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牧華
致命的色彩
郭牧華
十月一日早晨,唐城市公安局值班室便響起急促的電話鈴聲,值班的刑警大隊副隊長鄒國軍拿起電話,便聽到電話里一個中年男人慌亂的聲音:公安局嗎?這里出人命了,你們快來呀!
鄒國軍說:你別急,說清楚你在哪里,是怎么回事?
這里是唐城礦務(wù)局宿舍二區(qū)十五號樓二單元二樓西門,這家安如嫻被人殺了。你們快快來。
鄒國軍說:好的,你不要亂動,就在那里等著,我們馬上就到。
鄒國軍放下電話,他馬上讓他身邊的值班員通知法醫(yī),準(zhǔn)備勘察現(xiàn)場,然后給局長與隊長做了匯報。他走下二樓來到唐城市公安局院子的時候,下邊的警車與法醫(yī)的勘察車已停在那里,他幾步跨上去說:走,唐城礦務(wù)局宿舍二區(qū)十五號樓。
值班員小李說:鄒隊長,這個國慶又過不安生了,怎么這么巧,凈是在節(jié)上出事。
鄒國軍說:你聽說過罪犯也休假嗎?
鄒國軍雖然這樣說,但心里也是比較煩。七天長假對任何一個天天上班的人來說都是一個放松自己的機會,更是一個與家人團(tuán)聚的日子。本來鄒國軍想的是今天值勤之后,明天可以出去玩玩,妻子與孩子早隨妻子單位組織的旅游團(tuán)走了,他是想明天與小慧一塊出去,當(dāng)然不會是去妻子去的那個景點,看樣子現(xiàn)在是去不成了。他心里一片沮喪,但又不能對自己的下屬說,他是滿肚子的不高興。他想著怎么給小慧說,這個借口是現(xiàn)成的,只是錯過了這個機會讓他感到特別遺憾。對于家庭鄒國軍從來沒有想到要破壞,但他卻割舍不掉對小慧的情感。
一
這是一個三居室的單元,死者安如嫻全身赤裸,斜躺在床上,身上有多處傷痕,死者生前有與人搏斗的痕跡,脖子青紫,經(jīng)法醫(yī)尸檢,死者陰道內(nèi)有精液,被人掐脖窒息而死。
據(jù)報案人李安慈說:死者系唐城礦務(wù)局機關(guān)幼兒園舞蹈教師,今年四十六歲,十年前喪夫后獨居,現(xiàn)有一個女孩子在北京中國礦業(yè)大學(xué)讀三年級,國慶節(jié)與同學(xué)出去游玩沒有回家。社會關(guān)系比較簡單。
鄒國軍等人勘察完現(xiàn)場后初步認(rèn)定這是一起入室強奸殺人案。被害人家里的一些錢物沒有少,看樣子殺人者不是圖財,極有可能是強奸后怕被害人告發(fā),所以殺人滅口。這也就是說可能是一個熟人所為。
鄒國軍馬上就這里的情況向局長做了匯報,局長指示,國慶期間出此惡性案件,影響極壞,讓過節(jié)的群眾沒有安全感,要盡快破案,消除影響。
鄒國軍對著這個三居室又重新看了一遍,發(fā)現(xiàn)這是一套裝修十分精致的房間。這套房子的客廳是比較大的那種,地上鋪著純正的白羊毛地毯,有一套先鋒音響,那套音響的唱片柜里,放著一些正版的音樂碟片,對于音樂鄒國軍不太懂,他怎么也記不住那些音樂家的名字,但他知道這是電視上經(jīng)常播放的一些名曲。墻壁上全部是自然色的木板,在電視機的上方,貼著一張死者舞姿的黑白照片,看上去卻像美國著名的舞蹈家鄧肯。看樣子死者是非常喜歡這個鄧肯,故意模仿鄧肯照了這張照片。另一面墻上是一幅風(fēng)景畫,只是這畫很特別,一片雪原,遠(yuǎn)處是一只紅狐。
靠南邊的兩間臥室,主臥室的裝修很是特別,那是一片雪白,唯一的深色的東西是主人的一張高調(diào)照片,照片上主人的臉是與背景融在一起的高亮度,只有一縷黑發(fā)如瀑而下,看上去格外的精致,那照片照的絕對像一個明星。
另一個臥室卻又是一種樣子,進(jìn)了這個房間,讓鄒國軍嚇了一跳,這個房間的一切都是一種大紅,整個墻壁與床上所有用品,都是紅色的,這種喜慶的顏色讓鄒國軍有點窒息,他不明白為什么要把房間弄成這樣一個色調(diào),與主臥室一樣,床的對面墻上也是掛著一張照片,只不過這一張是另一種基調(diào)的照片,照片是一片紅色,這是一張逆光的照片,主人好像是在夕陽下,背景是一片血紅的晚霞,而主人只是映出一個暗紅色的身影,那是一個非常修長美麗的身影,只是那身影也在晚霞的映照下成了紅色。
靠近后面的一間小臥室看樣子是孩子住的,這里的基調(diào)是一片海藍(lán),床上用品與簡單的家具也全是這種海藍(lán)色,墻壁上貼著幾張熱帶魚的照片,而床上的被子上也是熱帶魚的圖案。在這個房間里鄒國軍仿佛置身于一個海洋水族宮內(nèi)。
死者是一個非常具有浪漫氣質(zhì)的女人,同樣這也是一個精致的女人。也許還是一個非常純粹的人,非常愛走極端的女人。這是鄒國軍的感覺。
勘察完現(xiàn)場,鄒國軍對這個案子心里一點底也沒有,這是他平時辦案時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心里空空的,不知為什么,他好像有點失落的感覺。
二
報案人李安慈為什么這么早獨自一人來到死者的家里?于是鄒國軍便把報案人列為重要的嫌疑人。
鄒國軍便開始了對李安慈的詢問。
說說你今天為什么這么早就要到安如嫻家里來?
今天早晨起來,我便趕往第二小區(qū)。作為安如嫻的朋友,我得第一個趕到她那里,幫她安排今天的婚宴。說起這個安如嫻,我也真是沒有辦法,一個四十六歲的女人了,孩子也在礦業(yè)大學(xué)讀三年級了,卻轟轟烈烈地與一個年紀(jì)三十八歲的有婦之夫戀上了,像個初戀的小青年一樣如醉如癡,死去活來。讓我奇怪的是那個三十八歲的男人也如安如嫻一樣癡情迷亂,竟然與前妻離了婚,扔下了十一歲的兒子,要與比他大八歲的安如嫻結(jié)婚,并在今天也就是國慶節(jié)舉行婚宴。
我怎么也不能明白他們是如何能產(chǎn)生這樣的感情的。我是安如嫻單位的頭頭,這個頭也不大,不過是幼兒園的一個負(fù)責(zé)人,安如嫻是我們幼兒園的老師,主要負(fù)責(zé)舞蹈教學(xué)。這個幼兒園是唐城市礦區(qū)最為標(biāo)準(zhǔn)的一個幼兒園,說穿了也是最大的一個幼兒園,我原來在礦業(yè)集團(tuán)教培部工作,一直是一個小兵,后來便讓我到這個幼兒園負(fù)責(zé),主要是看著我也提不起來了,到一個地方去當(dāng)個頭,總比在機關(guān)里讓一些年輕人支使強一些。所以便把我安排到這個幼兒園里來了。由于自己的年齡比較大,也與安如嫻的丈夫原來就認(rèn)識,于是安如嫻便與我的關(guān)系比較近。安如嫻丈夫去世后,便帶著孩子自己過,許多人給安如嫻介紹過,可她一個也沒有看上,一直到現(xiàn)在四十多歲了,孩子也考上大學(xué)上到了大三,她卻突然談起了戀愛,真是讓我莫名其妙,如果說現(xiàn)在的年輕人讓我不能理解,那么安如嫻的行為讓我更不可理解。
前天,我便接到安如嫻的電話,說是讓我給操辦一下,找一個較好的大酒店,安排五桌,也就是自己單位的一些朋友,說是男方那邊自己另安排。我很快就在“又一春”大酒店安排好了,這個酒店的經(jīng)理是自己原來的一個朋友,再加上這個酒店的名字也很好,又一春,又一個春天的來臨,滿貼切的。我安排完之后便打電話給安如嫻,安如嫻也很高興。雖說他們并不操辦什么,只是一場酒宴,但我還是想問一下安如嫻,還要準(zhǔn)備什么,上午是不是還有一個簡單的儀式,如果有,我還是要準(zhǔn)備一下的。所以這一大早便往二區(qū)來了。我知道今天的客人大約四十人左右,所有的請柬全是我自己寫的,大都是安如嫻的朋友、同事。并沒有男方的朋友,我問過安如嫻,為什么沒有男方的人呀?安如嫻回答說男方在唐城市那邊另辦,所以這邊全是礦務(wù)局的,沒有男方的朋友。
我也沒有多想,也是,反正都是二婚,沒有必要弄得多招搖,那樣反而顯得不好看,不如就這樣,幾個朋友同事聚一聚,告訴大家結(jié)婚了,也算是給大伙的一個交代。
我到了二區(qū)十五號樓,上到二單元二樓,正要敲門,卻發(fā)現(xiàn)門是虛掩著的,心想,看樣子安如嫻是早就起來了。于是便輕輕地敲了一下門。但屋里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這讓我多想了一點,心想看樣子與男友又親熱上了。于是便又使勁敲了幾下門,結(jié)果屋里還是沒有動靜。我心想,不會是出去了,可出去不能不帶上門呀?于是又敲,還是沒有動靜,我心里升起一股不安,便一下子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進(jìn)去便喊:如嫻如嫻,安如嫻。沒人答應(yīng)。
我又往里走了幾步,到了臥室的門口,只見臥室的門也是開著,安如嫻一個人躺在床上,全身赤裸裸地,一點布絲也沒有,卻是一種掙扎的狀態(tài),我不敢多看,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又喊:安如嫻,安如嫻。
沒有動靜,這時我才感到不好,急忙用客廳電話打了110。
鄒國軍說:你是說這個安如嫻今天結(jié)婚?舉行婚宴?
是的!
那她的那個丈夫是哪里人?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唐城市委宣傳部的。姓歐陽。
那你說說前天寫好了請柬,是你發(fā)給安如嫻的朋友的嗎?
不是,是安如嫻比較好的一個朋友發(fā)的,她叫黃寶娟,也是我們幼兒園的。
那這些請柬所請的人你都熟悉嗎?
基本上都認(rèn)識,就有幾個不認(rèn)識的。
那這幾個不認(rèn)識的是男的還是女的?
我也說不上,只是感到名字不熟,也許見了面認(rèn)得,而不知名字罷了。
那你說說安如嫻平時在單位與誰關(guān)系最好,與誰關(guān)系最不好?
