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等著你回來

2011-08-15 00:48王吳軍
江河文學(xué) 2011年5期
關(guān)鍵詞:大蒜

■王吳軍

云濤睜開眼的時候,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亮了。

這里是牟山縣城的東關(guān),也是最熱鬧的一條街,平時,賣東西的、找活干的人全在這里。

云濤躺在交通旅社的圍墻下,伸了個懶腰,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后看了看和自己一樣睡在街邊的來這里找活干的人,他們一個個蜷著腿躬著腰,把身體縮在薄薄的被子里,東倒西臥,像是被隨意扔到這里一樣,看上去一片凌亂。

這些人和云濤一樣,是從外地來到牟山縣城給人家做幫工的。

牟山是豫中平原的一個縣,地處中原腹地,土地平坦,方圓有一百多里。這幾年,牟山縣縣北的幾個鄉(xiāng)鎮(zhèn)的人們每年都大面積種大蒜,引來了全國各地的客商來這里收購大蒜,使得牟山縣成了遠(yuǎn)近聞名的大蒜之鄉(xiāng)。由于種大蒜的人家太多,一到種大蒜的時候,人們就都忙不過來了,于是,那些種大蒜的人家就開始雇人來做幫工,幫忙種大蒜。

每年的陰歷八月,也就是中秋節(jié)前后,附近幾個縣的許多人便成群結(jié)隊來牟山縣種大蒜,牟山縣城的東關(guān)就成了一個自然形成的人力市場,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外地人到牟山做種大蒜的幫工,自然有他們的道理。牟山縣在這方圓幾百里是富裕的地方,附近別的地方經(jīng)濟(jì)落后,要是一年不出來做幫工,總覺得少做了一件事,整天若有所失。而且,出來做幫工不用操閑心,一天三頓飯有人管,饃菜湯都有,可以敞開懷吃。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給人家做幫工種大蒜的那一日三餐也不是好吃的。種大蒜的時候是陰歷八月份,雖然說時令已經(jīng)到了秋天,可是,牟山縣的陰歷八月天氣并不涼爽,依然像是夏天一樣,在沒有樹蔭的田野里干活,毒辣辣的太陽能把人曬得脫下一層皮,而且,種大蒜要一直蹲著,那種姿勢干上一天,足以讓人渾身酸疼。晚上,睡在人家的小屋里,盡管有蚊子不斷侵?jǐn)_,但是,人乏得像死了一樣不知道動彈。那滋味,誰干過誰知道。

這兩年來牟山縣做幫工的人多,雇人的就顯得少了,因此,只要看到來了一個雇主,找活干的人就會蜂涌而上,把雇主圍起來大聲毛遂自薦,若是腳步稍慢一點,就跟不上了。再說了,人一多就不值錢了,原來種一畝大蒜能掙二百來塊,現(xiàn)在,雇主掃視一下涌在自己身邊的那些人,大聲問道:“一畝地一百二,誰去干?”找活干的人伸著脖子使勁咽下一口唾沫,照樣跟著就走。

這時,天已經(jīng)大亮了,擺小攤的、賣小吃的都開張了,東關(guān)這里一下子紅火了起來。那些睡在路邊做幫工的人早已都坐起身,一邊眨巴著惺忪的睡眼,一邊慢騰騰地?fù)现蛱焱砩媳晃米右Я瞬恢嗌傧碌耐?,一邊十分機(jī)警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看其中有沒有找種大蒜的雇主。

云濤也早已起來了,他收拾好簡單的行李,站在路邊,對和自己一起來的同伴四輩說道:“四輩,學(xué)得機(jī)靈一點,咱們不能只是這樣死等,那等到啥時候了!剛才在那邊,一個雇主一下子就要走了四個人?!?/p>

憨厚的四輩點點頭。

和身材瘦削、憨厚木訥的四輩比起來,云濤身材勻稱,臉上流露著聰穎的神采,一雙非常明亮有神的眼睛里洋溢著無限的靈秀。盡管穿的白色短袖汗衫上印滿了汗?jié)n,穿著的藍(lán)色褲子也因為在外奔波而有點臟,可是,云濤卻渾身精神。

四輩望了望云濤,使勁咬了一口剛才買的燒餅,嚼了幾下,又喝了一口礦泉水,等把那口燒餅咽下去,這才一邊咂著嘴一邊說:“云濤,你別急,我在來的路上就看了,這附近還有很多田地的大蒜沒有種上,咱們一定能找到活兒的?!?/p>

說著,四輩又把目光移向街上的行人。

云濤也低頭咬了一口燒餅,默默地嚼著。

這時,一輛農(nóng)用三輪車“突突突”地停在了路邊。車上站起了一個人,他扯著嗓子大聲喊道:“大孟種大蒜,誰去?一畝地一百二,去的快來上車!”

四輩大喝一聲:“云濤,趕緊上車!”一邊說,四輩已經(jīng)抓起行李沖向了那輛農(nóng)用三輪車,三步兩步就跳到了車上。

四輩看著緊跟在后面的云濤,伸出手大聲喊道:“云濤,快!快一點!”

等云濤奔到農(nóng)用車前時,那個雇主的已經(jīng)數(shù)完了車上的人頭,只見他大手一揮說:“人已經(jīng)夠了,不要了,不要了,你聽見了沒有,別上車了!”

雇主一邊大聲喊著,一邊使勁將想要上車的云濤推開。

云濤仰起那張年輕而富有朝氣的臉,用央求的口氣說道:“大哥,大哥,你就讓我跟你去干吧,我跟他是一路的……”

雇主沖著云濤冷冷地嚷道:“人已經(jīng)夠了,你去了也是白去!”

