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南大學管理學院 龔 蜜 趙 偉

論會計穩(wěn)健性對上市公司過度投資的制約作用

暨南大學管理學院 龔 蜜 趙 偉

由于國有股一股獨大、債務軟約束、治理機制不完善、以及監(jiān)管滯后等原因，我國上市公司的代理問題和信息不對稱比較突出，由此引發(fā)的過度投資現象也很普遍。過度投資行為表現為企業(yè)將資金投資于凈現值為負的新投資項目，或者不愿意從現有的凈現值為負的項目中退出，甚至盲目進行多元化投資。過度投資行為使得大量的資源和生產要素被浪費，企業(yè)風險大大增加，損壞企業(yè)價值，損害債權人、廣大股東等利益相關者的利益。本文從影響公司投資行為的一個新的角度——會計穩(wěn)健性來研究對上市公司過度投資的制約作用，即外部利益相關者可以通過提高對上市公司會計信息的穩(wěn)健性需求，進而使得上市公司抑制過度投資行為，這一研究具有深刻的現實意義。

一、過度投資理論與會計穩(wěn)健性理論

在完美資本市場上，由于信息是完全對稱的，企業(yè)會投資于所有凈現值為正的項目，不存在過度投資行為（Jensen，Meckling，1976）。然而在現實中，由于委托代理問題、信息不對稱以及管理層“帝國建造”等原因，過度投資普通存在于企業(yè)中。國內外關于過度投資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過度投資產生原因、過度投資計量方法、過度投資影響及制約因素等，而關于過度投資制約因素的研究是當前的重點也是難點。當前的研究主要是從公司治理的各個角度來探討過度投資的制約，如從薪酬契約、債務契約、所有權結構、獨董制度、自由現金流量等角度進行的研究。

會計穩(wěn)健性是會計信息質量的一個重要特征。Basu（1997）提出的“會計人員在財務報告中確認好消息比確認壞消息有更高程度的確認標準”，即盈余反映壞消息要比好消息更及時。Watts（1993）最早建議對穩(wěn)健性進行系統(tǒng)研究，他認為會計穩(wěn)健性主要來自于會計的契約作用，并同時受到管制及法律的影響。企業(yè)股東、經理和債權人之間的利益的合理分配是會計穩(wěn)健性產生的最重要的契約原因。同時，Watts也提出了對穩(wěn)健性進行實證檢驗的一些方向。但直到Basu（1997）首次提出會計穩(wěn)健性的計量方法，針對會計穩(wěn)健性的實證研究才大量涌現出來。我國2006年新會計準則規(guī)定謹慎性（穩(wěn)健性）為“企業(yè)對交易或者事項進行會計確認、計量和報告應當保持應有的謹慎，不應高估資產或者收益、低估負債或者費用”。目前關于會計穩(wěn)健性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會計穩(wěn)健性的存在性及變化、會計穩(wěn)健性的影響因素、會計穩(wěn)健性計量方法、會計穩(wěn)健性經濟后果等方面。2008年在FASB和IASB的聯(lián)合概念框架中，穩(wěn)健性不再作為會計信息質量的一項必須的性質，這項決定帶來了國內外關于穩(wěn)健性會計經濟后果研究的另一個熱潮。

通過從會計穩(wěn)健性角度探討企業(yè)過度投資的制約作用，不僅是從一個新的視角來研究過度投資制約因素，同時也豐富了當前會計穩(wěn)健性經濟后果的研究。

二、會計穩(wěn)健性對過度投資制約作用的理論分析

現代企業(yè)制度中所有權和經營權的分離導致了管理層和企業(yè)其他利益團體的利益沖突（Jensen，Meckling，1976）。這些沖突不能完全通過契約來解決，因為不存在完全的契約，以及考慮到契約的成本問題。因此，在不完全契約條件下，公司治理機制可用來減緩這些沖突。公司治理機制的最優(yōu)組合目的在于最大化企業(yè)的價值，且公司治理機制隨著企業(yè)特征如投資機會、負債率等的變化而系統(tǒng)的變化（Watts，2006）。為了有效監(jiān)督上市公司，外部利益相關者需要可驗證的會計信息。而財務報告系統(tǒng)是可驗證信息的關鍵來源，這些信息有利于監(jiān)督和評價管理層的決策和戰(zhàn)略（Watts，Zimmerman，1986）。對于會計信息質量在公司治理中發(fā)揮的作用，國內外已經有學者進行了研究。如Biddle、Hilary（2006）、李青原（2009）均發(fā)現高質量會計信息能通過改善契約和監(jiān)督，降低道德風險和逆向選擇來提高公司運作效率。

