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樹俊
(中共泰州市委黨校,江蘇泰州 225300)
鄭板橋的自信之狂與謙遜之德
張樹?。?/p>
(中共泰州市委黨校,江蘇泰州 225300)
鄭板橋是中國清代著名的思想家、文學(xué)家和藝術(shù)家,在國內(nèi)外享有極高的聲譽。在鄭板橋身上充分體現(xiàn)了自信、自豪、自強的人格特征,同時也體現(xiàn)出鄭板橋尊重他人,敬重他人、愛護他人的仁者之風(fēng)。特別是鄭板橋瘦己謙退,不與人爭的美德,受到人們的廣泛贊譽。
自信;謙遜美德;鄭板橋
鄭板橋,名燮,字克柔,號板橋。生于清康熙三十二年(1693),卒于清乾隆三十年(1765),終年七十三歲。鄭板橋乃康熙秀才,雍正舉人,乾隆進士,“揚州八怪”之一,中國“詩書畫三絕”的一代才子。他在思想界、文學(xué)界和藝術(shù)界,都享有極高的聲譽和地位,在鄭板橋身上也充分體現(xiàn)了他的自信、自豪、自強的人格特征。然而,鄭板橋并不恃傲物,他自信而不自傲,善于尊重他人,贊揚他人,特別是鄭板橋瘦己謙退,不與人爭的美德,充分體現(xiàn)了一個儒者的大家風(fēng)范,受到了人們的廣泛贊譽。
鄭板橋為人狂傲自負(fù),他曾寫有“一節(jié)一節(jié)一節(jié),一葉一葉一葉,渾然一片玲瓏,蘇軾、文同、鄭燮?!?《畫竹》)
[1]418一首極其通俗的詩。此詩無需解釋,前三句平平,主要是就畫竹而言的,而最后一句則是畫龍點睛,來了一個主題大轉(zhuǎn)彎,從畫竹進而評價自己與蘇軾、文同具有同等的文藝地位。他還以古人畫竹石拿來自比,說明自己的功底:“東坡與可太顛狂,畫竹千枝又萬行。袖里玲瓏還有石,拈來壓倒米元章。”[1]443(《畫蘭竹石》)
鄭板橋不僅自信,而且是狂信的。他評介自己的作品是“掀天揭地之文,震電驚雷之字,呵神罵鬼之談,無古 無 今之畫”。[1]358并 稱
(《亂蘭亂竹亂石與汪希林》)“凡王公大人,卿士大夫,騷人詞伯,得其一片紙,只字書,皆珍惜藏庋”。(《板橋自敘》)[2]252-253他在《劉柳村冊子》中記曰:“虎墩吳其相者,海上鹽鱉戶也。貌粗鄙,亦能誦吾《四時行樂歌》,制酒為壽。同人皆以為咄咄怪事?!保?]257鄭板橋這一鹽民能頌其詩的“記述”,目的仍然是自己表彰自己。他在《后刻詩序》)中說:“板橋詩刻止于此矣,死后如有托名翻板,將平日無聊應(yīng)酬之作改竄爛人,吾必為厲鬼以擊其腦!”[2]39這雖然只是戲語,但隱飾不住他的狂妄自大、自信與自豪。為了證明自己的才氣之高,鄭板橋還佐以一些事實證明。如:“高麗國索拙書,其相李艮來投刺,高尺二寸,闊五寸,厚半寸,如金版玉片,可擊撲人。今存枝上村文思上人家,蓋天寧寺西院也。”(《劉柳村冊子》)[2]257再如:“新安孝廉曹君,是墨人曹素功后裔。嘗持藏墨三十二梃謁予易《詞鈔》一冊。且云:'公有《官宦家》詞:朝霞樓閣冷,尚牡丹貪睡,鸚歌未醒。不但措詞雅令,而一種荒淫滅亡之氣,已兆其中,所以為妙。'曹君知言,故亦以詞稱?!?《劉柳村冊子》)[2]257還有如:“南通州李瞻云,吾年家子也。曾于成都摩訶池上聽人誦予《恨》字詞,至‘蓬門秋草,年年破巷;疏窗細(xì)雨,夜夜孤燈’……后詢其人,蓋已家弦戶誦有年。想是費二執(zhí)御挾歸耶?”(《劉柳村冊子》)[2]257-258他在一幅畫中還題曰:“今日醉,明日飽,說我情形頗顛倒,那知腹中皆畫稿。畫他一幅與太守,太守慌慌鑼來了,四旁觀者多驚異,又說畫卷畫的好。請問世人此中情,一言反覆何多少,吁嗟乎,一日反覆何多少。以字作石,補其缺耳?!?《畫竹》)[1]416這些記述與詩詞,抑制不住他自己的繪畫作品受歡迎的狂喜心情。
