禁在鎖妖塔中。接著蜀山前任掌門自刎天池,水沉煙的女兒也下落不明。

這也是,他多年來從小小秘術(shù)師成為聲名鵲起的不夜宮的主人的動力。破鎖妖塔解救水沉煙的魂魄,他勢在必行。

二十年了,時光悠忽而過。直到他遇見流光。藍衣輕裳的少女,她沒有一點長得像水沉煙。但她有如水沉煙一樣清澈的眼睛。他恍惚記起,那雙眼為他落過淚,腥咸而溫熱。

而此刻,他卻救不了她。就像當年他找不到蜀山的所在,也救不了心愛的水沉煙一樣。不禁黯然失笑,深重的無力感猶如猛獸的長牙咬住他的血肉一般,使他渾身如棉絮般癱軟。

萬籟俱靜,幽暗的光線中,只見靈狐細長的指甲劃破流光頸項的肌膚。

砰——

閃電般飛來一顆巨石,接著在半空中被人用內(nèi)力震碎,沙礫飛濺,逼得靈狐連連后退。

“宿白……”流光睜開清亮的眼眸,與趕來的少年對視一眼。

“陸宮主,若是你不想白白送死,就請你放下個人恩怨,和我聯(lián)手!”

說話間,靈狐已經(jīng)恢復元氣,猙獰地向宿白撲過去。來不及避開,一道指甲滑過,在他的胸口留下一條極細且極深的血痕。血一滴滴濺落,流光尖叫出聲,卻無能為力。那碗藥除了加入了龍涎香粉,還有軟骨散。她不顧一切想要叫醒陸子霧,然而那個人就像失去了靈魂的木偶一樣,癱軟地依靠在墻壁上,目光渙散。

宿白陷入昏迷,流光掙扎著站起來,故意輕笑:“靈狐,其實你不過是個被人拋棄的可憐女子?!?/p>

“唔……找死!”靈狐發(fā)出一聲震怒的低吼,一腳踢開昏迷的宿白,冷冷地掐住流光的脖子。

她被舉在半空中,陸子霧仍是毫無表情地陷入某種沉思。她的手掙扎著伸向陸子霧的瞬間,終于忍不住,垂了下去。

就在最為安靜的那一刻。陸子霧聽見有人喊她,那聲音仿佛盤山涉水而來。他終于辨認出那個聲音的主人。

恍惚間,指尖重新聚齊劍氣,仿佛銀色的游龍般,直沖進靈狐的身體。一聲巨響之后,無數(shù)的碎片在空氣中裂開。鎖妖塔瞬間化作白煙。一只錦盒從塔頂?shù)袈洹?/p>

光明重回人間。劫難,似乎已經(jīng)過去。

“沉煙?!标懽屿F恍惚地說出那個名字,輕輕撫摸錦盒上鏤空花紋,喃喃道:“二十年了,你終于能夠復活?!辈坏人薨鬃钄r,他已經(jīng)打開盒子,然而,里面除了銀白色的骨灰,一無所有。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少年蒼白的面孔上閃過一絲惋惜:“其實掌門師兄也曾想過同樣的方法想要救她,可惜,水沉煙的魂魄已經(jīng)在尸身被火化的那天,就被塔中其他的魂魄吃掉了?!?/p>

“掌門師兄也是因此,自刎于天池?!?/p>

不等宿白說完,陸子霧近似瘋癲般大笑起來,胸中似有一根繃到極致的弦,砰地斷裂。浩瀚蒼穹,蜀山仙境,都回蕩著他凄楚悲愴地笑聲。

宿白顧不上太多,取出盒里的骨灰用念力凝成藥丸,送進了飛舞的口中。“這是……”宿白嘆息,“飛舞姑娘,其實你該喚我一聲,席師叔。”

原來,原來?!拔沂乔笆裆秸崎T與水沉煙的女兒?”聽完,飛舞睜大眼睛,茫然無措。

“是,你身體流著一半靈族人的血,也是為什么,你從小就有那種怪病?!币磺兄i團都在宿白地講述中迎風而破。

夕陽斜照,照著陸子霧胸口的血污。他忽然用劍劃開手腕。風中的血滴,宛如一顆顆紅豆般自覺飛進方才的盒中。

宿白愣住,當年水沉煙也是這樣,用分血大法將自己的陽壽分為族人。使他們免于滅族的恐慌。身為靈族人,擁有永生的能力是幾百年來唯一的驕傲。無論是水沉煙還是陸子霧,沒有人忍心打破族人唯一的信仰。陸子霧的側(cè)臉在夕陽下一半明媚一半黯然。他閉上眼,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寧靜。流光醒來時,他的身體已經(jīng)透明,最終消失不見。

靈犀谷風花香濃,一派春色。飛舞離開蜀山重回靈族。流光留在蜀山數(shù)日,不說話不吃不睡。

“宿白,你告訴我,他為什么這樣殘忍?”清風拂面,她很想回到多年前初見的那個夜,寧可死在沼澤之中,不愿面對今日的死別。

宿白看著她單薄的背影。目光里有清晰的痛意。他明白,他與流光之間永遠都會這樣咫尺天涯的距離。而還有很多話,已經(jīng)無法開口。這世間有太多的愛戀都如斷了的弦。

欲說還休,欲說還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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