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冉

“你看，多么藍的天哪！一直走下去，你就會融化在藍天里……”這是一部經(jīng)典電影里的臺詞。在英國東海岸，有一座懸崖仿佛也被施了這種咒語。這座懸崖有一種可怕的神秘力量，使那些站在崖頂、全無自殺意圖的人產(chǎn)生完全忘我的迷幻感，情不白禁地投人大海的懷抱。四百年來已有上千人在此喪生，包括許多慕名而來探險的人，因此被稱為“魔鬼崖”。究竟是意外，還是真的有蠱惑人心的魔鬼潛伏呢？

死亡之旅

喬瑟?！た骂D是美國斯克蘭頓大學的管理學教授，與妻子艾瑪十分恩愛。2008年，他們結(jié)婚正好滿三十年，兩人選擇前往英國度假來慶祝珍珠婚。在火車上，他們聽人介紹說普利茅斯的東伯恩有一處風景極佳的懸崖。

7月8日，柯頓與妻子攜手登上了東伯恩懸崖，立刻被眼前獨特的美景深深震撼了：崖頂風光如畫，綠草如茵，各色野花點綴其間，引來蝶舞蜂飛，而腳下的懸崖如刀削斧劈般直立在海邊，從上面俯視煙波浩渺的英倫海峽，讓人的心胸頓感開闊，有一種想飛的沖動！“太美了。”艾瑪喃喃地說，柯頓則干脆張開雙臂仰頭向空大聲疾呼起來。

正當兩人沉浸在無比激動與亢奮中時，身后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快離開那兒，危險！”柯頓回頭一看，卻見十幾米開外處站著一個手拄拐杖的白發(fā)老者，正緊張地看著他們。

艾瑪感激地說：“謝謝你的好意，我們自己會注意安全的。”“不！你們大概不知道，這里在我們當?shù)乇环Q為視‘魔鬼崖，是個不祥之地，幾百年來，已經(jīng)有很多人跳下去了。大家都說這里隱藏著魔鬼?！眱扇瞬挥X失笑，根本不相信老人的話。老人只得搖著腦袋，嘆息著慢慢走了?？骂D和艾瑪則互相依偎著，在懸崖上靜靜欣賞風景很久，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第二天一大早，兩人在吃早餐時因為一件小事爭執(zhí)起來。艾瑪氣憤地推開盤子，站起身跑了出去?？骂D正在氣頭上，也沒去攔她?？墒且恢钡街形纾斠膊灰娀貋?，手機也不在服務區(qū)，柯頓開始擔心起來。這時，兩名神色肅穆的警察突然來到酒店。一見面就問柯頓上午都在什么地方?？骂D心中頓時慌亂起來，連聲追問是不是艾瑪出了什么事。

“有人報案，在海邊的懸崖下發(fā)現(xiàn)了你妻子的尸體。”一名警員用充滿懷疑的眼神緊盯著柯頓說道：“酒店的服務生告訴我們早上看到你妻子哭著跑了出去，你能解釋一下嗎？”

艾瑪死了?。靠骂D兩腿一軟差點兒沒坐到地上，他勉強扶住旁邊的桌角，悲痛地問：“她是怎么死的？”

“這個要問你了。也許是因為和你鬧矛盾，想不開自殺了，也許是什么人把她推了下去?！本瘑T明顯話中有話。柯頓再也站立不住，搖搖晃晃地找了把椅子坐下來，他心里有個聲音拼命地大叫著：“艾瑪死了！為什么，為什么……？

在證實柯頓一上午沒有離開酒店后，警察的態(tài)度才發(fā)生了轉(zhuǎn)變，詢問早上兩人拌嘴的經(jīng)過?？骂D搖著頭說：“艾瑪性格開朗，絕不會為這點小事就自殺的。”一名警員同情地感嘆道：“有些時候，憤怒會讓人失去理智，從而因沖動走向極端?！?/p>

經(jīng)過尸檢和現(xiàn)場勘察，警方排除了他殺的可能，定性為自殺或意外。柯頓哀傷木然地著手辦理相關手續(xù)，準備帶妻子回國。這時，警方卻再度找到了他，聲稱有新的發(fā)現(xiàn)。