鄭板橋的自信是一貫的,他自己也說:“幼時殊無異人處,少長,雖長大,貌寢陋,人咸易之。……諸先輩皆側(cè)目,戒勿與往來?!?《板橋自敘》)[2]251《漁父·本意》曰:“宿雨新晴江氣涼,濕煙初破柳絲黃。才上巳,又清明,桃花村店酒瓶香。漠漠海云微漏日,茫茫春水漸盈塘。波澹蕩,燕低昂,小舟絲網(wǎng)曬魚梁?!保?]228當(dāng)然,鄭板橋的自信不僅表現(xiàn)在他的詩書畫方面,還表現(xiàn)在他的志向上。鄭板橋從不迷信帝王將相。他在一首題詩中說:“玉露秋華湛碧空,欣看秋圃綻芳叢,一聲雁唳江天外,七尺珊瑚貫頂紅?!?《題李寅紅秋色圖》)[1]490詩未言何花,但從詩的氣勢來看確實非凡。他胸中有這樣一股英雄豪氣。他在范縣給弟弟的信中寫道:“吾輩既不得志于時,困守山椒海麓之間,翻閱遺編,發(fā)為長吟浩嘆,或喜而歌,或悲而泣。誠知書中有書,書外有書,則心空明而理圓湛……雖無帝王師相之權(quán),而進退百王,屏當(dāng)千古,是亦足以豪而樂矣。”(《范縣署中寄舍弟墨第三書》)[1]309“進退百王,屏當(dāng)千古”實在是高論,也足以稱之為“狂言”。
鄭板橋雖“狂信”甚而“狂言”,但從不恃才傲物。在詩文書畫方面,“板橋從不借諸人以為名。惟同邑李鱓復(fù)堂相友善。復(fù)堂起家孝廉,以畫事為內(nèi)廷供奉。康熙朝,名噪京師及江淮湖海,無不望慕嘆羨。是時板橋方應(yīng)童子試,無所知名。后二十年,以詩詞文字與之比并齊聲?!本瓦@一點,鄭板橋還覺得“且愧且幸,得與前賢埒也?!?《板橋自敘》)[2]253他在《書屏鳳贈織文世兄》中說:“織文極能詩,而謬愛拙作,輒能誦數(shù)十篇。不辭老丑,更錄近草十?dāng)?shù)紙,為屏風(fēng)帖以請教。昔太宗屏風(fēng)摘古人嘉言懿行,而余自寫其詩詞,無知自大,真有愧古人,亦曰從主人之意耳?!?《書屏鳳贈織文世兄》)[1]587又在《自序》中說:“燮詞不足存錄。蘭亭樓夫子謂燮詞好于詩,且付梓人,后來進益,不妨再更定。嗟乎!燮何進也?燮年三十至四十,氣盛而學(xué)勤,閱前作輒欲焚去。至四十五六,便覺得前作好。至五十外,讀一過便大得意??芍湫牧θ諟\,學(xué)殖日退,忘己丑而信前是,其無成斷斷矣!樓夫子是燮鄉(xiāng)試房師,得毋愛忘其丑乎?”(《自序》)[1]173他認(rèn)為,他的詩歌與印書的紙張相比不相符合:“南朝宮紙女兒膚,玉版云英錦不如。乞與此翁原不稱,他年留待子瞻書?!保?]514-515鄭(《七絕》)板橋在這里表面是贊美紙張之美貴,實際上謙謂己字與之不稱。紫瓊道人(允禧)稱他說:“按拍遙傳月殿曲,走盤亂瀉蛟宮珠?!?《劉柳村冊子》)[1]257他說愧不敢當(dāng)。他說岱丁年老長兄所畫“幽蘭之貞,竹箭之美,含芳植節(jié),莫與京抗,合南北之靈秀,萃集一身?!彼宰约焊试谙嘛L(fēng),“以欽德意”。[1]457他還(《畫蘭竹石》)評價說:“吾邑善畫竹者,以禹鴻臚為最,而漁莊尚友次之。禹竹稱于上都,漁莊之名遍于湘楚,皆童而習(xí)之,老而入妙。予不逮二公遠(yuǎn)甚?!保?]410(《畫竹》)
鄭板橋非常贊賞蘇東坡的做法,他說:“何鶻突也!東坡最好獎掖文人,以川蜀之遙,一獎山谷,西江人;一獎與可,湖州人;一獎少游,高郵人;一獎元章,襄陽人。其他如晁無咎、滕達(dá)道、毛東堂、姜堯佐、陳無己之流,皆非蜀產(chǎn),而稱道不置?!?《題程邃印譜》)[1]591對于真正的好作品,鄭板橋也是敬而愛之的。如:“妙真正真人婁近垣與予善,令其侍者石三郎歌予詩詞,飄飄有云外之響。予愛之,遂舉以贈,董恥夫亦令其歌《竹枝》焉。后三年,求去,泣不可留,仍返于婁。想其仙骨,不樂久住人世俗塵囂熱耶?”(《劉柳村冊子》)[2]257他有一首《饒詩》就是求人作品的:“客來頗有一盤棋,客去非無酒數(shù)卮。發(fā)短官忙身又病,倩君饒我一篇詩?!保?]162(《饒詩》)
