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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晚唐三大詩人群到宋初三體

2011-11-20 05:20
中國韻文學刊 2011年2期
關鍵詞:李商隱詩人詩歌

張 巍

(華南師范大學 文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6)

宋詩發(fā)展的歷程,是詩歌流派遞相興亡的過程。從北宋初年的白體到南宋后期的江湖詩派,曾涌現出過各種不同的詩歌流派。每一流派都會推尊一位或數位唐代詩人,將他們視為創(chuàng)作典范加以效法,進而由此出發(fā)形成自身詩歌的鮮明個性,最終創(chuàng)造出了有宋一代的獨特詩風。從這個意義上講,宋詩發(fā)展的歷程也就是宋人不斷選擇唐人或者說唐人逐步影響宋人的過程,宋詩史中包含著一部宋代唐詩接受史。宋詩起步的情形更是如此。宋初詩歌創(chuàng)作沿襲晚唐五代馀風,先后有白體、晚唐體、西昆體問世,它們的創(chuàng)作典范分別是晚唐時期的劉白、姚賈、溫李這三大詩人群體①劉白詩人群、姚賈詩人群、溫李詩人群分別指晚唐時期以劉白、姚賈、溫李為核心,并與其有直接或間接交游且詩風相近的詩人所組成的創(chuàng)作群體。詳見張巍《中晚唐的劉白詩派與姚賈詩派》,《重慶社會科學》2007年第2期。。

劉白詩人群的成員都是高官顯貴,其核心人物是白居易與劉禹錫,其他人員還有令狐楚、裴度、李逢吉、王起等,活動地點主要在東都洛陽。他們早在元和年間即已成名,有過出將入相的輝煌經歷。雖然飽經宦海浮沉之苦,但在晚年均官高位顯、名重俸足,詩歌成為他們消遣自娛、交友往來的重要手段。劉白詩人群的詩歌活動有聯(lián)句、詩歌贈答與唱和、詩歌別集與唱和詩集的編定三項,詩歌內容主要是歌詠閑適生活。大和八年 (834),白居易將洛陽所作之詩編撰成集,其序云:“序洛詩,樂天自敘在洛之樂也”,并記此集內容為“閑適有馀,酣樂不暇,苦詞無一字,憂嘆無一聲”[1](P1474),這與他早期主張的“惟歌生民病,愿得天子知”的詩歌觀點簡直判若兩人。白居易后期詩歌風格因此也與前期相差極大,缺少《秦中吟》、《新樂府》般諷諭的“正聲”,也沒有《長恨歌》、《琵琶行》那種感傷的“風情”,甚至連《錢塘湖春曉》中的清新自然、活潑明快也不多見,而顯得平直淺白、閑適自足。這正是宋初白體詩人徐鉉、徐鍇、李昉等人的效法目標。徐鉉“詩有白樂天之風”[2](P625),李昉“為文章慕白居易,尤淺近易曉”[3](P9183),他和李至作有《二李唱和集》,從作詩到編定唱和詩集都完全仿效劉白。

與劉白詩人群的組成人員正好相反,姚賈詩人群的成員主要是寒素文士與下層衲子,幾乎涵蓋了張為《詩人主客圖》中“清奇雅正”與“清奇僻苦”兩個系列的所有晚唐詩人。姚賈詩人群中成就最高者是賈島,但當時的核心人物卻是姚合。姚合官止秘書監(jiān),是姚賈詩人群中一位地位突出而且經濟條件較好的詩人,姚合宅幾乎成為姚賈詩人群在京都的固定活動場所,姚合也成為了該詩人群的實際組織者。姚賈詩人群的重要成員有周賀、方干、鄭巢、李頻、劉得仁、元緒上人、馬戴、無可、厲玄、殷堯藩、姚鵠、雍陶、李廓、顧非熊等人,詩歌活動地點主要在長安附近,活動形式主要是詩歌寄贈酬答,而送別詩尤多。姚合在姚賈詩人群的形成過程中起到了主導作用。元和十五年 (820)姚合調任武功主簿,他詩歌創(chuàng)作的獨特風格正是在此期間逐漸形成的,世稱“武功體”。姚合在武功主簿任期間,即與賈島、殷堯藩、顧非熊有詩唱和。長慶三年 (823),姚合罷武功主簿改授萬年縣尉,賈島、顧非熊、無可、朱慶余秋日宿其宅吟詩。同年,姚合、賈島、朱慶余有詩送李余及第歸蜀及張蒙饒州赴任,姚合、賈島、朱慶余、馬戴、無可以詩送韓湘冬日任江西使府從事。這一系列的活動標志著繼姚合創(chuàng)作風格的確立之后,姚賈詩人群正式形成。特別是賈島等人秋日宿姚合宅所作之詩,詩風清苦寒瘦,狀寫縣邑荒涼之景,正是武功體的典型特色。