云濤依然滿懷希望地說道:“大哥,你讓我去吧,大哥……”

就在這時,只聽有一個甜潤、脆亮的女子的聲音喊道:“官渡,有人去嗎?價錢到那里看了地再說!”

人們都下一子回頭循著聲音望去,只見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她站在一輛電動摩托旁邊,看上去大約有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長得面容清秀,一雙眼睛像兩汪春水一樣波光蕩漾,上身穿著一件粉紅色的短袖衫,下身穿著一條牛仔褲,腳上穿著一雙涼鞋,露出一雙白生生、好看的腳,渾身上下顯得漂亮而又干凈利落。

找活干的人們像潮水一樣一下又涌向年輕女人那邊,可是,她卻急忙喊道:“我只找一個人!”

一邊說,年輕女人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越過眾人,她的目光最終落在站在農(nóng)用三輪車旁的云濤身上。

突然,農(nóng)用三輪車“突突”地開動了,云濤禁不住朝著車上喊了一聲:“四輩……”

官渡是牟山縣的一個小鎮(zhèn),這里樹木成片,小河流淌。雖說土地不多,但是因為這里的人非常勤快,再加上風(fēng)調(diào)雨順,每年的收成還是不錯的。這幾年,因為大蒜的行情好,官渡也成了牟山縣的大蒜主產(chǎn)區(qū)之一,所以,每年到了種大蒜的季節(jié),那些外地到牟山縣找活干的人紛紛來到官渡。有時候,外地人聚集在一起聊起天,總是會非常自豪地夸口說:“官渡那地方,如果不是咱這些人去幫著干活,大蒜早就種不成了!”

正是八月的艷陽天,路邊的樹在明媚的陽光里顯得更加碧綠。

云濤坐在那個年輕女子的身后,年輕女子騎著電動摩托,帶著云濤出了縣城,走過一段寬闊的柏油馬路,然后上了一條通往鄉(xiāng)間的小柏油路。

兩個人誰也不多說話。走了一會兒,電動摩托突然熄火了,年輕女子和云濤下了車,年輕女子看了看,笑著說:“我來的時候忘記給它充電,現(xiàn)在沒電了,看來咱倆得走回去了?!痹茲皇切α诵?,沒有說話。

年輕女子推著電動摩托走在前面,云濤拿著行李跟在她的后面。兩個人默默地走著,走一會兒,年輕女子扭頭沖著落在后面的云濤喊道:“快跟上我!”云濤總是沖著年輕女子“噢”一聲,最多也只是說上一句“我跟著你哩!”意思仿佛是讓年輕女子只管前邊走,他能跟得上。

云濤一邊走,一邊把臉扭向路邊的一塊塊空地。那是耕耘好的空地,等著種大蒜呢??盏仄秸煤芎?,云濤想:要是在這平整得很好的田地里,一天種上半畝大蒜不成問題,這里種一畝大蒜的價錢最少給一百一十元吧?哎,一百元也行哩,一天種半畝大蒜就可以掙五十元,很不少哩!

云濤正在默默想著心事,抬頭往前一看,自己已經(jīng)落在了那年輕女子身后很遠(yuǎn)的地方了,只見年輕女子已經(jīng)停住了腳步,雙手扶著電動摩托車,扭過身直望著他。

云濤急忙加快腳步往前走了幾步,只聽年輕女子嗔怪地沖著云濤喊道:“咱倆一起走路呢,你咋不說一句話呢?”

云濤年輕而靈動的臉上一愣,尷尬地吐出一個字:“我……”稍微停頓了一下,云濤問年輕的女子:“大姐,你家今年要種多少畝的大蒜?”

等云濤跟上來,年輕女子才和他并肩往前走,她偷偷看了云濤一眼,白里透紅的臉轉(zhuǎn)向他:“你放心,夠你種的!我家兩口人,要種十畝大蒜,你還嫌少嗎?”

云濤說道:“十畝?恐怕我一個人種的時間長了,會影響明年的收成的?!?/p>

年輕女子笑著說:“還有我呢!”

云濤看了看年輕女子,未置可否的笑了笑。年輕女子用手將被微風(fēng)吹拂在臉頰上的那縷頭發(fā)往后面捋了一下,水汪汪的眼睛望著云濤:“你是不是怕我不會干地里的活?”

云濤被年輕女子看得低下了頭,他不敢多看,想把眼睛移到別處,可是,不知為什么,他的目光卻又落在她豐滿挺拔的前胸上。

云濤忙扭頭看著旁邊的田野,問道:“你家我大哥呢?”

年輕女子的眼光似乎暗淡了下來,她輕聲說道:“他?他已經(jīng)不在了……”

云濤忙說道:“大姐,我,我……”

這樣說著話,兩個人已經(jīng)來到了這個名叫青草鋪的村莊。村子綠樹環(huán)繞,郁郁蔥蔥,有鳥兒在綠樹枝頭鳴叫著,一片喧鬧。

年輕女子站在村頭,指著遠(yuǎn)處一片空地說道:“你看,那里就是我家的地,對,那里,緊挨著小河的那一塊,就是我家的地?!?/p>

云濤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著,點點頭。

來到了一個紅磚砌成的院落前,年輕女子先把電動摩托放在一旁,用手推開了紅漆的大鐵門。年輕女子推著電動摩托車進(jìn)了院子,又回頭沖站在門外遲疑的云濤喊道:“快進(jìn)來,快進(jìn)來呀,已經(jīng)到家了,你還站在門外干啥?”