我只能說她平時與另一個舞蹈老師黃寶娟最好,至于與誰最不好,我就不知道了。
三
鄒國軍示意黃寶娟坐下。但他沒有馬上問話,而是看了一會黃寶娟,這是鄒國軍辦案時詢問人時常用的手法,因為這樣能讓當(dāng)事人產(chǎn)生一種無形的壓力,從而說出一些他們本來不想說的東西。
這個辦法真的管用,這讓黃寶娟感到無所適從,于是手便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兩只手不停地絞動手指。
鄒國軍知道這是心理緊張的表現(xiàn),于是便說:你與安如嫻是好朋友?
是的。
你多大了?
三十歲。
她比你大那么多,你們是怎么成為好朋友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我們在一起非常合得來,從沒有別扭的感覺,從來沒有年齡上的差別。
那你覺得她最近有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也就是平常所說的反常?
沒有呀,我看她就是高興,一說起她要結(jié)婚,便高興得不得了。說來也是,自己單身十年了,現(xiàn)在老了終于有了個伴,當(dāng)然高興了。
那她這十幾年就沒有談過戀愛?就是說除了她要結(jié)婚的這個人,沒有和別人交往過?
沒有,我敢說沒有,我們之間什么話都說,她從來沒有給我說過她與另外的男人交往過。
你認(rèn)識她要結(jié)婚的這個男人嗎?
當(dāng)然認(rèn)識了,就是市委宣傳部的歐陽春。
鄒國軍感到奇怪,為什么歐陽春要與她結(jié)婚,沒聽說歐陽春離婚呀,因為鄒國軍的妻子原來與歐陽春的妻子都在一個學(xué)校教書,后來歐陽春把妻子調(diào)到銀行去工作,但她們時常還是通個電話什么的,倒是聽妻子說歐陽春要離婚,但聽說沒有離成呀,怎么他就要和安如嫻結(jié)婚呢?鄒國軍決定先不問這個問題,他想這個問題他得去找歐陽春。
于是便問:安如嫻在單位與誰有什么矛盾嗎?
黃寶娟說:她和別人沒有矛盾,只是前一段時間我們幼兒園園長競爭上崗,她想競爭園長,也進(jìn)行了競選演講,按說她的條件是夠當(dāng)園長的,她是我們園教齡最長的教師,可最后也沒有讓她當(dāng)園長,對這件事她很不高興,可她事后也沒有說什么,只是說不當(dāng)正好,省心。
是誰和她競爭當(dāng)上了園長呢?
是原來搞行政的一個副園長當(dāng)上了,也是上面的意思,按業(yè)務(wù)她沒有安如嫻強,但管理能力卻有,一直搞行政。
那么安如嫻有沒有對你說過特別不滿的話呀?
沒有,那幾天她只是有點不高興,但很快就過去了,接著她便準(zhǔn)備結(jié)婚。
那好吧,如果你還能想起什么來,就給我打電話。
看著鄒國軍漸漸走遠(yuǎn)的背影,黃寶娟心里升起一股快意,說實在的,對于安如嫻的死,黃寶娟一點也不感到悲痛,這原因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盡管她與安如嫻一直是好朋友,但她覺得安如嫻在結(jié)婚這件事上做得太過分,現(xiàn)在死了算是罪有應(yīng)得。
本來作為好朋友,黃寶娟絕不該這樣對待安如嫻,但這件事確實讓黃寶娟傷透了心。
黃寶娟算作是一個老姑娘了,一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談成一個對象,這倒不是因為她長得丑,相反,她是那種看上去十分清麗、可人的姑娘,因為在學(xué)校時愛上了一個同學(xué),但這個同學(xué)最終還是離她而去,她為此特別的傷心,所以工作之后一直沒有找對象,這倒不是沒有人追她,而是因為追她的人太多,讓她不好選擇,時間如那滿地的落葉,在秋陽中隨著秋風(fēng)匆匆飄蕩,直到兩年前一個秋天的晚上,她才意識到自己是一個老姑娘了,再看看追過自己的人,發(fā)現(xiàn)他們大都已婚并且是孩子的父親了。
于是,找個對象便成了她的一個心病,但黃寶娟可不是一個肯湊和的人,更何況在這之前有那么多優(yōu)秀的男人追過自己。但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錯過了最好的時機,那些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男人早已結(jié)婚,而比自己小的男人是不會同意與自己結(jié)婚的。現(xiàn)在自己的選擇就只是那些四十歲左右離婚或者是死了妻子的人。但這樣的人太少了,優(yōu)秀的就更少了。
黃寶娟覺得自己不能這樣等,而是要積極主動去找。在礦務(wù)局工會舉辦的一次舞會上,黃寶娟見到了市委宣傳部的歐陽春,這讓黃寶娟心里一亮,天哪,這不就是自己等了這么長時間的那個人嗎?那天晚上,她只盯著歐陽春一個人,跳了一曲又一曲,并且了解了歐陽春的一些情況。讓黃寶娟感到失望的是歐陽春已婚,但黃寶娟很快就清醒過來,自己中意的男人現(xiàn)在是沒有未婚的了,只好撬別人的了。她就在這天晚上下定決心當(dāng)一個第三者,把歐陽春從他妻子手里拉過來。在分手的時候,她向歐陽春要了手機號,并深情地說約個時間再見面。歐陽春倒也熱情,但卻沒有表現(xiàn)出過分的投入,只是非常禮貌而周到,但這并沒有影響黃寶娟的決心。
第二天下了班,黃寶娟對安如嫻說:晚上別回家了,我們一塊去小飯店吃點東西。
安如嫻說:喲,是不是有什么事呀?
我有點心事,想和你說一說。
安如嫻說:是不是找到男朋友了?
沒有,只是有點想法。
那好吧,我們?nèi)ツ睦铮?/p>
咱們到“天緣”去吧,那里安靜一點。
兩個便來到了“天緣”,這是一個裝修得十分精致的小西餐店,飯店的墻上,全是一些西方文藝復(fù)興時期的油畫,當(dāng)然是仿制品,顯得十分古典,也十分有情調(diào),由于西餐在這個小縣城并沒有多少人欣賞,所以生意基本上全靠一些談情說愛的青年人,一走進(jìn)小店,便會看到一對對的青年男女在燭光下非常笨拙卻十分認(rèn)真用餐刀切著牛排,黃寶娟與安如嫻走進(jìn)小店,便相視一笑,一個服務(wù)員急忙走了過來,把她們兩個人引到一個靠窗口的座位上坐下,然后便問她們要些什么?
安如嫻說:來一瓶紅酒,一人一客牛排。然后對著黃寶娟說:說罷,今天你想說什么?
黃寶娟說:我就是想給你說說我的心里話,我現(xiàn)在想找個男人了,可就是沒有中意的,昨天在舞會上見到一個,我可真是滿意了,只是……
安如嫻說:只是他結(jié)了婚,對不對?
對呀。你說我該怎么辦?當(dāng)?shù)谌??把他撬過來。
第三者好當(dāng),想當(dāng)就當(dāng)了,關(guān)鍵是能不能撬過來,要是撬不過來,你可不白費一陣心力?
這時服務(wù)員把她們要的東西端上來。
黃寶娟一邊吃一邊說:對呀,我也是這樣想,這不,把你叫過來給我出出主意。
安如嫻笑了:你也真是的,這樣的事讓我拿主意,我能說什么?我說我支持你,去把別人的丈夫撬過來。
黃寶娟說:對呀,我就是這個想法,你到底是支持還是反對。
安如嫻說:誰讓我們是好朋友呢,我當(dāng)然支持了,只是那個人真的值得你撬嗎?
絕對值得。
誰呀?在唐城還有這樣的人?安如嫻把一塊牛肉送進(jìn)嘴里,臉上露出一種不屑的表情。
黃寶娟說:怎么?你不信?
說說。
他是唐城市委宣傳部的,今年三十八歲。人長得好,且氣質(zhì)極佳。
要是那樣,你撬過來就是了,不過我還要看看,替你把把關(guān),一是不能把自己草草地嫁出去,二是不能費了半天勁撬過來了,一看不合適再扔掉。
對呀,這也是我的想法,所以我今天才要請你出來吃飯嘛。黃寶娟有點撒嬌地說。
你既然這樣說,那我可不能白吃你這頓飯,是不是?一定要替你把好這一關(guān)。
YES!黃寶娟有點高興地說了一聲英語。與這里的氣氛倒也滿合適。
安如嫻說:哪天讓我見見?
明天不是星期六嗎?咱們礦務(wù)局文化宮不是有一場舞會嗎?我邀他來就是了。
好!這個辦法好,是我們的長項,要是去別處我們便會有點露怯。在舞廳里我們的感覺是最好的。安如嫻說,在舞廳,我們就如魚在大海,馬在草原,那是我們的天地。
黃寶娟說:好,在我們的天地里周旋,主動權(quán)在我們手里。
兩個一擊掌,然后一起笑了起來。
歐陽來到文化宮門前時,看到黃寶娟與另外一個女人站在那里,這讓歐陽十分意外,因為一般來說男女約會總是男方先到,不論是怎么樣女方總會晚到一會的??吹近S寶娟這樣早的來到這里等自己,歐陽便有點激動,便往前急走了幾步來到黃寶娟跟前說:寶娟,你來得這么早呀?
黃寶娟說:早什么呀,舞會都開始了,你來晚了罷了。來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同事,也是我最好的哥們,安如嫻。
安如嫻上前一步與歐陽握了握手,便盯著歐陽不放松,那眼光直直的,一點也不遮掩,當(dāng)時安如嫻是這樣想的,既然是為好朋友把關(guān),自己就應(yīng)該負(fù)起這個責(zé)任來。
但站在一邊的黃寶娟看著便有點不舒服,女人都是女人的天敵,她們都有一種本能的直覺,黃寶娟本能地感到今天把歐陽引見給安如嫻可能是一個錯誤,她想把這種錯誤改正過來并讓這個錯誤造成的損失減到最小。她上前一步說:歐陽,走吧,舞會早已開始了。說這話的同時也給安如嫻一個手勢,那個意思是走吧。
于是三個便一塊進(jìn)了舞廳,音樂漸起,黃寶娟在歐陽的邀請下,款款步入舞池,安如嫻看著舞池中的歐陽,心中有一種初戀時的那種悸動,她覺得她的心是那樣的年輕,是那樣的沖動,是那樣的不安分,于是便用一種癡癡的目光看著歐陽,這一切,都沒有逃過黃寶娟的眼睛,黃寶娟這時已深切地感到把歐陽引見給安如嫻真的是一個錯誤了。
一曲終了,黃寶娟與歐陽走出舞池,坐到旁邊的沙發(fā)上,安如嫻便走了過來,不過她沒有空手,而是手里拿著兩瓶可樂,分別遞到歐陽與黃寶娟的手上。
歐陽十分客氣地說:謝謝。
黃寶娟什么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地接過可樂。
安如嫻則熱情地對歐陽說:謝什么呀,我與寶娟是鐵哥們。
歐陽笑笑:應(yīng)該是姐妹才對。
安如嫻說:有什么不一樣嗎?
