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祁
不知為什么, 我和妹妹林紅相約去“巖茶房”,總是趕上雨天。雨里霧里尋找“巖茶房”,使我覺得就像是漫步在武夷山間。然而,這卻是東京的鬧區(qū)之一目黑呀,武夷山巖茶居然走進燈紅酒綠的異國他鄉(xiāng)了。我使勁擦了擦眼鏡。
妹妹取出張木良老局長的信,又認(rèn)真地看了看地址。去年這位武夷山管理局的老局長訪日時,她曾陪同前往,那時新搬遷的“巖茶房”正在裝修。但門口那株茂盛的櫻花樹她是清楚地記得的。老局長說要能把這株櫻花移植到武夷山就好了!這位“老武夷山人”對櫻花可是情有獨鐘!
哦,櫻花!妹妹叫了起來。其實在這個季節(jié)里櫻花是只有樹葉的,很一般的綠葉。但可以想像,到春天的那一剎那間,要多美有多美!
“巖茶房”鬧中取靜,一棵水靈靈的櫻花樹引導(dǎo)我們曲徑通幽,邁入雅趣橫生的茶室。櫥窗里陳列著名貴的日本傳統(tǒng)茶碗。墻上掛著老局長從武夷山請來的書法,那是武夷書畫家陳躍勤的作品。陳躍勤曾對我說過“書法最適于表現(xiàn)武夷山水了”。果然,它給茶室?guī)砹松剿g奇妙莫名的靈氣。
茶房女主人左能典代笑盈盈地迎了上來,和她的笑容一起撲面而來的是巖茶的清香,一種沒有受過污染的山澗的特別清香。如果你去過武夷山,見過長在三十六峰九十九巖上的茶樹,你就能聞出這清香里帶有云霧的縹緲,朝霞的輕盈。
泡茶用的是日本上好的白瓷茶具,卻也能沖出武夷巖茶一份悠悠的韻味。這奇特的韻味是靠巖縫間的養(yǎng)分,靠朝露、晨曦、山水滋養(yǎng)出來的。久在繁忙里,呷上一口茶,讓清香在嘴里緩緩地滾動,讓茶韻喚醒全身的細(xì)胞,可真有“復(fù)得返自然”的感覺。
女主人說這些茶都是她和助手光地泰代女士每年組團去武夷山用肩膀扛回來的,雖然過海關(guān)會碰到些麻煩,但總有神人相助。
神人?神人是誰?
讀讀這本書你就知道了。女主人送給我一本文春文庫出版的小冊子《巖茶的魅力》。書里記載了一個日本女作家邂逅武夷山巖茶從此改變?nèi)松莫毺亟?jīng)歷——
那是1986年初夏。左能典代小姐在武夷山喝到了巖茶。那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喝到的茶。她被那茶獨特的口感、美妙的香味陶醉了。
茶,拂曉那如夢似幻的喃喃低語是武夷山巖茶對她的呼喚。于是,她斗膽給福建省旅游局副局長林國清寫了一封信,請求分點巖茶,因為“擁有十幾億人口的偌大的中國,我所認(rèn)識的卻只有他一個。”
而恰是這一個,幫她實現(xiàn)了夢想。真的是如夢似幻呀,歷來不出武夷山的極為貴重的巖茶從此走出國門來到扶桑。雨水多了少了,霧氣輕了重了,一年里好不容易風(fēng)調(diào)雨順,老茶農(nóng)都知道,好茶是可遇不可求的。
緣,緣分啊,她沉吟著,如夢似幻的眼光里有那片仙境。
也正是這次和巖茶的邂逅,讓左能典代女士放棄待遇豐厚的出版社工作,白手起家, 創(chuàng)辦起了日中文化交流沙龍——“巖茶房”。現(xiàn)在,這里已經(jīng)有20年的時間了。當(dāng)初她的想法很簡單,不過是讓忙碌的日本人身心得到巖茶的滋養(yǎng)。
現(xiàn)在,這里除了傳播巖茶文化,還成為中日文化交流的一個中轉(zhuǎn)站。
女主人左能典代說,今年她將率領(lǐng)30名巖茶愛好者訪問武夷山,舉行紀(jì)念中日文化交流沙龍“巖茶房”創(chuàng)辦20年慶?;顒?。屆時,她將帶去日本傳統(tǒng)的舞蹈,而武夷山下的中國人,也能在家門口感受扶桑文化的別樣與精彩。
此刻,聽雨聲淅瀝似語非語,沐燈火柔情似夢非夢。我沉浸在這樣的喝茶時光中,想——我和武夷茶如此有緣,而我和日本,也如此有緣。緣來緣去緣如水,水是永遠(yuǎn)截不斷流不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