正好在此后一年即長慶四年 (824),韓愈謝世,而此前孟郊早在元和九年 (814)就已離開了人世,韓孟詩派消亡后,曾出入于韓門的賈島完全置身于姚賈詩人群中。姚賈詩人群從時間上看是韓孟詩派的后繼,但詩風又有反撥。韓愈、孟郊、李賀等好作古體,顯得奇崛險怪;姚賈卻長于近體,力求精切苦淡。但在好苦吟、多書寫個人身世之悲等方面又有相通之處,體現出沿襲性。劉白詩人群與姚賈詩人群可謂是中唐元白詩派與韓孟詩派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的蛻變。杜甫詩歌中本有平易與奇險兩種風格,元白與韓孟分別發(fā)展了這兩種傾向而各自成派。從中唐的元白詩派與韓孟詩派,到晚唐的劉白詩人群與姚賈詩人群,再到宋初的白體與晚唐體,始終表現為兩種藝術風格的對立。

相形而下,昆體與白體的關系則要復雜得多,不少昆體詩人都有過學白體的經歷。以楊億而言,“昆體特文公之一體,《武夷新集》具在,未嘗盡如西昆”[4](P347)?!段湟男录肥諚顑|咸平元年 (998)至景德四年(1007)的詩文,其中除昆體外也有一些白體之作,如《讀史學白體》云:

易牙昔日曾蒸子,翁叔當年亦殺兒。

史筆是非空自許,世情真?zhèn)螐驼l知。[5](卷四)此詩完全效法白居易《放言五首》其三后兩聯(lián):“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zhèn)螐驼l知”[1](P319)。足見楊億對白詩的看重。楊億學習白詩亦有其家學淵源,他早年喪父后依從祖楊徽之,楊徽之無子嗣,將振興家族的希望放在楊億身上,對其一生影響極大,而楊徽之的詩歌正是學習白居易的。楊億著述散佚過多,早歲詩歌已不得而見,但當時詩壇籠罩于白體風氣之下,他學詩完全有可能從白體入手,這首《讀史學白體》便是試筆之作。楊億終身與王禹偁交誼頗深,另外一些西昆詩人也呈現出受白體影響的跡象。李宗諤是李昉之子①舊題曾鞏《隆平集》卷十三載楊億傳云:“李宗諤久與之游,終不能得其鱗甲。蓋李昉詞體弱,不宗尚經典故也?!?四庫全書本)就指出了李宗諤因受其父李昉影響太深而平常作詩不近于西昆體。,曾寫信給王禹偁勸他多讀白居易詩。李維、晁迥二人均喜好白詩,分別錄白詩中的“近道”之語編為《養(yǎng)恬集》和《助道詞語》②晁迥《法藏碎金錄》卷五:“唐白氏詩中頗有遣懷之作,故近道之人率多愛之。予友李公維錄出其詩,名曰《養(yǎng)恬集》。予亦如之,名曰《助道詞語》。”(四庫全書本),晁迥的《法藏碎金錄》中更是記載了自己平生所作的諸多白體詩。

在宋初國力漸趨強盛和文教逐步復興的總體氛圍之下,伴隨著宋代士大夫文化修養(yǎng)與主體意識的加強,楊億最終遠離了白體而選擇了新的詩歌典范李商隱,江少虞《宋朝事實類苑》中對這一過程有詳細記述:

(楊文)公嘗言,至道中,偶得玉溪生詩百馀篇,意甚愛之,而未得其深趣。咸平、景德間,因演綸之暇,遍尋前代名公詩集,觀其富于才調,兼及雅麗,包蘊密致,演繹平暢,味無窮而炙愈出,鉆彌堅而酌不竭,曲盡萬變之態(tài),精索推言之要,使學者少窺其一斑,略得其馀光,若滌腸而換骨矣。由是孜孜求訪,凡得五七言長短韻歌行雜言共五百八十二首。唐末,浙右多得其本。故錢鄧帥若水未嘗留意摭拾,才得四百余首。錢君舉《賈誼》兩句云:“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錢云:“其措意如此,后人何以企及?”余聞其所云,遂愛其詩彌篤,乃專緝綴。鹿門先生唐彥謙慕玉溪,得其清峭感愴,蓋圣人之一體也。然警人之句亦多。余數年類集,后求得薛庭珪所作序,凡得百八十二首。③楊億生于宋太祖開寶七年(974),據《隆平集》卷十三載,楊億頗為早慧,六歲學吟詩,七歲即能屬文,十一歲召試闕下,面試詩賦五篇,下筆立成,太宗嘉賞,授秘書省正字。而他得到李商隱詩集是在至道年間(995—997),深入研習更是從咸平年間(998—1003)開始。至道元年(995)楊億已 22歲,他在此前創(chuàng)作的詩歌應該主要是白體。[6](P435)

可見師法李商隱是楊億在“遍尋前代名公詩集”之后作出的決擇。錢惟演與楊億有著相近的詩歌追求。楊億《廣平公唱和集序》云:“乃至文昌正卿、宥密元老、蓬丘之長、蘭臺之英,爭奇逞妍,更賦迭詠,鋪錦列繡,刻羽引商,爛然成編”[5](卷七),說的幾乎就是西昆詩人的創(chuàng)作情況。而錢惟演《夢草集序》也稱“沉思所屬,藻麗不群”,“渙水之錦,不足以稱其妍;合浦之珠,不足以稱其媚”[7](P347),與楊億的詩學觀點如出一轍。劉筠咸平五年 (1002)應龍圖閣校書選拔考試時楊億任主考官,故可認為他出自楊億門下,也與楊億同聲相應,“文公鉆仰義山于前,涵詠錢劉于后,則其體制相同,無足怪者”[8](P499)。到了景德年間他們合編《冊府元龜》時,便形成了集中創(chuàng)作昆體詩的高潮,李宗諤、李維等人也短期地投入到其中。楊億《西昆酬唱集序》描述他們的創(chuàng)作情況是“歷覽遺編,研味前作,挹其芳潤,發(fā)于希慕,更迭唱和,相互切劘”[4](P2),這個“前作”顯然并非泛指而特指李商隱詩。朱俊升《西昆酬唱集序》對此書的性質說得十分清楚:“詩場好事,仿前哲之體裁;藝圃名流,為一時之酬唱”[4](P343)。

值得注意的是,《西昆酬唱集》的收詩期限是景德二年(1005)至大中祥符元年(1008),但并非收錄了這期間西昆詩人們的所有唱和之作,如楊億作有《次韻和太仆錢少卿寄贈編修主人宋承旨李舍人之什》[5](卷二),但他和錢惟演的這組唱和詩并未收入《西昆酬唱集》中。又如《西昆酬唱集》中收錄了楊億、劉筠、錢惟演三人的《寄靈仙觀舒職方學士》,也收錄了舒雅的三首和詩,卻不見楊億的《秘閣舒職方知舒州》一詩,而詩中有“西昆冊府控千廬,鉛筆多年校魯魚”句[5](卷四),正作于編修《冊府元龜》期間。由此可見,《西昆酬唱集》不但是西昆詩人的唱和詩集,也帶有選本性質,選詩標準即是楊億所謂的“研味前作,挹其芳潤”,以是否符合李商隱詩歌的審美規(guī)范為去取尺度。參加西昆酬唱的詩人雖本來詩風各有不同,如張詠“詩雄健古淡,有氣骨”[9](P173),丁謂詩“近似白樂天體 ”[2](P366),但在《西昆酬唱集》中卻呈現出相同面貌,這正是詩歌唱和的趨同性和詩歌選本的排異性的雙重規(guī)范所致。

