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穎
周六,我和媽媽參加一個文物展覽?!斑@是什么?”我指著一張泛黃的展品,問媽媽道。 “這是一張賣身契——‘因無法養(yǎng)活,將自己親生女兒磚頭,出賣給李寶根做童養(yǎng)媳,身價稻米一石,立手印為證。喏,這就是被賣掉的女孩子的手印?!奔t色的手印,五指張開,指紋清晰。我把右手放在玻璃上,隔著玻璃和契約上的手印重疊在一起。
出了展覽廳,媽媽有事先離開了,剩我獨自回家。我發(fā)現(xiàn)有一個女孩子一直跟著我。大熱的天,她卻穿著古裝戲里的服裝,粗布的大襟衣服,衣襟向左腋窩伸去,領(lǐng)子抵著下頜。
“你是誰?為什么一路跟著我?”我突然轉(zhuǎn)過身,盯著她問。 “我是磚頭。是你讓我跟著你的?!薄按u頭……是你?你是鬼?”“我不是鬼。當你的手和我的手印重疊的時候,你就給了我生命。我只能跟著你,也只有你能夠看到我?!贝u頭的手掌上,涂著鮮紅的顏色。
磚頭說她只有一天的生命,一天后,她將重新回到那張泛黃的賣身契上,變成一個紅手印?!澳憬形矣谝嗳话伞4u頭,一天的生命,你想干什么?” “我想上一天學,學會寫自己的名字?!?磚頭輕輕說。
除了我,沒有人能看到磚頭。我找到安老師,她也覺得我是在編故事。我靈光一閃,拽過磚頭的右手,按住她的手背,蓋在白紙上。奇跡出現(xiàn)了,白紙上出現(xiàn)一個鮮紅的小手印。安老師吃驚地張大了嘴巴?!拔覀兇螂娫捊o同學們,明天早晨八點到校,上課?!卑怖蠋熣Z氣堅定地對我說。
周日早上,全班43個同學準時來到學校?!坝H愛的同學們,有一個失學的農(nóng)村女孩,”安老師情緒有些激動,“她從來沒有上過學,甚至不會寫自己的名字。今天,我們就陪她上一堂特別的課!”
“老師,于亦然旁邊的座位是留給那個女孩的嗎?”安老師點點頭,“同學們,你們知道嗎?在偏遠貧困的山區(qū),有很多女孩子因為貧窮和性別的歧視,無法完成學業(yè)。有的女孩子沒上過一天學,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在我國的失學兒童中,女童約占三分之二。從這堂課開始,讓我們?yōu)樗齻冏鲂┝λ芗暗氖虑榘??!?/p>
一天的課,我們上得很充實。安老師領(lǐng)著我們學習了“磚頭”兩個字的寫法,并告訴同學們磚頭的存在。之后,我們上了數(shù)學課、音樂課、美術(shù)課,大家都百分百投入。傍晚的時候,我送磚頭回展覽大廳。磚頭拉過我的左手,將她的右手輕輕地印在我的左手上?!爸x謝你!如果有來生,我還做一個女孩子,去讀書,去上學,過另外一種人生。”漸漸地,磚頭消失在我的眼前,重新成為了泛黃的賣身契上,一個纖弱的紅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