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培順

（濱州學院中文系，山東 濱州 256603）

曹植與《韓詩》

邢培順

（濱州學院中文系，山東 濱州 256603）

曹植受到《詩經(jīng)》多方面的巨大影響，他對《詩經(jīng)》的接受雖不拘一家，但從其現(xiàn)存作品來看，他經(jīng)常采用《韓詩》說，表明他對《韓詩》有所偏愛，這是因為《韓詩》通達的解經(jīng)方式符合他的個性特點和學術(shù)觀念。曹植通過荊州學接受了由蔡邕帶到中原的杜撫、趙曄的《韓詩》說。

曹植；《韓詩》；荊州學

曹植天才卓出，學識淵博，可以說，他以前的重要典籍，都曾進入他的視野，成為他修習和借鑒的對象。在儒家經(jīng)典中，《詩經(jīng)》對他的影響尤其大，且有多方面的影響。從現(xiàn)存資料看，曹植曾深入研讀過《詩經(jīng)》，《詩經(jīng)·豳風·東山》孔穎達疏曾引曹植的《螢火論》：“《詩》云：熠燿宵行。章句以為鬼火，或謂之燐。未為得也。天陰沉數(shù)雨，在于秋日，螢火夜飛之時也，故云宵行。然腐草木得濕而光，亦有明驗，眾說并為螢火，近得實矣?！盵1]說明曹植曾對諸家詩說進行過對照閱讀，比較其優(yōu)劣，并對一些問題提出自己的看法。其中所說“章句”，趙幼文以為是指《韓詩章句》，[2]甚是，則曹植在這里是反駁《韓詩》說而肯定《毛詩》說，說明曹植對《詩經(jīng)》的接受不拘一家，往往是擇善而從。不過，從曹植作品對各家詩的采用情況來看，曹植對《韓詩》特為偏愛，因而受它的影響也更大。對曹植的研究而言，這是一個很值得注意的現(xiàn)象，因為這是影響他個性特點、行為方式和學術(shù)觀念形成的因素之一。

1 曹植文學創(chuàng)作中引用《韓詩》說的方式

在漢代，雖然《詩經(jīng)》有齊、魯、韓、毛四家，其中又有所謂今古文之分，它們在文本文字、章句解說和意蘊闡發(fā)方面有所差異，但并不是完全不同，因而所謂的“家法”、“師法”也僅具有相對的意義，而且，以曹植的個性和治學特點，他在接受《詩經(jīng)》的時候，也不會絕對的局限于哪一家，只不過因為《韓詩》的解經(jīng)方法更符合他的個性特點和學術(shù)思想，故而對其有所側(cè)重而已。下面我們用具體的例子，來考察曹植文學創(chuàng)作對《韓詩》說大量采用的情況，并通過論述《韓詩》的解經(jīng)特點以探析曹植喜愛《韓詩》的原因。

《詩經(jīng)》對曹植的文學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因而在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除了詩學觀念和文學創(chuàng)作手法深受《詩經(jīng)》影響外，運用《詩經(jīng)》故實和語詞來表達自己的意指的現(xiàn)象也非常普遍。由于《韓詩》的解經(jīng)內(nèi)容和解經(jīng)方式有自己的特點，所以曹植對《韓詩》的經(jīng)常引用也就成為一個引人關(guān)注且值得研究的問題。據(jù)考察統(tǒng)計，在曹植的現(xiàn)有作品中，明顯使用韓詩說的地方就有十六處，而且使用方式相當靈活?？偫ㄆ饋恚苤彩褂谩俄n詩》說的方式主要有兩大類，一是用其故實，二是用其語詞釋義。