歐陽說:女孩子最好不要太男性化,那樣才顯得溫柔。
黃寶娟說:男人就喜歡女孩子溫柔?
歐陽說:起碼我是這樣。
黃寶娟看著歐陽的眼睛說:那你說說我們兩個誰溫柔?
歐陽一時不好回答,只是尷尬地一笑。恰逢這時音樂又起,安如嫻拉起歐陽說:別理她,凈說小孩子話,我們跳一曲。
歐陽便在安如嫻的擁抱下走進(jìn)舞池。接下來,安如嫻便真正承包了歐陽春,而歐陽春好像也把黃寶娟給忘了,兩個人一曲又一曲地跳個沒有完。
黃寶娟生氣地也沒有和他們兩個說一聲,自己便出了舞廳。她覺得這個安如嫻太不懂事了,怎么能這個樣子呢?回頭一想便感到自己的不對,自己是一個三十歲沒有結(jié)婚的女孩子,而她安如嫻卻是一個四十多歲而沒有再婚的老女人呀,自己怎么能把一個男人領(lǐng)到她的身邊呢?再一想,也許是自己多想了,歐陽有那么傻嗎?放著一個三十歲的不要,會去要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女人,這樣的老女人再婚,充其量也就是找一個五六十歲的退休的老頭,一個三十多歲的在職干部怎么可能會看上她呢?自己與安如嫻生什么氣呀,這不是一個層次上的,她與歐陽親熱,估計也就是一頭熱罷了。
想到這兒,黃寶娟覺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了,也太沒有禮貌了,不能沒有給歐陽說一聲,就走了。這樣想著,便自己又回到舞廳,便看見安如嫻與歐陽跳完一曲剛剛走出舞池。接下來,一直到舞會結(jié)束,都是歐陽與黃寶娟在跳,安如嫻一直沒再露面。舞會結(jié)束,黃寶娟與歐陽道別,但黃寶娟明顯地感到歐陽對自己有些心不在焉,她還想邀他到自己的宿舍去,但歐陽謝絕了。黃寶娟只好悻悻地離去。但她還是想看看歐陽到底是真正的回家了,還是要到安如嫻那兒去,于是便躲在舞廳門外盯著歐陽。果然不出所料,歐陽還沒有走出多遠(yuǎn),便見安如嫻從一邊走了出來,然后手挽手一起離去,那個樣子,儼然是一對情侶的樣子。只聽見安如嫻說:走吧,到我家去看看吧。
歐陽說:好呀,你不會介意吧?
安如嫻輕聲說:一個女人邀請一個男人到她家里去,如果男人不去,才是對那個女人的真正傷害。
歐陽說:我會傷害你嗎?
安如嫻有點撒嬌地說:我覺得不會。
歐陽說:對呀。兩個人相視一笑,然后又挽起手臂,一起走進(jìn)一片如水的月色中。
如果說黃寶娟開始還有點吃驚、憤懣,那么現(xiàn)在則全是疑問了:安如嫻是怎么把歐陽搞到手的?就憑跳了那幾支曲子的舞?
四
鄒國軍做夢也不會想到歐陽春還有這么一段羅曼史,歐陽春要與安如嫻結(jié)婚?可歐陽春并沒有與現(xiàn)在的妻子離婚呀!因為歐陽春的妻子原來與自己的妻子在一個學(xué)校工作,自己也聽妻子說過歐陽春,這個人是唐城市原市長的小兒子,從小便是嬌生慣養(yǎng)的花花公子,他與妻子的關(guān)系一直不好,可也沒有聽說他已經(jīng)離婚了呀,這個歐陽春當(dāng)然知道他現(xiàn)在的仕途正是一帆風(fēng)順的時候,怎么會把自己的前途放下不管而鬧離婚呢?又怎么會突然要和安如嫻結(jié)婚呢?這里面一定有一些令常人不能理解的原因。
鄒國軍決定先見見這個歐陽春。
因為是國慶節(jié),歐陽春并沒有上班,到宣傳部找他肯定找不到,鄒國軍決定到家里去找歐陽春。他先是給妻子打了一個電話,一是問問到哪里了,讓她注意安全,看好孩子,然后很隨便地問了問:歐陽春的老婆也就是你原來的那個姓周的同事在哪兒???還在你們學(xué)校宿舍樓嗎?
妻子很警覺地問:你有什么事?
你別管了,有一個案子,你快說在哪兒住,回來再給你細(xì)說。
是在二號樓308。
好了,謝謝,老婆,祝你玩得愉快。
鄒國軍放下電話,便叫上助手小李兩個一塊去市實驗中學(xué)的宿舍樓,他們上到了二號樓308房間,敲了敲門,好長時間沒有人來開門,便又敲,這時對門出來一個女同志說:你們找誰呀?
鄒國軍說:我們找周老師。
她好長時間不在這兒住了,說是銀行那邊分了新房。
鄒國軍說:你知道她的新房在哪兒嗎?
不知道,她在工行工作,應(yīng)該是工行的房子吧。
那個女同志說完便進(jìn)屋關(guān)上了門。
鄒國軍兩人下了樓,小李說:只好去工行問了。
兩人來到工行,工行的同志說周隨單位組織的旅游團(tuán)出去旅游了,并不在家。
兩個人出了工行上了車,小李說:咱們?nèi)ナ姓奚幔?/p>
鄒國軍說:歐陽市長是這里的老市長,他沒有在那里住,好像在東關(guān)有自己的一個院子。
費了好多的周折才找到歐陽老市長的那個小院,敲開門才知道歐陽春也沒有住在這里,據(jù)老市長說是住在唐王御花園的一套房子里,具體是哪一號老人并不知道。
出了老市長的那個小院,鄒國軍覺得事情有點復(fù)雜,對小李說:歐陽春憑什么能住到唐王御花園去,那里的房子都是上百萬一套的別墅,最差的也是復(fù)式結(jié)構(gòu)的單元房,他哪里弄這么多的錢在那里買房子?
小李說:別管他那么多,先找著他再說。于是兩個人又來到唐王御花園,問了問門口的保安,才知道歐陽春是借住在這里,一個朋友去了澳大利亞,讓他管著那棟房子,就在八號樓。鄒國軍走到跟前才知道那是一棟西洋式的小別墅,房子不大,在整個唐王御花園,可能算是最小的一種別墅。
鄒國軍上前按了按門鈴,開門的便是歐陽春。鄒國軍見他面色蒼白,見到他們便是一面驚恐的樣子,雖然他做了極力的掩飾,但敏感的鄒國軍還是看了出來。
歐陽春說:你們找誰?
鄒國軍說:你是歐陽春嗎?
是的。
我們是公安局的,找你了解點事情。
那快進(jìn)來吧。我知道是什么事。
鄒國軍他們兩個走了進(jìn)來,坐在沙發(fā)上,歐陽春神情不安地坐在對面的沙發(fā)上,兩只手緊緊地絞在一起。
鄒國軍說:歐陽春,你也不要緊張,我們只是例行公事,過來問一問是怎么回事。就是關(guān)于安如嫻的事。
歐陽春這時好像鎮(zhèn)定了一些,他從茶幾上拿起煙,給鄒國軍他們兩個,然后自己也點上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說:真沒有想到,誰想到能出這樣的事呢?國慶前的那天晚上,我是在安如嫻的家里住的,只是到了十一點左右我就回來了,要早知道這個樣子,我就不回來了。
鄒國軍說:你為什么要回來呢?
歐陽春說:第二天結(jié)婚,我不能在那里住呀,好像有說法的,如果結(jié)婚的頭一天住在一起了,會給以后的生活帶來噩運的。本來我不想走,是安如嫻非得讓我走不行。我也只好走了。
鄒國軍說:對,我也聽說這樣的事,好像在我的老家也是這樣說。你聽安如嫻說過她有什么仇人嗎?
歐陽春說:她為人極好,從來沒有聽說她有什么仇人呀。再說了,一個女人,又不是在什么要害部門工作,有仇人也不致于害了她呀。
鄒國軍說:你是怎么與安如嫻認(rèn)識的?
歐陽春說:在舞會上,那天本來是一個姓黃的女孩子約的我,到了之后才認(rèn)識了安如嫻,我們談得很投機,從此便好上了。
鄒國軍想,這倒與黃寶娟說的一樣,于是便說:那好吧,你休息吧,我們?nèi)绻枰€會再找你的。
歐陽春說:好吧,希望你們能盡快破案,把事情弄清楚,我也放心了。
鄒國軍說:相信我們,我們一定會弄清楚真相的。說著便站了起來。
歐陽春把他們送到門口說:不送了,再見。
鄒國軍也回頭招招手:回屋去吧。
看著鄒國軍他們走出小區(qū)的大門,歐陽春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后回到屋里,一頭栽倒在沙發(fā)上。
真像是一場噩夢呀。
歐陽春從酒柜里拿出一瓶酒,自己倒了一大杯,猛喝了一口,可能是喝得太急,嗆了一下,他咳嗽了一陣,眼淚便流了出來,他也不擦,一任眼淚往下流著。
那天黃寶娟邀他去跳舞,他本來并不想去,他對那個黃寶娟沒有什么感覺,自己比較喜歡清瘦一點的女人,而黃寶娟在自己的標(biāo)準(zhǔn)里顯然是胖了一些,但他那些天正與妻子鬧別扭,好些天沒有沾女人了,心想既然她邀請我,就去一下也未嘗不可。
和黃寶娟跳了一曲之后,歐陽春便有些不高興了,他感到黃寶娟不是在跳舞,而是在他身上打秋千,這樣一來跳舞的趣味便完全失去了,而成了一種地道的調(diào)情。歐陽春并不喜歡這樣,他想如果在臥室里可以,在舞廳里不能這樣,也就是說你干什么得有個干什么的樣子,而不能干這卻想著那。換句話說,歐陽春是一個完美主義者。不論做什么事一定要做得完美,一定要一心一意地去做,所以當(dāng)黃寶娟像一個餅子貼在他身上時,他有點不高興,但黃寶娟卻并沒有感到歐陽春的不悅,反而認(rèn)為歐陽春喜歡這樣。當(dāng)一曲跳完時,歐陽春便想走了,他覺得這個樣子即便是與黃寶娟一塊去她那里,也不會多愉快。但歐陽春還是覺得如果現(xiàn)在就走,還是有些太沒有禮貌,于是便與黃寶娟一塊坐在舞池旁邊的長椅上。這時安如嫻走了過來,很適時遞給歐陽春一瓶可樂,歐陽春那時口里正渴,面對安如嫻的可樂便覺十分可口,喝了一口,覺得心里爽快了許多。
舞曲又起,安如嫻對黃寶娟說:寶娟,把你的歐陽讓給我一曲好不好?