西昆體的出現與盛興意味著李商隱的被重新認識發(fā)現。溫李早在生前就齊名并稱:

廷筠字飛卿,彥博之裔孫也。詞賦詩篇,冠絕一時。與李商隱齊名,時號“溫李”。[10](卷下)

(溫庭筠)與李商隱齊名,時號曰“溫李”。才思艷麗,工于小賦。[11](P89)

他們也被晚唐人認為是當代最優(yōu)秀的兩位詩人,從而成為時人追慕效法的對象:

近代稱溫飛卿、李義山為之最。[12]

趙光遠,丞相隱弟子,幼而聰悟。咸通、乾符中,以為氣焰溫、李,因之恃才不拘小節(jié)。[13](P1670)

然而到五代時期,溫庭筠的影響卻在李商隱之上。后晉時所編的《舊唐書·文苑傳》中謂溫庭筠“文思清麗”過于李商隱。《又玄集》中錄溫詩五首,而錄李詩四首;《才調集》中錄溫詩六十一首,次于韋莊六十三首居全集第二,而錄李詩僅四十首。唐末五代的這兩個唐詩選本中,選錄的溫庭筠詩數量均在李商隱詩之上①在“唐人選唐詩”中,晚唐五代時期所編選本今僅存《又玄集》和《才調集》兩種?!队中肪幊捎诠饣?900),為韋莊入蜀前一年在長安所編?!恫耪{集》為韋縠仕后蜀(925—965)時所編。這兩個選本頗能體現唐末五代詩學風尚的某些方面。。五代詩人最為看重的是溫庭筠的樂府,李咸用、王轂等人的樂府詩明顯取法于溫庭筠,田錫評后蜀陳季和樂府歌行亦云“文理變動,侔于飛卿”[14](卷二),徐夤則作有《依溫飛卿華清宮二十二韻》,而學李商隱者卻寂寂無聞。這種詩歌成就與文學影響之間的反差起因于溫李二人詩歌的差別。溫李詩固然有許多共性,但相較而言,李詩更為深密,溫詩更趨艷麗,前人將他們對比時總是著眼于這兩點:“溫飛卿之綺靡,李義山之隱僻”[15](P9),“藻綺若庭筠,精深若義山”[16](P187)。而詩意淺直、格局狹小卻是五代詩歌的普遍弱點,五代詩人也相對才力較弱、學識不豐,自然不會十分喜歡李商隱詩。宋初的白體與晚唐體沿襲了五代詩的弱點,西昆體看重典故辭藻和雕琢字句的創(chuàng)作傾向,正是宋詩告別五代淺弱而初步復蘇的征兆。田況《儒林公議》云:“楊億在兩禁,變文章之體,劉筠、錢惟演輩皆從而效之,時號‘楊劉’。三公以新詩更相屬和,極一時之麗,億乃編而敘之,題曰《西昆酬唱集》。當時佻薄者謂之‘西昆體’。其它賦頌章奏,雖頗傷于雕琢,然五代以來蕪鄙之氣,由茲盡矣”[17](P87),就充分肯定了西昆體變革五代馀風的功績。

