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彥
十歲的我還是個單純的小學生。那時,班上有個叫朱小娟的瘦弱女孩??偸浅聊刈谧簧?,也從來不上體育課,就像一株最普通的野菊花。
后來我們才知道,小娟有先天性心臟病,不能進行劇烈運動。
在班主任的倡議下,全校發(fā)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獻愛心活動。幾天后,那只不大的捐款箱已經(jīng)裝得滿滿的了。
那天晨會,全校學生聚集在操場上。主席臺上,朱小娟的媽媽手捧著捐款箱,對著黑色的話筒泣不成聲地訴說著感謝。朱小娟去南京治療了。幾個月后,她回來上課,變得愛笑了——那笑容很美。
一天,西西告訴我:“你知道嗎,朱小娟根本沒有什么心臟病,她只是得了水痘而已。而且她家很有錢,住的還是兩層樓房呢!”
我滿心疑惑地看著西西:“真的?”我條件反射般地望向朱小娟,她正開心地和同桌交談著什么。騙子!我想。
人言可畏,朱小娟在傳言中低下了頭,變得比以前更沉默了。
一轉眼我十三歲了,成了初中生。在這個新的班級里,朱小娟是我唯一熟悉的面孔。我和她越走越近,成了好朋友。
那年夏天,朱小娟來找我去她家玩。透過那薄薄的舊衣衫,我隱隱看到一條粗粗的疤痕,像只丑陋可怕的蜈蚣盤踞在光潔的皮膚上,從她的胸前蜿蜒而上,一直爬到她的鎖骨邊,從矮矮的衣領下露出頭來。
我愣住了。驕陽下,我心不在焉地任她拉著向前走?!暗轿壹伊耍 毙【杲K于停下來。我一抬頭,看到一幢破舊的老房子,曾經(jīng)的記憶在瞬間涌起,我心情復雜地看了看朱小娟,心底涌起了一陣難言的酸澀。我不知道那個謠言自誰傳起,更無法體會朱小娟當時承受了多少傷痛。
年幼時的傷害不是只開一季的花,它會成為一個人永遠的痛,一直蔓延到骨髓,烙下永不磨滅的傷痕。而這種傷,即使是再深的歉意,也無法抹平。
十三歲那年,我才懂得這一切。
(摘自《少年文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