黃寶娟說:行呀!
歐陽在一旁聽著又十分不高興,心想我成了一個東西了,再說那個黃寶娟也真是的,還真把我當(dāng)她的了,還心安理得說行。但歐陽春還是沒有對安如嫻表現(xiàn)出他的不高興,而出于禮貌,站了起來接受了安如嫻的邀舞,誰知他與安如嫻一搭手,馬上就感到與黃寶娟的不一樣。
如果與黃寶娟一塊跳舞是與一個人在跳的話,那么與安如嫻在一塊跳便是與一個精靈在舞蹈,無論你做什么動作,她都能與你配合得天衣無縫,在歐陽看來,安如嫻不是安如嫻了,她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成了自己的手腳,完完全全按照自己的意識來動作行進(jìn)。這讓歐陽真正體會什么是默契,什么是配合。這讓歐陽產(chǎn)生了一種從來也沒有過的感覺,那就是美妙,原來這個跳舞還能產(chǎn)生出這樣的美妙,真是不可思議,而安如嫻好像更能理解他的意思,那眼睛只是輕輕一瞥他,他便感到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并且說還有更好的在后頭。
舞曲停了,歐陽還沉浸在剛才的美妙當(dāng)中,他并沒有把手放下來,還輕輕地?fù)е踩鐙?,而安如嫻只是恰到好處地暗示了他一下,他才明白過來,于是兩人便走出舞池,來到一邊坐了下來,這時的黃寶娟看到他們兩個跳得如癡如醉,又一塊走出舞池,便走了過來,想與歐陽說話。而此時的歐陽還沉浸于剛才的美妙當(dāng)中,對于黃的到來一點也沒有意識到,他深情地看著安如嫻說:你的舞感真好,與你跳舞,真是享受。
安如嫻說:一樣呀,你也是如此。
黃寶娟說:喲,兩個人還真夸上了。
歐陽這才看了她一眼說:我們說的是實話。
黃寶娟說:那你的意思是我跳得不好!
歐陽春這才意識到冷落了黃寶娟,于是便說:沒有那個意思,你不要多想呀。這時舞曲又起,歐陽春說:來,我們跳一曲。黃寶娟的臉色這才轉(zhuǎn)過來。但歐陽春和黃寶娟在一起跳舞時,卻怎么也找不到和安如嫻在舞池時的感覺,回頭再看坐在舞池邊上的安如嫻,卻不知到哪兒去了,這時歐陽春心里便亂了起來,腳步怎么也踩不到點上。黃寶娟感覺出來便說:怎么了?還說我跳得不好。
歐陽春說:不是,不是!
黃寶娟說:不是什么呀?我看你是心不在焉!是不是看到安如嫻走了,你的心也隨著走了?
歐陽春說:看你說到哪兒去了,只要身體還在你這里,那心還不早晚得回呀!這時的歐陽春已鎮(zhèn)定下來,說話也從容了,腳步也穩(wěn)定了,幽默感也上來了。
黃寶娟有點滿意地說:這還差不多。說著便把頭伏在歐陽春的懷里,一副特別陶醉的樣子。
就這樣,一直到舞會結(jié)束,安如嫻也沒有露面。
這讓歐陽春心有所失,一直有些神情恍惚。當(dāng)他走出舞廳準(zhǔn)備回家時,黃寶娟對他說:怎么,就這樣走呀。
歐陽春這時便有些惡毒了,便說:怎么?黃小姐不想讓我走,該不會是邀我到你家里去坐坐吧?
黃寶娟說:對呀,這里離我家很近,為什么不去坐一會,也許還可以喝一杯?
如果今天晚上沒有安如嫻的出現(xiàn),歐陽春聽到黃寶娟的話,也許會心花怒放的,或說是求之不得的,可現(xiàn)在有了安如嫻,與黃寶娟一比,他才覺得這個黃寶娟真是一個俗物,是躲避不及的角色,這樣的人是不能沾邊的,否則便會是糖球掉到灰堆里,任怎么吹打也別想干凈了。于是歐陽春便說:今天便算了吧,我有點生物鐘低谷。本來歐陽春的這話是十分惡毒的,他想這樣一來,黃寶娟便不會再說什么了,沒有想到黃寶娟說:呀,這算什么,我那里有調(diào)理生物鐘的東西。
歐陽春說:呀,沒有想到黃小姐還有那樣的東西,讓你一說我倒更不敢去了,我還真怕亂了套。再見。歐陽春不想再與她多說什么,便匆匆走向自己的車。
他不知道安如嫻此時并沒有走,而是在停車場等著歐陽春的到來。
當(dāng)歐陽春走向停走場的時候,安如嫻適時出現(xiàn)在他面前說:走吧,到我那里去喝杯茶。
歐陽春本來因為安如嫻的突然離去心情十分沮喪,現(xiàn)在猶如一件十分珍貴的東西失而復(fù)得,自然十分高興,心情一下子好起來:呀,你沒有走呀?
安如嫻說:瞧你說的,我能不辭而別?那樣也太沒有禮貌了吧?
可我以為你走了。歐陽春不知道該怎么說,只好這樣說。
安如嫻說:走吧,我家離這兒很近。
歐陽春此時好像是一個被安如嫻提著線的木偶,一點自己的思維也沒有,他只是說:上車吧。
果然如安如嫻所說,從文化宮到她的家很近,只隔著兩棟樓,很快便到了她的家,打開門一走進(jìn)去,歐陽春便感到了一種淡淡的香氣把自己包裹起來,他說不清那是一種什么香氣,他知道妻子也常用香水,但他從來沒有聞到過這種香氣。而這種香氣不僅僅是一種香味,更多的是他感到一種氣息,一種從女人身上發(fā)出的氣息,這種氣息是讓人感到溫馨、感到迷亂、感到放松、感到親切的那種,這正如一個遠(yuǎn)行的人帶著一身的疲憊不堪回到自己的家里的那種如釋重負(fù)。
歐陽春沒有說話,他一下子坐在沙發(fā)上,把身體全部放松,他想充分享受一下這種味道。
安如嫻也沒有說什么,只是迅速地走進(jìn)廚房給他端來一杯速溶咖啡,輕輕地放在他面前說:太晚了,咖啡不好煮了,只好請你喝一杯速溶的了。
歐陽春說:可以,可以。歐陽春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打量著這套房子。
房子的裝修是非常精致的,可以看出主人在裝修時的精心,她沒有把房子弄得花胡里哨,而是十分樸實,是真正的樸實無華,整個客廳幾乎沒有任何的裝飾,是純木地板,墻壁也是全由木板裝的,而木板的顏色卻又全是自然色,只有沙發(fā)的對面是一幅大的裝飾畫,那是一個大的窗口,從窗口看去,幾無一物,只有一片純白,那是一片雪地,遠(yuǎn)處,幾乎是目不可及之處,是一只紅狐。看樣子那狐貍是在尋覓著什么,但你不知它是尋覓食物還是尋覓伴侶。但這個小小的動物并沒有引起歐陽春的注意,倒是那一片純白,與屋內(nèi)的純木板結(jié)合起來,讓歐陽春有一種走進(jìn)北方雪原的感覺。雪原,進(jìn)而帶給他的是一片純凈、一片純粹、一片詩意、一種無邪,讓歐陽春有走進(jìn)自己孩提時代的那種感覺。
這時,安如嫻早已換上了一身純白絲綢的睡衣,半掩酥胸走了出來,這讓歐陽春感到她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個仙子,他本能地站了起來,但她的圣潔讓歐陽春感到自己的丑陋,他止住了自己內(nèi)心的欲望,只是呆呆地看著她。
此時的安如嫻當(dāng)然知道歐陽春的感受,但她卻作出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輕輕地坐在歐陽春的對面說:坐下呀,站著干嘛呀。
歐陽春這才醒悟過來,急忙坐下,卻不知說些什么才好。
安如嫻說:天晚了,來不及給你煮咖啡,下次來我一定給你煮咖啡喝。速溶的味道就是不行。
歐陽春說:我感到這就不錯了,說實在的,我還真沒有喝過現(xiàn)煮的咖啡。
安如嫻笑笑說:真的?我不信!
歐陽春說:是真的。
那好,下次來我一定親自煮咖啡給你喝。
為什么不是今天呢?
今天天太晚了。
你的意思是我該走了。
安如嫻笑了笑說:你真是太小心眼了,一個男人不應(yīng)該這樣的。
歐陽春說:是呀,我該走了。說著便站了起來。他是想試探一下安如嫻,看看她的態(tài)度,是真的想讓自己走,還是故意說說。
讓歐陽春感到意外的是安如嫻也站了起來:好吧,天太晚了,我也不留你了。只是,你不看看我的房子?特別是我的臥室。安如嫻說這話時那眼里便涌出一些東西,那是讓歐陽春讀不懂的一些東西,有欲望,有克制,有純情,更有一種讓歐陽春弄不明白的東西。但歐陽春沒有在意這些,他只是注意了安如嫻說的這句話,他以為是一種暗示,她就是暗示他去臥室。于是便擁了安如嫻,走進(jìn)了安如嫻的臥室。一進(jìn)門,讓歐陽春嚇了一跳,那本來是一間平常的屋子,但整個屋子里卻是一片雪白,房子也是經(jīng)過精心裝修的,不同的是這個房間是純白色,一個大床放在中央,也是一片雪白。這真讓歐陽春有點眩暈,他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裝修臥室的。
歐陽春以為安如嫻讓他到臥室來的意思便是上床,于是便想把安如嫻抱起來。但安如嫻卻巧妙起躲開了,她輕輕一笑:別,你該走了。
這一句話讓歐陽春一下子驚醒過來,原來安如嫻并沒有想與他做床笫之事,在這樣一片純白之中,他沒有感到安如嫻的拒絕讓他難堪,而是他自己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骯臟,有些丑陋。于是便說:呀,對不起,我有點沖動。
安如嫻只是親昵地拍了拍他的臉說:下一次,下一次,好嗎?歐陽春看到安如嫻說這話時臉上充滿了期待。
五
從歐陽春那里出來,鄒國軍便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他有一種直覺,覺得安如嫻的死與歐陽春有關(guān),不過現(xiàn)在還沒有證據(jù),那么現(xiàn)在要干的是什么,那就是找到相關(guān)的證據(jù),只是他的感覺怎么也與自己的推理不能合拍,他不能想像歐陽春會去殺人,更不能想像他會去殺一個自己喜歡的人。
回到局里,小李問他:鄒隊,今天還有什么事嗎?