宋初三體出現的先后順序與晚唐三大詩人群登上詩壇的次序相同。李商隱青少年時期,詩壇上以劉白詩人群的影響為最大,而楊億也是在白體風行的詩歌環(huán)境中成長起來的。李商隱師從令狐楚,并得以拜訪過白居易和劉禹錫,白居易對李商隱十分稱贊,但李商隱卻并不喜歡劉白等人的詩歌,他為白居易作的墓碑銘中幾乎未提及白居易的文學成就,應該說有其用意所在。當詩歌由明白易曉流為瑣碎不堪時,詩人們又會反過去重新追求深遠朦朧,義山詩對香山詩,昆體對白體,都是一種合乎歷史邏輯的反動。與之同時,作為朝野之士與山林之士詩歌的白體與晚唐體,其對立也始終存在。宋初詩人學習唐詩繼承多于創(chuàng)新,甚至幾乎只有繼承沒有創(chuàng)新,受文學內部規(guī)律的支配,宋初詩歌發(fā)展的歷史就有些象晚唐前期詩歌的重演,宋初詩史也大致等同于宋初唐詩接受史。詩歌史與詩歌接受史統(tǒng)一到幾乎復演前代詩歌發(fā)展階段的程度,這在中國詩史上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西昆酬唱集》收錄詩十七家七十篇二百五十首,除楊億《因人話建溪舊居》一首外均為唱和之作,體裁包括七律、七絕、五律及五排四種。集中楊億、劉筠、錢惟演共作二百零二首,占全書五分之四以上。其中楊億七十五首,劉筠七十三首,錢惟演五十四首,可見楊億和劉筠是當時酬唱的核心人物,歐陽修亦有“楊劉風采聳動天下,至今使人傾想”[18](P22)的稱嘆。而另外七人的詩從一首至七首不等,共計四十八首,還不到全集的五分之一,明顯帶有仿效楊劉的意味。

楊億等人作《西昆酬唱集》,“大率效李義山之為豐富藻麗,不作枯瘠語”[8](P499)。除李商隱外他們也師法唐彥謙,楊億認為唐彥謙學李商隱“得其清峭感愴,蓋圣人之一體也”[6](P435),《石林詩話》卷中云:“楊大年、劉子儀皆喜唐彥謙詩,以其用事精巧,對偶親切”[19](P416)。唐彥謙初學溫庭筠后又轉師李商隱,學習唐彥謙也即間接地學習李商隱?!段骼コ瓿分械牟糠衷婎},如《南朝》、《槿花》、《漢武》、《七夕》、《霜月》、《即目》、《無題》等都可以在李商隱集中找到,他們詩歌中的意象、典故、句式、字法也與李商隱詩非常接近,不少詩句更是化用或襲用了李商隱詩,如:

李宗諤:西母不來東朔去,茂陵松柏冷蕭蕭。(《漢武》)[4](P52)

李商隱:王母西歸方朔去。(《漢宮》)[20](P557)

茂陵松柏雨蕭蕭。(《漢武》)[20](P552)

錢惟演:冉冉光風泛紫蘭。(《館中新蟬》)[4](P54)

李商隱:風光冉冉東西陌。(《燕臺詩四首·春》)[20](P79)

楊億:風細傳疏漏,猶歌起夜來。(《夜宴》)[4](P61)

李商隱:不覺猶歌起夜來。(《正月崇讓宅》)[20](P1354)

這足以見他們對李商隱詩的熟悉和癡迷。他們的不少詩作也學得十分相像,置于義山集中幾可亂真。

楊億等人不僅學習李商隱詩工整典麗的語言形式,更看重其構思巧妙,寄托深遠,李頎《古今詩話》云:

楊大年同陳恕讀李義山詩,酷愛一絕,云:“珠箔輕明覆玉墀,披香新殿斗腰肢。不須看盡魚龍戲,終遣君王怒偃師?!眹@曰:“古人措詞寓意如此深妙。”各嘆服。[21](P38)

楊億為“忠鯁清亮之士”[22](P724),因澶淵之盟、封禪泰山等事持反對意見而屢忤上意,且家貧久病,早有歸去之意?!段骼コ瓿返拈_篇之作《受詔修書述懷感事三十韻》中即有“國士誰知我,鄰家每侮予”的憤慨,結尾更是表明了“一麾遂逐志,阮籍去騎驢”的志向[4](P6-8)。劉筠和詩中也寫到“當仁如退讓,末跡定論胥”[4](P14),流露出與楊億同進退的意愿。楊億在《禁中庭樹》中托物言志,“歲寒徒自許,蜀柳笑孤貞”[4](P20)的詩句中蘊含著詩人深深的自許然而也是自傷,劉筠則用“寧知千載后,只美召公棠”的詩句勸慰楊億[4](P21),謂其才學品行必將為后人稱誦。在這種創(chuàng)作心理的支配之下,《西昆酬唱集》中固然有《夜宴》一類的敘事應酬,《梨》詩一類的堆砌典故,但更多的卻是微辭托諷,用心良苦。如《漢武》詩共有七人參加唱和,是全集中唱和人數最多的一首,皆借寫漢武帝之求仙遺賢以諷時。楊億詩中有“待詔先生齒編貝,那教索米向長安”之句[4](P43),完全是借東方朔自言懷抱?!秹粝P談》

