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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誠門下問學記

2011-06-04 12:45陳寶良
博覽群書 2011年9期

○陳寶良

顧誠(1934—2003),原北京師范大學歷史系教授,博士生導師,明清史專家

光陰倏忽,轉瞬先師顧誠教授謝世已近八載。對我來說,先師去后,確有“德孤”、“道孤”之感,決然離開自己母校北京師范大學,跼蹐西南一隅,遁跡于縉云山下嘉陵江畔之螺殼室中,繼續(xù)我的教學與研究生涯。離開將近六年,卻一直無緣重回京師,拜謁先師墓前,行弟子一炷清香之禮。這是我最大的歉疚。話雖如此,我卻一直秉持“心喪”之說,先師形象幾度入我夢中,且每年的6月25日,都會獻上一瓣心香,默默告慰先師在天之靈。

作為先師的開門弟子,很多熟識的學界師友無不以為我是他的得意門生,應該已經得其真?zhèn)鳌F鋵嵅蝗?。反思自己求學、治學歷程,我實屬“不肖”弟子。理由有如下四條:第一,1987年初夏,當我碩士畢業(yè)之時,歷史系決定讓我留校任教,這也是先師的愿望。我卻違背師愿,到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任職。第二,大約上世紀90年代初,先師剛獲招收博士資格之時,我曾參加考試,卻因英語差了幾分,最后失去重回師門的機會。第三,俗云師規(guī)弟隨,先生研究的興趣與領域,諸如明末農民戰(zhàn)爭、元末明初與明清之際的史事考訂、明帝國的耕地與疆域、明代的衛(wèi)所制度等,我都不曾涉足,先師衣缽,沒有很好傳承。第四,囿于自己個性剛而魯莽,負氣出走他方,致使先師開拓的明史研究學科,一時斷了學脈。上面幾條,如果再有機緣質之先師,他一定頗為失望。

即使如此,若論對先師學問的了解,在同儕中應該無人出我之右。我與先師相識,得其親炙,是在入師門之前。猶憶1983年的下半年,他開設“明末農民戰(zhàn)爭史”選修課。當時系中老師、學長盛傳,先師教學,近乎苛嚴,選修其課者,得一良好成績已屬不易,稍有不慎,即有淪為不及格的慘境,得一優(yōu)秀,更是奢望。我卻年少無畏,更多的還是好奇,毅然決定選修此課。記得開課第一天,他身穿藏青色中山裝,扣上風紀扣,戴一副深色寬邊眼鏡,手提一個黑色人造革的包。這是他的典型打扮,幾十年如此。仔細算來,當時他年近半百,面容清瘦,卻又矍鑠,兩眼炯炯有神,講課之時,聲音顯得低沉,一字一句,有板有眼。先師授課,大多板直地坐著,看著講稿,不緊不慢地說出幾經斟酌的史實,無演說家眉飛色舞之態(tài)。不過,說及一些較有意思的史事時,偶爾也會為之動容。因為沒有過多地添加佐料,課前沒有做足功課者,或許稍感枯燥;而對那些對史事已有所了解者來說,卻能增廣見聞,聽之津津。期末考試采用的是課程論文的形式。我在聽課之余,喜歡閱讀相關史料加以印證。讀夏燮所著《明通鑒》等史籍,談及潛山之戰(zhàn)時,稱綽號“一堵墻”者為官軍所殺。然在翻閱劉獻廷《廣陽雜記》時,卻明言“一堵墻”為孫可望的綽號,一直活到永歷朝廷,成為四將軍之一。于是,廣泛查閱史料,撰就《潛山之戰(zhàn)小考》一文。出乎意料,此習作深得他的賞識,獲得88分的佳績。得此鼓勵,第二年我報考了他的研究生,有幸名列弟子籍。