1.1用其故實。在對一些詩歌內(nèi)容的解說上，《韓詩》與《毛詩》有許多不同，曹植往往取韓詩說。如《七啟》：“諷《漢廣》之所詠，覿游女于水濱。燿神景于中沚，被輕縠之纖羅。遺芳烈而靜步，抗皓手而清歌。歌曰：‘望云際兮有好仇，天路長兮往無由。佩萱蕙兮為誰修，燕婉絕兮我心愁?！泵颍骸啊稘h廣》，德廣所及也。文王之道被于南國，美化行乎江漢之域，無思犯禮，求而不可得也。”[1]此與曹植用意不符?！俄n詩故》：“《漢廣》，悅?cè)艘病?”[3]《韓詩內(nèi)傳》解“漢有游女”曰：“鄭交甫遵彼漢皋，臺下遇二女，魋服佩兩珠，交甫與之言曰：‘愿請子之佩?！馀迮c交甫。漢女所弄珠如荊雞卵，交甫受而懷之，超然而去。十數(shù)步，循探之，即亡矣?；仡櫠?，亦即亡矣。”[3]薛漢《韓詩章句》解“漢有游女”說：“游女，謂漢神也。言漢神時見，不可求而得之。”[3]很顯然，曹植對《漢廣》一詩的接受，采用的是《韓詩》說。在《洛神賦》中，他又說：“攜漢濱之游女?！薄毒旁仭分姓f：“感漢廣兮羨游女?！憋@然都是使用《韓詩》說，說明曹植對《韓詩》相當熟悉和喜愛。《娛賓賦》：“揚仁恩于白屋兮，踰周公之棄餐?！贝擞谩俄n詩外傳》之說?！俄n詩外傳》卷三第三十一章：“周公踐天子之位七年，布衣之士所執(zhí)贄而師見者十人，所友見者十二人；窮巷白屋所先見者四十九人，時進善者百人，教士者千人，官朝者萬人。當此之時，誠使周公驕而且吝，則天下賢士至者寡矣。成王封伯禽于魯，周公誡之曰：‘往矣！子其無以魯國驕士，吾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也，又相天子，吾于天下亦不輕矣。然一沐三握發(fā)，一飯三吐哺，猶恐失天下之士。’”[4]其《豫章行》中說：“周公下白屋，天下稱其賢?！倍鞍孜荨庇玫滹@然同出一源?！夺屗假x》：“彼朋友之離別，猶求思乎白駒?！泵颍骸啊栋遵x》，大夫刺宣王也?！眰鳎骸按唐洳荒芰糍t也?！盵1]與曹植用意不符，則曹植當用《韓詩》說?！豆?jié)游賦》：“浮沉蟻于金罍，行觴爵于好仇?！泵颍骸啊锻昧D》，后妃之化也?！蛾P(guān)雎》之化行，則莫不好德，賢人眾多也?！盵1]《毛詩》解“好仇”為“妃偶”，與曹植用作“朋友”之意不符，則曹植此處當用《韓詩》解?！敦潗壶B論》：“昔尹吉甫用后妻之讒，而殺孝子伯奇，其弟伯封求而不得，作《黍離》之詩。”毛序：“《黍離》，閔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過故宗廟宮室，盡為禾黍，閔周室之顛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詩也。”[1]《韓事故》：“《黍離》，伯封作?！苯狻氨耸螂x離，彼稷之苗”曰：“‘離離’，黍貌。詩人求亡不得，憂懣不識于物，視彼黍離離然，憂甚之時又以為稷之苗，乃自知憂之甚也。 ”[3]薛漢《韓詩章句》解“彼黍離離”：“《黍離》，伯封作也。詩人求己兄不得，憂不識物，視彼黍乃以為稷。 ”[3]《毛詩》與《韓詩》對《黍離》一詩的解說分歧甚大，比較典型地反映出兩家解詩的特點，曹植取《韓詩》之義，也反映出曹植對前代學術(shù)的接受特點。《黃初六年令》“昔熊渠、李廣，武發(fā)石開。……固精神可以動天地金石，何況于人乎！”此處熊渠事用《韓詩外傳》之說。《韓詩外傳》卷六第二十四章：“勇士一呼而三軍皆避，出之誠也。昔者，楚熊渠子夜行，見寢石以為伏虎，彎弓而射之，沒金飲羽，下視知其石也，因復射之，矢躍無跡。熊渠子見其誠心，而金石為之開，而況人乎？”[4]可知曹植讀詩不限一家，對各家之義也能思考、比較，擇善而從。《韓詩》的解詩方法比較通達，不像《毛詩》那樣將所有詩歌都附會以政治和道德的意義，也許這正是曹植喜愛《韓詩》的原因。