鄒國軍說:沒有事了,你先回家吧,有事我再找你,不要關(guān)手機呀。
助手小李走了,鄒國軍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想再從頭理一理這個案子,想一想自己見的這幾個人的說法,電話突然響了,他拿起電話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電話鈴還在響,他這才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鈴聲。連忙掏出手機一看,原來是小慧的電話,他連忙打開手機蓋說:小慧,是我!
小慧卻一句話不說,只是默默地,可以聽到小慧的呼吸。
鄒國軍說:小慧,你說話呀。
小慧還是不說話,卻把電話掛了。
鄒國軍只好把電話重新打過去,那邊卻怎么也不接,于是便再打小慧的手機,手機卻關(guān)了。鄒國軍放下電話后,他突然感到有點累,有一種心力交瘁的樣子。于是便坐到沙發(fā)上,靠在那里點上了一支煙。慢慢地吸了一口,吐出來,眼前的煙霧便飄蕩開去,那煙霧里便涌現(xiàn)出小慧那活潑調(diào)皮的樣子。
與小慧認(rèn)識也是緣于一個案件。
那是兩年前的一個晚上,也是“十一”長假期間。刑警隊突然接到報案,說是唐王湖南岸發(fā)生了一件搶劫殺人案,鄒國軍帶幾個人迅速趕到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受害者是一對談戀愛的青年人,男方被歹徒一刀刺在胸口,已經(jīng)死亡,而女方則被歹徒打傷,共搶走他們的手機兩部、摩托車一輛,還有一些現(xiàn)金。
鄒國軍看了看現(xiàn)場,問了一下那個女孩子,知道這是一起專門針對談戀愛的青年的搶劫,在唐王湖這里已發(fā)生過多起,但一直沒有破案,最近接到鄰縣的公安局的協(xié)查通報,知道在鄰縣也發(fā)生過這樣的案件,鄒國軍判斷這是一個跨縣作案的團(tuán)伙,看來這是一個挺棘手的案子。因為正是黃金假期間,影響較大,群眾的畏懼心理很強,市里的壓力也很大。
回到市局,鄒國軍向局長匯報之后,果然局長的口氣十分堅決,讓他們迅速破案,不能影響黃金周期間群眾的情緒。
這讓鄒國軍十分撓頭,這一伙專門找戀愛青年人搶劫的歹徒十分狡猾,因為談戀愛的青年人大多選擇沒有人的地方,這樣證人會很少,他們往往也很少留下什么證據(jù),再加上他們跨地區(qū)作案,更難掌握他們的行蹤。也正是這些原因,前幾次這類的案子都沒有破,但那幾次都沒有死人,這一次不同了,死了一個人,案件的性質(zhì)發(fā)生了變化。鄒國軍心里十分著急,當(dāng)天便把偵破方案拿了出來交給局長,局長看后批示:可以,迅速實施。
第二天剛上班,鄒國軍便把自己手下的偵察員全部分派下去,按照預(yù)定的方案開始摸排、調(diào)查。鄒國軍把人員安排下去后,自己也準(zhǔn)備去移動通訊公司監(jiān)聽那兩部被搶手機的事,剛剛走出刑警隊辦公室的門,迎面碰上一個非常柔弱的女孩子,幾乎撞了個滿懷,鄒國軍站住問:你找誰?
那個一身白裙子的姑娘說:我找鄒隊長。
鄒國軍有點意外,自己并不認(rèn)識這個姑娘呀,便說:我就是,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個姑娘并不說話,眼淚卻似六月的雨滴,不停地落了下來。這讓鄒國軍有點著急,他想著快點去移動公司,和那邊打電話說好了,移動公司負(fù)責(zé)技術(shù)的一個副總正在等他。于是便說:你怎么了,到底有什么事?我還有事。
那個姑娘說:我叫小慧。聲音弱弱的,一如她的身體。
叫小慧?噢!你有什么事?
昨天,昨天,在唐王湖死的那個男孩是我弟弟。
原來你是受害人的家屬,你有什么事嗎?
沒有,我想知道抓到那些壞蛋了沒有?
還沒有。一旦有了消息我們會給你通知的。你還有什么事嗎?
小慧只是盯著他,不說話。一副受害者的模樣。
鄒國軍說:我還有事要出去,今天就這樣好嗎?
小慧還是不說話,只是盯著他,那眼神里既有信任,也有懷疑。但那目光讓鄒國軍感到十分不好受,便說:你先回去,到時我們會聯(lián)系你的。
小慧說:我就這一個親人了,沒有想到他會死!說完眼淚便又落了下來。
這讓鄒國軍十分不安,但又不知道該怎么辦,于是便說:你放心吧,我們一定會抓住兇手的。
小慧用一種凄迷而哀傷的眼光看著他,仿佛在說:真的嗎?
這種目光讓鄒國軍感到十分愛憐,也十分心痛,一個女孩子這個樣子,著實讓人憐憫。于是便說:我還要出去辦事,就是為了破你弟弟這個案子,你能不能先回去,到時我會給你通知的。
小慧看了一會鄒國軍說:好吧。只是你如何通知我,我把我的手機號留下,到時你打我的手機。
鄒國軍說:好的,說著便掏出手機把小慧的手機號記下,然后說:這樣行了吧,你先走吧。
小慧說:你撥一下,看看對不對。
鄒國軍忙把手機撥號鍵按了一下,小慧的手機響了一下。他說:這行了吧,等有了消息我就給你打電話。
小慧這才說:好,我等你的電話。說罷才轉(zhuǎn)過身慢慢走去。一邊走一邊抹著眼淚。
鄒國軍看著小慧走到樓梯的拐角處,還往回看了一眼,那眼光里充滿了信任與期待,這讓鄒國軍心里陡然長起了一種責(zé)任感,本來在刑警隊每天遇到的都是搶劫與兇殺,這樣的案子他見得多了,心里也就麻木了,對于抓住兇手,雖說也是他的責(zé)任,可那總是一種工作,既然是工作,便可以有許多的推脫的借口,但這件事不一樣了,他看到小慧的目光中的信任,同時也感受到小慧的懷疑,那是一種十分復(fù)雜而無奈的目光。這種目光讓鄒國軍感到了一種真正的壓力,他對著小慧走后留下的空空的走廊說:他媽的,我一定要抓住這個小子。
但接下來的事情并不像鄒國軍想像的那樣,盡管他心底發(fā)了誓,一定要破獲此案,但幾天的偵察工作下來,一點頭緒也沒有,可小慧的電話卻是一天一個。這讓鄒國軍感到十分難堪,倒不是小慧打電話說什么,而是什么也不說,每一次她打電話來,只說一句:我是小慧。然后便不說話了,只是靜靜地等著鄒國軍說話。這讓鄒國軍感到很不適應(yīng),于是便說:小慧,你說話呀。但她總是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在電話的那頭輕輕地哭泣,沒有辦法,鄒國軍便給她解釋為什么還沒有破案,總是解釋著解釋著小慧便把電話放了,讓鄒國軍拿著電話愣半天??梢哉f,這個案子讓鄒國軍感到焦頭爛額,但問題并不在案子本身,而是在小慧身上。
最后案子的破獲還是因為被搶的那兩部手機有一部突然有了通話訊號,是在鄰縣,通過技術(shù)手段,鄒國軍他們很快便掌握了電話的所在位置,在一網(wǎng)吧把三個犯罪分子抓獲。當(dāng)時鄒國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總算可以給小慧一個交代了。
這一次是破例地鄒國軍先給小慧的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小慧接了電話之后還是不說話,只是靜靜聽著,鄒國軍把案子破了的消息告訴小慧,這一次小慧卻說:電話里說不清,晚上你去唐王湖王朝飯店去吧,我在那里等你。
也就是那天晚上,鄒國軍與小慧的交往有了質(zhì)的突破,正如鄒國軍平時破案一樣,進(jìn)入了一個嶄新的階段。這是鄒國軍沒有想到的。
那天晚上是一個風(fēng)清月明之夜,鄒國軍懷著一種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唐王湖邊上的王朝飯店,遠(yuǎn)遠(yuǎn)的他就看到飯店門口站著那個弱小的身影,鄒國軍便急走了兩步說:小慧,你早就來了?
小慧輕輕地說:我請客,當(dāng)然要早來了。進(jìn)去吧。
鄒國軍隨著小慧來到飯店,發(fā)現(xiàn)小慧要了一個小房間,這是間很特別的一個小房間,十分幽靜,房間布置得也十分有情調(diào),暖暖地,墻壁上掛著一幅油畫,是一個小女孩鼓著嘴在使勁吹一蓬蒲公英,那些吹飛的蒲公英的種子向著遠(yuǎn)方飛去。桌子已擺好了幾個小菜,都十分的精致,一瓶紅酒也已打開。
小慧坐下說:請坐吧!
鄒國軍坐在小慧的對面,心想,天哪,你可別再像在電話里那樣不說話,要是那樣,今天可就麻煩了。
但鄒國軍的擔(dān)心并沒有發(fā)生,小慧輕聲地說:本來我該在家里請你,只是因為我還沒有成家,所以只好在飯店請你吃飯了。
鄒國軍說:現(xiàn)在都是在飯店,沒有在家里請客的,麻煩。
小慧說:不,只有在家里請客才顯得莊重,只是我不能做到這一點。請你原諒。
鄒國軍說:你別這樣客氣好不好,我是一個粗人,在公安局工作就是這樣,大大咧咧地慣了,而對一些犯罪分子,就只好這樣。
小慧給鄒國軍倒上酒說:今天,我正式向你表示感謝,為我弟弟。來,我敬你一杯。
鄒國軍說:沒有必要感謝我,那是我的工作。說著也舉起了杯子。但還是和小慧碰了一下,便一飲而盡。
小慧喝完后便又倒上,然后說:鄒隊長,你是不是覺得我與別人不太一樣?
鄒國軍心里一驚,因為這正是他心里想問的話,沒有想到讓小慧先說出來了,便說:沒有,我只是覺得你不太愛說話罷了。
小慧說:錯了,我并不是不愛說話,而是沒話可說,你說我打電話問你,只要是給你打電話,我能有什么事?還用我說嗎?我只有聽你說。你不說,我便知道還沒有抓住兇手,只好把電話掛了。另外,從這件事上,我看出你鄒隊長是一個心胸狹隘的人。
鄒國軍一驚,平時是沒有人說自己心胸狹隘的,自己在隊里也表現(xiàn)得十分大度,對下屬布置了任務(wù),不論他們完成完不成,自己從來不計較什么,總是鼓勵他們繼續(xù)工作,怎么一個小姑娘說自己狹隘呢?于是便說:是嗎,我是一個心胸狹隘的人嗎?
