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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jié)·問尋沉淀的歲月⑦

2011-06-26 10:30張建魯
青年文學 2011年14期
關(guān)鍵詞:鏢局道長

張建魯

第七章 回歸家鄉(xiāng)試鋒芒

爹爹沒找到,爺爺去世了。男兒足下萬里行,故土家園留心中,多少離愁別恨,多少父離子散;忽聞消息淚漣漣,連夜直奔白云觀;老奶奶納的新鞋墊,世交孫輩又相見;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師妹懸空又劈磚……身后原知異鄉(xiāng)遠,轉(zhuǎn)眼已是多少年……

1.碼頭重逢·千里北行·河畔祭奠·家人相聚

陳少旺領(lǐng)著震子、香蘭和海虛道長走到貨運碼頭,剛調(diào)整好船的泊位,陳少興和英子已經(jīng)押著裝滿貨物的兩輛馬車趕到了。

他倆看到震子也都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著就飛下車,朝震子跑來。

英子比陳少興先跑到震子跟前,她一把抱住震子的胳膊:“哥!三哥!”淚水嘩嘩而下??吹秸鹱拥难廴σ布t紅的,英子反應過來,小聲問震子:“哥,你都知道了?咱爺爺不在了……”

震子點點頭,英子又問:“哥,你在日本將近一年,找到干爹沒有???”

震子悲戚地搖搖頭。淚眼朦朧。

英子又說:“哥,干爹是武林高手,不會有事的,咱們再接著找……”

震子輕輕拍拍她的頭,重重地點點頭。英子依偎過來:“哥,我可想你了,都夢見你好多次了……”

久別重逢,悲喜交加,兄妹倆抱頭痛哭。

陳少興看英子和震子有說不完的話,便向海虛道長拱手施禮,又問香蘭:“你就是可以用掌懸空斷磚的香蘭妹妹吧?!?/p>

香蘭點頭道:“你咋知道的?”

“我聽玉如弟媳講的,”陳少興很佩服地說,“她說只要有你跟著,震子就會一路平安的……”

“玉如姐就會夸人……”香蘭說著話題一轉(zhuǎn),“她母子平安吧?小寶寶好看不?”

“平安,平安,”陳少興說,“小侄子長得鐵像震子,剛生下二十來天,就老是想自個在床上翻身……”

“嘿嘿,”香蘭終于笑了一下,“這么好玩啊!”

這時,英子向海虛道長問好:“老仙人好!”然后過來抱著香蘭的胳膊說:“你肯定就是武功高強的香蘭姐姐啦,你和震子哥的事,我都聽玉如嫂嫂說了,真佩服你的武功和為人。姐姐!換了我,我就做不到,真的……”

香蘭覺著面前這個天真無邪、心直口快的小妹妹很可愛,一把把她攬在懷里:“英子啊,剛才你震子哥在來無錫的路上也夸你了,說你漂亮,聰明,還善良……”

“真的假的?”英子仰起臉來說,“是夸的你吧?”

“嘿嘿,”香蘭又被她說笑了,摸摸她的笑臉說,“你真是個好妹妹!真是夸的你,姐哪能編排你呀!”

這時,陳少旺已經(jīng)看著運貨人裝好貨。支付他們裝運費用后,過來對陳少興說:“哥,我在這里守船,你領(lǐng)三弟他們?nèi)コ晕顼埌?,給我捎點吃的就行了?!?/p>

“我守船,你領(lǐng)他們?nèi)グ??!标惿倥d說。

陳少旺、英子陪他們?nèi)顺匀r餛飩和玉蘭餅。震子對海虛道長說:“你不說要他們帶你去看宜興壺嗎?別忘了。”

“不去了,”海虛道長語氣沉重地說,“你家發(fā)生這么多的事情,我哪還有心思看那呀,咱吃完上船,趕路!”

陳少旺聽了,就說:“船上拉的全是宜興壺,上船后,我給海虛道長挑個好的?!?/p>

于是,一行六人乘坐商船一路向北。陳少旺與香蘭一班,震子與英子一班,陳少興與海虛道長一班,輪換拉纖。起初,不讓海虛道長拉,見他生氣,也就隨他了。

歷史悠久的京杭大運河,三地兩國的四男兩女,一老五少,經(jīng)揚州、淮安、宿遷、徐州、棗莊……歷經(jīng)七天七夜,于9月5日中午趕到濟寧的小閘口。震子、香蘭和英子下船,到西岸竹竿巷附近的貨棧上買了火紙和金箔,還買了十斤雞蛋。飯沒顧得吃,就回到船上,然后駛?cè)霙哺釉偃霔罴液樱谙挛缤硇r候停泊在郭家樓村的火頭灣。

船先靠東岸,留下陳少興看船,其他五人跑上河岸,遠遠看到位于河東的張家林,看到了侍衛(wèi)爺?shù)哪亲聣灐K麄兲嶂鸺埥鸩叩叫聣炃?,一邊燒紙焚箔,一邊哭喊。海虛道長為侍衛(wèi)爺莊重地做道教祭祀禮儀,香蘭趴在墳上哭得拉不起來:“爺爺啊,你就不能等等我們?。∥铱删鸵娔幻姘 ?/p>

哭別爺爺?shù)男聣炛?,他們沒再上船,而是走過離船泊點不遠的楊家河上的那座木橋,來到震子家門前。開門的是震中,他鞋上還縫著白孝布,剛一進門,震子和香蘭又哭聲連天,英子拉拉這個,又拉拉那個,小聲說:“別哭了,嚇著孩子……”

這時,像震中一樣鞋上縫著孝布的玉如抱著孩子出現(xiàn)在堂屋的門口,震子娘和巧云也趕緊迎出來。

震子趕緊給娘下跪:“孩兒不孝啊,不僅沒找來爹爹,還見不到爺爺了!”

震子娘拉起震子說:“孩子啊,怎能怪你呀?娘知道,你和香蘭在外面,在日本國,肯定也沒少受罪作難呀……”

香蘭撇著嘴又不敢哭出聲,跑向玉如:“姐!嫂嫂!”

玉如也已泣不成聲,“可把你們盼回來了!爺爺走了,娘的眼睛快哭瞎了……”

“哇啊,哇啊……”玉如懷里的小寶寶驚天動地地哭起來。香蘭趕緊小心翼翼地接過來抱著:“寶貝不哭,不哭,你爹爹回來了,你姑姑也回來了……”

震子也趕緊過來一邊看著孩子一邊對玉如說:“你在家辛苦了……”

“你咋還說這話啊你,”玉如一把抓住震子的衣袖,“我在家辛苦啥,有娘有妹妹和弟弟侍候著,你和香蘭才真是辛苦……”

她說著又走到海虛道長跟前:“您老人家辛苦了,讓您操心了!謝謝您把震子和香蘭再帶回來!”

海虛道長說,“你在家也確實不容易,一年不見,你都做了孩子的娘了。”

震子娘把他們讓進屋里,讓座倒茶,說起侍衛(wèi)爺,本來就年歲已高,身體不好,助賢失蹤了,震子和香蘭又一去半年無音信,他老人家到了今年春天的時候,身體和精神狀況就每況愈下了,好歹挨到夏天,就斷了湯水,什么也咽不下去了,可是,老人家還是硬生生地撐著……直到斷氣死不瞑目……

玉如對香蘭說:“你和震子走后的第二天晚上,我就做了一個夢,夢見你抱著個孩子回家了,放到我懷里又出門去了……”

香蘭聽后,渾身一顫,她瘆忽忽地說:“真的嗎?嫂嫂,那可真是神奇了……”

香蘭向玉如講起出門的第二天上午,她和震子跟海虛道長去泰山碧霞祠西殿跪拜送子娘娘,并揣走一個木娃娃的事情,說著就從懷里掏出了那個紅布裹著的跟她漂洋過海、跟她周游日本、跟她將近一年的木娃娃。

玉如對香蘭說:“看來這孩子真是你送給我的,今后他就是咱姐妹倆的孩子!”

說得英子差點笑出來,她看看巧云,巧云也正咬著嘴唇,強忍著笑。要不是桌子上還擺放著侍衛(wèi)爺?shù)漠嬒瘢恢⒆雍颓稍茣Τ缮稑幼印?/p>

在海虛道長的參考下,震子給孩子起名守寬,意為守家營生、捍衛(wèi)家園、寬厚待人。

2.震中跑商船·罕見姑嫂情·護灣試鋒芒

吃晚飯時,震中提出去河道看船,讓陳少興大哥來家喝酒吃飯。英子說她也去,反正她也不喝酒,而且她會使船,也給她震中弟弟做伴。眼看就黑天了,震子娘就說,那你倆趕緊吃飯,吃好再去替換你大哥。

按月份算,震中比英子還小不了一歲,只是不是一年生人。他倆吃過飯來到河堤,看到船已泊到西岸來,陳少興正在已上夜影的河岸上打拳。

大哥進村喝酒去了,兩位少男少女坐在河岸上說起話來。英子問:“弟弟啊,三哥說的郭家潭在什么地方???”

