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宇

(閩江學院 美術(shù)學院，福建 福州 350001)

中國古代家具中屏風的功能性探微

陳 宇

(閩江學院 美術(shù)學院，福建 福州 350001)

屏風作為中國古代家具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在古代人的生活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因其在室內(nèi)空間位置的特殊性，往往又滲透著某些獨特的文化涵義，成為一種象征符號。本文將對古代屏風的實用功能和文化寓意予以相關(guān)表述。

屏風；起源；功能性；寓意

“屏”，通常都稱“屏風”。屏風是中國古代家具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古詩詞中有很多詠屏的佳句。雖然隨著建筑結(jié)構(gòu)的演變，屏風與人們的生活已越來越遠，但作為一種傳統(tǒng)的生活器具，對屏風進行研究，則有助于加深對古人生活方式的理解。在古代家具中，屏風看似簡單，制作工藝卻極為復雜，正如西漢桓寬《鹽鐵論》中有云：“一杯棬用百人之力，一屏風就萬人之功?！盵1]故而屏風的各種形制以及材料工藝等浩如煙海，不勝枚舉。鑒于篇幅所限以及學界對古代屏風的材質(zhì)和工藝研究的論述文章相對較多，所以，本文僅就古代屏風的功能及其文化象征意義作相應的闡發(fā)。

一、屏風的起源

《物原》中說：“軒轅作帷帳，禹作屏。”[2]據(jù)史料記載，屏風最早出現(xiàn)于周代，不過當時沒有屏風這個名稱，稱為“斧扆”或“斧鉞”。其最初的功用是為了彰顯皇權(quán)的威嚴?！案X”放置在皇帝的龍椅后面，以木為框，在木框之上再裱上絳色的布帛，然后畫上象征皇權(quán)威嚴的斧和鉞，近刃處為白色，近鞏處為黑色?！度Y圖》中曰：“幾大朝觀、大鄉(xiāng)射，凡封國命諸侯，王位設黼依（黼依與斧同）”。[3]所以稱其為“斧扆”或“斧依”、“斧鉞”。《禮記集說》中云：“斧依，為斧文屏風于戶牖之閑?！盵4]歷代的帝王都會在龍椅后面布設一座威嚴的屏風。隨著朝代的變更，龍椅后的屏風也在不斷變更著式樣，以之能彰顯皇權(quán)的威嚴，襯托皇帝的威武。在金碧輝煌的“斧鉞”襯托之下，皇帝的權(quán)威顯得至高無上，封建統(tǒng)治階級森嚴的等級制度顯得更為直接。這樣的屏風自然都是極盡奢華的，天子可以動用舉國之能工巧匠制作。所以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斧鉞”都能算是古代屏風中的代表。最初的“斧鉞”經(jīng)過漫長時間的發(fā)展與演變，逐漸進入民間。到了漢代，有錢有地位的人家均設有屏風，成為當時的一種時尚。屏風多以木板上漆，加以彩繪。紙張發(fā)明后，多用紙糊，上面畫各種仙人異獸等圖像。

魏晉至隋唐五代時期，屏風的使用較前代更為普遍。不但居室陳設屏風，就連日常使用的茵席、床榻等邊側(cè)都附設小型屏風。到南北朝時，屏風開始向高大方面發(fā)展，數(shù)量也在不斷增加，由于厚重，在室內(nèi)擺設的位置比較固定。隋唐五代時期，書畫屏開始盛行，史書及當時的繪畫中均看得到。著名的如唐太宗的“戒奢屏”等。

宋代的屏風，形象資料頗多。如李公麟《高會學琴圖》中的屏風，寬邊框，全身素面，不加任何裝飾。河南宋墓壁畫《對坐圖》中，夫婦倆生前對坐飲茶，身后有屏風遮蔽，從畫面看，多是室外使用的場景，主要為顯示主人的地位和身份。

屏風在宋代以前基本以實用為主，裝飾次之。到了明清兩代，不僅為實用家具，更是室內(nèi)不可缺少的裝飾品。融實用性、觀賞性于一體，不僅擁有實用價值，還具有美學價值。制作屏風的工藝手法也異彩紛呈，成為傳統(tǒng)工藝領(lǐng)域里的一支奇葩而流傳，深受廣大民眾的喜愛。