會計穩(wěn)健性是會計信息質量的一個重要特征，同樣在公司治理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Watts（2003）認為會計穩(wěn)健性作為協(xié)調公司各契約參與方利益沖突、保證契約有效執(zhí)行的機制，能顯著降低信息不對稱條件下契約各方的道德風險和機會主義行為，穩(wěn)健性有助于約束管理層的機會主義行為，降低代理成本。Ball、Shivakumar（2005）認為，由于會計穩(wěn)健性要求及時確認損失，這就使得管理層不能將由于投資決策帶來的損失轉嫁到下一屆的管理層。在這種情況下，會計穩(wěn)健性可以在事前限制管理層投資于NPV為負的項目，同時也可以加大事后管理層從不利的項目中及時撤出的程度，進而提高投資效率。Bushman、Piotroski、Smith（2006）認為當企業(yè)面臨下降的投資機會時，及時確認損失有助于抑制管理層的過度投資。這一結果在控制住國家層面、行業(yè)層面和公司層面的那些影響企業(yè)投資決策的數據后仍然成立。Ahmed、Duellman（2007）研究發(fā)現穩(wěn)健性有助于事先減少管理層投資于NPV為負的項目，以及有助于事后監(jiān)督管理層投資行為，且更加穩(wěn)健性的企業(yè)具有更高的未來現金流量和毛利率，以及更少的未來特殊項目變動。這一結論與Watts（2003）的觀點一致，即穩(wěn)健性有利于緩解與管理層投資相關的代理問題。而與準則制定者的觀點不一致，準則制定者認為穩(wěn)健性不是財務報告的一個必要的特征。Garcia Lara（2010）等認為穩(wěn)健性有助于監(jiān)督管理層的投資決策，降低管理層過度投資行為，穩(wěn)健性與未來盈利性有顯著的正向關系，未發(fā)現更穩(wěn)健的公司趨向于投資風險更低的項目。

從理論上分析，會計穩(wěn)健性對管理層過度投資的抑制作用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理解：首先，會計穩(wěn)健性通過及時確認損失，使得管理層不能將由于投資決策帶來的損失轉嫁給下一屆管理層。在這種情況下，會計穩(wěn)健性可以在事前限制管理層投資于NPV為負的項目，以及加大事后管理層從不利的項目中及時撤出的程度。其次，會計穩(wěn)健性推遲確認不確定的收入，可以抑制管理層進行過度投資的條件和機會，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可以限制管理層夸大公司的經營狀況和盈利情況，而抑制其進行過度投資。

以西方成熟資本市場為前提，即資本市場和公司治理相對完善、投資者理性等條件下，會計穩(wěn)健性可以發(fā)揮其治理作用，抑制企業(yè)過度投資行為。由于我國還處于轉軌和新興市場階段，上市公司所處的信息環(huán)境還有待完善，會計穩(wěn)健性是否能夠發(fā)揮治理功能，抑制管理層的機會主義行為，限制其過度投資行為還有待進一步研究。筆者結合我國制度背景的分析來探討會計穩(wěn)健性對上市公司過度投資的制約作用。

三、會計穩(wěn)健性對過度投資制約作用的現實分析

我國資本市場中上市公司政府監(jiān)管力度不夠、管理層機會主義等行為導致嚴重的代理問題和信息不對稱，使得上市公司過度投資現象較嚴重。經驗證據也驗證了這一點，如唐雪松等（2007），張功富、宋獻中（2009），李青原（2009）通過實證研究均發(fā)現，由于信息不對稱和代理問題等的影響，公司過度投資非效率現象嚴重。而另一方面，由于我國采用以盈余為基礎的監(jiān)管和評價制度，如IPO、配股、扭虧摘帽等都是以盈余作為評價標準，使得我國上市公司存在大量的盈余操縱行為，損害了外部投資者和債權人的利益。為了更好地監(jiān)督上市公司和保護自身利益，外部利益相關者加大了對會計信息穩(wěn)健性的需求，會計穩(wěn)健性治理功能也不斷凸顯。