先師門墻峻嚴,名聞遐邇。招收弟子,一以“讀書種子”為標準,若是言談中稍露混文憑并藉此作為敲門磚者,一概拒之門外。記得1983年,先師第一次招收碩士生時,只有同系79級一位學兄,筆試已過,面試之后,則又名落孫山。1984年,與我一同應考的一位女同學,好學文靜,堪稱才女,人又秀氣,也是筆試已過,僅因在面試時流露出學成之后不愿繼續(xù)從事研究工作之意,被先師斷然拒絕。很多師弟師妹都有同感,他們在求學期間,得先師批評者多,贊譽者少。尤其是到了撰寫畢業(yè)論文之際,無不神經緊張,心中惴惴。他們有時向我抱怨,認為只有我才得先師寬縱。其實,這是一個很大的誤會。在學問上,先師只對事,不對人,對我亦與其他同門一樣,從未放寬尺度。畢業(yè)論文一事,讓我終身難忘。記得在確定碩士論文題目時,先師鑒于我對學術史的興趣,建議我關注明末“經世致用”之風。為此,我擬定《晚明“實學”思潮的起源及其流派》一題,進而完成此文,獲其首肯。其后,又另撰《明代文化的動態(tài)研究》一文,寫成之后,他也覺得滿意。畢業(yè)前夕,經他同意,我將論文交付學校印刷廠鉛印。就在論文已經付梓,且準備呈送校外答辯委員之時,先師突然騎車到了我的宿舍,告知我經過再三斟酌,還是提交關于晚明“實學”的論文為好。一聽此言,我是滿頭大汗,惶恐之狀,溢于言表。當時正好我將母親接到北京游玩,聽我解釋之后,也不停地用家鄉(xiāng)話說“倷個小人”如何不懂事理之類的話數落我。先師的母親祖籍浙江,他盡管不能聽懂全部話語,只懂“小人”(孩子)之意,但我母親為此焦急的心情,大抵也是意會的。當我正著手將論文重新付印時,先師又騎車到了我的宿舍,告訴我論文不用再重印了。盡管只是虛驚一場,但事后向先師垂詢?yōu)楹斡写瞬ㄕ?,他直言相告,認為關于“文化”之文,時間跨度長,涉及問題多,難以把握,極易在答辯時露出諸多破綻。僅此而已。經此一事,我深為先師對待學問精益求精的態(tài)度所折服。

先師教書育人,只求大體,不求細末。換句話說,他以身體力行,教會了學生坐冷板凳的真功夫。這我深有體會。記得在研究生學習期間的第二年暑假,得知我將回老家的消息后,他突然把我叫到家里,給我開了三本書的書單,讓我替他到南京圖書館、上海圖書館、浙江圖書館將三書抄錄下來。為此,我花了一周的時間,輾轉于南京龍蟠里、上海南京西路、杭州孤山三地,因是善本,且時間所限,只能用鉛筆,不加標點地將此三書抄錄下來?;氐郊抑?,我再作整理,加以標點,用鋼筆重新謄寫一遍,開學回京后交差。何以有此一舉?其實,先師并非出于為了自己能看到此三部書的目的,而是為了通過此舉,一則教會學生“動手動腳找東西”的功夫,二則考察學生查找資料的能力。而從效果上看,這讓我確實受益匪淺。交差之后,在隨后的交談中,先師曾對我的標點或某些字提出過異議,但大抵還是得到了他的首肯。而我自己亦從抄書的過程中,得到了很多過去不曾知曉的知識。其中印象最深者,就是吳晉錫所著《半生自紀》一書,正是通過此書,我才了解到明代的總督有文、武之分。