震中用手一指:“就在河北面……”

“你說那潭里真有老鱉精嗎?”

“都說有的,我也沒見過?!?/p>

“你怕夜嗎?”

“不怕,男人哪有怕夜的?!?/p>

“你會武功嗎?”

“會點,跟爺爺和哥哥學過幾年?!?/p>

“你上過學嗎?”

“上過,要不是爺爺有病,我去年就該去兗州上學的,就是哥哥上過的那個學堂?,F(xiàn)在爹爹失蹤,爺爺過世,家里負擔也挺大的,讓我上我也不去了?!?/p>

“你去過江南嗎?見過黃河嗎?”

“沒有,我連兗州、濟寧都沒去過。”

“嗨,那你想不想跟我們商船去跑一跑???”

“當然想了,那樣能到不少地方,見許多風景,長不少見識?!?/p>

“那是,我向兩個哥哥說說,再向三哥和娘說說,看他們同意不?”

“行!”震中欣然應允。

陳少興和海虛道長過來替換他倆時,英子先把他倆說的事向大哥說了說。陳少興說可以啊,多個幫手多好呀。海虛道長也說,青年人理應到外面闖蕩闖蕩,長長見識。

第二天上午,陳氏兄妹仨和海虛道長上船趕路時,震中也跟著上了船。跑來送行的巧云對陳少旺說:“二哥,有機會的話,我也跟船去你們江南看看……”

最難舍離的是震子、香蘭與海虛道長,三人風雨同舟接近一年,海虛道長的恩德重如泰山。震子和香蘭眼淚汪汪,海虛道長勸道:“人生有逢就有別,朋友有聚就有散,有緣分的話我們還會相見……”

說得香蘭淚似斷了線的珍珠,大聲哭泣著。尋親并羈留日本的風風雨雨在香蘭的腦海一一展現(xiàn)。直到商船順著楊家河朝運河的方向駛?cè)ィ钡娇床灰娵櫽?,香蘭和震子才怏怏地走下河岸。

本來,香蘭也想跟船回張官屯的,玉如卻說:“你可不能走,爹爹還沒找到,你走了誰能幫著找?。课?guī)е⒆痈鼛筒簧纤?,以后更得靠你了……?/p>

客人都走后,家里就剩四個女人和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了。頭天晚上,玉如聽震子說為了對得起她,香蘭一直與他保持距離,感動得哭了,對震子說:“今生今世,這個家,有我就有她;沒她就沒我……”

而玉如說這話時,怎么也睡不著的香蘭在去茅房路過他們的房間時聽到了,她在心里暗暗發(fā)誓,一定得對得起玉如嫂嫂。

三天后,玉如催震子和香蘭去兗州順風鏢局看望郭鏢頭、郭夫人和群芝姐,村里卻敲鑼打鼓,一片喧嚷。震子和香蘭出去一看,里正(村長)正在街頭召集人手,說要去火頭灣打架——鄰村的人為了爭水澆地,把本來屬于郭家樓的火頭灣占了,他們恃強凌弱,組織幾個壯漢在那里見人就打,耀武揚威。

弄清事情原委,震子擠進人群對里正說:“大爺,這事不能這樣興師動眾??!”

里正一看震子,兩眼一亮:“震子啊,你啥時候回來的?找到你爹沒有?要是你和你爹都在家,咱就不怕那幾個愣頭青了,也不用敲鑼打鼓地召集人了……”

震子對里正說:“咱是本家,我爹還沒回來,但這事我不能不管,我和香蘭妹妹跟你先去看看吧,與他們講講道理。我去跟娘跟玉如說聲,咱這就去?!?/p>

正準備抄家伙的鄰居們,一看震子這樣說,也都贊成。震子、香蘭和二十多個青壯年村民跟著里正來到村東楊家河的火頭灣,鄰村聚集而來的人比他們要多幾倍,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張口就罵:“有種的過來,看爺怎么收拾你們!”

震子施禮道:“這位大哥,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有話好好說,有事好商量……”

“商量個屁!”壯漢指著震子說,“連年大旱的,我們村再不看好這火頭灣,莊稼就得旱死,人就得餓死!”

震子往前兩步,客客氣氣地說,“這火頭灣歷來就是郭家樓的地盤,再說,遇到天災了,我們更得盡量地去避免人禍,兩個村可以輪換著打水澆田,哪能這樣霸道……”

話沒說完,壯漢大吼一聲:“你小子也敢教訓我?”揮拳就沖上來。震子一閃身,擼住他打來的手臂順勢一帶,壯漢跌了個跟頭,栽了個嘴啃泥。他爬起來嚎叫著:“上,上,都上,把這小子給我廢了!”

震子伸開雙臂,輕輕往后擺擺手,意思是讓香蘭、里正和鄰居們都往后退退。然后說:“好,都來吧,你們幾個一起上,我陪幾個老鄉(xiāng)們練練……”

幾個家伙一聽,氣得火冒三丈,嚎叫著一起打?qū)⑵饋怼?/p>

震子再不是上學時的震子了,盡管那時他的武功對付幾個地痞也沒問題。這一年來他在龍王廟、在白云觀、石佛寺、在呂祖堂、在太清宮、在摩道院等地得到了云水禪師、釋懷道長、來去方丈、非常道長、一如道長、海虛道長等武林前輩的悉心指點,吸納了包括羅漢拳、大力功、太極推手和日本空手道、柔道在內(nèi)的多種武術(shù)精華,并整合出新,運用自如,動起手來已是游刃有余,出神入化。

幾個回合過后,七八條壯漢就一一倒地了。鄰村的里正一揮手,其他村民抄起家伙一擁而上。站在香蘭身邊的郭家樓的里正一看,也準備揮手而上打群架,卻被香蘭制止了,“聽我的,往后撤,躲得遠遠的……”

郭家樓的村民一邊后撤,一邊難免懷疑這位外地口音的女孩。卻見震子一個就地大轉(zhuǎn)身,從腰里解下了那個閑置很久的銅葫蘆,手起手落,呼呼生風,三下五除二就把沖在前面的幾個人的木棒、鐵锨等器械擊落在地,后面的人都傻眼了,再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震子收起流星錘,向鄰村的里正和老鄉(xiāng)拱手施禮道:“各位老鄉(xiāng),咱們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別傷了和氣,我們犯不著,都收手吧,用水的事老少爺們商量著辦……”

對方的人哪里聽得進去,收起家伙,氣呼呼、灰溜溜地回去了。

第二天上午,震子和香蘭準備去兗州城里,里正慌慌張張地來到他家,說是火頭灣那里又出事了,鄰村從兗州城叫來幾個人,自稱是武林高手,揚言要見識見識震子。

震子和香蘭又跟里正來到火頭灣。離那幾個人還有幾十米遠的時候,對方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男子迎著走上來……

3.火頭灣畔遇故知·順風鏢局看二老·香蘭乘車接群芝

那男子一邊迎頭走來,一邊驚喜道:“你不是張鏢師張叔的兒子張震子嗎?”

震子愣了,所有的人都驚愣了。震子半天回過神來說:“請問你是……”

“我是順風鏢局的王二虎,你爹爹的徒弟……你啥時候回來的?不是去日本了嗎?找到張叔了嗎?”

“哦,想起來了,在鏢局見過你的。我回來幾天了,還沒找到我爹……鏢局這邊有消息了嗎?”

“是啊,有一次是我給你抱的被子。沒找到張叔嗎?鏢局也沒消息?。 ?/p>

“你怎么到這兒來了?”

“快一年了,張叔失蹤后鏢局基本就處于停業(yè)狀態(tài),大鏢單再沒接過,有些老關(guān)系戶的小鏢單,也是郭鏢頭自個去辦了,我成了游手好閑之人……今天一早,我的一個哥們邀我來火頭灣幫個忙,說這里有個身手不凡的小青年,想見識見識,哪想到是你??!”

“王大哥,郭鏢頭、郭大娘還有群芝姐他們還都好嗎?”

“都還好,不過我也有半個月沒去了,上次去時我們拉呱,說起張鏢師和你,郭夫人和群芝哭得那個傷心……”

“昨天我就想去鏢局,這里鬧起糾紛……今兒我說去呢,又說你們過來了……”

大家圍了上來聽他倆說話,鄰村的里正說:“你們都認識???昨天就是他,打趴了我半個村的人,這小子年紀不大太厲害了!”

“哪有啊,”震子沖他笑笑說,“老鄉(xiāng)們都讓著我呢?!?/p>

“可不是,”鄰村的里正伸出大拇指,“都被你打得心服口服的,都不敢來了,才找的他們嘛,俺村也是困難,走投無路了才這樣。既然你們都認識,那就什么也別說了,走,都跟我回村喝酒去!”