二、屏風的功能

屏風的遮蔽功能。人們把屏風視為劃分空間的工具，這與早期的建筑式樣有著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早期的建筑比較簡單，不像現(xiàn)在這樣——房子建好以后各種功能空間均已劃分完畢，入住以后，一般不必考慮功能空間的再次劃分。而早期的建筑一般都是方方正正的，并沒有將臥室、客廳、餐廳等明確地劃分開來，房間里面各種功能兼而有之——既是客廳又是臥室、既是書房又是餐廳。這反映在建筑上應該是意識層面上尚不成熟，還沒有意識到要將室內(nèi)空間進行功能性劃分。然而，人是室內(nèi)空間活動的主體，是有各種各樣需求的。比如私密性的需要：人在睡覺的時候不愿意被別人打攪，在進行某些隱蔽活動時不愿意被別人看到。那么同一房間要完成多種多樣的功能訴求，是很有必要對房間進行空間的劃分。所以室內(nèi)擺放的屏風就起到了空間隔斷的功能，用屏風劃分出各種不同的功能空間。因此，早期對屏風的解釋為：“屏，蔽也?！盵5]此主要是起遮擋視線的作用，保護相對的私密性。因為屏風移動方便，所以對于空間的劃分比較自由，也變化多樣。五代畫家顧閎中的《韓熙載夜宴圖》中，就以屏風將室內(nèi)空間劃分為許多功能空間，有會客場所、娛樂場所等，屏風既分割了畫面空間也分割了室內(nèi)空間，使其相互獨立，又相互聯(lián)系。作品中偶爾還有人躲在大屏風后面，不動聲色地觀看外面的動靜，屏風此時又起到了很好的遮蔽作用?！妒酚洝っ蠂L君列傳》載曰：“孟嘗君待客坐語，而屏風后常有侍吏，主記君所與客語”。[6]由此可見，當時的屏風應該不會太小，最起碼可以在屏風后面藏一人而不被發(fā)現(xiàn)。1983年，廣州象崗漢南越王墓就出土一件漆繪屏風，高約1.8米，寬約3米。整體由五扇彩繪漆板拼合而成，正中一扇較大，兩邊各有兩扇較小，在中間一扇大板上還辟有一小門，左右兩扇門扉可自由開閉，匠心獨具，設計精巧。這樣的設計使主人出入時不必繞行于兩側(cè)。此屏風既寬闊，又高聳，人藏在屏風之后當然是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在《后漢書·宋弘傳》一文中，曾載東漢光武帝召宋弘談話，讓他的姐姐湖陽公主在屏風之后聆聽。[7]以此推測，當時的屏風，和南越王生前使用的漆繪屏風應該不相上下，也是又高又大。

屏風的擋風功能。現(xiàn)存的早期建筑遺址由于長時間受到風雨的侵蝕，乃至人為的破壞，我們所能見到的僅為地面上留存的平面遺跡，其建筑的高度無法考證，只有其長度和寬度可以大概地測量出來。然而，從留存下來的柱基遺跡，我們依然能夠推測出當時建筑的室內(nèi)特點——空間跨度較大。從現(xiàn)存的建筑小陶塑、繪畫（包括墓葬壁畫、畫像磚、畫像石等）我們可以得到進一步的證明——當時的建筑結(jié)構(gòu)多為木構(gòu)架結(jié)構(gòu)，夯土墻，墻面上多門多窗，結(jié)構(gòu)不夠嚴密，封閉性較差。由于早期的建筑封閉性較差，致使室內(nèi)空氣的流動性較強，所以古人喜歡在床榻周圍圍上屏風，起擋風的作用。人在睡覺時整個身體都處于松弛狀態(tài)，各部分機能都比較脆弱，極容易受到來自外界的侵害，所以在封閉性較差的空間里，就很容易使人著涼感冒。古人用屏風合圍于床榻四周，阻擋涼風的侵襲，保護床上睡眠中人的安全。這種屏風一般都是由幾扇連在一起，在天氣轉(zhuǎn)涼的時候，將其圍于床的四周。當天氣變熱的時候，由于屏風的阻擋，使床上通風較差，這時就將圍于床榻四周的屏風收起，擺到別處。古人喜歡在夏夜里納涼，天氣較好的話干脆就睡在外面了。在床頭安放一個枕屏就很有必要了。枕屏早在唐代就已出現(xiàn)。李白在《觀元丹丘坐巫山屏風》中就寫到：“昔游三峽見巫山，見畫巫山宛相似。疑是天邊十二峰，飛入君家彩屏里?！碧岬降木褪钦砥?。至宋代時枕屏尤為盛行，它一般安放在床頭，形制較小。歐陽修《書素屏》一詩中就說到：“我行三千里，何處于我親。念此尺素屏，曾不離我身”?！伴_屏置床頭，輾轉(zhuǎn)夜向晨”。可見這種安放于床頭的小素屏是可以隨身攜帶的，睡覺時將其拿出來安放在床頭，其主要功用就是擋風，擋住直吹于頭部的風，就可保護安睡者的健康了。