先師治學之勤苦,在學界有口皆碑。王春瑜先生稱其為學術“苦行僧”,不失為一種形象的比喻。他所研究的問題,均是教學上無法避開的重大問題,盡管多有新見,卻不喜與人爭論,寫與人商榷的文章。私下他曾對我說,新見問世之后,自然會引起爭論。這是好事,一切留待后世的檢驗,不必嘖嘖煩言,替自己辯解。若是動筆一辯,反而又為爭辯者提供一次發(fā)表文章的機會。這可以拿一件事作為例證。先師自發(fā)表《明初耕地數新探》一文之后,學界曾有人撰文提出商榷。然先師對自己的見解很有自信,從無就此問題重作申論。記得在山西太原召開的明史國際學術討論會上,張海瀛先生通過新找到的《山西丈地簡明文冊》,就此撰文,提交大會。正是這新發(fā)現(xiàn)的史料,在耕地數的登記上,明確分為“軍事”、“民事”兩大系統(tǒng),最終印證了先師之說不謬。我曾躬逢盛會,記得在小組的討論上,主持者在作總結發(fā)言時認為,此爭論可暫時告一段落,亦得到商榷者的認可。即使如此,先師猶有遺憾。在自傳性文章《我與明史》中,深以未能事先獲見此書為恨,且自認個人的知識是有限的。當然,也有例外,就是他寫過一篇《如何正確評價〈甲申三百年祭〉——與姚雪垠同志商榷》一文,文中引用大量史實,對姚氏之說多有糾謬,甚至不乏針砭,文筆酣暢淋漓。其實,這篇文章的寫作緣起,有些復雜。姚氏自小說《李自成》出版后,一度以明史研究者自任,對郭老舊說,頗多譏議,引起一些歷史所明清史研究同仁的反感,擬加以反駁。為避嫌疑,他們希望由所外且對明末清初史事有精深研究的學者撰文,為此找到了先師。先師盡管在觀點上與郭老多有相左之處,但一則緣于情面難卻,二則對姚氏之見甚至學風多不認同,才勉強撰得商榷一文,其反響之烈,出乎意外。

先師學有專攻,卻又興趣廣泛。治史之余,尤為關注明清通俗小說。年值七齡,識字不多,即抱“武松會打虎,我會繞過攔路虎”的信念,開始閱讀家中所藏殘本《水滸傳》。自后,又分別從同學處借閱了《三國演義》、《封神榜》、《薛仁貴征東》、《薛丁山征西》、《說唐》、《乾隆游江南》、《施公案》、《彭公案》、《江湖奇?zhèn)b傳》等。有此經歷,實已為日后治史厚殖文字根柢。每閱史籍,除了摘錄供治史的史料之外,諸如奇聞異談之類,他亦多加注意,生前曾在《光明日報》發(fā)表《談我國史籍中有關熊貓的記載》一文,即為其證。又如明代嘉靖皇帝崇尚道教,好長生之術,引發(fā)臣下大談祥瑞之風,各地紛紛呈獻玉兔、靈芝之類。玉兔者,即白兔,在今日已為平常之物,并不稀罕,何以作為一種祥瑞之物而進獻皇帝?當時我正好對嘉靖崇尚道教之事頗感興趣,曾就此事質之先師。他直言相告,明代的兔子多以灰兔為主,白兔較為稀有,故有祥瑞之征。先師曾云,退休之后,將不再撰寫長篇的史學論文,專寫文史札記。事實上,卻是退而未休,文史札記的撰寫,竟成遺愿。

古云學有“三證”,即出處、取予、生死。所謂的取予,就是如何過得“名利”一關。先師不逐利,清苦自持,不嗜厚味,身居陋室,甘心寂寞,不求聞達,卻有“孔顏之樂”。他曾云,學者的最大幸福,就是自己的研究成果能為后學提供幫助。盡管如此,其學術成就卻為海內外學者所稱道。記得我在京都大學訪問講學時,日本知名學者夫馬進先生曾與我談起他與先師認識交往的經歷。早年夫馬先生到北京訪學時,曾問及著名元史專家陳高華先生,在他相識的中國學者中,何人最有學問,陳高華先生脫口以先師應之。為此,夫馬先生專門拜訪先師,成就了中日學者相交的一段佳話。古云:“上士忘名,中士立名,下士竊名。”揆之先師,確乎堪稱“體道合德”的上士。古又云“沒世而名不稱焉”,一個“稱”字,已有稱道、名實相副二解。先師沒世,做人處事,為人稱道;其名雖不出史界,卻是真正的名至實歸。

從學風上說,先師學術淵源,似乎是遠承乾嘉,近師援庵。其實不然。先師治學,無所依傍。我曾與他談及學術淵源之事,他直言“我就是我”!師門問學二十載,從未聽先師津津樂道于前輩學者。惟一的例外,就是他多次提到譚其驤先生。此是何故?當時不曾追問,現(xiàn)在更不好蠡測,就讓它成為一個謎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