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問
那一年,我34歲,和女兒的父親離了婚,獨自帶著女兒的日子安靜又冷清??墒牵@又有什么呢?畢竟我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安靜。想一想,他在家的時候,真是又臭又懶,他不在家的時候更是什么都不管,現(xiàn)在,我總算可以過安生的日子了。
那年的盛夏,天氣炎熱得像一個巨大的烤爐,我左手拎著新買的蔬菜,右手拎著新買的大米,5歲的女兒嘣蹦跳跳地走在我前面。我們從超市回家,女兒走了一段路,就說她累了,說什么也不肯再走。沒辦法,我只好一只胳膊抱起女兒,一只胳膊拎著蔬菜和大米慢慢往家的方向漂移。走到小區(qū)門口時,我看見那個年輕的小保安了,他正推著一輛自行車準備出門,看見我,小保安笑了。出乎我的預(yù)料,他主動幫我接過了手里的東西,讓女兒坐在了車后座上,送我們回家。
小保安進屋放下東西就要走,我怎么好意思白麻煩他一趟呢?我連忙留他吃了午飯再走。他很靦腆,不肯,我拉住他吩咐他上衛(wèi)生間去洗手,然后,我趕緊洗菜做飯。我知道他們保安平時是怎么吃飯的,從他們宿舍經(jīng)過的時候,看見過他們吃的要么是小市場上買的盒飯,要么就是小攤上的面條。
今天,他幫我這個忙,我多盛一碗飯也是應(yīng)該的,是不是?
飯做好了,我就盛了很大的一碗飯給他,女兒也盛上半碗飯,我們一起吃了起來。
我看的出來,他還很年輕,一張英俊的臉,他的眼神很亮,張藝謀不是說過嗎?看人的歲數(shù),是要看眼神的。容貌可以畫出來,但是,清澈的眼神是絕對裝不出來的。
我問:“你多大啦?”
他笑笑,說:“二十了。”
他說話的時候,窗外陽光燦爛地灑在他的臉上,還有黑色閃亮的頭發(fā)上。我看著他那張帥氣的臉,忽然,就覺得心里有些異樣,竟然半天無語。
從那以后,我領(lǐng)著女兒出出進進小區(qū)大門,與他們這些保安也越來越熟悉了。慢慢的,我知道他叫周司馬,來自外省一個貧困的農(nóng)村。
同住在一個小區(qū),信任他以后,我有許多重活累活都可以叫他來幫忙。在我的眼里,他還是一個青澀的孩子,很漂亮,卻非常的稚嫩。
那年,年三十的晚上,我讓女兒去叫不回家過年的他來我這里。他,我,女兒,我們?nèi)齻€一起過了一個充滿歡笑的除夕夜。初三,我女兒讓他爸爸接走了,臨走,告訴我說一個星期后回來。他們走了,剩下我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屋子,無聊極了。白天上網(wǎng)聊天,晚上上網(wǎng)打游戲,誰也不能找,朋友們都守著家人歡度春節(jié)呢。
初四的晚上,我做了幾個家常菜,叫來周司馬,打開一瓶白酒,我們一邊看電視,一邊喝酒吃飯。也聊天,但和連初中都沒有上完的他實在是沒什么好聊的,只好聊他老家的鄉(xiāng)土風情。那夜,我喝了很多的酒,酒是不醉人的,醉人的是他那青春強健的身體。是啊,我和他上床了。
那晚的最后一刻,我有些猶豫,我還不夠醉,我還知道這樣的行為是真的在放縱自己??墒?,可是我自己真的感覺是色欲在攻心,無法自抑。
我躺在那里,松開他,對他說,你走吧,我不能害你。
他俯著頭,看了我一會兒,膽子慢慢大起來,說,“我已經(jīng)走不了了?!?/p>
他是第一次,他喊:磨得疼。而我,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成熟女人,我什么都懂。而他什么都不懂,他偷著從黃色小說上看來的那點簡單玩意兒沒幫上他什么忙。我是一個出色的導(dǎo)師,帶領(lǐng)著我的學生,終于幫他實現(xiàn)了從男孩子到男人的脫胎換骨。
而我呢?我干枯僵硬的身體如同冬天里的一塊木頭,毫無滋潤。他緊張得滿頭大汗,一再努力,經(jīng)過短暫磨合,我們開始享受到了春風化雨露的快樂。那晚,我接受著他,但是,我的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在懺悔。
我們做完不該做的事之后,疲倦得睡著了。
第二天晚上,我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看著熱鬧的電視畫面,心里亂七八糟的。門鈴響了,打開門,是他,站在門外,臉上帶著孩子般的微笑。
真的,我忘記了自己的年齡幾乎是他的一倍,我好像是瘋了一樣,滿心裝的都是幸??鞓?,又是一夜承歡。
等到女兒回來后,我們并沒有斷絕往來,只是變得隱秘起來。每天,或者隔個一兩天,我等女兒睡熟之后,就給他打個電話,然后他就會變成蝴蝶飛進我的房間。那間臥室門一鎖緊,我的房間里就開始到處都綻放著五月的花朵。