他走到郭家樓的里正跟前說:“走吧,老哥,都去,不打不成交,灌你幾碗酒,你可得給個面子,反過來你灌我?guī)桩€田?。 ?/p>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去郭家樓吧,我請客!”

讓來讓去,最后還是去了郭家樓。一桌人有說有笑,推杯換盞之間達成了意見——今后兩村之間包括周邊鄰村,多聯(lián)系多溝通,有什么事大家商量著辦,火頭灣和郭家潭是在郭家樓村的地盤上,大旱之年也允許鄰村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汲水澆地……

下午,震子和香蘭跟著王二虎他們的馬車直奔兗州。車上,王二虎把香蘭當成玉如了:“我知道你是石佛村的,和震子是校友……你倆真有夫妻相??!”

“是嗎?”香蘭故作糊涂地問他,“你會看相?。俊?/p>

“嗯,我真會看相的,一般情況,我沒看走眼過!”王二虎吹呼呼地說。

“嘿嘿,”香蘭終于笑了,“這回是,二般情況……”

“怎么?”王二虎瞪大眼睛說,“你不是震子的家里啊?我咋看著這么像呢!”

這時,震子的腦海一遍遍閃現(xiàn)去年在吳橋黃鎮(zhèn)的廟會上,他和石佛寺的大悟方丈在一家臨時搭建的扁食店里,再次意外遇到那個可以懸空斷磚的紅裙女子,并與她相視一笑之際,大悟方丈低聲說的那句話:“千里無緣也相會啊,阿彌陀佛?!?/p>

當王二虎陪同震子和香蘭突然出現(xiàn)在郭家時,郭鏢頭喜出望外,郭夫人淚濕衣衫。郭鏢頭扶著震子的胳膊,急不可耐地問:“找到你爹爹沒有?他在不在日本?你上次來的時候,我沒在家,你什么時間回來的?”

“沒找到,那個武師是廣東的……”震子說,“聽他說,同時被劫持的還有一位中國鏢師,劫持的時間也是我爹失蹤的時間,到日本卻尋機逃脫了……可是,在日本找了快一年也沒找到下落……”

“你這么久不回來,家里的人擔心得不行,侍衛(wèi)爺病重期間多次說不該讓你去日本,他老人家在失子丟孫的哀傷中走了……”郭鏢頭說著,眼圈開始泛紅。

郭夫人已是泣不成聲,她拉著震子的胳膊,讓震子坐下來:“孩子啊,你可回來了,我跟你大爺去給你爺爺?shù)鯁实臅r候,看到你娘哭過去幾次……家里人受不了??!”

“大娘,”震子眼里滿是淚水,“群芝姐呢?嫂嫂和玉成呢?”

“玉成跟你嫂嫂去他姥姥家了,你群芝姐……”郭夫人拉香蘭也坐下來親切地問,“你就是玉如老是夸獎的香蘭姑娘吧?!毕闾m點頭稱是,郭夫人才接著說,“你群芝姐,她被趙東起差人叫走了,叫走一個多月了,說是錢莊業(yè)務大增,忙不過來,我前幾天去看她時,見她在趙家一點也不開心,不自由……從來沒有被安排去錢莊幫忙,人瘦得不行。對了,她還問你有沒有消息……”

震子心情沉重地說:“姐真不容易,趙家也太過分了……”他猶豫了一陣,才又接著說,“大娘,我找群芝姐還有事,能不能把她叫回來住幾天???”

“應該可以,”郭夫人唉聲嘆氣地說,“我上次去的時候,就提出讓她跟我回來,東起卻說等幾天,他為我家找個新保姆,叫她陪群芝一塊回來,也不知那保姆找到?jīng)]有?!?/p>

“劉媽呢?”震子問,“原來的老保姆。”

“去年你群和哥出事,你爹爹失蹤,鏢局基本就歇業(yè)了,連你郭大爺也很少接鏢了,家里光剩我們幾口人,也用不著保姆了,就讓劉大姐回家了?!惫蛉苏f。

“那為什么趙東起又說給找個保姆呢?”震子不解地說,“咋還和群芝姐一塊回來,啥意思???”

“沒安好心,”郭夫人不無氣憤地說,“東起他多年就納小立妾的,不在乎你姐了,卻還沒有好心眼,對你姐不放心,跟個他給找的保姆來跟蹤監(jiān)視!我說我家不用保姆了,他就說只要群芝回娘家住就必須得有保姆,群芝是趙家的大太太,身邊沒個保姆成何體統(tǒng)。他還說保姆的一切費用由他來出。”

震子聽后感覺怪怪的,就一頭霧水地說:“只要姐能回來住,跟保姆就跟保姆唄,有個使喚的豈不更好?!?/p>

郭夫人說:“我也是這么想的?!彼髟兞斯S頭的意見,對王二虎說:“虎子,你辛苦趟,去趙家看東起找好了保姆沒有,把你姐接回來吧?!?/p>

王二虎去牽馬套車。香蘭對郭夫人說:“大娘,我也去吧,我認識群芝姐的,震子哥結(jié)婚的時候,我倆見過面?!?/p>

“你想去的話,就去吧。”郭夫人和郭鏢頭幾乎同時說。

于是香蘭與王二虎一起去了。

4.群芝跟來新保姆·一家三口淚漣漣·連夜直奔白云觀

香蘭、二虎接群芝回到家的時候,郭夫人已經(jīng)做好晚飯了。這次回娘家,群芝真的跟來一位保姆。

一位看上去和她年齡相仿的操東北口音的女子。這個保姆自稱叫董瑩,長得細皮嫩肉的,說是在吉林蛟河過不下去了,孩子被狼叼去了,丈夫得病死了,一個月前才從東北返回山東老家鄒城……

因為這個保姆是趙家讓群芝回來居住的條件之一,郭家人也就只有接納了。郭夫人聽她自我介紹后,心情酸楚地對她說:“瑩兒啊,你也是個苦孩子,是個苦命人,今后在我家,不用拘束,我們吃啥你吃啥……”

“謝謝夫人!”董瑩無限感激地說,“我沒家沒業(yè)了,鄒城老家也沒親人、沒近人了,能在貴府有個吃住的地方,當牛做馬也心甘,今后一定好好持家,好好伺候趙太太……”

郭夫人與董瑩說話時,群芝已經(jīng)抓緊震子的手哭哭啼啼了,她對震子說:“路上香蘭妹妹已經(jīng)給我講了,那個武師不是叔叔,可是逃走的那個鏢師我咋感覺就是叔叔啊!”

震子眉頭緊鎖:“我感覺也是,可就是打聽不到音信?!?/p>

“弟弟啊,”群芝又說:“你和香蘭一走就是將近一年時間,盡管是跟日本道長去的,我們也是擔心?。∪松夭皇斓?,又是外國,萬一發(fā)生不測,可咋辦啊!”

聽到說日本的事兒,董瑩聽得很專注,轉(zhuǎn)臉一直看著震子。

“震子,”群芝叫他一聲,又問,“聽二虎哥說,你對我娘說找我有事,啥事???”

“姐,先吃飯吧,”震子看看群芝,看看她的手腕,“一年沒見姐姐了,這想見姐不就是事嗎?”

“那倒是,”群芝也看看震子,又抬起手腕看看那只她記事起就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銀鐲子,幽幽地說,“不過,看弟弟的眼神,我咋覺著你還有別的事要說啊!”

“先吃飯吧,”郭夫人也說,“讓他爺仨喝點酒,吃過飯,再敘家常拉呱?!?/p>

于是,三男四女圍成一桌開始吃飯。當郭鏢頭讓二虎倒酒時,群芝忽然說:“也給我們四個都倒點兒,少倒點。”

讓震子吃驚的是,群芝與他連干三小碗了,還要喝,他就琢磨,姐在趙家不知受了多少委屈。香蘭、郭夫人和董瑩也都喝了一小碗酒。飯桌的氣氛,融洽又都心事重重。

晚飯后,董瑩和二虎還在整理飯桌,震子就招呼郭鏢頭、郭夫人、群芝和香蘭到別的房間去說話。

走進后院的客廳,震子還沒坐下,郭夫人就發(fā)話了:“震子啊,我記起來了,上次你去日本之前,就說回來后有事說的……”

郭鏢頭插話說,“我也看出來,震子今天似乎有什么事要講……”

震子看看群芝,再看看郭鏢頭,然后再看看郭夫人,長出一口氣,從懷里掏出一只銀鐲子,遞給郭夫人。

郭夫人剛接過銀鐲子看了一眼,表情詫異地問震子,“震子,你見到巧針了?”