小慧說:你不覺得嗎?一個受害人的家屬打電話問你案情的進(jìn)展是不是正常,別說是少說了幾句話,就是罵你,也算是正常呀!可你,到現(xiàn)在還記著我不愛說話。
鄒國軍笑了:你要是罵我我倒好受了,可我就是受不了你的不說話。說實在的,今天過來,我最怕的就是你不說話。
我平時就不愛多話,今天也是讓你逼的,你想一想,我們姐弟二人從小相依為命,現(xiàn)在我弟弟先走了,你讓我能說什么?說著說著小慧的眼圈便紅了,便有眼淚在眼眶里滴溜溜亂轉(zhuǎn),似掉未掉下來的樣子。
鄒國軍的心一下子緊了起來,他還沒有見到女孩子的這個樣子,著實讓他揪心,可他又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便說:你別這樣子好不好?我有點害怕。
小慧說:你害怕?你怕什么?
鄒國軍抓了抓頭皮說:在我面前女孩子從來沒有這樣子過,所以我不知道該怎么對你說。
小慧便笑了一下,便低下頭不再說話。在鄒國軍看來那笑有些凄楚,帶著淚花的笑是讓人心疼的。
接下來是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小慧低著頭一聲不吭,看著小慧的樣子,鄒國軍第一次感到女孩子是這樣的可愛,這種哀怨凄楚竟也讓人如此的心動。這種體驗是鄒國軍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在家里,妻子是那種風(fēng)風(fēng)火火、大大咧咧的女人,從來沒有過這種小女子的神態(tài)。即便是做愛,妻子也是那個樣子,每每鄒國軍動作一慢,她便大叫:你行不行,快點快點,慢慢騰騰地像是老牛下地。所以一看到小慧的這個樣子,鄒國軍才知道什么是女人味,自己長期在公安部門工作,接觸到的人大都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所以鄒國軍也沒有感到妻子有什么不好,現(xiàn)在與小慧一比,才知女人竟然可以這樣,頻頻讓男人生出許多的情懷。鄒國軍于是便有些動情地說:你這個樣子真讓我心疼。
小慧這時才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說:謝謝你!
鄒國軍一愣,便問:謝什么?
小慧說:是第一次有人說心疼我。我從小父母雙亡,是我一個人領(lǐng)著弟弟過日子,都是我疼愛弟弟,從來沒有人心疼過我。
鄒國軍說:那好,從今之后你就有人心疼了,我疼你。平心而論,鄒國軍說這話時并沒有想到要與小慧發(fā)生什么,只不過是看著小慧的那個樣子心里有些可憐,自然而然地說出那句話的。換任何一個男人,在此情此景下也會說出這樣的話。
小慧這時好像有點興奮,再一次抬起頭看了一眼說:那好,你說這話可是要負(fù)責(zé)任的喲。
鄒國軍說:那當(dāng)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小慧說:那好,咱們干一杯,為有一個人疼我。說罷便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鄒國軍也端起酒喝干了。就這樣說著說著,兩個人的話便多了起來,小慧也頻頻舉杯,不一會那一瓶紅酒便喝了了。鄒國軍并沒有覺著什么,只是小慧卻是面若桃花,兩頰飛緋,更顯得楚楚動人。此時的小慧眼光更迷離凄楚,看上去便有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愛憐??此龢幼悠綍r很少喝酒,這些酒下肚之后便有些不太清醒了,但她還是說:再要一瓶酒來。
鄒國軍說:不能再喝了,你再喝就要醉了。
小慧說:醉,醉了怕什么,有我哥在我身邊。我還要喝。
鄒國軍說:小慧,不能再喝了,你真的醉了。
小慧說:我沒有醉,你為什么不讓我喝呀?說著便一頭伏在了桌上。
鄒國軍知道小慧真的醉了,便出去與老板結(jié)了賬,然后把小慧扶出飯店,要了一輛出租車,一直把她送到住處。
就是那一夜,鄒國軍沒有回家,而是住在了小慧那里。這不是鄒國軍的本意,但小慧的樣子無法讓他推脫,他覺得任何的推脫都是一種傷害。
鄒國軍決定到小慧那里去一趟,向小慧解釋一下這幾天為什么沒有陪她出去的原因。他覺得小慧一定會理解他的。想到這兒鄒國軍便走出辦公室的門,準(zhǔn)備到小慧那里去,可剛走到二樓,碰上局長,局長問他:小鄒,那個案子怎么樣了?
鄒國軍說:局長,我正要向你匯報,到現(xiàn)在還沒有什么進(jìn)展,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案子可能與歐陽春有關(guān)!
局長說:什么?你可得謹(jǐn)慎,歐陽春是咱們老市長的三公子,這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今天我剛?cè)フ疫^他。
有什么異常嗎?
沒有。
局長說:好吧,但愿別牽扯到他。你這是去哪里?
鄒國軍說:不去哪里,我想回家。
局長說:那你回去吧,去年國慶出了一個案子,今年國慶又出一個,真是邪性了,連個節(jié)也不讓過。
六
給鄒國軍打完電話,小慧便半躺在沙發(fā)上,她知道鄒國軍忙,可是她還是想給他打電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從去年見了這個鄒國軍之后,她覺得自己就該找個這樣的人生活,才有安全感。
在自己的記憶中,從來沒有人主動地問一問自己的生活,沒有人問一問自己怎么吃飯的,怎么穿衣的,自己從小就如街上跑的沒有家的野狗,只是慌慌地在街上亂跑,更像一只在野地里跑的野兔,不知什么時候便會碰上狗與獵槍,就是在這樣的一種惶惶不可終日的境況中,自己帶著弟弟長大了,自己考上了所師范學(xué)校,畢業(yè)后當(dāng)了一名小學(xué)教師,弟弟沒有考上大學(xué),好在是爸爸原來的單位還不錯,把他安排在單位里工作,也就是電業(yè)局。誰想到弟弟能在談戀愛的時候被害呢!弟弟的死可以說是對小慧致命的打擊。她曾經(jīng)一度想以死來了結(jié)自己的生命,她一度認(rèn)為這個世界不是為自己準(zhǔn)備的,只是為那些幸運的人準(zhǔn)備的,自己生到這個世上只是為了受折磨,只是為了讓自己一次又一次接受打擊。
是那個看起來特別粗魯?shù)男叹犼犻L救了自己,是他讓自己又一次燃起了生活的希望,也是讓自己感到生命中還有許多的樂趣與享受,也讓自己從此便依賴上了鄒國軍。
本來,那天自己請鄒國軍喝酒,自己是有想法的,既然知道殺弟弟的兇手已經(jīng)抓到,自己也就放下了一個大心事,那么,這個世界對自己還有什么意義呢?唯一的一件事就是自己還沒有對鄒國軍表示自己的謝意,于是便打電話給鄒國軍要請他吃飯,本想吃過飯之后,自己回到自己的房里,喝下早就預(yù)備好的安眠藥,讓自己永遠(yuǎn)離開這個給予了自己無限苦難的世界。
在醉意朦朧之中,小慧感到鄒國軍從背后把自己抱起,有一剎那他的雙手一下抱住了自己的雙乳,自己驚醒了一下,但自己還沒有做出反應(yīng),倒是鄒國軍做出了反應(yīng),他馬上把雙手拿開,然后又往下移了移把自己抱住,然后自己便在鄒國軍的半抱半擁之下出了酒店,自己還清楚聽到鄒國軍與老板結(jié)賬時說的話:老板,零錢別找了,你到門外給我攔一輛出租車。
接著便感到自己在鄒國軍的半抱半擁下進(jìn)了出租車,于是便覺得自己上了一艘飄搖不定的船,在大海上不停地?fù)u晃。而自己的內(nèi)臟仿佛也給搖亂了,亂七八糟的全不在原來的位置,全都想跳出來看看這個人人都認(rèn)為精彩的世界。而自己再也控制不住它們,也不想再控制它們,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還管它們的事干什么。于是自己便張開了嘴,一下子把它們?nèi)铝顺鰜怼?/p>
小慧還記得那個出租車司機的話:大哥,你能不能讓她別吐。刷車費勁死了。
鄒國軍說:廢話,我想讓她吐嗎?快開。
吐過以后,小慧覺得好多了,五臟六腑重新歸位之后自己平靜多了,感到自己被鄒國軍輕輕地抱著,那感覺就像自己小的時候被母親抱著一樣,真是幸福極了,此時她真想這車一直這樣開下去,讓鄒國軍這樣永遠(yuǎn)地抱著自己再不放開。
但很快便感到車子停了下來,她聽到鄒國軍說:行了別找了,剩下的你去刷車吧。接下來便感到自己被鄒國軍輕輕地抱起,一步步走向自己的那套小小的兩居室。然后便感到自己進(jìn)了屋子,被他放在沙發(fā)上。然后便是被脫去了鞋子,外衣,鄒國軍一邊幫她脫一邊說:不讓你喝,你偏喝,你看看弄成了什么樣子。看看,弄得衣服上全是。
小慧迷迷糊糊地說:你別管我。
鄒國軍說:我是不想管你,可誰讓你是和我一塊喝酒呀。
小慧感到他把自己的衣服全部扔進(jìn)了衛(wèi)生間,然后又從衛(wèi)生間里拿來一條濕毛巾,給自己擦拭著臉頰、嘴角、脖子。動作是那樣的輕柔,是那樣的小心,同時也能感到他的動作充滿了愛憐。這讓在醉意朦朧中的小慧體驗到一種自己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幸福,仿佛自己是躺在母親的懷里,自己在夜深人靜時,無數(shù)次地想像自己的母親,自己被母親攬在懷里輕輕地?fù)崦?,拍打,安慰,可從來沒有人真的這樣撫慰自己。所以當(dāng)鄒國軍真的撫摸自己時,便感到一種無邊的幸?;\罩著自己,像是在凜冽的寒風(fēng)中自己突然走進(jìn)了溫暖的室內(nèi),那無邊的溫暖頃刻間便淹沒了自己,幸福的眼淚也像歸心似箭的赤子,一個個從眼眶里涌了出來。