云濤想著自己不能冒冒失失地跟著年輕女子進(jìn)院子,聽到年輕女子的喊聲,他躊躇了片刻,這才走了進(jìn)去。

走進(jìn)院子,云濤抬頭環(huán)視了一下,只見院子里打掃得干干凈凈,各種物品都收拾得利利落落,兩層小樓的走廊下,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大媽戴著老花鏡正坐在那里端著簸箕用手撥拉著里面的麥子。

年輕女子笑著沖老大媽喊道:“媽,已經(jīng)快晌午了,你還不歇歇?別忙了!”

老大媽抬頭看了看,摘掉了老花鏡,說道:“哦,我閨女回來了,那個是……”老大媽朝云濤望過去。年輕女子忙說道:“媽,他是給咱幫忙干活的。”

老大媽沖著云濤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哦,我已經(jīng)把飯做好了,在廚房里,你們快去吃吧,吃完飯就該下地了,我看人家都種了不少了?!?/p>

年輕女子到廚房去了。

云濤把行李放到走廊下,老大媽笑著打量著云濤,只見這個小伙子穿著短袖汗衫,寬寬的肩膀,胳膊上的肌肉鼓鼓的,胸膛挺著,兩條長腿看上去非常有勁,一看就是一個有力氣的年輕人。而且,老大媽看云濤長得也很好,方方的臉,高高的鼻梁,亮亮的眼睛??粗粗?,老大媽突然輕輕嘆息了一聲。

云濤不知道老大媽為什么嘆息,他輕輕叫了一聲:“大媽,你別擔(dān)心,我干活快,我一定早點把你家的大蒜給種上!”

老大媽連連點頭:“哦,哦,真是好孩子,采芹,采芹,快把飯端上來!“

只聽年輕女子喊道:“來了!”

云濤和老大媽扭頭一看,只見年輕女子已經(jīng)端著飯站在了一旁,似乎在想些什么。

云濤知道了,她叫采芹。

云濤和采芹在田地里種大蒜,一直到了夜色朦朧,才回到家里。采芹顧不上勞累,洗了臉,然后開始忙著做飯。

很快,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端上來了,采芹炒了兩個菜,還涼拌了兩個小菜。云濤吃了滿滿兩大碗雞蛋面,放下碗,見采芹又拿起一個雪白的饅頭遞了過來,云濤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吃飽了,真的吃飽了,其實,今天下午沒干多少活哩……”采芹硬是把那個雪白的饅頭塞到云濤的手里,微笑著說:“你干了一下午的活,要多吃一些飯!”云濤其實并沒有吃飽,他接過采芹遞過來的那個白饅頭,吃完了,云濤一抹嘴,彎腰就去收拾碗筷,一邊對采芹說道:“大姐,我?guī)湍闶帐巴肟臧??!辈汕圯p輕一笑:“呵呵,這個不要你管,你累了,好好歇著吧!”云濤也笑了笑說道:“沒事的,其實你更累?!闭f完,云濤拿著碗筷向廚房走去。

采芹那如兩汪春水般的眼睛直盯著云濤的背影。

云濤去房里歇息了。采芹收拾完了,把房門關(guān)好,她也回房歇息去了。

躺在床上,采芹卻怎么也睡著,她的眼前總是浮現(xiàn)著云濤的身影。采芹也說不清楚,自己早上在縣城咋就挑上了他?是因為看到他在那輛農(nóng)用三輪車旁邊苦苦哀求的可憐相,還是因為他看上去老實、能干?早上,采芹一到縣城的東關(guān),就看見云濤在路邊用一雙年輕有神的眼睛在尋覓著雇主,采芹悄悄打量了他好一會兒,后來,附近一家的小超市開門了,采芹走進(jìn)去隨便轉(zhuǎn)了轉(zhuǎn),一抬頭,又看見了他。當(dāng)時,云濤的手里拿著一雙42碼的布鞋,抬起腳,在他那雙正穿著的已經(jīng)爛了鞋幫的舊鞋上比試半天,口里小聲自言自語道:“十五塊,十五塊……”最后,他還是把那雙十五塊的布鞋放在了貨架上。然后,采芹看到了他在農(nóng)用三輪車旁哀求那個雇主,不知為什么,當(dāng)時采芹的心中忽然涌上來一股酸楚,她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就要雇他的話。的確,采芹當(dāng)時真的是可憐云濤,然而,那么多可憐巴巴的找活干的人,她為什么只是可憐他?想到這里,采芹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發(fā)熱。采芹感覺到,她似乎是看上了這個陌生的找活干的外地年輕人,于是,采芹在心里暗暗罵了一句:“采芹,你真是不害臊!”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采芹就早早起床,洗漱完畢,正在屋里收拾下地要帶的東西,云濤也過來幫她收拾,看到云濤來回忙碌著,采芹竟然望著云濤的身影呆呆出神?!安汕?!”采芹猛然一怔,只見媽媽站在走廊上說:“你愣著干啥,怎么只讓人家一個人忙?”采芹才知道自己有點失態(tài),忙說道:“噢,我,我在想還需要帶啥東西哩!”

采芹和云濤匆匆走出門,下地去了。

云濤干活不算慢,他手腳并用,種起大蒜來那是一把好手,云濤種過的大蒜,十分整齊,像是用筆畫出來的一樣??墒?,云濤偶然抬頭看了看采芹,他忍不住自言自語道:“咦?真是怪了,大姐種地怎么那樣快!”