原來，有一名當?shù)貗D女發(fā)現(xiàn)自家的孩子在擺弄一部手機，經(jīng)過詢問得知是在懸崖附近拾到的，于是帶著孩子將手機送到了警局。雖然有破損，但手機居然還可以使用，警方調(diào)取相關信息，發(fā)現(xiàn)手機竟是艾瑪?shù)?。在草稿箱里，警方找到了一條寫了一半的短信，保存的時間就在艾瑪“自殺”的時間段里。短信是艾瑪準備發(fā)給丈夫的，她對自己早上的任性行為感到抱歉，希望他不要介意。

如此說來，出事當天兩人的爭吵根本構(gòu)不成艾瑪自殺的理由。突然，柯頓想起了前一天那個陌生老人的話，頓時悚然：難道真的有可怕的神秘力量將妻子推向死神嗎？

尋找真兇

柯頓放棄了回國的念頭，準備留下來尋找出妻子死亡的真相。對于他的懷疑，警方并不認同。雖然近些年的確有不少自殺者選擇那個地方，但不能說明他們是受了外力的推動。

柯頓決心自己去尋求線索。幾經(jīng)輾轉(zhuǎn)，他找到了那天在懸崖上規(guī)勸他們離開的老人。老人名叫吉爾賽，聽到艾瑪墜崖身亡的消息，遺憾地嘆息：“你們怎么不聽我勸告呢？”

這時，柯頓才知道，原來吉爾賽的女兒也像艾瑪一樣死于這座懸崖，而當時吉爾賽就在一旁，親眼目睹了女兒的死亡。25年前，吉爾賽與女兒伊利莎一家來到這里露營。伊利莎是個活潑開朗的女人，有著良好的事業(yè)，愛她的丈夫和聰明漂亮的女兒。那天，伊利莎非常開心，絲毫看不出有什么異常。在丈夫領著女兒去采蘑菇以后，伊利莎站在崖邊，張開雙臂，仰起頭，深深呼吸了一口帶有海腥味的空氣，用一種迷醉的聲音對坐在不遠處的吉爾賽說：“爸爸，這里真美呀！我突然好想飛。”

吉爾賽并沒有意識到危險的臨近，開玩笑地說：“我的女兒如果有雙翅膀，就會是最美的天使。”然而就在這時，讓他終身痛苦的一幕出現(xiàn)了：伊利莎陶醉地閉上雙眼，身子慢慢向前傾斜，隨即像只大鳥一樣投入空中，然后疾速墜落下去，轉(zhuǎn)眼就被洶涌的海浪卷走了，連尸體也沒有找到。

伊利莎的死讓吉爾賽百思不得其解，沒有任何理由顯示伊利莎要選擇死亡，而且她跳崖時的狀態(tài)似乎更像是受到某種蠱惑而情不自禁。吉爾賽對這座懸崖產(chǎn)生了懷疑。他走訪了一些在此結(jié)束生命的“自殺者”的家屬，結(jié)果讓他大為吃驚。除了極少數(shù)死者確實存在自殺傾向外，其中多數(shù)人都像伊利莎一樣找不到任何自殺的依據(jù)！不過，警方不愿意費心調(diào)查所謂的“魔鬼”，他們寧愿相信，這些死者有著不為人知的隱情，才絕望地選擇了死亡。

“我覺得那就是一個隱藏著邪惡力量的地方，但我又無法證明，所以時常過去看看，希望能從魔鬼的手中解救一些生命，可大部分人都像你們一樣，根本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奔獱栙惿袂槭捤鞯卣f，柯頓聽了悔恨不已。

告別吉爾賽，柯頓來到圖書館，查閱了大量的歷史資料，發(fā)現(xiàn)東伯恩懸崖上有記載的第一起死亡事件發(fā)生在1600年，之后在此死的人越來越多，累積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多達上千人。很多死者的家屬都提到，他們的親人原是高高興興來這里游山玩水的，事先都沒有任何自殺的征兆?？上Ь讲⒉幌嘈牛皇遣莶菡{(diào)查一番，得出自殺或意外的結(jié)論就定案了。