鄭板橋還極善于贊人。他贊賞“李三復(fù)堂,筆精墨渺”。(《署中示舍弟墨》)[1]171他說瓊崖之詩有“英偉俊拔之氣”,“似杜少陵、韓退之”,“種種境地,已具有古人骨干。不數(shù)年間,登其堂,入其室,探其鑰,發(fā)其藏矣?!?《隨獵詩草·花間堂詩草》)[1]582他贊畫友汪士慎的畫“此畫此詩此書,可值一甕金,甕水不足償也。”并作詩曰:“抱甕柴門四曉煙,畫圖清趣入神仙;莫言冷物渾無用,雪汁今朝值萬錢?!保?]492他(《題汪士慎<乞水圖軸>》)《題羅愚溪山水條幅》云:“松聲瀑響滿虛亭,高士閑眠側(cè)耳聽,幾個樵夫?qū)げ坏?,古苔幽徑萬年青?!?《題羅愚溪山水條幅》)[1]491他贊羅愚溪的畫有山有水有亭有人,有聲又有色,所畫山水畫軸歷歷如在目前;贊李澄“萬疊迥鋪黃海浪,一時壓斷板橋名。”(《和采山》)[1]386-387贊西疇先生“其氣深矣,其養(yǎng)邃矣。以香山溫逸之筆,烹煉而入于王、孟。觀其柬馬半槎及崇川諸作,皆布帛菽粟之文,自然高淡,讀之反覆想見其人。”(《〈西疇詩稿〉跋》)[1]593贊頌許衡山“主人畫筆最清幽,何苦芭蕉寫作愁,涼雨半窗風(fēng)半榻,怎教宋玉不悲秋?!?《題許湘芭蕉軸》)[1]487此詩極贊許衡州畫感染力之強。又曰:“東闌簇簇小山幽,有廓無填瘦筆鉤。從此素心兼素葉,天涯傳說許衡洲?!?《題許湘雙鉤蘭》)[1]488雙鉤是一種畫法。繪畫時先用墨勾出輪廓,而后或填色或不填色,鄭板橋在這首詩中極力贊揚許衡州雙鉤蘭畫得好。他贊揚董偉業(yè)的詞風(fēng)格奇特、內(nèi)容豐贍,說他的詞表現(xiàn)了高尚的骨氣:“秋云再削,瘦漏如文;春凍重雕,玲瓏似筆。挾荊軻之匕首,血濡縷而皆亡;燃溫嶠之靈犀,怪無微而不照。招尤惹謗,割舌奚辭;識曲憐才,焚香恨晚。蓋廣陵風(fēng)俗之變,愈出愈奇;而董子調(diào)侃之文,如銘如偈也。更有失路名流,拋家蕩子,黃冠緇素,皂隸屠沽,例得載于詩篇,并且標(biāo)其名目。譬夫釀家紀(jì)叟,青蓮動問于黃泉;樂部龜年,杜甫傷心于江上。琵琶商婦,白老歌行;石鼎軒轅,昌黎序次。修翎已失,猶憐好鳥之音;碧葉雖凋,忍棄名花之本。酒情跳蕩,市上呼騶;詩興顛狂,墳頭拉鬼。于嬉笑怒罵之中,具蕭灑風(fēng)流之致。身輕似葉,原不借乎縉紳;眼大如箕,又何知夫錢虜。”[1]580他贊(《<揚州竹技詞>序》)賞程邃印刻藝術(shù):“燮,揚州人,穆倩,亦揚州人。稱其篆刻為四海一人,得無私甚?然此非一人之私言,而天下之公論也。設(shè)東坡當(dāng)日眉州更出一才如東坡,亦必稱道之不去口?!?《題程邃印譜》)[1]591他說“周櫟園先生《印人傳》,八十余人,以何雪漁、文三橋為首,而往復(fù)流連,贊不容口者,則為垢道人,可謂知人特識矣。其《賴古堂印譜》近千顆,分為四冊,然皆方硬板重,如道人之渾古流媚者,百不得一。想道人亦深自貴重,不輕為人捉刀耶?”[1]591他的(《題程邃印譜》)老師陸種園(即陸震,鄭板橋的老師,字仲遠(yuǎn),又字仲子,號榕村、北郭生、寥村,興化人)只不過是個鄉(xiāng)賢,但他非常敬重,他說“陸種園先生諱震,邑中前輩。燮幼從之學(xué)詞,故刊刻二首,以見一斑?!保?]173(《自序》)他贊賞中書舍人“砑粉宮箋五色裁,兔毫揮斷紫煙煤。書成便擬《蘭亭帖》,何用蕭郎賺辨才!”(《酬中書舍人方超然弟》)[2]87在題姚太守家藏惲南田梅菊二軸詩曰:“今日方知惲壽平,石田筆墨十洲情。