采芹種起大蒜來手腳更加麻利,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種完了一畦,腰腿一點也不覺得困,身子也不覺得乏,身上像是有使不完的勁。到了地頭,采芹站起身,從兜里拿出手帕,擦了擦好看的臉頰和纖長的脖頸,忍不住又把目光投向云濤。采芹越看,越覺得身上像是有使不完的勁,她輕輕笑了一下,蹲下來,在云濤的前面開始干了起來。

云濤一抬頭,看到采芹在自己種的那一畦地上干了起來,而且朝著他來了。

不知為什么,云濤心里有點慌亂,忙大聲問道:“唉,大姐,你怎么在我前面干起來了?”

采芹抬頭看了他一眼,笑著說:“我看你干得慢!”

云濤愣了一下,緊趕了幾步,忽然又停下,問道:“到時候,工……工錢怎么算?”

采芹一笑:“我知道該怎么算!”

采芹的話,干脆得像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梨,咬一口脆得能響出聲來。

云濤有些遲疑:“那,那……”

采芹又是輕輕一笑:“怎么了?我干的也算成你的工錢,還不行?”

云濤忙說道:“那……那不行!我不能讓你幫我干!”

看著云濤的那副窘相,采芹低下頭偷偷地笑了。

云濤家在偏僻閉塞的豫東平原,他家里很窮,可是,云濤爹和云濤媽看著獨生子云濤一天天長大,就開始尋思著給他找對象。要說云濤媽,那真是一個要強(qiáng)的女人,為了給云濤積攢彩禮錢,她一天不停地干,晚上連電燈也不舍得用,為了多做幾把笤帚賣點錢,手都被扎破了,用嘴一吮血水,繼續(xù)做。云濤爹自從腦溢血落了腿腳不利索的后遺癥之后,脾氣越來越不好,看著云濤媽為了獨生子的婚事那么拼命,就沖她大聲吼道:“你為啥這樣不要命的干?咱家娶不起媳婦,不娶行嗎?”云濤媽抬起頭看著云濤爹,一張嘴就硬生生地把他的話給頂回去了:“不娶不行,一定要讓云濤娶上媳婦!”云濤媽越是這樣,云濤爹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他男人的自尊心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動不動就沖著云濤媽發(fā)火:“你一天到晚只知道瞎干,你做幾個爛笤帚就能給云濤娶上媳婦了?你別讓老子心煩了!”可是,罵過之后,云濤爹就后悔了,他一瘸一拐地走到?jīng)]人的地方偷偷掉淚。最后,云濤爹把眼淚一擦,“媽的,男子漢大丈夫不會被難為死,老子要好好往前走!”

云濤從小就懂得爹媽的辛苦,上小學(xué)的時候,每逢星期天或假期,小小的他就會跑到十多里的野外去采藥、打柴,賣的錢全部交給媽。第一次去野外的荒墳場采藥,看見荒無人煙的墳地里風(fēng)聲蕭蕭,涼意森森,他嚇得人頭皮發(fā)麻,兩腿發(fā)軟。后來,云濤什么也不怕了,還學(xué)會了采藥。

有一次,高中畢業(yè)的云濤到附近林場管轄的楊樹林偷偷砍了兩棵樹,扛到了家里。云濤剛把楊樹放好,云濤爹已經(jīng)黑著臉站在了他的身后,他望著兒子,眼睛瞪得嚇人,幾乎要冒出火來了。云濤一愣,剛要開口,云濤爹厲聲喝道:“誰叫你偷人家的楊樹?”

云濤忙說道:“爹!爹……”

云濤爹隨手拿起一根木棒就打在了云濤的腿上,“說!”

云濤 “哎喲”了一聲,叫了一聲:“爹……”就倒在了地上。這時,云濤爹的木棒又落了下去,“你他媽的給老子丟臉、惹禍,老子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做賊,我打死你這個要做賊的小子!你說,你為啥要偷哩!”

云濤哭喊著:“爹,爹……你別打了!”

云濤爹怒聲喝道:“說!”

云濤抬起頭,用噙滿淚水的眼睛望著爹,說道:“我……我……我見媽在吐血,沒敢跟你說,我想攢些錢給媽治病哩,爹……”

木棒從云濤爹的手里“當(dāng)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最終,云濤把那兩棵楊樹送回了林場,并向林場承認(rèn)了錯誤,林場看到他態(tài)度誠懇,不僅原諒了他,還夸他知錯能改。

寂靜的夜里,云濤躺在床上,睜大眼睛望著窗外夜空中燦爛的繁星,想著這一幕幕的往事,也想著自己的心事。

自從云濤來了之后,采芹真的覺得自己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從地里回來,她洗把臉,又去串從地里摘回來的紅辣椒,媽媽看到采芹一個勁忙個不停,心疼的勸她:“采芹,你在地里干了那么長時間的活了,回到家怎么還不歇著?你別干了,快歇歇!”

采芹卻繼續(xù)串著紅辣椒,這時,在一旁洗完臉的云濤把毛巾搭在院子里的晾衣繩上,來到采芹身邊,笑著說:“我?guī)湍銙t辣椒吧!”