這天，柯頓懷著滿腹疑問再度登上了“死亡崖”，眼前美景依舊，艾瑪卻永遠離去了，錐心的傷痛讓他禁不住淚流滿面。腳下強勁的波濤撞擊著礁石爆發(fā)出轟隆隆的巨響，讓柯頓感到一陣眩暈，恍惚間，仿佛看到艾瑪正笑意盈盈站在波浪中向他招手?！坝H愛的，我來了?！笨骂D喃喃說著，下意識向前邁步，突然被身后的一只手死死拉住了。一個游客叫道：“先生，您有什么事要想不開呢？”柯頓這才反應過來，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來。離開懸崖后，他立刻找到吉爾賽，心有余悸地向他描述了自己的可怕經(jīng)歷。

吉爾賽表現(xiàn)得很平靜，點著頭說：“我早說過那里潛伏著能蠱惑人心的魔鬼，隨時伺機奪人性命?！?/p>

恐怖之花

柯頓卻不相信魔鬼之說，他打電話向自己的同事——物理學教授加利求助。加利聽了柯頓的講述，沉吟片刻說：“聽你的描述，我感覺可能是那個地方存在比較強烈的磁場?！?/p>

加利告訴他在很多靈異事件中，科學家們都發(fā)現(xiàn)了一個共同的特性，就是這些所謂“鬧鬼”的地方大都存在著強磁場，強磁場可以干擾大腦的活動，讓人產(chǎn)生幻覺。然而，隨后柯頓在加利的幫助下繞懸崖測量了數(shù)百米的范圍，但并沒發(fā)現(xiàn)磁場有什么異常。

柯頓不死心，每天都往懸崖上跑，希望能有所發(fā)現(xiàn)。這天，柯頓又一大早來到崖頂，靜靜地坐在一塊石頭上回憶與妻子共同度過的那些美好日子。突然間，一股若有若無的腥臭之氣鉆進他的鼻子?？骂D心中猛地一動，循著氣味望去，發(fā)現(xiàn)緊靠左側(cè)崖底有一處水洼，被層層礁石包圍起來，積滿了腐爛的海藻。會不會是這些腐敗的氣體對人體產(chǎn)生了什么影響？柯頓激動起來。柯頓請專業(yè)科考者取到了一些腐敗物的樣本，將它送到實驗室中。然而檢驗結(jié)果再度讓他失望了：雖然從這些樣本中檢測出大量細菌，但沒有任何科學依據(jù)能夠說明它們可以讓人失去理智。

柯頓一連在東伯恩停留了三個多月，最后不得不沮喪地離開，他想，也許這個地方真如吉爾賽所言，住著邪惡的魔鬼，否則為什么近千人死于非命，卻毫無征兆？

回國后，柯頓一直因無法解開妻子死亡真相而愧疚并郁郁寡歡。親人和朋友為此十分焦急，極力開導柯頓，但柯頓卻說，一天找不到艾瑪?shù)乃酪颍膬?nèi)心就無法獲得平靜。

轉(zhuǎn)眼到了2009年的6月末，再過幾天本來該是柯頓夫婦結(jié)婚三十一周年的紀念日，現(xiàn)在卻變成了艾瑪?shù)募廊??？骂D的情緒愈加低落，他開始收拾行囊準備再探東伯恩懸崖。

柯頓的好友、生物學家韋恩對他的這次出行很不放心，同時也對神秘的死亡崖頗感好奇，于是陪同柯頓一起來到了英國。

闊別一年，這座屹立在英倫海峽邊的死亡之崖美景依舊，悲劇卻仍在不斷發(fā)生，在過去的一年里包括艾瑪在內(nèi)已有毫無自殺征兆的五名游客墜海，他們?nèi)际窃谝凰查g仿佛被某種神秘而邪惡的力量蠱惑，從崖上縱身一跳，六秒鐘后就粉身碎骨。