廿年贗本相疑信,徒使前賢笑后生?!?《題姚太守家藏惲南田梅菊二軸》)[2]160在《與柳齋書》中贊曰:“古人一行作吏,詩文筆墨束之高閣,非大才鮮克兼之。足下惠澤滿人間,而新詩妙染,紛紜幾席,其論文尤清瘦而腴。陳孟公書啟,蘇子瞻竹石,風(fēng)流其復(fù)見乎?”[1]569柳齋當(dāng)時亦是縣官并非文壇名人,但他照樣贊頌。由此看來,鄭板橋的“狂”信,與一般人們所說的狂有所不同,他的“狂”只是一種自信,而不是目中無人的亂狂。
鄭板橋在《劉柳村冊子》中說:“板橋最窮最苦,貌又寢陋,故長不合于時;然發(fā)憤自雄,不與人爭,而自以心競?!?《劉柳村冊子》)[2]258“不與人爭”,“自以心競”是鄭板橋謙退美德的心理基礎(chǔ)。鄭板橋為官時十分謙虛,板橋“發(fā)達(dá)”時,已經(jīng)五十歲,即使做了官,地位也不算高,正如他的兩方印說的,“俗吏”、“七品官耳”。他在任縣令期間,抗災(zāi)、修城,為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有政聲、有政績,受到老百姓的擁戴,但他并未對此沾沾自喜,他說:“余自問無功于民,濫邀國家重賞,愈足增我愆尤也?!?《濰縣署中寄四弟》)[3]他總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并為自己未能對國計民生做更多的事而愧疚。他自我評價說:“說是粗通作吏,聽此話令人慚恥,不但古賢吾不逮,看眼前何限賢勞輩,空自費,官倉米。”(《賀新郎·食瓜》)[1]243在參與山東賑災(zāi)時,他面對“畜盡人亦亡”的現(xiàn)實發(fā)出了“何以未賑前,不能為周防?何以既賑后,不能使安康?何以方賑時,冒濫兼遺忘?”(《思?xì)w行》)[1]185的疑問。這當(dāng)然是一種制度性、根本性的問題,作為只是一個七品縣令的鄭板橋,還無力解決,但他還是從自身找原因,說“作宰十?dāng)?shù)年,無功于國,無德于民”,感到“臣也實不才”,“散漫無主張”。(與同學(xué)徐宗于》)[3]面對“如收敗貫錢,如收斷港航”的時局,他感到“束手徒周章”,因而希望當(dāng)機立斷急流勇退,“好好去藏拙”。[1]185(《思?xì)w行》)
在詩文方面也是這樣,鄭板橋作詩受杜少陵、陸劍南影響最大。其《前刻詩序》云:“余詩格卑卑,七律尤多放翁習(xí)氣,二三知己屢詬病之。好事者又促余付梓。自度后來亦未必能進,姑從諛而背直,慚愧汗下,如何可言!”[2]39他在濰縣做縣令時,當(dāng)?shù)赜幸蛔略航邪自扑?,寺里的主持和尚法號叫一村,是鄭板橋的多年故知好友,?dāng)年,適逢白云寺百年建寺紀(jì)念日,當(dāng)?shù)匕倮飪?nèi)外的達(dá)官貴人、文人墨客都來慶賀,當(dāng)然,酒醉飯飽之后,客人們都少不了要為白云寺題字留念。一村長老請鄭板橋留下墨寶。當(dāng)他看見一村和尚書寫的掛在墻上的唐代大詩人崔顥寫下的吊古還鄉(xiāng)的傳世之作——《七律·黃鶴樓》:“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馀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fù)返,白云千載空悠悠,晴天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xiāng)關(guān)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條幅時,他感到一種慚愧,于是抓起一撮香灰,走到桌前,將香灰撒在桌子上草書:“青、赤、白、黑”四個大字。