采芹猶豫了一下:“你……”采芹還在猶豫,云濤卻已經(jīng)坐在了她的對面。采芹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忙低下頭,將一綹額頭上的劉海往后面捋了一下,說道:“哎,你知道哪些紅辣椒要串起來嗎?”云濤笑了笑:“當(dāng)然是揀那些沒有蟲眼的紅辣椒串起來了。”

微風(fēng)吹拂著,時光流淌著,一個揀紅辣椒,一個串紅辣椒,歲月一片靜好。

云濤吃過晚飯,看了一會兒電視,和采芹、采芹媽打了個招呼,站起身,就準(zhǔn)備去睡覺。剛站起來,采芹媽就叫住了他:“孩子,先別走,把這個新床單拿上,把你床上的那個破床單換下來,這是采芹為你準(zhǔn)備的?!?/p>

“媽……”采芹在一旁嬌羞而嗔怪地叫了一聲。

采芹媽回頭看了看她,笑道:“嗯?你還有事?”

采芹看了云濤一眼,低下了頭。

云濤有點愣住了,半晌,他才說:“不……不用,我鋪那個破床單就行,不……不要什么新床單……”

采芹媽看著云濤的憨厚相,說道:“孩子,你聽話,就把這個新床單換上吧,你干活很累,這個新床單鋪著舒服?!闭f著,她硬是拽起云濤的手,把那個疊得整整齊齊的新床單塞到了他的手里。

云濤拿著那個新床單,站在那里,不知該說什么好。

這時,又聽采芹媽嘆息了一聲,說道:“哎,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那不爭氣的兒子……”

采芹聽到這里,望著媽媽,叫了一聲:“媽……”

云濤不安地用粗手摩挲著那個新床單,說道:“大媽,看上去您好像也是受過苦的人。”

采芹媽嘆道:“哎,大媽我是受過苦的人,所以,看上去就顯得很老氣,其實,我才五十多歲,那是苦日子給煎熬的。我后來有了采芹,才覺得日子好過了一些?!?/p>

云濤問道:“大媽,您的兒子去哪里了?”

聽云濤這么一問,采芹媽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采芹也沉默著不說話。過了一會兒,還是采芹媽開口了:“唉,兒子跟他爹一樣,早早就走了!”看得出,采芹媽有著滿肚子的辛酸,她顫著手輕輕擦了一下眼中的淚水。采芹叫了一聲“媽”,用雙手扶住了她。采芹媽輕輕說了聲:“我沒事。”然后,她又說道:“我這輩子一共生了四個孩子,三個孩子都早早夭折了,剩下這一個,還是個榆木腦袋,像個活死人,他還……還不如死了好,要不是采芹,我早就跟我那早死的老頭子一起走了……”

云濤心軟,聽采芹媽傷心地說著這些話,眼圈早已濕潤了,不過,他趁采芹媽娘倆不注意,偷偷把眼淚抹去了。

采芹媽用手又抹了抹眼淚,采芹急忙拿過來一條毛巾,幫媽媽把眼淚擦去,并安慰她說:“媽,事情都過去了,別想那么多了,要注意您的身體……”采芹媽輕輕說道:“好啊,我現(xiàn)在不想那么多了?!彼謱υ茲f:“孩子,你白天干活累壞了,你去睡吧。”

云濤答應(yīng)一聲,剛要出門,采芹媽又叫住了他:“孩子,一定把那個新床單換上。”

云濤點點頭,走了出去。

進(jìn)了自己住的屋子,云濤用手輕輕撫摸著那塊疊得整整齊齊的新床單,心中涌起一股熱流,他似乎覺得,這個新床單上還留著采芹身上的氣息,那么好聞,他忍不住把新床單貼近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正在這時,只聽門一響,采芹走進(jìn)屋來,她一只手抱著一把新暖壺,另一只手拿著兩只細(xì)瓷茶杯。

“我怕你晚上口渴,給你送一壺開水?!闭f著,采芹把暖壺和茶杯放在桌子上。

云濤一見采芹進(jìn)了屋,不覺臉紅了,他仿佛覺得采芹已經(jīng)看到了他的心思一樣,趕快手忙腳亂的把那個新床單放到床上。采芹似乎看出了云濤的慌亂,忙說:“我原本就要睡的,可是,我怕你晚上口渴,才把開水給你送來。”

一片感激堆在云濤的臉上,但是,云濤卻不敢抬頭直視采芹一眼。云濤自從做了外出找活干的人,就在外奔波勞碌,吃百家飯,喝百家水,其中的辛苦,他心里最清楚。雖說很多人待他都還算不錯,可是,他在外面真正嘗到被人看得起、信得過的滋味,這還是第一次。這樣的感覺喚醒了云濤潛藏在內(nèi)心卻有點麻木了的自尊感,細(xì)細(xì)回味,云濤覺得有些難以說清的苦澀,就好像吃慣了苦澀的東西,猛然吃了甘甜的蜜糖,一下子回不過神來,就覺得幸福得有點心痛,但是,云濤卻又覺得像有一只溫柔的手在他的痛處輕輕撫摸著、撫摸著。云濤不由得抬起眼,直直地望著采芹。這時,云濤仿佛才發(fā)現(xiàn)采芹的臉長得那么美麗、那么溫柔、那么善良。特別是采芹的那雙眼睛,像是兩汪春水,清澈而柔潤。

采芹被云濤看得一陣羞澀,他低下頭,心里卻撲撲地跳得很快。

“你現(xiàn)在口渴嗎?”說著,采芹提起了暖壺。

云濤忙說:“大姐,我……我不喝水!”

采芹瞟了云濤一眼,嗔怪地對他說:“我跟你說過,你別叫‘大姐’,可是你還這樣叫,你就不會改一改!”

云濤遲疑地問:“改叫啥?”