1.2用其語詞釋義。《韓詩》在對《詩經(jīng)》語詞的解釋上與其他各家也有許多不同之處，曹植在創(chuàng)作中，往往采用韓詩說。如《贈徐幹》：“亮懷玙璠美，積久德愈宣?！标懙旅鳌督?jīng)典釋文》引《韓詩》釋《詩經(jīng)·淇奧》：“宣，顯也。 ”[5]《夏禹贊》：“厥德不回，其誠可親?！薄段倪x·西征賦》李善注：“《韓詩》曰：謀猷回泬。薛君曰：回，邪辟也?！盵6]《鹖賦》：“若有翻雄駭游，孤雌驚翔?！薄段倪x》謝瞻《張子房詩》李善注：“薛君《韓詩章句》：翻，飛貌?！盵6]《洛神賦》：“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薄段倪x》李善注宋玉《神女賦》“其始來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本湓唬骸啊俄n詩》曰：東方之日。薛君曰：詩人所說者，顏色美盛，若東方之日。”[6]《求自試表》：“虛授謂之謬舉，虛受謂之尸祿，《詩》之素餐所由作也?！薄段倪x》李善注：“《韓詩》曰：何謂素餐？素者，質(zhì)也。人但有質(zhì)樸而無治民之材，名曰素餐。尸祿者，頗有所知，善惡不言，默然不語，茍欲得祿而已，譬若尸矣?！盵6]這些都是明顯的例子，他暗用《韓詩》說的地方，應該更多。至于曹植在思想觀念和生活態(tài)度上所受《韓詩》的影響，則很難與其他因素分開而單獨論述。

《韓詩》雖有自己的特點，但它與其他各家詩畢竟只是大同小異，那么曹植在《詩經(jīng)》接受上的這些特點，似乎可以說明他對韓詩的偏愛，從而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他治學和思想上的傾向性。

2 曹植偏愛《韓詩》的原因

《韓詩》為燕人韓嬰所傳。《漢書·儒林傳》：“韓嬰，燕人也。孝文時為博士，景帝時為常山太傅。嬰推詩人之意，而作《內(nèi)外傳》數(shù)萬言，其語頗與齊魯間殊，然歸一也。”[7]韓嬰生活于黃老刑名思想占主流、儒學被邊緣化的文景時代，其時的治學風氣，與武帝以后的五經(jīng)博士大不相同，他們?nèi)岳^承著原始儒學的治學精神，強調(diào)針對現(xiàn)實政治和日常生活的需要，采用比物聯(lián)類的解經(jīng)方式，挖掘和發(fā)揮經(jīng)典著作的意蘊。所以班固在《漢書·藝文志》中說：“漢興，魯申公為《詩》訓故，而齊轅固、燕韓生皆為之傳?；蛉　洞呵铩?，采雜說，咸非其本意。與不得已，魯最為近之。”[7]這準確說明了漢初儒生的解經(jīng)特點，他們注重針對現(xiàn)實的需要，靈活發(fā)揮儒家經(jīng)典的思想意義，而不是像后世儒生那樣死守章句。在三家詩當中，《韓詩》解經(jīng)尤其靈活，這一點只要我們看他流傳到現(xiàn)在的《韓詩外傳》即可知道，以至于后世一些學者否認它是一部解經(jīng)著作，如四庫館臣在《韓詩外傳》提要的按語中說：

《漢志》以《韓詩外傳》入詩類，蓋與《內(nèi)傳》連類及之。王世貞稱《外傳》引詩以證事，非引事以證詩，其說至確。今《內(nèi)傳》解詩之說已亡，則《外傳》已無關(guān)于詩義，徒以時代在毛萇以前，遂列為古來說詩之冠，使讀詩者開卷之初，即不見本旨，于理殊為未協(xié)，以其舍詩類以外無可附麗，今從《易緯》、《尚書大傳》之例，亦別綴于末簡。[8]

這是后世學者的陋見，從儒家解詩傳統(tǒng)來說，《韓詩外傳》的解詩方法，是最得孔子等原始儒家學者讀書治學之旨趣的。《韓詩》于武帝時立于學官，然《韓詩》后學能繼承先師治學方法，解經(jīng)通達而不守章句，故后世習《韓詩》者，多非章句之徒，如《漢書·儒林傳》敘《韓詩》的授受時說：“趙子，河內(nèi)人也。事燕韓生，授同郡蔡誼。誼至丞相，自有傳。誼授同郡食子公與王吉。吉為昌邑王中尉，自有傳。食生為博士，授泰山栗豐。吉授淄川長孫順。順為博士，豐部刺史。由是《韓詩》有王、食、長孫之學。豐授山陽張就，順授東海發(fā)福，皆至大官，徒眾尤盛?！盵7]他們大都能學以致用，將所學用于實際的政治實踐。東漢治《韓詩》者，最著名且影響深遠的是薛漢和杜撫?！逗鬂h書·儒林傳》載：“薛漢字公子，淮陽人也。世習《韓詩》，父子以章句著名。漢少傳父業(yè)，尤善說災異讖緯，教授常數(shù)百人。建武初，為博士，受詔校定圖讖。當世言《詩》者，推漢為長。永平中，為千乘太守，政有異跡。”又載：“杜撫字叔和，犍為武陽人也。少有高才。受業(yè)于薛漢，定《韓詩章句》。后歸鄉(xiāng)里教授。沉靜樂道，舉動必以禮。……其所作《詩題約義通》，學者傳之，曰‘杜君法’云。”[9]杜撫的著名弟子趙曄，著有《詩細歷神淵》。此時的韓詩派似乎有讖緯化的傾向。