鄭大人用香灰寫字,意思非常明白,他謙虛地自認(rèn)為他現(xiàn)在寫的字,沒有留下的必要,可見謙虛之極。鄭板橋退職后同樣很謙虛。他有另一方印:“二十年前舊板橋”。有的年輕人向他請教,他說:“板橋頭發(fā)已蒼蒼,爾輩何須學(xué)老狂?記取舊延崔錄事,鷓鴣那得及鴛 鴦!”[2]157再 如:(《寄小徒昆寧、坤豫二孝廉,兼呈令師崔云墅先生》)“鄭所南先生墨竹一卷,題詠甚富,古巖王先生錄而藏之有年矣。乾隆七年見板橋畫竹,謬獎有所南家法,不愧其子孫,命作長卷。板橋羞汗,不敢當(dāng),又不敢辭,畫成并錄舊題于后,奉教命也。乾隆七年十月畫竹,畫后即錄是跋,至八年三月,乃克錄多揚州秀才板橋鄭燮記。”(《畫蘭竹石》)[1]428這是板橋在范縣做縣令時書于一卷之上的前后題辭。題中不僅謙詞較多,末題再以“揚州秀才”署之。又如他給李鱓的信說:“早間遣奴子送墨蘭一幅,想已呈覽,乞為教正。不過糊墻粘壁之物,未足入高人賞鑒也。”(《與李鱓》)[1]570他謙虛地說自己的詩不合規(guī)格,如同頑石亂木,請友人用巨斧加以砍削。他非常尊重別人對他作品的批評。他寫了一副對聯(lián):“隔靴搔癢贊何益,入木三分罵亦精?!?《無題聯(lián)》)[1]546可見,鄭板橋是極謙之人。
在為人方面,鄭板橋也特別謙遜。他曾題贊李寅畫:“枝葉盡凋謝,難扶汝傲霜,由來花放足,風(fēng)過不聞香。”(《題李寅殘菊軸》)[1]489贊畫即贊其人。從后兩句看,李寅是只默默奉獻而不事張揚的人物。鄭板橋自己也是極謙遜之人,如他罷官后向鄉(xiāng)前輩木翁祝壽用的都是晚輩口吻:“宦海歸來兩鬢霜,幾多后學(xué)問行藏,誰知老輩猶強健,我又居然子弟行?!?《祝木翁壽》)
[1]382一個曾經(jīng)做過十二年縣令的一個大才子,在鄉(xiāng)人面前稱“子弟”,這可能是前所未有的。這反映的也是他的一種寬闊的胸懷。他的這種胸懷在其詩詞中也有闡述,如:“晨起江邊看竹枝,一團青翠影離離。牡丹芍藥夸顏色,我亦清和得意時?!?《畫竹》)[1]404這是乾隆十年冬板橋由范調(diào)任濰縣縣令時回家鄉(xiāng)探視時寫的一首詩,這首詩實際上是借竹自喻自己以“清和”而“得意”,不喜牡丹芍藥爭色夸耀的一種人生態(tài)度。古代文人常借其怡情養(yǎng)性,或寄托人生觀,因竹外實內(nèi)空,表征著虛心貞節(jié),鄭板橋也是這樣,以竹喻虛,他對那些稍有發(fā)達(dá)并飄然、輕薄的人,以紫砂壺為喻批評說:“嘴尖肚大耳偏高,才免饑寒便自豪。量小不堪容大物,兩三寸水起波濤?!?《紫砂壺》)[1]389鄭板橋?qū)ψ约阂苍鲞^嚴(yán)厲的的批評,如他說他得了功名,也只能說是“僥幸”。他說,我現(xiàn)在“發(fā)達(dá)”了,人們也許都說我是會讀書的了,其實我胸中究竟有幾卷書?也不過是人云亦云、改頭換面、釣名欺世罷了。他贊賞蘇東坡的詩畫,但他不贊同蘇東坡好張揚的個性,而他自己“仿老坡已落第二義,廣陵道上或可易一金乎?坡張橋讓,各亦一道?!?《枯木竹石軸》)[1]471意思是蘇東坡張揚而自己謙讓。在鄭板橋看來,人要有骨氣,但也必須謙虛。鄭板橋一生喜歡畫瘦竹、瘦石。他曾題詩曰:“新裁瘦竹小園中,石上凄凄三兩叢,竹又不高峰又矮,大都謙退是家風(fēng)?!保?]451(《畫蘭竹石》)
鄭板橋以“瘦勁孤高”為美,這不僅是一個美學(xué)