屏風的裝飾功能。屏風一般擺設在室內(nèi)顯眼的位置，與古家具相互輝映、相得益彰、融為一體，呈現(xiàn)出一種和諧寧靜之美，成為家居裝飾不可分割的整體。古時，王侯貴族的屏風制作非常講究，用了云母、象牙、玉石、琺瑯、水晶、翡翠、金銀、琉璃等貴重材料。制作的形式多種多樣，主要有立式、折疊式屏風等。后來還出現(xiàn)了純粹作為擺設的臺屏、掛屏。按屏的建造材料分為金屏、銀屏、錦屏、石屏、木屏、竹屏等。明清時期的屏風制作技藝也十分精美，如江浙藝人選用紅木為主材，在屏風上鏤雕人物、花卉、山水、魚蟲、樓閣等圖案，極具江南風采；福建、安徽等地的屏風，則以裝飾富麗、鑲嵌豐滿、用料精細、堅實耐用而著稱。曾銷往東南亞及歐美等地，在世界家具工藝史上占據(jù)有顯赫的位置。長期以來，屏風不僅是宮廷官府、豪宅貴邸的實用和裝飾之物，也是備受推崇的收藏佳品?，F(xiàn)存故宮的《桐蔭仕女圖》油畫屏風，便是一件傳世佳作，相傳為馬國賢所繪，屏風的背面有康熙皇帝的御批。

屏風的附加功能。古代的屏風有時也會充當一下臨時的衣架。充當臨時衣架的屏風一般為170厘米左右，而這正是一般座屏的高度。從人體工學來分析，這個高度符合大多數(shù)人手臂上展的高度，人順手隨意的將衣服臨時搭在屏風之上也是很自然的事。在沒有嚴格規(guī)定的情況之下，在屏風上面搭一件衣服也無傷大雅，更何況座屏上緣的結(jié)構(gòu)與衣架的結(jié)構(gòu)也有共同之處。在《中國古代家具價值考成》一書中講述到架格類家具時，就附有明代小說《石點頭》中的一幅圖，圖中所繪屏風之上就搭了幾件衣服。此外，還有在屏風上安兵器架的，如山東安邱畫像石上的屏風，后面右側(cè)安兵器架，用以放置刀劍等兵器。

三、屏風的文化寓意

風水學盡管具有很大的迷信色彩，但卻成為我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一部分，在古代的建筑觀念中是必須予以考慮的地方。而“氣場”則是風水學的核心概念。反映到建筑上就是探索如何使人、建筑物、自然生態(tài)三位一體、和諧共生，也就是尋求一個“好氣場”，這是風水學研究的范疇。屏風作為古代家具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建筑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成分，所以對于風水的考慮也是必不可少的。比如上述的那種安放于床頭的枕屏，筆者以為，更可能還出于風水的考慮。因為古人比較忌諱床頭“落空”，放一個小枕屏，就有了“靠山”。在風水學的視野中，屏風則具有聚氣、納福、避邪的功能。屏風的風水作用與古代四合院中的“影壁墻”作用相似。在四合院中大門內(nèi)側(cè)設置“影壁墻”主要是用來阻擋“氣”的沖煞，因為居家風水中忌諱直來直去。古建筑中的門為“氣口”，氣流從門進入，有了屏風或影壁墻的阻擋就不會直來直去，也因為屏風或影壁墻的阻擋，使氣流必須繞行于其四周，減緩了氣流的速度，氣緩則不散，使氣流在室內(nèi)空間周而復始地運行，起到了聚氣的作用，正所謂“曲則有情”。①這種思想發(fā)展到美學中，便有了“曲徑通幽”之美，“曲水流觴”之雅。古代的屏風上多描繪一些吉祥圖案，以寄托主人招福納祥的愿望。從風水學的角度看，他們認為這些圖案對于主人的運勢是有幫助的。