“嗯,”震子看著郭夫人說,“我遇見巧針姑姑了,她叮囑我,一般情況下,不讓對你們提及這事,可是,我不說出來心里難受??!本來我想把這銀鐲直接交給群芝姐,我在去日本之前就看到姐姐戴在手腕上的銀鐲子了??墒呛髞硪幌?,她那時剛滿月,啥還不懂呢,肯定是您先收起那鐲子,后來等她長大了,才又把這銀鐲子給她的。后來我又想把這事先給二老悄悄說說,看看二老是啥態(tài)度,看是把這事給姐姐挑明好還是瞞著她好??山裉飚斘以俅慰吹剿笊洗髦你y鐲時,想想巧針姑姑接待我送我的情形,我又下決心,無論對錯,還是把這事向你仨一起說了吧!”

郭夫人淚流滿面地點點頭,異常關(guān)切地問震子:“巧針她還好嗎?她還活在人世啊!你快說無妨!”郭鏢頭也驚詫不已地說:“巧針還活著?。克谀睦??!”

震子看著群芝:“巧針姑姑在陽谷地界的白云觀,是那里的道長了,可是她看上去一點不顯老,就像是姐的姐姐似的……”

“你們在說什么啊?”群芝瞪大眼睛,“我說在從趙家回來后,香蘭怎么老是摸我的手鐲呢?!比褐ヒ苫蟮卣酒鹕?,走到娘親跟前,從手腕上摘下銀鐲子,又拿起娘親手里的另一只一模一樣的銀鐲……

于是,震子就把他如何在風雨之夜闖進白云觀遇見釋懷道長,投河自盡的巧針姑姑如何被救,如何遇上非常道長,巧針姑姑如何回到兗州、聽說大爺與大娘已經(jīng)成親接著返回,巧針姑姑如何送了又送、思慮再三才把銀鐲子交給他等等,詳盡地說了一遍。

郭夫人連聲呼喊著:“巧針啊,我的巧針妹妹!”郭鏢頭也是淚流滿面,表情凄楚。群芝緊握兩只銀鐲,擦干眼淚問娘親:“震子說的都是真的嗎?”

“是真的,孩子啊!”郭夫人淚水漣漣地說,“我是你的姨娘,我的巧針妹妹才是你的生身娘親!你們娘倆的婚姻咋都這么不盡人意啊,孩子!”

群芝憋屈半天,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別哭了,孩子,”郭夫人問震子和郭鏢頭,“陽谷有多遠?我們這就去找巧針!”

“也就300里地,趕馬車不算路!”郭鏢頭咳嗽了一陣說。

“趕緊叫上虎子,馬上啟程!”郭夫人急不可待地說。

臨行,董瑩小聲對群芝說:“趙太太,少爺叮囑我,要隨時隨地侍候你的……”

“好吧,你也跟著去?!比褐フf。

郭夫人、群芝忙著收拾東西,郭鏢頭讓老管家給牲口喂上好草好料,又備足好草好料裝在馬車后面,然后叮囑他插上門,任何人敲門不開,告訴他今晚他們幾個不回來了,最快也得明天傍晚返回。

三男四女一行七人,乘坐馬車,在秋風微寒的星夜一路向北再向西北行駛,先沿泗河之岸,又上洸府河之岸,再上大運河之岸……

西邊天際,一彎瘦瘦的下弦月散發(fā)著清清淡淡的銀輝。東方泛魚肚白時,他們終于到達了位于運河岸邊的白云觀。

沒等震子敲門,門慢慢打開了,一襲杏黃色道袍的釋懷道長,一臉驚訝、凄楚和欣喜的朱巧針,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姑姑!”震子脫口而出。

“娘!”群芝一頭撲到她的懷里。

“我,我不是做夢吧?”朱巧針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劉云霞和郭洪順,她一把緊緊地摟住群芝,又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說:“云霞姐,你是云霞姐嗎?洪順哥,你真的是洪順哥啊……”

朱巧針把他們領(lǐng)進震子曾經(jīng)住過的廂房后,讓冷月道姑趕緊去燒水做飯。

“娘,你的心咋那么狠啊,扔下我就投河了……”

“娘不是心狠,是你奶奶爺爺姥娘姥爺他們心狠……娘那時就想不開,鉆了牛角,就是一心一意不想活了……”

“娘,你后來皈依道教,不尋死尋活的時候,和一個道姑都回到鄰村了,咋又狠心回頭了呢?”

“那時候你姨娘已經(jīng)抱著你與你爹爹私奔了……我一是沒地方去找你們了,二是不想打亂剛剛組成的那個家啊,孩子!”

“難道,這二十多年,你就沒有再回過老家?沒有想過你的親生骨肉?”

“咋沒想過,自你姥爺姥娘仙逝之后,這七八年了,我每年清明都坐船回去,給他們燒紙……因為我已經(jīng)是跳了河的人,擔心我的出現(xiàn)會攪亂你們一家人啊……”

“娘啊,要不是震子哥到這里來,女兒這輩子就見不了你了。你后來知道了我們的情況,怎么不回去看看我們啊?”

“一是我已經(jīng)出家,有違道規(guī);二是我剛說的,擔心打亂你們的生活……去年震子從這里走后,我大病一場,病愈之后回過一次兗州,并找到了順風鏢局和利盛錢莊,在這兩家門前呆了很久,那是深夜子時之后,娘心里想看到你們,理智上又怕見到你們,在你們睡覺的時候,在與你們隔一道門、一堵墻的地方,暗自流淚……”

接著,巧針問震子:“震子啊,你去日本這都整一年了,找到你爹爹了嗎?”

“沒找到,我也剛剛回來,日本禁海了?!闭鹱诱f到這里忽然疑惑起來,“姑姑,你咋知道我去日本了?”

“你和香蘭……”巧針說著問香蘭,“你是香蘭吧?”香蘭疑惑地問,“姑姑,你咋知道我們?nèi)チ巳毡?,你咋知道我就是香蘭?”香蘭說著,看了看坐在她身邊的董瑩。

“你和香蘭還有海虛道長南下不久,非常道長就來過白云觀一次,是他告訴我的。一看你就是非常道長所說的武林中人,而這位姑娘嘛,一看就是讀書人……”

“沒,沒,”董瑩趕緊說,“我是你女兒趙太太的丫鬟和隨從,也就是郭家的保姆,我,我不是讀書人……”

“是嗎?”巧針又看看董瑩道,“我咋看著你就是讀書人或官家的女人???”

“夫人真會高抬我,”董瑩不無慌亂地說,“我只讀過不到兩年的私塾……”

這時,冷月道姑提來熱水,端來臉盆:“都洗洗吧,我這就端飯去。”

5.釋懷道長回到故里·勸震子入順風鏢局·回來后的不眠之夜

飯后喝茶,大家情緒穩(wěn)定了許多。朱巧針當著群芝的面對劉云霞說:“姐,現(xiàn)在想來當時是我對不起你,我把群芝丟給你,頭也不回地去跳河了。撂給你的這個擔子可不輕啊,別忘了,你當時還沒婆家,還是待守閨房。但我至今不明白的是,你是如何帶著群芝與洪順哥好上的?怎么都說你倆是私奔了呢?你們怎么去的兗州?又是怎么開的鏢局?群和的事我知道了,咱今天就不談了,孩子死得太慘也太冤,至今沒破案……”

“再說那話干啥呢?啥對起對不起的,你當時也是被家里逼得走投無路了,被他們逼瘋了,”劉云霞說,“再說了,你不把那個擔子撂給我,我也不會與洪順好上啊,也就沒有這個家嘛。要知道,我當時與洪順并不認識,咱三家是掉角親戚。我一看你留的紙條,說是去跳河了,就趕緊喊人,追你,找你,可是,找?guī)滋?,也沒找到你的影子,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人們都說你肯定跳河淹死了,被河水沖走了。我覺著你也不會游泳,只要跳到河里,準是沒命了。我急了眼,抱著群芝就找到郭洪順家里去。誰知他的父母不僅反對你倆的婚事,說是八字不合,是斷頭婚什么的,還說群芝命硬,剛生下來就把娘親給妨死了,他們不接受群芝,連抱都不抱一下。我一看這啥大人啊,就與他們大吵起來。這時,正在場子里習武的洪順聽到消息回到家里,聽我把話一說,他朝父母發(fā)了火,歇斯底里的那種,瘋了的那種,他覺著是二老逼死了你,現(xiàn)在又不接孩子,不是又想逼死孩子嗎?于是當著父母的面,他就問我,你過門了嗎?你有孩子嗎?你能給我撫養(yǎng)這個孩子嗎?我先搖搖頭,又點點頭,也是覺著群芝沒法辦啊。他又說,你沒成家啊,那太好了,只要你能撫養(yǎng)這個孩子,我就是給你當牛做馬也無怨無悔。我一聽還真有些感動,就說,那好吧,這孩子我就先抱回去養(yǎng)著吧。他對我說,你先回家,我籌兌一些銀子給你送去,好給孩子買吃的喝的……誰知,當我抱著孩子回到家之后,我的父母也說,這多不好啊,你一個姑娘家的,還沒嫁人就養(yǎng)個孩子,今后誰還要你?。烤驮诙蠑?shù)落我的時候,洪順提著一大包金銀財寶的來到我家,一看我受到數(shù)落滿腹委屈,他就對我說,咱本是親戚,你是巧針的姨姐,我是巧針的表哥,為了這個孩子,咱倆成親吧!我有能力養(yǎng)活你和孩子!不是家里老人神神道道地說這個不合那個妨人的嗎?我就不信這個邪!你如果愿意,就跟我走吧,離他們遠遠的,去兗州城里租個房屋,我養(yǎng)著你倆!也是為你抱不平、為群芝著急,我也歇斯底里了,也發(fā)瘋了,當即說,行,咱這就走,今天我就是你的人了,是這孩子的娘了!于是我們就真的私奔了,真的在兗州過起了一家三口的日子。后來他為一家鏢局當鏢師,幾年后,當那家鏢局經(jīng)營不善,他帶領(lǐng)幾個小哥們就成立了順風鏢局……經(jīng)過十年八年的努力,創(chuàng)建了不小的家業(yè),鏢局那個大院子就是我們盤下來的……”