采芹笑著說:“我媽叫我采芹,說是芹菜長得又碧綠又好看的時候有了我,你就叫我采芹吧?!?/p>

說著,采芹倒了一杯水,放在云濤面前。沉默了一下,采芹突然問道:“你已經(jīng)二十多歲了,咋還不成家哩?”

云濤低下了頭,小聲問道:“你……你問這干啥?”

采芹看了看云濤,笑道:“我問問怕啥!”

云濤說道:“我家里窮,說不起媳婦?!?/p>

采芹沒有說話,屋子里一片沉靜。

采芹突然對云濤說道:“我借給你錢,你找個媳婦好不好?”

云濤笑了笑:“那……那不行!你……你是在拿我開心哩!”

采芹紅了臉,輕聲說道:“我是真心的,我想……我想讓你每年都來和我一起干活!”

燈光下,云濤抬起頭,他看到了采芹那張紅撲撲的臉,還有她那豐滿勻稱的身子。

采芹站起身說道:“天不早了,你白天干活很累,早點睡吧,明天早上咱還要去干活?!?/p>

說完,采芹用兩汪春水一般的眼睛又看了云濤一眼,低下頭,匆匆走了出來。

云濤爹決定了,即使借錢,也要為云濤說上媳婦,給他完婚成家,再不能讓云濤等了,最遲年底完婚,實在不行,就把家里值錢的東西全賣了。云濤爹咬了咬牙,暗暗對自己說:“就是砸鍋賣鐵,也不能讓云濤打光棍!”他想好了,要是條件好的女孩找不到,就找媒人去鄰村張瘸子家去提親,張瘸子的女兒是一個傻閨女,他說他那傻閨女要的彩禮少。

拿定了主意,云濤爹在家里開始張羅云濤的親事了。

采芹家的大蒜已經(jīng)快種完了。這是最后一塊地,云濤和采芹在一個下午就可以全部種完。

眼看只剩下半畦地了,云濤和采芹對著面在干活,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當(dāng)云濤和采芹種完最后一棵大蒜,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又不約而同低下了頭。

采芹急忙站起身,到地頭提起茶壺,倒了一碗涼開水,這時,云濤已經(jīng)走了過來。采芹把那碗涼開水遞了過去:“云濤!你喝水!”

不知什么時候,采芹已經(jīng)很自然的叫起了云濤的名字,云濤接過采芹遞過來的那碗涼開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采芹忽然問云濤:“你看牟山好嗎?”

云濤笑著說:“好,非常好!”

采芹用兩汪春水一般的眼睛望著云濤,又問道:“你……你想來嗎?”

云濤看了看采芹,沒有說話。

采芹扭過臉去,眼神有些失落的望著種完大蒜后的田地,像是抱怨那大蒜種得太快了似的。

采芹忽然對云濤說道:“云濤,你別走,留在我家?guī)臀仪锸蘸貌缓茫俊?/p>

云濤忽然一怔,仿佛怕失去了什么似的,他不由得走近采芹身邊。

云濤怎么不戀采芹?二十五歲的人了,從來沒有一個女子對他這么親近過,也從來沒有一個女子這樣看得起他這個窮小伙子。二十五年來,云濤沒有和哪個女子多說過幾句話,也沒能摸一下哪個女子的手!而采芹,這個善良、溫柔、美麗的女人,竟然親切地喊著他的名字,而且對他這么好,他怎能不動情!剛才,當(dāng)采芹想讓他留下的時候,他是應(yīng)該點頭同意的。

可是,云濤搖搖頭,“不,我還是得走,我跟四輩說好的,我們一起回去哩!”

采芹仿佛是有滿肚子的話要說,一時間卻又說不出來,她只把那兩汪春水一般的眼睛望了過去。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她身上沖撞起來,她動情地喚道:“云濤……”

云濤也喚道:“采芹……”

采芹慢慢伸出了手,渾身卻有些抖。

云濤握住了采芹的手,他的心卻似乎跳動得要沖出胸膛了。

云濤輕輕地拉著采芹,向著地頭的那一片小樹林走去。

小樹林里寂靜無人,云濤笨拙地把采芹擁在懷里,他呼吸急促地漸漸俯下身,把嘴唇貼在采芹的嘴唇上……那一刻,泥土味、青草味、汗味、身體的味混合在了一起,小樹林里響起的只有云濤和采芹急促的呼吸聲以及他們心跳聲。

靜謐的夜,皎潔的月光溫柔地照著采芹那虛掩著的屋門,照著那扇寧靜的窗。

夜已經(jīng)深了,采芹滅了燈,卻沒有睡,她坐在床邊,想重新去開亮電燈,卻又止住了。屋里是一片寂靜的黑,皎潔的月光把窗子映得是一片柔潤的亮,把窗簾上的美麗圖案映得格外好看。

采芹等了好大一會兒了,但是,云濤還沒有來。采芹扭頭看看窗外,輕輕嘆息了一聲,暗暗想道:看來,他不會來了。然而,采芹還不死心,她又一次撩起窗簾,望著云濤睡的那間房。