與他們的治學特點相適應，治《韓詩》者大多不是拘守章句的迂儒，他們的思想觀念和日常行為往往比較通達，如《后漢書·梁統(tǒng)傳》章懷注引《東觀漢紀》說梁商：“商少持《韓詩》，兼讀眾書傳記，天資聰敏，昭達萬情。舉措動作，直推雅性，務(wù)在誠實，不為華飾。孝友著于閭閾，明信結(jié)于友朋。其在朝廷，儼恪矜嚴，威而不猛。退食私館，接賓待客，寬和肅敬。憂人之憂，樂人之樂，皆若在己。輕財貨，不為蓄積，故衣裘裁足卒歲，奴婢車馬供用而已。朝廷由此敬憚委任焉?！盵9]或許正是由于《韓詩》具有這樣的治學特點，性情通達的曹植才對其特加注意。

再看曹植的個性特點和治學特點。史載曹植性格“簡易不治威儀”，在行為方式上“任性而行不自彫勵”，屬于當時人們所說的“浮華之徒”。他的師友王粲、楊修、丁儀、丁廙，也都是這類人。在學術(shù)上，他雖然博覽群書，但反對死守章句，他在《贈丁廙》中說：“滔蕩固大節(jié)，世俗多所拘。君子通大道，無愿為世儒。”[2]所以曹植在學術(shù)上親近以簡明通達為特點的荊州學，而當時“鄭學”中的人物，如崔琰之流，與曹植關(guān)系都很隔膜，甚至關(guān)系相當緊張。

《魏志·王粲傳》裴注引《魏略》說到曹植初遇邯鄲淳時的情形：

（邯鄲淳）博學有才章，又善《蒼》、《雅》、蟲、篆、許氏字指。初平時，從三輔客荊州。荊州內(nèi)附，太祖素聞其名，召與相見，甚敬異之。時五官將博延英儒，亦素聞淳名，因啟淳欲使在文學官屬中。會臨淄侯植亦求淳，太祖遣淳詣植。植初得淳甚喜，延入坐，不先與談。時天暑熱，植因呼常從取水自澡訖，傅粉。遂科頭拍袒，胡舞五椎鍛，跳丸擊劍，誦俳優(yōu)小說數(shù)千言訖，謂淳曰：‘邯鄲生何如邪？’于是乃更著衣幘，整儀容，與淳評說混元造化之端，品物區(qū)別之意，然后論羲皇以來賢圣名臣烈士優(yōu)劣之差，次頌古今文章賦誄及當官政事宜所先后，又論用武行兵倚伏之勢。乃命廚宰，酒炙交至，坐席默然，無與伉者。及暮，淳歸，對其所知嘆植之才，謂之“天人”。[10]

這就很典型地說明了曹植在個體性格和學術(shù)師承方面的特點。曹植是一個天生的文學家，他對古代典籍的繼承主要是從文學創(chuàng)作的需要出發(fā)，汲取其精華，而絕對不想做一個死守章句的腐儒。