“姐,你這一說我全都明白了,”巧針說,“你真了不起,洪順哥也真了不起,他當時也勸我跑過,私奔過,我沒答應,才逼得自己跳河了。我要是像你那樣想得開,我們之間就不是今天這個樣子了。如此看來,啥是命啊,自己有主見就是命!”

郭洪順向朱巧針賠不是謝罪時,她說:“我今天就跟你們私奔,回兗州,過上十天半月的人間日子再回來!”

說到這里,她又對姨姐說:“姐啊,我跟你們回去,主要是陪群芝住些日子,可不是陪洪順哥過日子啊,我早已遠離紅塵,是道姑、道長了……”

“你和你洪順哥過日子我也沒意見,他本來就是你的嘛!”劉云霞笑道:“感情這檔子事,真的折磨人啊,震子與這個香蘭就是,十年前就定親了,他爹爹一直瞞著,為了他上學,結(jié)果他在學堂又遇上一個……”

“姐,我早就知道,”朱巧針說,“非常道長來的時候,講的比你這要細得多……”

“他和你講這干什么,情啊愛啊,是不是想勾引你?”劉云霞斜乜著朱巧針說。

“什么呀,姐!”朱巧針氣呼呼地說,“你啊你,還和二十年前一樣,刀子嘴也能把人扎死!我和非常道長都是出家之人,哪是你想的那樣,再說他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去年來時他都快八十歲的人了,你胡扯什么?。 ?/p>

姐妹倆都笑了。

朱巧針安排大家休息了一上午,又安排好觀里的事情,午飯后就跟著馬車往回趕。

在馬車上,朱巧針對震子說:“聽你郭大娘說,你爹爹和群和他們出事后鏢局基本上停業(yè)了,你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做,就過來幫你郭大爺重振鏢局好了。香蘭也是武林奇女子,也一并過來。你群芝姐的事看來是太需要你了……鏢局干好了,群芝她也有個依靠有個偎舍嘛……”

“行,姑姑!”震子爽快地說,“等我晚天去張官屯看看啥情況,和香蘭、玉如商量商量,再定這事?!?/p>

朱巧針又對香蘭說:“蘭兒啊,我聽說你的情況了,你已經(jīng)很對得起玉如姑娘了,對于感情這事,也別太死心眼了……你和震子一起重振順風鏢局吧!這樣的話,你群芝姐也有事干了,也有人說話了?!?/p>

“行,姑姑,晚些天定這事,我得回家與父母商量一下?!毕闾m也順著震子的話茬說。

回到兗州順風鏢局時,已經(jīng)夜深人靜。吃飽喝足,再洗洗,就到半夜了。

郭夫人劉云霞把劉媽曾經(jīng)居住的房間整理了一下,換上新的被褥,讓董瑩住。

當天晚上,也許只有董瑩睡了一會兒。其他四個女人坐床上聊到天明,三個男人則在飯后又用錫壺溫著燒酒,喝到雞叫……

天亮了,很快到了上午,震子說想去石佛村看看,另外,家里還有活要干。于是,王二虎用馬車先拉他去岳父家,然后又送他和香蘭到郭家樓。

6.玉如納的新鞋墊·村頭遇見攔路的·世交孫輩又相見

回到家,沒等震子和香蘭說什么,玉如就說:“你倆這幾天肯定沒光在鏢局,估計是又到別的什么地方去了,甚至還去了石佛村……”

“你真神了哎,嫂嫂!”香蘭一邊逗引小守寬,一邊嘆道,“你都快成諸葛亮了,能掐會算的。你說我倆這幾天都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吧?”

“嗯,我算算啊……”玉如故作神秘地瞇著眼睛,掐摸著手指,“你們這幾天去了一個廟宇或道觀什么的,不少人哭了又哭,悲喜交加,然后震子又去了守寬的姥姥家……”

“哇!”香蘭捂著自己的嘴,怕嚇著小守寬,“你真了不起啊,有千里眼順風耳!”

“什么啊,”震子笑了,“我給她說過巧針姑姑在白云觀的事兒……”

香蘭把小守寬放在床上,就和玉如廝打起來:“嘿嘿,好啊你,裝神弄鬼地忽悠我!”

姐妹倆嘻嘻哈哈地打鬧了一陣,玉如從針線筐里掏出一雙繡花鞋墊,遞給香蘭說:“好了好了,我賠不是還不行嗎?這是給你繡的新鞋墊,試試可鞋不?”

香蘭一把搶過去,翻過去看正過來看,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她分明看到上面繡的是雙喜,也就是并排的兩個喜字……

她知道玉如繡上雙喜的意思,可她裝作糊涂,對玉如說:“嫂嫂啊,你可真是心靈手巧啊,先用一雙鴛鴦墊拴住了哥哥的心,又用這雙喜鞋墊指明了妹妹的去路……”

玉如一驚,認真地對香蘭說,“你哪有去路,這里就是你的家!沒看到姐姐繡的是雙喜嗎?傻不拉幾的!”

“俺就傻不拉幾的,俺就傻,你怎么著吧!”香蘭依然假裝糊涂。

震子說:“別鬧了,香蘭,看娘和巧云做好午飯了沒有?下午我推糞下地,震中不在家,這活就是我的了”。

“嗯,我去看看,”香蘭眨著眼睛說,“我和巧云也跟你去,你推著獨輪車負責推糞,我倆背著糞筐負責撒糞……”

“也行!”震子高興地說。

午飯剛過,震子就推著糞車,后面跟著香蘭和巧云,兄妹仨一起下地干活了。剛走出村頭,一個也正往村外走著的討飯男子,聽獨輪車快到身后了,忽然一骨碌躺在路中間,十滿十地擋住了獨輪車的去路。

震子一看是個討飯的,以為他想要幾個銅板,就停下車對他說:“這位老兄,我急著下地干活,身上沒帶銀錢,吃晚飯的時候,你去我家門口,我給你一些碎銀子……”

“不就是村東北角的那個張家嗎?”討飯的人仰躺在地,眼也不睜地說,“那家誰敢去?。坎粌H有個武功高強的張震子,還從滄州拐來一位身懷絕技的張香蘭……”

震子一驚:“你是何方高人,怎么這樣說話?”

“討飯的?!蹦侨颂稍诘厣弦粍硬粍樱朴频卣f。

香蘭也湊到跟前說:“你咋知道我倆的名字?你是誰?”

“這十里八鄉(xiāng)的,還有不知道你倆名字的嗎?”討飯者依然瞇著眼睛說,“這百兒八十里的,還有不知道你倆武功的嗎?這北京以南、南京以北,還有不知道張培德、張助賢的嗎?他倆的后代攪和在一起,江湖上能沒有一點兒風聲浪影嗎?”

