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瑛
(天津市政法管理干部學院 天津 300191)
從司法活動的角度談法律推理的實踐
楊雪瑛
(天津市政法管理干部學院 天津 300191)
法律推理的獨特性正是司法公正的內在保障,司法公正的一項重要指標就是“方法論的自治性”。在法理推理的司法實踐中,要正確處理法律原則與法律規(guī)則的沖突。法官在尋找裁判大前提的過程中,弄清法律條款的含義是至關重要的,必須把握成文規(guī)范和其內在意義。而在法律規(guī)定本身可能相互沖突時,法官則需要用辯論推理來構建法律推理的大前提。
法理推理;實踐;司法活動
司法中的法律推理,是法官按照一定的程序和原則把待決案件事實,置于法律規(guī)范構成要件之下的活動。黑格爾在揭示法治特質時指出,近代西方法律秩序的形成有賴于法律獲得一種“方法論的自治性”,即法律推理具有使自己區(qū)別于法律解釋以及政治、經濟論證的方法與風格。法律推理的獨特性正是司法公正的內在保障,因而有必要將這種“方法論的自治性”作為司法公正的一項重要指標。
首先,要以嚴謹的邏輯性來體現形式正義的要求。作為一種思維活動的形式,分析推理要求推導出判決的前提應有明確法律依據,即判斷的結論必須以某種方法包含于法律規(guī)范之中,而非立法者未曾預料到的情況。這就要求法官在行使審判權時所依據的大前提必須而且是法律規(guī)范,而非其他的社會規(guī)范,如道德評價、社會政策等。因此,法律推理的邏輯性質使得法官的司法活動與國家的整個法律體系取得了一致性。法律推理的邏輯性質還意味著“平等而無偏見地對待每一個社會成員”,因為每個案例判決結果,都是依據確定的法律和認定的事實,借助統(tǒng)一的推理方法做出的。其操作過程具有規(guī)范性和公開性的特點,這也體現了形式正義的基本要求。
其次,要以嚴格的程序性保障當時訴權的實現。司法中的法律推理是在特定的訴訟程序中展開的,無論是形式推理還是實質推理都應該有法律程序的保障。在案件的訴訟過程中,當事人按照法定的順序、方式、充分陳述自己的權利主張和事實主張,展開論辯,并就各自的訴訟權利及實體權利行使與否做出選擇。而法官則應保證當事人各項訴訟得以實現,公正地聽取雙方意見,并對其進行分析比較,聽取各種方案,最終通過合理、合法的價值判斷得出符合正義要求的判決。嚴格的程序性通過公正、公平、公開的司法過程得以體現,也從而保障了法律推理的合理性及司法過程的民主性。
在此,要以價值判斷的獨立行使及適當限制來抵御法律外的各種因素的干擾。在司法過程中的法律推理,尤其是實質推理必然要借助一定的價值判斷得以實現。在當前價值多元的社會中,價值判斷必然是以利益的權衡和多重價值的相互比較為基礎來進行的。但法官在審理案件時應當獨立于社會上各種價值和利益的爭議與討論 ,根據法律規(guī)范蘊含的“真義”來嚴格依法判案。這是法律推理最能體現司法公正包括司法獨立的一項重要特征,也是實踐中法官最難以做到的一點。
最后,法律推理過程應充分公示以保證司法監(jiān)督有效實施。司法過程中的法律推理是一種嚴密的邏輯思維活動,應當以周密的推理和有力的論證作為支撐。詳述并公示判決理由,要求法官應明確揭示判決的法律依據和事實依據,清楚地解釋改判決所體現的理性和正義目標以及推理的具體過程,從而將這種具有“私人性”的推理思想公開化。這樣既可以避免“暗箱操作”,保證司法公正,又能夠使當事人明辨法律道理并甘心接受判決,從而簡化司法程序,也便于判決的執(zhí)行。更為重要的是,它給社會團體和普通民眾對司法審判過程實施監(jiān)督提供了依據。