楊億:蓬山鈿合愁通信,回首風濤一萬重。(《明皇》)[4](P103)

李商隱: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無題四首》其一)[20](P1467)

集中最明顯的例子莫過于錢惟演的《無題》,一首七律中有四句都出于李商隱詩:

誤語成疑意已傷,春山低斂翠眉長 (總把春山掃眉黛)。鄂君繡被朝猶掩 (繡被猶堆越鄂君),荀令熏爐冷自香 (荀令香爐可待熏;荀令熏爐更換香)。有恨豈因赤鳳去,無言寧為息侯亡。合歡不驗丁香結 (芭蕉不展丁香結),只得凄涼對燭房。①括號內為李商隱詩,這五句分別出自其《代贈二首》其二、《牡丹》、《酬崔八早梅有贈兼示之作》、《代贈二首》其一等四首詩。[4](P117-118)云:“楊大年久為學士,家貧,請外,表辭千余言,其間兩聯(lián)曰:‘虛忝甘泉之從臣,終作莫敖之餒鬼。從者之病莫興,方朔之饑欲死?!盵23](P35)堪稱此詩之注腳??梢娢骼ンw并非賣弄詞章或歌功頌德,而是有著一定的思想內容。

北宋初年效法李商隱的絕不僅限于西昆詩人,“世但知楊、劉、錢、晏數子,不知宋初諸名家往往皆同,蓋一時氣運使然”[16](P223)。例如穆修力倡古文,但詩卻是一派西昆風味。其《燈》、《燭》、《合歡芍藥》、《雨中牡丹》等詩,無論題目還是寫法,都與李商隱詩并無二致,如其《燭》云:

一箔珠簾掩映垂,房櫳輕染麝香枝。佳人盼影橫哀柱,狎客分光綴艷詩。禁鎖翠明初唱漏,官窗紅短尚圍棋。長宵且秉歡游去,無限風光見古辭。[24](卷一)

此詩前七句一句一事,正是李商隱《淚》詩的結構,絲毫不比《西昆酬唱集》中的同類之作如《淚二首》遜色。古文家穆修作詩學西昆體,此后的宋祁作文也是崇尚古調,乃至奧澀難讀,但仍屬西昆后學??梢娫谒纬醯奈膶W變革中,詩要比文緩慢得多。

昆體在當時并未受到太大的反對而是得到普遍的推崇,如《六一詩話》所云:“自楊劉唱和,《西昆集》行,后進學者爭效之,風雅一變,謂西昆體?!盵25](P266)《中山詩話》所載的伶人之譏僅是個玩笑。真宗于大中祥符二年 (1009)詔曰:“讀非圣之書及屬詞浮靡者,皆嚴譴之,令轉運司看詳,可錄者奏?!盵26](P1589)貌似崇尚儒道反對浮華之詞,其真實原因卻如《江鄰幾雜志》所記:

上在南衙,嘗詔散樂伶丁香,晝承恩幸。楊、劉在禁林作《宣曲詩》,王欽若密奏,以為寓諷,遂著令誡僻文字。[26](P1589)

這種師出無名的文禁自然不會收到太大效果。

石介作有《怪說》抨擊楊億,但著眼點在于儒道而非文學,他后來提倡的“太學體”較昆體之流蔽愈甚。對于石介的批評,歐陽修和蘇軾皆不以為然,蘇軾甚至說“甚矣,介之無識也”[22](P2131)、“石介尚在,則迂闊矯誕之士也”[22](P724)。文學問題的解決不能單靠政治手段或道德說教,西昆體的消歇也主要歸因于宋代詩歌內部的變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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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過年
No.3 最佳小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