震子放下車子,繞到前面來,蹲下身子問:“小弟有禮了,你究竟是何人?請報上名姓吧……”

“討飯的。”那人依然躺著,微瞇雙眼,紋絲不動。

“那你咋知道這么多???”巧云柔聲細語地說。

“嘿嘿,”那人笑了,“討飯之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閑工夫多啊,沿路聞聽的唄。”

香蘭朝震子搖搖頭,使個眼色。

震子明白了香蘭的意思,就對那人說:“這位大哥,有話好好說,你先起來,地上又臟又涼的。說著,他伸手去拉那人的手臂,居然沒拉動?!?/p>

震子對香蘭點點頭,認可了她的判斷。震子通過觸摸那人的手臂,已經(jīng)知道他是大練家,而絕非一般的討飯之人。但至于他的功力到底有多深,他攔住去路的目的是什么,震子還得接著試探。

震子運了運身上和手臂上的功力,扎了個馬步,客客氣氣地說:“大哥啊,我得拉你起來,這老躺著不是個事啊……”說著,震子已經(jīng)抓住那人的藍布腰帶,用力往上一提。結(jié)果,只見那人身子稍微動了動,居然沒提起。

震子看看香蘭,交換一下眼神——知道遇到高人了,這是使上了千斤墜功法。

震子悄悄掀動雙肩,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后雙肩往下一沉——他動用了鐵佛寺來去方丈傳授的大力功。

“這位大哥,”震子平靜地說,“你有墜地之功,我有拔山之力,哥倆不妨切磋一回。”

說罷,震子馬步扎穩(wěn),用力一提,只聽咔嚓一聲,那人纏了數(shù)圈的粗布腰帶被硬生生提斷,而那人只是微微一動,照樣躺在那里。

震子看看香蘭,走回獨輪車的后面,重新抓住兩個車把,笑著說:“既然這樣,就讓大哥先在這里休息會兒,咱們把糞送到地里撒好,再回來陪大哥說話……”

說著,他一運勁,雙手抓著車把,把裝滿糞土的獨輪車平端起來,抬腿邁向那人的身體,然后又穩(wěn)穩(wěn)地放下車子。

那人盡管微瞇雙眼,可他偷偷瞅著呢,一看震子這超人的腕力,吃驚不小。他舉起大拇指晃了晃,睜開眼睛,呵呵一笑坐了起來,對震子、香蘭和巧云一一拱手施禮道:“多有得罪,讓弟弟妹妹見笑了!”

震子放下車子,轉(zhuǎn)過身來拱手還禮,又趕緊接好被提斷的腰帶,遞給那人:“大哥多擔待,小弟失禮了!”

“哪里,哪里,”那人系上腰帶,站起身來,“是為兄不對,不該用這種方式與老弟黏上了……”

“請問大哥,”香蘭也拱手施禮,“我覺著你不是隨便黏上的,大哥有緣由有來頭!”

“嗯,小妹、老弟……”那人指了指震子腰間的銅葫蘆,剛想說什么,卻被震子打斷了話茬:“大哥,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走,跟我回家,洗洗,換身衣服,咱再好好一敘,今天這車糞就再推回去……”

“不,不,老弟,”那人攔住震子說,“先把地里的活干了,咱再拉呱。另外,你領(lǐng)我去侍衛(wèi)爺墳上祭奠一下,給爺爺磕個頭,上炷香……”

震子點點頭,欣然同意。來到地頭,那人一眼就看到麥地中間的一座新墳,他對震子說:“爺爺?shù)膲灳驮谧约业奶锷习?,那就先祭奠爺爺,再撒糞吧?!?/p>

說著,那人來到爺爺墳前,撲通跪下:“侍衛(wèi)爺,爺爺,我是李成的孫子李鳳軒。爺爺啊,我不僅沒見過您老人家,就連我親爺爺也只見過一次,他告訴我,把他那個心愛的銅葫蘆送給您了,說您是有骨氣有良心的漢家子孫,可是,見過爺爺那一次之后,他就戰(zhàn)死在你們曲阜了……淮河發(fā)大水,我娘、我老婆孩子都被淹死了,爹爹也染上重病,他臨終前留下遺囑,讓我來山東投奔您老人家,并去曲阜祭拜爺爺?shù)耐鲮`……可是,咋天傍晚我趕到顏店寄宿客棧時,才聽說您老人家也不在了,還聽說震子弟弟、香蘭妹妹的一些事情,他們?yōu)閺埣覡幑庖媪?!?/p>

震子一聽,趕緊解下腰里的銅葫蘆,也撲騰跪下:“爺爺,今天在您墳前,我把這銅葫蘆還給李大哥,我們相見不容易??!”

“你說什么?”李鳳軒依然跪著,轉(zhuǎn)眼看著震子,“這是什么話?我爺爺早已送給你爺爺,這銅葫蘆早就姓張了,而且侍衛(wèi)爺已送給你這個爭氣的孫子了,哪能再說給我呢?這話永遠不能再提!我們這些后生不能做讓兩個爺爺都齒冷的事情!”

震子看著李鳳軒:“大哥,聽你的!”祭拜完侍衛(wèi)爺,震子說:“謝謝你了,千里之遙來祭奠爺爺!”

李鳳軒幫著他兄妹仨把糞土撒在地里,然后一同回到家里。李鳳軒洗漱完畢,又刮了刮臉,換上震子的衣袍,馬上變了一個人,寬額方臉,濃眉大眼,棱角分明的闊口厚唇,給人一種敦厚而英武的感覺。

喝酒吃飯時,李鳳軒告訴震子,他是來投奔爺爺?shù)模墒菭敔敳辉诹?,他就急著去曲阜一帶闖天下了,因為那里有他爺爺?shù)挠⒒辍U鹱诱f:“我明天先陪你去曲阜,祭奠李爺爺?shù)耐龌?,然后你跟我去兗州順風鏢局,就是我爹爹曾經(jīng)作鏢師的地方,那里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手……”

7.重振鏢局有望·趕集遇到雜?!さ栋阉槌赡驹?/h3>

翌日上午,震子、香蘭陪李鳳軒去曲阜城南傳說中的李成將軍陣亡地祭拜后,就來到順風鏢局。郭鏢頭、郭夫人、釋懷道長、群芝正在家打麻將,看震子和香蘭來了,還帶來一位陌生人,就收了攤子。震子講了有關(guān)侍衛(wèi)爺與捻軍將領(lǐng)李成的交往和他腰間銅葫蘆的來歷,講了他們是如何在村頭遇到李鳳軒以及李鳳軒遭遇的災難等情況,郭鏢頭很高興,當即就說:“鳳軒啊,我這里需要你這樣的人,我近年心力交瘁,身體也不太好,今后你就是鏢局的頂梁柱了……”

郭夫人也非常喜悅地說:“鳳軒啊,你可能就是順風鏢局第二位震子爹爹那樣的好鏢師,武藝高強,為人又好……”

釋懷道長也有些興奮:“我看人比較準,李先生絕對是忠厚之人,良將之才,如果震子和香蘭再加盟進來,順風鏢局就真的重振有望了。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 闭f著她看了看去燒開水的董瑩,小聲對群芝和各位說,“這個丫頭不像個本分之人,你們今后可要留心些,多個心眼!”

群芝說:“在趙家時我就看出來了,她與趙東起也是眉來眼去的不正經(jīng),估計是他安排的眼線,監(jiān)視我……”

眾人岔開話題,震子對釋懷道長說:“姑姑,我晚些天回河北滄州張官屯一趟,看看香蘭家的情況,如果沒有什么可牽絆的,我和香蘭就盡快加盟順風鏢局,與大家一起重振順風鏢局的聲威……”

群芝接過話茬對震子說:“是得去跟香蘭的爹娘商量商量,一個女孩子與你們男人還是不一樣,今后,無論如何,你可得對得起人家香蘭??!”

安頓好李鳳軒,震子和香蘭都很高興。午飯后,震子對李鳳軒說:“你在這里落腳我就放心了。明天是洪福寺大集,我家還有幾袋綠豆要賣,我就先回去了?!?/p>

看著震子和香蘭的背影,釋懷道長說:“多好的一對啊,咋就轉(zhuǎn)不過彎來,什么二房不二房的,一起過日子就是了,聽說人家玉如又不排斥……”

群芝就說:“娘啊,別說人家了,你二十多年都沒轉(zhuǎn)過彎來……”

“你這孩子!”釋懷道長說著,眼底就掠過一絲別樣的云絮。

第二天上午,震子用獨輪車推著四麻袋綠豆,領(lǐng)著香蘭去幾里外的洪福寺村去趕集。他倆來到集市的一角,剛擺好攤子,過來四位南方口音的男子,他們在震子的獨輪車和綠豆麻袋附近玩起了套繩游戲,就是其中的一個人在地上按一定的套路纏繞上幾圈繩子,在繩圈的中心部位形成兩個大小一樣的太極圖似的圈兒。其他三人做托,用手指或小棍指定其中的一個圈兒,然后捏住兩個繩頭一拉,如果手指小棍在圈里套里,就是贏了,贏的人壓多少得多少。做托的幾個家伙也不說話,只是指了這個圈,又指那個圈,很快贏了不少莊家的銅板。很多不知情的看客不免上鉤,也學著那幾個托兒的做法,想贏莊家?guī)讉€銅板。結(jié)果,許多人都是先贏后輸,有個老大爺甚至把剛賣的一只羊的錢都押進去了。

剛開始,香蘭只是當笑話看,她多年行走江湖,不知參加過天南海北的多少廟會,趕過多少集市,啥事沒見過,啥人沒見過?可是當那個賣羊的老者還癡迷不悟,攔著同村的鄰居借錢,還想接著點圈時,香蘭看不下去了,她走到老者身邊,悄聲說:“老大爺呀,他們玩的都是騙人的把戲,您千萬別再上當了,你押的再多,也贏不了他們,這里面有門道,就像玩雜技的一樣……”

老者一聽,就相信了香蘭,不僅自個不玩了,還拉著他的一個鄰居想走。這時,其中的一個托兒不干了,走到香蘭面前,瞪著小眼睛說:“你這丫頭怎么能壞我的生意?你向那老頭說了啥?你找死??!”