慢慢的,他從一個生手,一個學徒,順利成長為一名技師,我開始越來越多地享受到有他的快樂。
這時候的周司馬會壞笑著說:老牛也要吃嫩草。
我聽了,會憤怒,卻不知道該說他什么好。
交往半年的時候,有一天,他告訴我,他渴望買電視廣告上的那款新式手機,他要在老鄉(xiāng)面前掙面子。我想了想,跟他說,你可以把你在小區(qū)里低價回收的舊電腦賣了,那不就有錢了?他聽了,臉色一沉,我卻裝作什么都沒有看見。過了幾天,他賣了舊電腦,卻沒有舍得買那款新式手機,而是把錢給了他剛進城工作的妹妹。
又后來,他爸爸腰腿疼的老毛病犯了,來這里的醫(yī)院看病。他沒錢,半夜里喝了酒,站在我的窗下,喊我下去給出租車的錢。他搖搖晃晃地走進我家,低著頭,惡狠狠地,用布滿紅色血絲的眼珠看著我。我真的有點怕了,給他倒了一杯水,他喝了,卻仰仰下巴招呼我脫衣服。
我很害怕,就順從的脫了。然后,他像惡狼一樣沖入我的身體。此時,他的身體不再柔韌,不再溫暖,整個人就像一塊石板一樣,沉甸甸地壓著我。在他血液里酒精的推動下,在我的身體上來回地折騰。那一夜,我失眠了,競覺得夜如此漫長。
清晨,我給了他500塊錢,他酒也醒了,穿著我給他找出來的襯衣,梳理整齊他漂亮的黑發(fā),吃了我做的早飯,拿著我給他的錢,興高采烈地出門了。
是的,在時間的磨礪下,他的想法已經(jīng)從最初覺得占我的便宜,到后來,變成了是我在占他的便宜。再后來,他已經(jīng)克制不住地想著管我要錢,想找我要東西,他覺得他虧。我呢?我覺得我也很吃虧,我找了一個小男人白跟我睡了快一年,還沒事兒總找我要錢!
可是,那時候偏偏我就像鬼迷心竅了一樣。
交往快一年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懷孕了。
我自己掏錢,孤單地去了醫(yī)院打胎,回到家靜養(yǎng)。半個月后,他來看我,那時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多了,他進屋,很帥,很年輕,就那樣帶著青春的笑臉看著我。我心底熄滅的火焰就又重新燃燒起來,我還想要。
于是,我主動上前摟住他,他攔了一下,說你剛做完引產(chǎn),你不要命了?我不管,我只管向前,一顆又一顆,解開他襯衣的紐扣,裸露出他越來越結(jié)實的胸膛,我把臉貼上去。然后,我們彼此熟悉的感覺就涌上來了。我們又開始歡愛,浪漫抒情極了。
后來,我看一部電視劇,那里面有一句臺詞,說寡婦的性愛是老房子著火一一沒救了。我覺得我自己就是沒救了。那個打掉的孩子,我沒敢看一眼,醫(yī)生讓我看那雪白的盤子里紅淋淋的一團,我沒敢看。我曾經(jīng)對他說過,我想給他生一個孩子。可是,我們真的能生一個孩子么?我的年齡是他的一倍,他總愛把我和他媽媽劃到一個層次,我能和這個比我小14歲的男人生個孩子嗎?
過了一年多,他辭職了,在城市的兩年生活,已經(jīng)讓他看不起當保安賺的那點可憐錢了。
問他,他說想要找個能學到技術(shù)的活兒,我一言不發(fā),心里也知道我自己幫不了他什么。他的文化程度連我家里的散文集都看不下來,我能幫他找什么工作呢?我沒錢給他,我也沒能力幫他,他卻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亮了亮相就走掉了。
后來,我聽說他去了一家事業(yè)單位的食堂,做起了食堂采購;再后來,聽說他去了書店,做了做飯的大師傅。我閑著的時候,有時會在小區(qū)門口和保安們聊上幾句。他們說起他的時候,總是說他能闖蕩,肯做,腦瓜子靈,說他要是有文化,一定可以當個經(jīng)理啥的。
在我和他的故事結(jié)束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夢,夢中,我變成一條伸展著無數(shù)欲望觸角的青藤,在將他一點兒一點兒的纏繞。但我是徒勞的,因為他根本就是一個空虛的幻影,從我的藤繭中輕悠悠地做些耽擱,然后就穿越而過。
我一點兒也不明白自己,除了慰藉,在他的身上,我什么都沒有得到。我既不老,又不丑,有知識,有教養(yǎng),我要找個年齡相當有身價有本事的男人,一點也不難。我是獨身,我有與任何男人交往的權(quán)利,即使大他14歲,我也有不理世俗指點的借口,但那樣的交往,那樣的身體之歡,會讓一個20歲的男孩怎樣看這個世界上的女人,如何明晰什么是愛情?我沒有受到責備,卻在一切已經(jīng)發(fā)生業(yè)已結(jié)束之后,開始深深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