在法律推理中,特別是法官裁判過程中不可避免地存在著規(guī)則和原則的沖突與碰撞。首先,從法理層面看,主要有三點原因:第一,由于規(guī)則和原則的價值取向不同使規(guī)則與原則之間存在矛盾。規(guī)則追求的價值目標是合法性,強調規(guī)則得到不折不扣的執(zhí)行;原則追求的價值目標是和目的性,著重法律適用的結果必須具有正當性,符合社會的公共利益和秩序。第二,“規(guī)則所針對的是一般情況,所代表的是一般正義,而原則卻將目光著重對準規(guī)則未予覆蓋或規(guī)則的特殊情況,其代表了法的個別正義”。[1]第三,原則與規(guī)則的來源不同。雖然原則是規(guī)則的基礎和出發(fā)點,但是法律原則并不是取自于立法者,而“是那些由法官做出判決時使用的原則”。[2]原則主要源自于司法實踐,是法律職業(yè)共同體,尤其法官從審判中概括出的公平、正義、利益、秩序等價值的體現,而法律規(guī)則是由立法者制定的。從這個意義上講,立法者的價值觀決定了規(guī)則的價值取向。另外,由于原則源自司法實踐,而司法實踐又是司法主體特別是法官適用法律的動態(tài)過程,由此決定了原則變化的速度快于規(guī)則,它們之間在所反映的價值觀念上存在著一段不小的“時差”,新舊價值之間不可避免地會發(fā)生一定的碰撞,這是規(guī)則和原則間存在沖突的社科的社會根源。[3]其次,從司法層面看,疑難案件是規(guī)則與原則之間發(fā)生沖突與碰撞的重要場所?!罢怯捎谠谝呻y案件中原則和規(guī)則的不一致性才產生這樣的問題,如善良違法等”。[4]只要有疑難案件的存在,規(guī)則和原則之間的沖突就是不可避免的。法官不能因此而拒絕裁判,而是結合案件的具體情況,權衡適用規(guī)則還是原則的利弊,從公平、正義出發(fā)做出的正確的選擇,從而達到司法公正的目的。
從司法層面看,解決規(guī)則與原則之間的沖突,化解二者之間的矛盾,是法官的自由裁量權。但是法官的自由裁量權表面上解決了規(guī)則與原則的沖突、矛盾,實質上是在法治的框架內重新調整規(guī)則與原則的之間的關系,使二者在統(tǒng)一的法律體系內達到某種程度的協調和一致。從唯物辯證法的角度看,就是在統(tǒng)一的法律體系內達到規(guī)則和原則的對立統(tǒng)一。
法官自由裁量的結果是在規(guī)則與原則之間的沖突中做出正確的選擇,這種選擇實質上是價值的選擇。因為“規(guī)則與原則沖突說到底是不同的法律價值和社會價值之間的沖突。因此,當規(guī)則與原則之間的沖突發(fā)生時,法律必須權衡所有相關的原則及其所代表的社會價值,即必須進行同一法律秩序下的價值判斷和價值選擇”。[5]或者說,價值判斷和價值選擇必須在法治的框架內進行,離開法治的框架或前提做出的價值判斷和價值選擇都不具有合理性。從法律推理角度看,法官在規(guī)則和原則之間的沖突中做出選擇也就是法律推理大前提的選擇,確定以規(guī)則還是以原則作為大前提。
有疑難案件的存在,規(guī)則與原則之間的沖突有時就不可避免。法官必須從公平、正義、利益、人權、政策等方面綜合分析各種價值因素,從維護和體現法律價值和社會價值兩方面的結合上做出正確的判斷喝選擇。應防止出現兩種極端的情況,“一種是絕對遵從規(guī)則,在維護法律的穩(wěn)定性上不敢越雷池一步,即使遇到明顯的實質正義需要維護時,也拒絕重新考慮規(guī)則的合理性做出破例處理;另一種情況是濫用裁量權。這兩種極端都不可取”。[6]
在法理推理過程中,一旦確認了案件事實,則對具體案件做出裁判的關鍵問題就是尋找適用于具體案件的法律條款。在尋找裁判大前提的過程中,弄清法律條款的含義是至關重要的。只有明確法律條款所包含的法律概念究竟是什么意思,法律條款究竟指出什么法律規(guī)范,才能確定具體案件是否屬于某法律條款的適用范圍,才能建立起裁判大前提。一般而言,法律規(guī)則是以法律規(guī)范命題來表達的。法律規(guī)范的典型模態(tài)詞有:義務性規(guī)范詞“必須”,授權型規(guī)范詞“可以”,禁止性規(guī)范詞“禁止”。