鄒國軍看到,更是從心底感到疼痛、愛憐,邊用毛巾輕輕地拭著她的臉,嘴里邊輕聲說:別哭,別哭,你一哭我心里便亂了。鄒國軍說的是實話,在自己的家里,妻子從來沒有哭過,即便是生氣,妻子也是大聲喊叫,有的時候比自己叫的還響,從來沒有以一個小女人的身份讓鄒國軍愛憐過,總是給鄒國軍一個男人的意象。現(xiàn)在面對這樣一個楚楚動人的姑娘,鄒國軍真是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情感,一種要保護(hù)她、愛憐她、心疼她的想法如大漠孤煙一樣升起在他的心頭。
隨著鄒國軍的擦拭,小慧自己的幸福感更加濃厚,便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她的哭聲是那樣的放肆,那樣的無所顧忌,那樣的隨心所欲。這讓鄒國軍感到有點無所適從,他不知道該如何勸說這個小巧的姑娘。于是便有些發(fā)呆,只是勸說:別哭,別哭。但小慧哪里聽他的勸呀,那哭聲如黃河之水,洶涌而下,無所顧忌。只見小慧的臉上全是鼻涕、眼淚。把一張美好的小臉弄得臟兮兮的。鄒國軍便用濕毛巾慢慢地給她擦拭,把一張小臉給收拾出來,此時的小慧,那張臉卻是越發(fā)紅潤而生動。鄒國軍有些忘情地把小慧抱在懷里:小慧,別哭,從今天之后,我再也不會讓別人欺負(fù)你。
這時小慧像一只善解人意的小貓一樣,一下子便拱進(jìn)鄒國軍的懷里。慢慢地也停下了哭聲。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鄒國軍才把她輕輕放到床上,鄒國軍想起身離開,但小慧卻一下子抱住了他,嘴里喃喃地說:我不讓你走,我不讓你走。
那一夜是小慧終身難忘的一夜,那該是怎樣才能說清楚的呀,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是那個樣子,那一刻那是鉆心的疼痛與致命的快感交織在一起的感覺,那是羞澀膽怯與潑辣放蕩交織在一起的動作,那是被人無限疼愛的幸福與失去貞操的悔恨交織在一起的體驗,那是一種漂蕩了許久而今總算有了歸宿而這種歸宿卻是那樣不穩(wěn)定的情感。這些東西交織在一起讓那一夜的小慧時而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獅一樣瘋狂,時而又像一只可愛的小貓那樣柔順,時而像一只雄鹿一樣嬌健,時而又像一條蛇一樣的柔軟,在這樣的交織中折騰了一夜,直到黎明時分,才感到一種徹底的放松與疲倦,如一攤泥一樣流在床上再也不想動,而此時的鄒國軍也是一樣,他伏在小慧身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真是一個妖精,你真是一個妖精。然后兩個人便一起睡了過去。
這一夜,成了小慧日后獨處時的節(jié)目,每當(dāng)自己有什么不適意的時候,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這一夜。此刻,與鄒國軍打完電話,她知道他會來的,因為他對她說過,他絕對要對她負(fù)責(zé),是那夜之中他看著小慧身下的鮮血對她發(fā)的誓,如果不對她負(fù)責(zé),天打雷劈死自己。也正是那一天,小慧感到自己如一個漂蕩的小船,終于靠在了一個碼頭,雖然這個碼頭不是自己專用的,但總算有了個靠頭。自己的心再也不用這樣漂泊了,這些年來她深深地感到,心一漂泊,身便無家,即便是自己明明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也沒有一種安全感?,F(xiàn)在有了。這種安全便是鄒國軍給自己的,于是自己只要一有個什么事,首先想到的便是鄒國軍。這個國慶,學(xué)校組織教師出去旅游,自己想跟旅游團(tuán)一塊去,但鄒國軍說:別去了,正好我老婆與孩子也出去,我們一塊出去,我知道一個絕好的去處,不是有名的旅游景點,但那里十分美,十分安靜,正合你的心思,我們也可好好放松一下。于是自己便沒有與學(xué)校的旅游團(tuán)一塊出去,而是在家等鄒國軍,鄒國軍說十月二號走,誰知道九月三十號便出了案子,所以鄒國軍一直沒有抽出空出去,這讓小慧感到十分惱火,這幾天一直給鄒國軍打電話,可他一直說不行。早知道這個樣子還不如自己與學(xué)校的旅游團(tuán)一塊出去玩幾天,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還讓自己放棄了。小慧越想越生氣,便給鄒國軍打電話,可他到現(xiàn)在還不過來,他到底在干什么呀?
正在這時,響起了門鈴聲。
小慧一個魚躍從沙發(fā)上爬起來撲到門口,把門一下子拉開,鄒國軍剛剛閃進(jìn)門,小慧便一下子吊在了鄒國軍的脖子上。然后一下子咬住了鄒國軍的耳朵:你怎么才來?
鄒國軍讓她咬得直呲牙:快下來快下來,你把我咬死了。
我就要咬死你,就要咬死你。
鄒國軍把小慧抱起來,放在沙發(fā)上,然后才說:我接了你的電話,剛出門就讓局長給堵住了,他問那個案子的事,我只好去他的辦公室給他匯報,所以才來晚了。
小慧說:怪不得打完電話便沒有動靜了。
鄒國軍說:真是氣死我了,你看看,本來說好我們一塊出去玩玩的,現(xiàn)在可好,出了這么個案子,讓我走也走不了。
小慧說:天意吧,就讓我們走不成。
鄒國軍說:你可不能生我的氣呀。
小慧說:我哪敢呀,天天想你還來不及,還敢生你的氣。
鄒國軍說:看看,這不還是生氣了,說著便去吻小慧。
小慧說:你壞你壞!
兩個人便滾在了一起。
七
我現(xiàn)在才明白了困獸猶斗這個詞的意義。
我在這個偌大的房子里走來走去,我不知道下一步我到底該怎么做,或者說做什么?在我的面前是一片純粹的如高原雪域一樣的白,這片白色是那樣的耀眼,是那樣的刺目,我在這片雪白面前迷失了方向。
我不知道在這片雪白后面,還有一片紅色,那也是一種誘惑,而紅色有的時候卻代表著血光之災(zāi)。
那間純白的房間對于我便有了一種致命的誘惑,那似乎是一種童話,更像一種我說不出的境界。在那樣純凈如雪的環(huán)境中說話、做愛,會是一種什么樣的狀態(tài)呢?會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呢?
于是,在我心頭便時時涌現(xiàn)出那樣一種純白,是那樣的濃烈、是那樣的淳厚、是那樣的迷人、是那樣的殘酷,能到安如嫻的那個純白的房間里去睡上一夜竟然成了我的一個夢想,一個企盼。我像中了魔一樣心神不寧,寢食不安。
舞會后的第二天我便打電話給安如嫻,說想去她那里坐坐。而安如嫻卻說:這兩天她沒有空,能不能等一下,她會打電話給我的。我無可奈何的放下電話,心里充滿了失望,感到特別的沮喪,那一天我做什么事也是心不在焉,以至于部長安排的一份材料也沒有寫好,讓部長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批了一頓。也許,部長的訓(xùn)斥應(yīng)該讓我警醒的,但我卻從內(nèi)心里有一種反抗情緒,心想,你神氣什么,沒有我父親,你當(dāng)什么部長,當(dāng)年要不是我父親把你從東部山區(qū)的一個中學(xué)里調(diào)出來,你現(xiàn)在還是一個教師,神氣什么。好在是部長訓(xùn)完我之后又對我說了以下的話,讓我心里感到寬慰:小春呀,你知道我為什么訓(xùn)你嗎?到下半年也就是元旦前后,縣里便要調(diào)整中層干部班子,我把你作為副部長報上去了,這一段時間你的工作不能有半點馬虎,所以我對你就得嚴(yán)厲一些,不然的話我怎么給部里的人交代?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干事總是心不在焉的?他見我不說什么便說:回去吧,好好干呀,別讓我為難。
我說:你放心。我會做好的。
當(dāng)時我是這么說,可我心里卻怎么也放不下那個一片純白房間,那該是多么圣潔的一塊地方,如能在那樣的地方做愛,會是一種什么滋味呢?有好長一段時間,我的腦海里一直是這個想法。我當(dāng)時想,快點體驗到那種感受,也許能讓我的內(nèi)心平靜下來。
于是我便給安如嫻不停地打電話,可她的電話怎么也打不通,家里的電話也沒有人接聽,打她的手機卻總是對方不方便接聽,看樣子她是有意不接我的電話。這種感覺真是難受。就這樣我熬過了幾天,終于到了周末,我沒有給安如嫻打任何的招呼,便直接去了她的家。
當(dāng)我走到她家門口的時候,我的心如一個狂野的兔子,在我的胸膛里不停地來回沖撞,我感到它幾乎要沖出我的胸膛,我不知道如何控制這個不聽話的兔子,只好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然后又使勁咽了一口唾液,這才稍稍地平靜下來。我站在那間雪白的房子外面,不知道是不是該敲門。正在這時,門卻輕輕地開了,只見安如嫻穿著一身雪白內(nèi)衣站在門內(nèi),她嫣然一笑:來了怎么不敲門呀,快進(jìn)來。
這個時候的我猶如看到一位仙女,還是那樣的純粹,那樣的圣潔,那樣的清麗,那樣的明媚,那樣的一塵不染,那樣的陽光燦爛。我感到我的心底最為敏感的東西被打動了,我覺得與她這樣的人交往是神圣的,不是平時人們所說的那種偷情,而那種偷情是骯臟的、齷齪的。我覺得我就是要愛這樣一個的女人,而不是那種俗得天天講什么柴米油鹽的女人。這個時候的我有點發(fā)呆,站在門外怔怔地看著她,一時竟然忘記往屋里走,是她輕輕地把我拉進(jìn)屋內(nèi),然后有點嬌嗔地說:瞧你,怎么還跟一個大孩子似的!
一股淡淡的清香讓我有些清醒了,便傻傻地一笑:你太美了,與神仙一樣呀!