問題,也是一個人品氣節(jié)問題,竹子有節(jié),靈璧石有品,為人要講氣節(jié)、人品。鄭板橋還贊賞“虛竹”,這在他的詩詞中也多有反映,如:“兩枝修竹過墻來,多謝鄰家為我栽。君若未忘虛竹好,請來粗茗兩三杯?!?《畫竹》)[1]413“未出土?xí)r先有節(jié),縱凌云處也無心。”(《畫竹》)[1]424“干筆淡墨,畫出細(xì)竹。抽得心絲,無不肖曲?!?《畫竹》)[1]424詩中“無心”“抽得心絲”等都是言“虛”之詞。為了說明人要謙虛,鄭板橋還以竹石相讓為例說:“畫根竹枝插塊石,石比竹枝高一尺。雖然一尺讓他高,來年看我掀天力?!保?]424這說
(《畫竹》)
明虛心謙讓并沒有什么壞處。正如他自己所說:“竹也瘦,石也瘦,不講雄豪,只求纖秀,七十老人尚留得少年氣候?!?《畫蘭竹石》)[1]439本詩雖有調(diào)侃之意,但他強調(diào)的謙虛之意是很明確的。鄭板橋除喜歡畫瘦竹、虛竹、瘦石之外,還喜歡畫蘭。為什么要這樣做?他說:“石多于蘭,蘭多于竹,無紫無紅,惟青惟綠,是為君子之谷?!?《畫蘭竹石》)[1]439“長在山頂怕太高,移來山下又塵囂,不夷不惠居身好,只在峰巒半截腰?!保?]402“蘭為王者香,不與眾草伍?!?《畫蘭》)[1]402“蘭芳竹翠,香節(jié)之國?!?《畫蘭》)[1]403意思是蘭有香而竹有節(jié)。鄭板橋畫蘭又有一個特點,即他喜歡畫“半蘭”。如“山上蘭花向曉開,山腰乳箭尚含胎。畫工刻意教停蓄,何苦東風(fēng)好作媒!”[2]235“盆
(《半開未開之蘭》)畫半藏,蘭畫半含。不求發(fā)泄,不畏凋殘?!?《題半盆蘭蕊圖》)
[2]160為什么畫半蘭,說得明確一點是“許多含蓄意,不肯露春情,待過清明后,精華入夏清?!?《畫蘭》)[1]403從鄭板橋的“半蘭”我們可以看出,鄭板橋強調(diào)的是“順風(fēng)不宜拉滿帆”,在自我顯示方面還是要悠著點,謙虛點,不能太張揚。
[1]王錫榮.名家講解鄭板橋詩文[M].長春:長春出版社,2009.
[2]鄭燮.鄭板橋文集[C].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02.
[3]楊愛國.鄭板橋廉政思想淺析[EB/OL].http://www.xhwhj.gov.cn/shwh/ShowArticle.asp?ArticleID=692.
On Zheng Banqiao's Mad Self- confidence and Virtue of Humility
Z HANG Shu-jun
Zheng Banqiao was a famous thinker,writer and artist in Qing Dynasty and enjoyed a high reputation at home and abroad.Banqiao who fully embodied in the self-confidence,pride,self-personality characteristics,but also reflects also Banqiao respect for others,respect for others,love others,benevolent wind.Banqiao was widely praised for his modesty.
self-confidence;modesty;Zheng Banqiao
B249
A
1009-5152(2011)03-0048-05
2011-06-09
張樹俊(1957- ),男,中共泰州市委黨校副校長,泰州市行政學(xué)院副院長,《泰州論壇》主編,歷史學(xué)研究員,政治學(xué)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