從語義的層面看,法律要求“必須”做的行為模式,行為主體實施了這種行為模式則保護這種行為,不實施則予以懲罰。法律要求“禁止”的行為模式,行為主體實施了則給予懲罰。而法律對于“可以”的行為模式的實施與不實施都將給予保護,這是因為“可以”命題是有條件的賦權命題,某些行為主體之所以有與一般規(guī)定相區(qū)別的特殊權利,是因為出現了法定的特殊條件。因此當條文規(guī)定的前提具備時,被規(guī)范者是否實施行為模式都是法律賦權行為,法律將對被規(guī)范者的行為進行保護。這三類命題間的推導關系是與一般的規(guī)范命題不同的。對于“必須”命題,由于其是無條件的,所以不能與“可以”命題相互推導;對于“禁止”命題,無條件的“禁止”命題也不能與“可以”命題相互推導,而有條件的“禁止”命題則可以與“可以”命題相互推導。例如,“禁止非法搜查公民住宅”與“在法定條件下可以搜查公民住宅”之間的推導就是有效的。因為有條件“禁止”命題實在特定條件下某行為才被禁止,而當限定的條件消滅時被禁止的行為就是可以的。
從上面的論述可以看出,法官必須把握成文規(guī)范和其內在意義。成文法律規(guī)范是對個體共性的歸納并不能完全反映其各自的本質,僅以作為個體共性歸納的法律來適用于各自相異的個體,就有可能導致不合理。同時,社會現象是錯綜復雜的,而且每時每刻都在無休止的變化,不管立法者的立法水平多高,仍會在法律中留下這樣那樣的漏洞,這樣就產生法律的疏漏與僵化,而使大前提空缺。
法律是以文字為載體的,一個概念的中心含義可能是清楚的、明確的,但離開了該中心,它就逐漸變得模糊不清了。語言本身的不確定導致了法律概念的不確定,法律概念的不確定導致法律規(guī)則的不確定。而法律的特征在于其規(guī)范性,其針對的是一般的而不是具體的人、事、物,這就決定了所運用的法律概念是概括的。加之立法的技術性考慮,法律規(guī)定本身含有一般條款和不確定概念又使其含糊不明。所謂不確定概念是指內涵不明而外延亦開放的法律概念。如合理、不合理、公平、顯示公平等。一般條款指沒有可能的文義,而且外延開放的法律規(guī)定,如誠實信用原則、公序良俗原則等。這些概念和原則須由法官評價加以補充,使其具體化。這樣,就產生法律的模糊不明。
同時,法律規(guī)定本身可能相互沖突,而就案件而言,它可以適用這種推定,也可以適用另一規(guī)定,法律適用者必須在它們之間做出真正的選擇。當出現了上述情況,就需要辯論推理來構建法律推理的大前提,克服法之普遍性與個案之具體性的矛盾。一般而言,辯論推理的方法主要是利用法的精神、法原則或習慣、法理、政策以及道德信念等來進行判斷??偟膩碚f,這些辯論推理的前提淵源有以下幾個方面的特點:其一,這些前提大多是社會上不證自明的命題,有很強的說明力,提出后為社會廣泛接受;其二,這些前提不要求嚴格地適用精確的法律意識,而只要求對一般事務有一般的認識;其三,無論立法還是司法,都不能使這些前提標準絕對定型化或使其具有一成不變的內容。它隨時間、地點、條件而不同。適用它們時,應考慮具體案件中的事實。[7]
注釋:
[1][3][5]李可.原則和規(guī)則的若干問題[J].法學研究,2001(5).
[2][4]信春鷹.羅納德?德沃金與美國當代法理學[J].法學研究,1998(6).
[6]張保生.法理推理的理論與方法[M].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P445.
[7]彼德?斯坦著.王獻平譯.西方社會的法律價值[M].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1989,P138.
[1]沈宗靈.法理學[M].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
[2]張文顯.法理學[M].北京高教出版社,2003.
[3]田有成.法社會學的學理與運用[M].中國檢察出版社,2002.
[4]苗力田.亞里斯多德全集(第1卷)[M].中國人名大學出版社,1990.
[5]麥考密克和魏因貝格爾.周葉謙.制度法論[M].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4.
[6]博登海默.張智仁譯.法理學——法律哲學和方法[M].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
2011-0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