香蘭解釋說:“他已經(jīng)把整個的羊錢都輸給你們了,還想再借錢賭,這樣就不好了,會逼死人的。你們玩玩就玩玩唄,我對別人也沒說啥啊?!?/p>

那小子一看香蘭說話柔柔的,又長得漂亮,就張狂起來,一把揪住香蘭的頭發(fā),惡狠狠地說:“你丫頭還嘴硬,壞了老子的生意,老子掙不了錢,挨了餓,就把你帶走,把你賣了!”

香蘭懂得江湖規(guī)矩,對這些玩?zhèn)€小把戲掙口飯吃的小混混們還有幾分同情,可是,好話已經(jīng)說了,他還如此囂張,居然對自己動起手來,香蘭就有些氣憤了,她鎖住那個家伙的手臂,輕輕一帶,那個家伙跌跌撞撞地碰倒在一棵樹上。

這下可惹了馬蜂窩,四個家伙收起地上的小繩,呼啦一下將香蘭圍住,其中兩個家伙還從腰里掏出匕首,另兩個家伙從街邊抓起兩塊灰色大磚。震子一看這陣勢,就喊香蘭:“你到這邊來,別給幾個哥哥添亂!”

香蘭趁機跳出圈外,回到震子身邊。她也不想與這幾個看上去餓得臉色蠟黃的南方人較真。

可是,幾個家伙一看香蘭似乎害怕了,震子也不敢說硬話,就越發(fā)威風起來。他們呼啦一下又圍攏上來,一個年紀大些的家伙,一看震子和香蘭是賣綠豆的,就把匕首往綠豆上一插,惡狠狠地說:“你倆壞了我們的生意,這事得有個說法,要么包賠我們損失,要么給你倆放點血……”

另外一個家伙叫嚷道:“他們不是賣綠豆的嗎,扛走他們兩袋綠豆吧,去酒館里換頓好酒好飯吃!”

震子沖那個年紀大些的笑笑:“這位大哥,真的對不起,我妹妹她還小,不懂江湖上的規(guī)矩,有話好說……”

說著,他伸手抓住插在綠豆上的匕首往上一提,把刀尖對著自己,刀把對著那人,微笑著遞給他:“大哥,犯不著,有話好好說?!?/p>

那人憤憤地接過匕首一看,傻眼了,匕首的木把已經(jīng)碎成木渣了。但看到其他三個同伙,為了逞能,就繼續(xù)說:“本來就是你妹妹壞了我們的生意,奪了我們的飯碗,你怎么又把我的刀把弄碎了?”

其他幾個家伙在一旁,試試量量地幫腔助勢。震子笑了笑,將手插進匕首剛才插過的綠豆里,抓上來一把,小聲說:“是你先把我的綠豆插碎了,我才弄碎了刀把……”

他慢慢說著,慢慢伸開手掌,手里的半把綠豆全都變成了白花花的泛著些許綠色的細面粉……

8.四海內(nèi)皆兄弟·帶上老鄉(xiāng)骨灰·拜師與拜把子

幾個家伙見狀,臉色陡變,再也逞能不起來了,那個年齡大些的哆哆嗦嗦地說:“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們哥幾個也是沒有辦法,為了混口飯吃,才在這里玩?zhèn)€雕蟲小技,騙幾個銅板……”

“說的這么可憐啊,”香蘭聽到這里忍俊不禁地笑了,“你們幾個是干什么的,聽口音像南方人吧?”

年紀大些的說:“我們確實是南方人,是廣東佛山的,我們的場子被人踢了,當家的也被人打死了,二當家的帶著我們所有的盤纏和我們的師妹偷跑了,丟下我們不管了……我們不敢打拳賣藝了,又沒有別的能耐,要飯吧,幾個大男人,也不得勁,實在是沒辦法了,就學街頭的小混混們,弄根小繩子騙點兒錢財維持生活……”

“這么說,你們都是武林中人啊,”震子抱拳施禮,“佛山是武術(shù)之鄉(xiāng),那里的蔡李佛拳、伏虎拳、鐵線拳都很有名,對南拳影響深遠?!?/p>

“我們就是蔡李佛門下的弟子,”一個年輕些的脫口而出,說了好像又后悔了,“不過呢,我們只學了點皮毛,花拳繡腿,和你倆的功夫沒法比……我們當家的就是不服氣,才被一個梁山好漢打死的,剛才,一看你那抓豆成面的功夫,嚇得我們直喊饒命!”

香蘭笑了,大家都嘿嘿地笑了。震子說:“這樣吧,你們先坐下來歇歇,等我把綠豆賣了,我請你們吃飯喝酒,交個朋友!”

這時周圍已經(jīng)圍了不少看熱鬧的,其中有個做綠豆糕的老板,一聽震子說這話,有些感動,當即把四麻袋綠豆都買了下來。

震子和香蘭帶他們四人來到一家比較敞亮的餐館,點了一桌子菜,要了幾斤嵫陽山老酒。他們四人都感動得不得了,震子和香蘭自報家門,他們四人也都說了各自的姓名和家庭住址,按年齡算分別是:范增才、李大雨、高玉森和柳六。

推杯換盞之間,震子說:“我對四位兄弟有三個請求。第一個請求是,我從日本帶來了你們廣東清遠一位武師的骨灰,他叫林阿順,是龍?zhí)伶?zhèn)金沙村人,盡管他生前有交代,只要把他的骨灰?guī)Щ刂袊托辛耍鲈谀睦锫裨谀睦锼紳M意……可是,前幾天我已經(jīng)想過,晚些天我安頓下來后,準備找機會親自把林阿順大叔的骨灰送到他的家鄉(xiāng)去,哪怕他的家鄉(xiāng)沒有一個親人了。今天正巧遇上你們,就請你們把林阿順大叔的一部分骨灰捎帶回他的家鄉(xiāng),另一部分我將帶回他曾經(jīng)習武生活過的河北滄州,撒埋在那里……”

震子講了林阿順被劫持到日本的遭遇以及他求死以歸的悲慘境況,四位廣東兄弟已是泣不成聲,撇嘴大哭。香蘭也陪他們一起哭泣。范增才說:“這事就交給我吧……你們倆是好人,是實在人,是有情有義的人!”其他三位也都爭相護送老鄉(xiāng)的骨灰,說無論如何都得讓老鄉(xiāng)魂歸故里……

震子又說:“第二個請求是,我對你們佛山的武術(shù)仰慕已久,飯后,各位兄弟跟我回家,咱哥幾個切磋交流一下,我借機向各位學習?!彼奈恍值苴s緊說,給你演練演練行,切磋就不要了。震子說一定得切磋,只有切磋才能真正地領(lǐng)會。

四位兄弟勉強答應,震子又說:“第三個請求是,你們走時,我把今天賣綠豆的所有銀元拿出來,作為你們回家的盤纏,看到?jīng)],這些銀元居然都是今年才在你們廣東開鑄的光緒元寶……還有就是,我再給各位備上一些山東的黃煙葉和大棗,讓各位帶些山東特產(chǎn)回去……誰若推辭,就不夠朋友!”

年齡最小的柳六說:“張大哥,你這哪是請求,明明是委曲你自己,照顧別人!”

與震子同齡的高玉森也說:“前幾天我們挨打時,還覺著你們山東人太那個,今天遇到你,才知道哪里都有惡人和好人!”

范增才、李大雨端著酒碗站起來:“震子兄弟,你如果不嫌棄我們,今天我們就拜你為師,跟你學掌上神功!”

震子喝干碗里的酒,說:“見外了吧,兩位大哥都請坐下,聽我說兩句——武術(shù)這行當哪有強弱之分?萍水相逢的兄弟之間哪有師徒之分?互相借鑒,互相拜師才對!”

四個兄弟你看我,我看你,用震子和香蘭基本上聽不懂的粵語商量幾句之后,又都齊刷刷地端著酒碗站起來,范增才說:“我代表其他三個兄弟,也請求張老弟一回,你如果不嫌棄我們幾個的話,看得起我們幾個的話,一會去你家之后,我們五個兄弟就結(jié)拜金蘭,給娘親行跪拜禮、喝雞血酒!”

震子看看香蘭,香蘭點點頭,震子說:“那好吧,哪有嫌棄和看不起之說,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今后,我們就是結(jié)拜兄弟了!”