柯頓得知這些后內(nèi)心百感交集，對著海面發(fā)呆。韋恩則四處查看起來。但是，眼前的死亡崖顯得那么迷人而無辜，絲毫看不出一點殺氣，真有那么多人曾在這里失去生命嗎？就在這時，韋恩腳下被石頭拌了一下，他的身體失去平衡向前跌倒。韋恩本能地伸手撐地，卻不料手上被什么東西刺到了，他疼得大叫一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精神恍惚的柯頓被韋恩的叫聲驚醒過來，連忙跑過來想把韋恩扶起。卻不料韋恩兩眼發(fā)直地握著一叢暗綠色的小草喃喃地念叨著：“曼德拉草，難道是曼德拉草？”可是馬上又皺著眉自我否定道：“不！不會的，怎么可能？”說著一下從地上爬起來開始低頭在周圍搜尋起來，對柯頓的詢問置若罔聞。

柯頓疑惑地跟著韋恩，卻見他撥開草叢嘴里不住地念叨著：“這里有，這個也是，天啊，這么多的曼德拉草……”最后，韋恩停住腳步直起身舉起手中的小草，一臉地困惑，沒頭沒腦地看著柯頓問了句：“你說，它會是殺人的真兇嗎？”柯頓大吃一驚，正想問，韋恩卻拉著他直奔山下。

在當?shù)貓D書館里，韋恩調(diào)取了死亡崖的大批檔案。在仔細閱讀后，若有所思地指著那些數(shù)據(jù)對柯頓說：“也許，真的是曼德拉草。你看，這些人死亡大都集中在夏天，知道為什么嗎？就是因為曼德拉草這時開花了?！笨骂D遲疑地說：“你是說，那些花粉……”

韋恩向柯頓詳細介紹了他所說的“殺人真兇”。曼德拉草主要分布于南歐、北非和阿拉伯地區(qū)，在英國很罕見。曼德拉草在草藥學里是最令人害怕的一種植物，它的花語是“恐怖”。這種詭異的花在古代和中世紀一直與幽靈和死亡等聯(lián)系在一起。在《舊約》的《創(chuàng)世紀》以及《羅密歐與朱麗葉》里都有提及，莎士比亞就曾借朱麗葉的口說過：“曼德拉一樣的尖叫刺破天空，活著的人全都被震瘋了。”當時的人們有一種迷信的說法：當曼德拉草被連根拔起時，可以聽到它的尖叫聲。就連風靡全球的《哈利·波特》系列都無法忽視它，在《哈里·波特與密室》中描述道，它是一種強效恢復劑，但也十分危險，幼小的曼德拉草一旦長大會喜怒無常，人聽到它的哭聲就會暈倒，甚至血液凝固而死亡。

以上這些傳聞雖然只是在書里出現(xiàn)，卻并非毫無依據(jù)，因為這種貌不驚人的小草體內(nèi)含有大量有毒的致幻成分(包括天仙子堿，阿托品和莨菪胺)，所以在非洲經(jīng)常被巫師們制作成所謂的“通靈神藥”來控制和迷惑人的心智。

柯頓迷惑地問，死亡崖上曼德拉草的花粉對墜崖者神智的影響真有這么嚴重嗎？韋恩想了想說，這種花對具有過敏體質(zhì)的人、尤其是花粉過敏患者非常危險?？骂D聞聽立刻接口叫道：“沒錯，艾瑪?shù)拇_對花粉過敏！”

韋恩點點頭，繼續(xù)推斷說，這也是并非每個人都會被死亡崖奪去生命的原因。當那些體質(zhì)過敏者站在崖邊，整個身心沉浸在美好的景色中時，風悄悄送來了這些可以迷亂人神經(jīng)的殺手，其中飽含的多種生物堿令受害者眼前出現(xiàn)幻覺，從而情志失控，看不到陡峭的山崖，最終難以自制地躍下山崖。至于非過敏體質(zhì)的柯頓去年親身經(jīng)歷的生死瞬間，倒和曼德拉花粉沒有太大關系，而是由于他的神經(jīng)處于極度的悲痛與混亂中，一時產(chǎn)生了幻覺。

聽完好友的解釋，柯頓看著那叢已枯萎的曼德拉草潸然淚下，就是這種看似弱小的東西奪走了艾瑪和那么多人的生命。大自然隱匿著種種危機，在萬物面前，人的生命有時如此藐小，因此永遠都要對萬事萬物保存一分敬畏之心。

編輯/李艷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