首先，從股東——管理層沖突角度來分析，我國資本市場中上市公司大部分為國有企業(yè)，而國有企業(yè)中一股獨大、內部人控制現象很普遍，我國企業(yè)內部管理層和外部廣大股東、特別是中小股東之間存在嚴重的信息不對稱，股東對上市公司的監(jiān)督不夠，且我國的投資者保護意識不夠、監(jiān)管部門保護措施不完善，我國管理層存在著濫用投資者的資金而肆意進行投資的行為，而會計穩(wěn)健性通過及時確認和報告“壞消息”、對“好消息”有所保留，可以向公司外部股東傳遞有關企業(yè)現存的潛在風險，減少融資證券有可能在資本市場上被投資者高估的可能性，從而限制管理層濫用資金，抑制了上市公司投資決策中過度投資行為的發(fā)生。其次，在不考慮股東——管理層沖突的情況下，由于股東與債權人收益及風險的不對稱性，股東（管理層）為了滿足自身利益最大化，存在犧牲債權人利益而進行過度投資的傾向。從債務契約的角度來分析，債權人為了保證自身的利益，使債務人能夠按時歸還本息，對會計穩(wěn)健性需求較大，如債權人會要求債務人對經濟損失及時確認，充分傳遞公司當前可能存在的風險，這促使債務人盡快從凈現值為負的項目中撤出（抑制事后過度投資），同時也避免投資于其他凈現值為負的項目（抑制事前過度投資）。

圖1 會計穩(wěn)健性對上市公司過度投資的抑制作用

可見，即使沒有會計準則等法規(guī)的強制性，外部利益相關者對于穩(wěn)健性的需求很大，穩(wěn)健性原則在保證企業(yè)契約得以有效執(zhí)行、抑制管理層機會主義行為、制約過度投資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因此，為了有效抑制上市公司的過度投資行為，外部利益相關者可以要求上市公司采取穩(wěn)健的會計政策，如及時確認損失、推遲實現利得的確認、不允許夸大盈余和盈余平滑、及時計提資產損失準備等。會計穩(wěn)健性對于上市公司過度投資的抑制作用歸納如圖1所示。

［1］李青原：《會計信息質量、審計監(jiān)督與公司投資效率——來自我國上市公司的經驗證據》，《審計研究》2009年第4期。

［2］唐雪松、周曉蘇、馬如靜：《上市公司過度投資行為及其制約機制的實證研究》，《會計研究》2007年第7期。

［3］張功富、宋獻中：《我國上市公司投資：過度還是不足——基于滬深工業(yè)類上市公司非效率投資的實證度量》，《會計研究》2009年第5期。

［4］Ahmed，A.，Duellman，S.，2009，Evidence on the Role of Accounting Conservatism in Monitoring Managers’Investment Decisions，W orking Paper.

［5］Basu，S.The Conservatism Principle and the Asymmetric Timeliness of Earnings，Journal of Accounting and Econom ics，1997，24:3-38.

［6］Garcia Lara，J.M.，Garcia Osma，B.，Penalva，F.，2010，Accounting Conservatism and Firm Investment Efficiency，W orking Paper，Universidad Carlos IIIdeMadrid.

［7］Gary Biddle，Gilles Hilary，Acounting Quality and Firm-Level Capital Investment.Accounting Review，2006，81（5）:963-982.

［8］Jensen，M.C.，Meckling，W.，Theory of the Firm：Managerial Behavior，Agency Costs，and Ownership Structure.Journalof Financial Econom ics3，1976，305-360.

［9］LaFond，R.and R.L.W atts.2008，The Information Role of Conservatism.The Accounting Review 83（2）：447-478.

［10］W atts，R L..1993，A Proposal for Research on Conservatism，Unpublished working paper，University ofRochester.

［11］W atts，R.L.，Conservatism in Accounting Part I:Explanations and Implications. Accounting Horizons 17，2003，207-221.

［12］Watts，R.L.，What has the Invisible Hand Achieved.W orking Paper，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2006.

［13］Ball，R.，Shivakumar，L.，Earnings Quality in UK Private Firms：Comparative Loss Recognition Timeliness.Journal of Accounting and Econom ics39，2005.83-128.

（編輯 熊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