哥五個將碗里的酒端起,一飲而盡。

回到郭家樓,玉如一看綠豆沒了,卻多了四個人,就猜個大差不差,悄悄對香蘭說:“看來咱倆的大伯哥和小叔子越來越多了……”

香蘭笑了一陣,也悄悄對玉如說:“別咱倆咱倆的套近乎,誰誰?。 ?/p>

兄弟五個酒醉心不亂,先跪拜了供臺上的列祖列宗,然后又跪拜了震子娘,還當場弄破一個公雞的冠子,喝了雞血酒……當膝下的五個男人一一叫娘,震子娘喜得合不攏嘴。

然后,為哥的見過弟媳,為弟的拜見嫂嫂,還把巧云叫到跟前一一喊哥。侍衛(wèi)爺去世之后,盡管有了小守寬的童趣和天倫之樂,家里還是略顯冷清,今天卻變得熱鬧非凡。

結(jié)拜儀式結(jié)束后,哥五個,外加香蘭和巧云,把大門一關(guān),在偌大的院子里開始依次比武。當然都是點到為止的切磋和交流。震子、香蘭見識吸收了南拳的精華,他們哥四個也見識吸收了北腿的長處……

晚飯后,哥四個說,我們到顏店的客棧去住,家里弟媳姐妹的不方便,震子娘卻說:“有啥不方便,你們爺爺?shù)拇采峡梢运瘍蓚€大膽的,震中的床上可以睡兩個小膽的……”

9.香蘭懸空劈磚·英子愛上震中·巧云中意少旺·玉如喜做大媒

第二天上午,震子娘又拿出家里剛織的幾匹毛藍粗布,讓香蘭、巧云做幫手,給他們兄弟四人一人剪裁縫制了一身新衣衫。高興得他們四人娘長娘短地叫個不停。

玉如又按震子的吩咐縫了四個肩褡,每人一個,里面預先放上為他們準備好的銀元、布鞋和布襪,煙葉則用四個包袱提前包裹好。哥幾個則在院子里繼續(xù)交流武藝,后來從墻角搬來一摞磚,讓香蘭現(xiàn)場劈磚。香蘭劈磚時,磚的一半放在方凳上,另一半懸空,在左手不按住磚的另一半的情況下右手迅速劈下,磚斷成兩截,另一截居然還留在方凳上。他們四人都看傻了眼,覺著簡直不可能的事,就這樣一塊又一塊地被懸空劈斷……震子跟香蘭練了一年之后,也當場懸空劈斷了兩塊。他們四人也都試了試,按住一頭,都可以劈斷,懸空的話,一劈整個磚就落地了。

四位兄弟特別感動,都說,來日他們?nèi)绻簿毘闪诉@種金剛功,香蘭起碼是他們這一功法的師傅。

香蘭說,都是自家兄弟,什么師傅不師傅的。

在一旁觀看的玉如,驚得張大了嘴巴,她對香蘭說:“等小守寬長大,你可一定教他功夫啊,一個男人,身手比學問更重要!”

第三天中午,震子和香蘭去濟寧的大運河碼頭送他們哥四個剛回到家里,震中、英子和兩個哥哥就進門了。原來,他們從北方回來,在濟寧城北就拐入楊家河的支流,直接泊在了郭家樓的村東。

“震中,十來天不見變得又黑又瘦,不過看上去強壯了,眼睛也比原來亮了!”震中剛進家,香蘭就關(guān)切地看著震中說道。

“香蘭姐,這怎么說話呢?”英子再次見到香蘭,很親切,但話頭很沖,“你弟弟跟著我們受屈了嗎?告訴你吧,俺也沒累著他,也沒餓著他,一根汗毛也沒讓他掉……”

隨后進門的陳少旺,先與震子娘打過招呼,然后笑著對香蘭說,“跑船這活,風吹日曬的,能不黑不瘦嗎?”

“就是,就是,”香蘭笑笑說,“男孩子黑點瘦點好,只要壯實就行,總比做湯白菜和黃豆芽要好……”

震中嘿嘿笑著走近了,想和香蘭說話,卻被英子拉到身后,她伶牙俐齒地說:“別挨蘭姐近了,她武功高強,摸摸你胖瘦,就能摸出毛病來?!?/p>

“呵呵,呵呵……”在場的人都笑了,與震子說話的陳少旺轉(zhuǎn)過臉來說,“英子啊,知道你心疼你震中弟弟,可也沒有這個疼法的,別人都不能說什么了,一路上你就這樣那樣的,又是怕累著,又是怕他晾了汗,又是怕他凍著了……”

香蘭朝少旺詭秘一笑,又朝玉如詭秘一笑,小聲說,“人家是做姐姐的嘛,大幾個月也是姐姐嘛,真妒忌震中啊,遇上這么知疼知熱的好姐姐……”

震中聽罷,羞得跑到一邊不吭聲了。英子指著香蘭說:“看到了吧,人家剛回到家,被你說得不好意思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你負責??!”

又引來一片笑聲。

都進屋坐下后,巧云給各位倒茶,轉(zhuǎn)到少旺身邊,問:“船上還缺人手不?農(nóng)閑的時候我也想跟你們?nèi)ヅ艽?,也看看外面的風景,看看你們的江南風光?!?/p>

少旺說:“再多幾個人更好,大家也都可以替換替換,無論是掌舵還是拉纖,時間一長都會累的。”

玉如就笑著說:“巧云,你們都走了,誰幫我看你侄子啊?!?/p>

“不是有咱娘嗎?”巧云說,“我是說農(nóng)閑的時候,忙的時候就回來了……”

“不回來也沒關(guān)系,”香蘭插話說,“閨女這碗水,早晚得潑出去,早晚是人家的人,不過呢,震中可得收住心,別讓人家給拐跑了……”

英子一聽,低下頭,從茶座下邊使勁踢了踢香蘭的腳尖。香蘭也輕輕踢了她兩下:“看看,已經(jīng)有人心驚了吧,我看著不大對頭,讓少旺哥一說,我就明白了,呵呵……”

“呵呵啥,就你眼尖、耳朵靈!”英子從茶座下又踢香蘭幾下。然后,她站起身,從玉如懷里接過孩子,到院里轉(zhuǎn)悠去了。

玉如對香蘭說:“你說得對,我也看出來了,她好像看上震中弟弟了……也都不是小孩了,你和咱娘先透個話,娘如果答應,你就做回媒人,鯉魚大的話,我也幫你吃幾口?!?/p>

“我看還真能吃上,”香蘭說,“上次他們來的時候,一說少旺還沒娶親,我看巧云就有點動心了,剛才你沒有看到聽到嗎?問少旺這問少旺那的,咋不問別人……”

“我看出來了,”玉如說,“如果把他們這兩對都撮合成了,可是門好親戚,雙方都不吃虧,陳家吧,搭個閨女,也得個閨女……”

“瞧你說的啥話,”香蘭瞪玉如一眼,“這么說來,你嫁到我們張家,還是你們宋家搭出來的一個閨女??!”

玉如就笑了,“什么你們張家,是他們張家,咱倆都是搭給震子的……”

“再胡說,不理你了!”香蘭故作生氣地說。

玉如就說:“不胡說,不胡說了,你給咱娘去提提這事嘛!估計明后天他們就得回無錫了……”

“我想好了,”香蘭非常認真地說,“這事還是你出面的好,一是你是名正言順的嫂嫂,老嫂比母嘛;二是你已經(jīng)過門,頭生還是個大胖小子,給別人做媒人吉利??!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不是和你開玩笑的!”

玉如看著香蘭說:“你可真是個天下少找的好女子,好妹妹啊,這事就依你了……”

玉如立即給震子娘說這事去了。

香蘭把巧云叫到一邊,問他是不是喜歡陳少旺。一上來,巧云羞得不得了,說香蘭胡亂說??墒?,當她發(fā)現(xiàn)香蘭是真心而認真地問時,就承認了,緋紅著臉對香蘭說:“姐啊,我從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看上他了,如果他也看得上我,爺爺周年后我就嫁給他,才不像你呢,那么死心眼,為了別人,苦著自己!”

“妹啊,我祝福你!”香蘭強裝笑臉,“姐有姐的原則和苦楚,姐也有姐的命……”

玉如高高興興地回來了,當著巧云的面就說:“娘對我倆剛才說的事都同意,還說正打算找我倆商議這事呢……”

當天晚飯后,玉如先把陳少興和英子叫到一間屋里,挑明這事,陳少興當場表示:“我看英子與震中很合適,幾天前也有這個想法了,另外,如果巧云妹妹對少旺有意,少旺也沒意見的話,這可太好了!”

接著,香蘭又把陳少旺叫到一邊,開門見山地問他對巧云的印象如何。少旺激動得都結(jié)巴了,他對香蘭說:“妹,妹,你如果把這事給我說成了,我,我,把太湖最大的鯉魚抓來給你,也表達不了對你的感激啊!我,我,從見到巧云妹妹的第一眼,就覺著特別的那個……”

千里有緣來相會,大運河上邂逅的結(jié)拜兄弟,又促成了兩對親上加親的美好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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