此刻,云濤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睡。

今天黃昏時從地里回來,采芹媽炒了幾個菜,還拿上來一瓶酒。采芹媽親自給云濤倒了滿滿的一杯酒遞過來,說道:“孩子,你明天就要走了,今天好好吃一頓!”云濤接過酒杯,看了看,卻不見采芹,他遲疑了一下,一仰脖就喝干了,他放下酒杯,采芹媽又給他倒了滿滿一杯酒,勸他吃菜。可是,云濤拿起筷子,卻無心吃菜,因為他覺得自己握了采芹的手,還親吻了采芹,這樣做對不住采芹媽。采芹媽笑著說道:“孩子,多吃菜,你為啥發(fā)愣?是不舒服?還是我炒的菜不好吃?”云濤忙回過神來,勉強(qiáng)笑了笑,說道:“大媽……大……大姐呢?”采芹媽說:“采芹說是去超市買點東西,就回來,你先吃,不用管她!”云濤夾了一口菜放到嘴里,卻難以下咽,他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哎,摸了采芹的手,還親了采芹,自己往下該怎么做呢?既然和采芹那么親近了,自己就不能冷淡了采芹……云濤胡亂想著,大口大口地吃著菜,卻味同嚼蠟。其實,云濤在家里過年也沒吃過這么好的菜,但是,今天吃起來怎么沒什么味道呢?這時,采芹媽把一沓錢點了點,放在飯桌上:“給,孩子,這是你的工錢,你快收起來,按十畝地算,一畝地一百五十塊。”云濤一驚:“?。看髬?,不能這樣算,不能!”采芹媽看了云濤一眼,“孩子,你別推辭,我家采芹說話算話哩!你多吃菜,多吃菜!”

云濤回到自己睡的屋里,躺在床上,他想起自己在采芹家的一幕幕情景,不禁自言自語道:“采芹,你對我好我知道,可是,我家里窮……但是,我……我真的忘不了你,你在我的心上哩……”

采芹的屋里,她掀起窗簾的手輕輕地滑落下來。

采芹轉(zhuǎn)過臉來,她呆呆地望著自己為他沏好的香茶,為他鋪好的床,她突然輕輕說了一聲:“我也是一個窮苦人……”

采芹想起了已經(jīng)很遙遠(yuǎn)的那些往事。

采芹不是牟山縣的人,她家在豫東平原的一個小村莊。親娘生下采芹后就死了,那時,家里窮,養(yǎng)不住她,就把她送了人。采芹從記事到現(xiàn)在不知道自己的親娘親爹是誰。一問現(xiàn)在的這個媽,媽就會流著淚說:“采芹,我的好閨女,我就是你的親媽,是親媽,你別問了,外人都是在瞎說,他們是騙你哩……”是呀,采芹還問啥哩,是這個媽一口水一口飯把她喂大的,這個媽比親媽更親。這里的爹死了以后,這個媽就成了寡婦,她帶著兩個孩子,無比艱難地度過了一天又一天,多少的辛酸是別人無法知道的。采芹記得自己剛會說話的時候,就問這個媽:“媽,我啥時候能幫你干活?”媽趕緊問采芹 “我的好閨女,你問這干啥?”采芹不說話了,一雙大眼睛看著身邊整天不說話不做事的哥哥,媽一下明白了,她抱住采芹就流出了眼淚,“我的好閨女呀……”

其實,最初當(dāng)媽的是把采芹當(dāng)成媳婦買來的。后來,見采芹越長越漂亮,又不忍把她給了自己那個活死人的兒子,就一心想把采芹當(dāng)成親女兒。再后來,眼看著像是一個活死人的兒子一天天大了,根本就沒有女子看上他,當(dāng)媽的只好心一硬,對采芹說:“媽的好閨女,你跟你那活死人一樣的哥成親吧!”采芹愣住了,她像不認(rèn)識自己的這個媽一樣望著她:“媽,你說啥?成親?!媽,我是你的親女兒,我是你的親女兒呀!”采芹哭了,媽也哭了,但是,采芹看到媽滿臉的淚水,善良的她只好勸慰媽媽:“媽,你別哭,你別哭,我聽你的……”

想著這些,采芹目光呆滯地望著窗外皎潔而寂靜的月光,心中又涌起了她從成親到現(xiàn)在的日子。那個哥哥真的是一個活死人,她根本就沒有擁有過愛,從來沒有,她不會愛一個活死人的,一個活死人也是不會愛她這個有血有肉的女人的,所以,她根本無法愛上他,他也不懂得愛她。那一天,那個活死人得急病死了,采芹流淚了,她說不清那時候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覺得有很多的委屈想哭出來。

遇到了云濤,采芹的心里竟然不知不覺有了愛的沖動,她這才知道,她采芹其實是渴望愛的,只是以前一直沒有遇到那個人而已。

可是,顧慮重重的云濤卻沒有在這個深夜到采芹的屋里來,采芹依稀能感覺到云濤心中的想法。采芹在心里暗暗說道:“云濤,我不嫌你窮,我和你好好干,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

一陣微風(fēng)吹過,采芹看到窗簾在輕輕飄搖起來。

十一

天剛蒙蒙亮,云濤就起床了。

云濤穿好衣服,悄悄地把自己睡過的這個屋里收拾了一遍,他細(xì)心地把桌子抹干凈,又把暖壺、茶杯一一擺好。

云濤走出了屋,想等采芹和采芹媽起來后說一聲再走,可是,他見了采芹該怎么對她說呢?自己對她說些什么呢?最后,云濤只是把采芹住的那間屋子望了望,然后,他提著行李走出了采芹家的院門。

這里,是云濤和采芹一起干過活的田地。這里,是云濤和采芹一起走過的那條小路。

“官渡,誰去?我只要一個!”“你跟上呀,你又不是啞巴,怎么不說話?”“云濤……”采芹的聲音在云濤的耳邊一陣陣響起,他和采芹在一起的一幕幕情景也在他的心中清晰浮現(xiàn)出來。