《韓詩》由蔡邕的弟子王粲帶到荊州，成為荊州學的組成部分，由于它的解經(jīng)特點契合了曹植的性格特點和學術(shù)傾向，所以得到曹植的偏愛。

3 曹植接受《韓詩》的渠道

曹植所接受的《韓詩》，主要是由蔡邕傳入中原的東漢初期著名學者會稽人趙曄的學說?！逗鬂h書?儒林傳》：“趙曄字長君，會稽山陰人也。少嘗為縣吏，奉檄迎督郵，曄恥于廝役，遂棄車馬去。到犍為資中，詣杜撫受《韓詩》，究竟其術(shù)。積二十年，絕問不還，家為發(fā)喪制服。撫卒乃歸。”這可見出趙曄治學的用心與勤苦。趙曄的治學方法，深得其師之精神且發(fā)揚之，本傳又說趙曄：“著《吳越春秋》、《詩細歷神淵》。蔡邕至會稽，讀《詩細》而嘆息，以為長于《論衡》。邕還京師，傳之，學者咸誦習焉。”[9]趙曄的《詩細歷神淵》與其師杜撫的《詩題約義通》，單從題目來看，頗似當時流行的緯書，可知不是尋章摘句的解經(jīng)之作。特別是 《詩細歷神淵》，蔡邕認為其 “長于 《論衡》”，它應當是一部通過闡發(fā)經(jīng)意以表達自己思想觀念的論說性著作。趙曄的《詩細歷神淵》和王充的《論衡》，由蔡邕帶到中原后，對當時的學者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這一方面是因為他們的觀點新穎、深刻，令北方學者耳目一新；另一方面，這種注重闡發(fā)義理的治學方法，也適應了當時學術(shù)轉(zhuǎn)型的大趨勢。蔡邕是當時享有崇高聲望的大學者，他對王充、趙曄學說的修習和揄揚，在治學方法和思想觀念上極大的影響了所謂荊州學和鄴下學者。鄴下學者中，阮瑀、路粹史料明言是蔡邕的弟子；孔融、曹操與蔡邕關(guān)系密切，孔融小蔡邕二十歲，曹操小蔡邕二十二歲，實際上都可稱為蔡邕弟子。荊州學中，王粲深得蔡邕賞識，他不僅是蔡邕的弟子，而且得到蔡邕贈送的大量藏書?！段褐尽ね豸觽鳌罚骸矮I帝西遷，粲徙長安，左中郎將蔡邕見而奇之。時邕才學顯著，貴重朝廷，常車騎填巷，賓客盈坐。聞粲在門，倒屣迎之。粲至，年既幼弱，容狀短小，一坐盡驚。邕曰：‘此王公孫也，有異才，吾不如也。吾家書籍文章，盡當與之?！盵10]又張華《博物志》載“蔡邕有書萬卷，漢末年載數(shù)車與王粲。粲亡后，相國掾魏諷謀反，粲子與焉。既被誅，邕所與粲書，悉入粲族子業(yè)，字長緒，即正宗父，正宗即輔嗣兄也。初，粲與族兄凱避地荊州，依劉表。表有女。表愛粲才，欲以妻之，嫌其形陋周率，乃謂曰：‘君才過人而體貌躁，非女婿才?！瘎P有風貌，乃妻凱，生業(yè)，即女所生?！蓖豸颖軄y荊州十余年，是荊州學的代表人物之一。建安十三年，曹操占據(jù)荊州，王粲歸附曹氏。此時王粲三十二歲，曹植十七歲，此后二人結(jié)成師友關(guān)系，王粲給與曹植多方面的影響，其中包括對《韓詩》的接受。

依據(jù)文化記憶的選擇性原則，一個作家對前代文化的繼承，必然是擇取其性情之所近，也就是人們所說的“性與道合”。由于曹植的性格特點和學術(shù)傾向與《韓詩》的解經(jīng)特點相契合，因而在多家詩說中他偏愛《韓詩》；《韓詩》的學術(shù)內(nèi)容和思想傾向又影響了曹植，他們之間是互動的關(guān)系。所以，研究曹植與《韓詩》的關(guān)系，對于深入研究曹植的性格特點、學術(shù)傾向和文學創(chuàng)作，都具有重要意義。

注釋：本文以趙幼文《校注》為基本資料，以下引用本書者不再注出，請參看有關(guān)篇目。

[1]十三經(jīng)注疏[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

[2]趙幼文.曹植集校注[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

[3]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M].揚州：廣陵書社,2004.

[4]許維遹.韓詩外傳集釋[M].北京：中華書局,1980.

[5]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6]李善.文選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7]班固.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2.

[8]永瑢.四庫全書總目[M].北京：中華書局,1965.

[9]范曄.后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5.

[10]陳壽.三國志[M].北京：中華書局,1959.

CAOZHI AND HANSHI

XING Pei-shun
（Chinese Department,Binzhou University,Binzhou Shandong 256603）

CaoZhi was influenced greatly by The Book of Songs in many ways.Though his embrace of The Book of Songs was not confined to an original system of thought,he frequently adopt the statements of Hanshi according to his extant works,and this indicate that he had partiality for Hanshi.This is because that the sensible style of interpreting classics of Hanshi accord with his individual character and academic ideology.CaoZhi accepted the statements of Hanshi of DuFu and ZhaoYe which was carried to Central Plains by CaiYong through the theory of JingZhou.

CaoZhi;Hanshi;the theory of JingZhou

I206.2

A

1672－2868（2011）05－0029－04

2011-07-14

邢培順（1964-），男，山東濰坊人。濱州學院副教授，文學博士，研究方向：先秦至魏晉南北朝文學。

責任編輯：澍 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