古代屏風的裝飾圖案往往會蘊含比較深刻的寓意。史傳，唐太宗就曾將他的治國之道書于屏風之上，用以自勉并以此警示大臣。唐憲宗也曾先后命大臣，搜集歷史上君臣成敗教訓的事例，制成連扇屏風，用來以古鑒今。統(tǒng)治階級在坐穩(wěn)江山之后，會利用各種手段來宣傳統(tǒng)治階級的思想，以教化民眾，在宣傳手段還比較落后的古代，屏風的圖案和紋飾也起到了教化民眾的作用。古人還把帝王將相、貞潔烈女等事跡畫于屏風之上，目的是寓教于畫，教化民風，同時也起到歌功頌德的作用。這樣的例子很多，比如山西司馬金墓出土的北魏時期彩繪漆屏，上面描繪的帝舜盡孝、班姬辭輦等故事無不是為了讓后人了解這些人的事跡，并最終達到宣教目的。屏風制作工藝和屏風上記錄的史料典籍、詩詞歌賦、民俗民風等，使屏風具有了說教警誡、江山永固、祈福迎祥、修身養(yǎng)性、祛邪鎮(zhèn)宅的精神和文化內(nèi)涵。

綜上所述，屏風作為古代家具的重要一員，在我國古代人的生活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時過境遷，隨著建筑結(jié)構(gòu)的不斷演進，建筑空間功能性的不斷完善，屏風的許多功能都已在演進中消逝。隨著社會的轉(zhuǎn)變，現(xiàn)代人的生活方式已很難把它作為家庭的陳設品，只有在劇院、茶樓、會所等特殊的文化場所才有它的身影。偶爾還有人在室內(nèi)裝飾時放置一扇獨具東方魅力的屏風，成為其室內(nèi)布置的一大亮點。在了解了屏風的相關(guān)功能及寓意后，對于我們布置室內(nèi)環(huán)境也許會有一定的幫助。近年來，海內(nèi)外人士又開始對包括屏風在內(nèi)的中國古典家具產(chǎn)生了興趣，古典家具的文化美感正逐步被人們重新認識。希望人們能從屏風中挖掘出新的美感，得到新的啟迪。以上幾點僅為筆者的一家之言，基于各種條件的限制，難免會有不足之處。本著拋磚引玉之態(tài)度，藉此對屏風的專題性研究能有所幫助。

注釋:

① 中國傳統(tǒng)家宅理念用“曲則有情”來形容水、路的吉祥。

[1][漢]桓寬.鹽鐵論[M].王利器校注本.北京：中華書局，1992.

[2][明]董斯張.廣博物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3][宋]聶崇義.新定三禮圖 [M].丁典點校.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6.

[4][元]陳澔.禮記集說[M].北京：中國書店，1994年.

[5][清]段玉裁.說文解字注[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8.

[6][漢]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82.

[7][南朝宋]范曄.后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5.

A Tentative Research on Function of Screen in Chinese Ancient Furniture

CHEN Yu

（School of Arts，Minjiang University，F(xiàn)uzhou，F(xiàn)ujian 350001）

Screen,as an important part of Chinese ancient furniture,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life of ancient people.The screen became a symbolic symbol for its particularity in indoor spatial location and the certain special culture was reflect in it.This article will state the utilitarian function and the culture implication of ancient screen.

screen；beginning；function；meaning

K876.6

A

1674－2109(2011)04－0086－04

2011-06-20

陳宇（1971-），女，漢族，講師，碩士，主要研究方向：漆藝、室內(nèi)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