云濤默默地走著,像是又看見了采芹,像是又聽到了采芹喚他的聲音,他不禁停住腳步,回身望去,村子已經(jīng)隱約不見了,只有寂靜的原野,偶爾有幾聲鳥叫。

“云濤……”云濤又聽到一聲呼喚。他愣了一下,急忙轉(zhuǎn)過身來看看,他呆住了。

采芹站在前面小路上,她望著他。

云濤定了定神,他大步朝采芹奔過去,走了幾步,他又停下來。云濤看到采芹的臉像白紙那樣白,換了一件新衣服,顯得溫柔、樸素。

采芹開口了:“云濤,我送送你……”

說完,采芹沉默著取下了挎在肩上的一個背包,來到云濤面前,打開,里頭是一些熟雞蛋和一雙新皮鞋。

采芹用顫抖的雙手把背包遞到云濤面前,“云濤,雞蛋,你餓了吃;皮鞋,你在路上穿……”

云濤沒有說話,也沒有去接那個背包。

采芹用含淚的雙眼望著云濤:“怎么,你不要?”

兩行熱淚順著云濤的臉頰悄悄流下來。手里的行李慢慢滑落到了地上,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了,輕輕呼喚了一聲:“采芹……”一把將采芹緊緊地?fù)Пг趹牙?,在她有些冰涼的臉上和唇上親著、親著……

這時,兩行熱淚從采芹的眼里涌流出來,和云濤的熱淚融在了一起。

十二

牟山縣城的東關(guān),依然是熙熙攘攘,人頭攢動,許多外地找活干的人都干完了活來到了這里。

因為外地人聚集在東關(guān),東關(guān)賣小吃的生意很紅火。找活干的出力人不在乎路過的汽車揚起的一陣陣塵土,他們依舊坐在路邊的小吃攤前津津有味的吃著,畢竟,小吃攤上賣的飯食便宜。

黃昏時分,云濤和四輩坐在一家小吃店里一邊吃著雞蛋面,一邊說著干活的事情。忽然,云濤抬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他腿腳不利索的爹。

云濤一愣,隨即奔出了小吃店,上前一把抓住了爹的手,“爹,你怎么來了?”

云濤拉著爹的手進(jìn)了小吃店,四輩忙起身打招呼,云濤給爹要了一大碗雞蛋面,又要了一個涼菜。

云濤爹看著兒子,說道:“我是為你的親事來找你的。”云濤一愣,剛想開口,云濤爹又說道:“張瘸子的那個傻閨女要的彩禮少,我已經(jīng)在托媒人為你張羅這事了。”

云濤沉默著,沒有說話。

云濤爹看著云濤,問:“怎么?你不高興?”這時,云濤一邊吃雞蛋面,一邊盯著爹的那雙不利索的腿,忽然,云濤想起了采芹送給他的那雙皮鞋,于是,他幾口把碗里的雞蛋面吃完,小心翼翼的從背包里把那雙皮鞋拿了出來。

云濤把皮鞋放在飯桌上,“爹,這雙皮鞋給你穿!”

云濤爹一愣,“你買這么貴的皮鞋干啥!”

云濤臉一紅,“不是買的,是……”他囁嚅著,不知道該怎么說。

云濤爹望了望兒子的臉色,又看了看那雙皮鞋,心中不禁一驚,“這皮鞋是從哪里來的?”

云濤遲疑著說道:“是……是……”

云濤爹把手里的筷子重重地放在了飯桌上。

云濤忙說:“爹,這皮鞋……是別人送我的!”

云濤爹半信半疑地望著云濤,“別人送你的?你這個不成器的孩子,誰教你的,你還……還會撒謊!你忘記了當(dāng)年你偷那兩棵楊樹的事了嗎?”

說著,云濤爹強(qiáng)忍住快要流出來的傷心的淚水,他猛然起身,一下子把那雙新皮鞋打落在地。

云濤忙拉著爹的手:“爹,我沒有偷,更沒有撒謊,這皮鞋真的是別人送我的!”

云濤爹停住了踉踉蹌蹌向外走的腳步,問道:“誰送你的?誰會送給你新皮鞋哩?”

云濤一咬牙,說道:“爹,是……是……是采芹……”

說著,云濤流出了眼淚,他失聲嗚咽了起來。

云濤、四輩和云濤爹在牟山縣城住了一夜,第二天,云濤爹讓云濤穿上了那雙新皮鞋,他們帶著行李,回家。

云濤爹打定了主意,回家就跟張瘸子說,不讓云濤娶那個傻閨女了,云濤要和采芹好,他這個當(dāng)?shù)牟粌H決不阻攔,還要堅決支持哩!

猜你喜歡
大蒜
深藏不露的食物“大俠”
大蒜成長記
種大蒜
大蒜養(yǎng)生法
防病抑咳話大蒜
大蒜生長日記
An Affair to Remember
大蒜歷險記
奶奶的生活小竅門
我種豆子和大蒜
梨树县| 津南区| 新泰市| 万宁市| 樟树市| 兴城市| 台山市| 凤山市| 镶黄旗| 淮滨县| 高雄市| 凌海市| 绥宁县| 潮安县| 昭通市| 侯马市| 佳木斯市| 河源市| 湖北省| 东兰县| 遂溪县| 永新县| 佳木斯市| 大洼县| 离岛区| 阆中市| 广昌县| 马公市| 旺苍县| 牡丹江市| 元谋县| 浮梁县| 曲麻莱县| 靖安县| 扎囊县| 江源县| 枣阳市| 宁乡县| 崇义县| 舟山市| 如皋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