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國勝
春 望
都國勝
仲春,萬物勃發(fā)。
莊稼地卻草盛豆苗稀。
老孫頭見不得野草,恨它遮光搶肥。
他鉚足了勁,斬草除根。即便這樣,速度依然趕不上野草的生長。
還沒鋤多少地,他已氣喘吁吁,渾身散架,只好坐在鋤把上抽煙解乏。
娃,你媽的生,可得回來啊。老孫頭撥通兒子的電話,語氣像叫花兒乞討。
爸,工期緊,回不了。我寄點錢,你們就買點好吃的,自己過吧。
老孫頭還想說說二丫的成績、老師的忠告,可電話已經掛了。
揣上手機,老孫頭的臉黑得像鍋底似的。他狂躁地操起鋤頭,狠命向地里一扔。鋤頭被扔出丈余遠,砸倒了好大一簇麥苗。
兩只喜鵲在樹尖上,沒完沒了地幸災樂禍。老孫頭抓起一塊硬土,憤然一扔,那鳥兒一聲驚叫,倏地一下,飛了。他的腰不經折騰,不經意地閃了,扔土塊的姿勢定格在了空中。
你啊你,心里有事,總不能拿鳥雀問罪吧。老孫頭自言自語,悻悻回家。
路邊的幾塊荒地,很是打眼。枯草籠罩著新綠,看起來黃蓬蓬的,像腦殼上長的癩子。
多好的地啊。老孫頭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不禁想起當年爭邊占角的事兒。那時的地,好金貴,哪有閑著的?
剛進家門,土根拖著打狗棍,罵罵咧咧地進了院子。寂寥的院落,因生人到來而雞鳴狗跳。
孫大叔,我家辦喜喪,請你幫個忙。土根急切地說著,把紅包遞向了老孫頭。
搭不上手啰,我的腰扭了。就是不扭,也抬不動了。老孫頭滿臉頹喪。
嗨!偌大一個社,抬喪也找不出八個壯勞力。土根的眼神黯淡下來,嗟嘆著奔了下家。
午飯時,老伴估摸著問,打電話了么?再過幾天,我就滿六十了。
忙,忙,忙,都忙。老孫頭情緒低落,他揮起一腳,把搶食的白狗踢得滿院子哀號。
干嘛拿狗撒氣?養(yǎng)不教,父之過。要不是這兩條看門狗,家里早被偷光了。
老孫頭沒有答話,端起酒盅,深呷了一口,心里的愁思像林間的春筍,瘋長。
飯后,老孫頭淺睡了一覺,腰痛有所好轉。這覺,可貪不得,還有五個人的地等著打理呢。
站在山頭,遙望村口。山還是那山,樹還是那樹,瘦削的小村莊寧靜而又寂寥。一群鴿子鳴著鴿哨,由遠及近,掠過頭頂。老孫頭呆呆地目送著鴿群遠去,好一陣沉默。幾個小黑點,忽上忽下,唧唧喳喳,翻飛雀躍。那是啥?那不是燕子么?多久飛回來的,咋不知道呢?
老孫頭傻傻地望著這飛舞的精靈,眼神空洞,呢喃自語,燕子都回來了,燕子都飛回來了……
老伴生日這天,老兩口炒了兩個稀罕菜,對飲著老酒,卻怎么也吃不出一絲喜悅。
就在午飯的當口,稱忙不回的兒子竟打的回來了。
兒子在兒媳的攙扶下,鉆出了出租車,打著石膏的小腿白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