她淡然一笑說:說你像個孩子,怎么還真的像個孩子。這時她打開了音響,我聽到我平時最喜歡的音樂,《梁祝》小提琴協(xié)奏曲若有若無地飄滿了屋子,聽不到這音樂的來源,仿佛這屋子的每一寸墻壁都往外滲透著,彌漫著,讓我浸入無邊的溫情當(dāng)中。這讓我恍如在仙境,而坐在一邊微笑的安如嫻便如一個仙女,她用一種非常平和、純凈的目光看著我,我感到她那平和的目光背后是一種我無法拒絕的召喚,是一種我永遠(yuǎn)也不可能抗拒的誘惑也不想抗拒的誘惑。我的身體有些軟了下來,我一下子癱坐在那個沙發(fā)上。
安如嫻輕輕地走了過來,她用她那仙女一樣的玉指似不經(jīng)意地拂了一下我的臉。我感到一股強大的電流把我擊中了。我像是被人驅(qū)趕著的一具僵尸,又似被一種咒語擊中,我一下子直直地站了起來了,把她一下子攬在懷里,我感到我攬在懷里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塊溫香柔軟的尤物,我聞到的是她的香氣,我感受到的是她的溫暖,我看到的是她的美麗,我摸到的則是如玉石一般的潤滑,我把她重重地抱了起來,便往我記憶中的那片雪白的房間里走去。我只是在想那個雪白的房間里做愛,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當(dāng)我抱著她一步步走向那個房間,我已一步步接近我的目的地的時候,她卻一下子從我的懷里掙扎下來,在我的臉親了一下說:親愛的,不能這個樣子,我要給你一個完美的印象。我站住了,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她說的完美印象是什么樣子,便有些茫茫然。這時她說:你先去洗個澡,洗完后再去我房間,我在那里等你。?。∷哪且宦暟?,便讓我徹底地醉了。我在一種醉意中洗完澡,往她那個一片潔白的房間走去。一步一步,就那幾步路,我覺得走了一個世紀(jì),不!那是一條通往天堂的路。
當(dāng)我推開房門,按我的想像,我應(yīng)該一步跨到床上把她按在那里的。但我錯了,也就此時從這天起我知道了什么是圣潔,也就是這天起我理解了圣潔這個詞的含義。我真的被驚呆了,哦,從來沒有想到過一個女人的裸體是那樣的美,是那樣的圣潔,是那樣的充滿著陽光。
在一片如雪的純白中,一個女人平躺在那里,那一頭黑發(fā)呈扇狀散開,深深地印在那一片潔白當(dāng)中,她那鮮紅的嘴唇有如一顆鮮紅的印章,或說是一個紅紅的仙桃,在那一片雪白當(dāng)中是那樣的醒目,是那樣的動人心弦,這哪里是一個女人,這分明是一個神仙。我真正是呆了,我真的舍不得這樣走上去壓在那個仙女的身上。我甚至覺得去和這樣一個圣潔的女人做愛是對神靈的褻瀆,我不忍心去破壞這樣一種美。我覺得這樣看一個女人也許比與她做愛更美。
當(dāng)我一步步靠近那個圣潔的身體時,我感到我的呼吸特別短促,我感到我心臟跳動的特別劇烈,我的新婚之夜也沒有這樣,這也是我對這次做愛久久不能忘懷的原因。
當(dāng)我把浴巾扔掉爬上床之后,我才知道天使也會瘋狂。天使是什么?天使是神!那么天使便有了神的力量,而神的力量是人無法比擬的,也是無法抗拒的,我在神的召喚下,用盡了人的力量,最后如一堆爛泥流淌在床上,而感覺卻是一種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幸福。此時,客廳里的音響正播到高潮后的余音,讓我感到了是那樣的纏綿與疲憊。
八
晚飯是在小慧那里吃的,我不想回到家里去,因為回到家里也沒有人,再說小慧也不想讓我走,小慧聽說我在她那里吃飯,高興得一下子跳下床來,跑到廚房里去了,但她很快就失望地走了回來:廚房里什么也沒有,你等一下,我去菜市場買點菜去。
不要去買了,我們對付一下就行了。
小慧上前親了一下我的臉說:不,你是第一次在我這里吃飯,我一定要讓你吃好,你等我一會。
我拉住她說:不要去了,我不在乎吃什么的。
她柔柔地說:你給我一次機會好嗎?讓我體驗一下做妻子的感覺。她的眼里充滿了期待,是那樣的柔情,是那樣的溫馨。我只好放開她說:好吧,快去快回。
她說:你先躺一會。然后又親了我一下便匆匆走了出去。
我躺在充滿小慧體香的被窩里,感到了一種徹底的放松,于是便又瞇了過去。
等我醒來時,只見小慧靜靜地坐在我身邊,用一種充滿愛憐和關(guān)切的目光看著我,見我睜開眼便說:你醒了?
我說:你為什么不喊醒我?
我是第一次這樣專注地看著一個男人睡覺,你睡得真香,輕輕地打著鼾,我聽著覺得心里特別踏實。
我說:幾點了?
現(xiàn)在是晚上七點了。我早就做好飯了,見你睡得香便沒有叫你。小慧說著便深情地往我臉上親了一下。我順勢又抱住了她,她說:呀,要吃飯了,別要了,好嗎?
我說:不!我現(xiàn)在就要你。于是我把她壓在身上,她一邊抱怨一邊把自己的衣服扯下來。于是我們兩個又是一片昏天黑地。
等我們兩個起來時,擺在桌上的飯菜早已涼了。
小慧說:人家好不容易做了一桌菜,你又讓它涼了。
我說:沒事,我吃涼的吃慣了。
她用指頭點了一下我的額頭說:你呀,真不知好歹。
我們慢慢地吃著,小慧一邊吃一邊看著我,我說:你看我干嘛呀。
她說:我就想看著你,看不夠。
我說:小慧,要是有一天我離開你,你會怎么著?
小慧說:那我就殺了你!她說得極其平靜。就像說你吃這個菜一樣平常。
聽了她的話,我心里一動,看著她,力圖想知道她說的是真的還是一個玩笑。
她看著我說:怎么了,害怕了?害怕就別離開我。
我說:不是害怕,我也沒有想到要離開你。我是想到另外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我是說我正在辦的這個案子,你說那個安如嫻是不是就是歐陽春殺的?按照你剛才說的那樣,因為我離開你就殺了我。
是呀,不是說愛之深恨之切嗎?
可不對呀,安如嫻并不想離開歐陽春呀,她要和他結(jié)婚,本來是想在十一那天辦婚宴的。
小慧說:是不是歐陽春不想結(jié)婚呀?所以才殺了她。
對呀。因為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歐陽春離婚。如果沒有離婚,他怎么可能與安如嫻結(jié)婚。看來我還得去找這個歐陽春。
小慧說:那他也不能殺她呀,都要結(jié)婚了,別論是真的還是假的,怎么會殺她呢?
這很難說呀,我破的一些案子,都是開始并不想殺人,最后卻把人給殺了。人有的時候是很難控制自己的。
小慧便笑起來。
你笑什么?
你說得很對呀,人有的時候是很難控制自己的。你也是如此呀?
我怎么了?
比如剛才,不是嗎?
剛才怎么了,不好嗎?
我沒有說好不好呀,只是說很難控制自己。我學(xué)過心理學(xué),我知道人有的時候是很難把握自己的。
我看著小慧說:呀,沒有想到,你其實是很能說話的。
嫌我說得多了?那我就不說了。
別、別,求你了,你可別不說話,我就害怕你不說話。
兩個人一塊吃完飯,又一塊收拾好廚房、碗筷,然后兩個人又一塊回到床上,這讓我感到從來沒有過的幸福,我不知夫妻之間還可以這樣過,與自己的妻子從來沒有過這樣。我平時在家吃飯的時間很少,即便是在家里吃,也是吃完之后把碗一推,便坐到電視機前,很快便找到中央臺的法制節(jié)目,我喜歡看那個節(jié)目,特別是喜歡那些外地的刑警破案的節(jié)目,倒不是想從中學(xué)習(xí)什么,主要是想看看那些刑警與自己之間到底有什么差別,在這個過程中,我能得到滿足與快感,特別是對那些案子破得不順的節(jié)目,都能找出其中的毛病,說明那些刑警還不如我的能力,要是我,便不會那樣干。
小慧真是特別的溫柔,她用那柔軟的手指輕輕地?fù)崦业亩?,這使我產(chǎn)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快感,小慧的每個動作,我都會與妻子比較一下,特別是妻子從沒有過的動作,更是讓人感到興奮。開始,我還覺得主要是自己對小慧感到新鮮,當(dāng)初與妻子戀愛時也是這樣感到興奮??勺屑?xì)回憶與妻子當(dāng)初戀愛的時光,妻子也沒有小慧的這些動作呀。接下來,小慧用乳頭輕輕地摩擦我的鼻尖,感到一種癢癢的同時又聞到一種女人的鮮香,我的情緒馬上又調(diào)動起來,于是便又抱住了她,把她壓在身下。
九
鄒國軍是在小慧那里過的夜,對于鄒國軍來說,這一夜是非常甜美的,當(dāng)然也是非常疲倦的。早上下床時,腿有點發(fā)軟,差一點就跪在了床前,幸虧自己反應(yīng)快一點,一下子坐在了床上。敏感的小慧似乎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便問:你怎么了?
鄒國軍當(dāng)然不能說腿發(fā)軟呀,這有失男子漢的尊嚴(yán)。于是便說:沒有怎么,只是有點頭暈,可能是夜里沒有睡好?;仡^看了一下小慧,發(fā)現(xiàn)小慧正用一種色迷迷的眼睛看著自己,這讓鄒國軍心里有點吃緊,他這會還真怕小慧再要他。于是便說:親愛的,你早上吃什么?
小慧說:什么也不想吃,只想睡。
鄒國軍說:那你再睡一會,我得走了,今天局里我值班,就不管你吃飯的事了。
小慧說:你呀,快點走吧,男人都是這個樣子嗎?一旦把女孩子弄到手了,就再也不管她們的事了?是不是?
鄒國軍一愣說:哎呀,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今天真是要值班,現(xiàn)在都快八點了。如果不值班,我陪你一天。
小慧說:快走吧,我不想扯你的后腿。
鄒國軍也顧不了許多,心想得快點離開這里,晚一會怕又走不開了。
于是便匆匆地洗刷了一下,離開了小慧的那個房間。當(dāng)然,臨走,他沒有忘記再親親小慧。
到了辦公室,看見助手小李早已到了,開水也打來了,正往他的茶杯里放茶葉,便問:沒有什么事吧?
小李說:剛才局長來過,也沒有什么事,只是隨便問了下安如嫻案子的事。
鄒國軍說:你真笨,你以為局長那只是隨便一問?說著便坐在桌前,把自己的筆記本掏出來,他想認(rèn)真地理一下思路,這樣子下去不行,心里讓小慧一鬧,什么章程也沒有了,原來的一些想法也亂了。
小李見到鄒國軍的樣子,便悄悄地出了門,并把門帶上。
鄒國軍越想越覺得這個案子歐陽春的嫌疑最大,但他覺得現(xiàn)在還不能提審歐陽春,一定要把證據(jù)弄結(jié)實了,才能動他,再說要真動他還有一些麻煩,畢竟他是一個副科級,在宣傳部也是一個老人了,這些年唐城市誰不知道歐陽春呀。
一定要先從外圍搞起。安如嫻死了,她的許多情況還弄不清楚,她的好友黃寶娟一定會知道些什么,對,再去找黃寶娟。
在黃寶娟的那間收拾得十分雅致的小屋里,黃寶娟開始了她的訴說。在鄒國軍看來,黃寶娟的訴說是真實的。
自從安如嫻死了,黃寶娟心里便一直不安,這倒不是她的死與自己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主要是她一直在想,如果當(dāng)初不是安如嫻把歐陽春從自己手里搶去,那么自己會不會也像安如嫻一樣莫名其妙地死去呢?
說實在的,開始,黃寶娟是十分的生安如嫻的氣,心想,我們還是好朋友,我也是大齡青年了,你怎么還與我奪男朋友?俗話說:朋友之妻不可欺。同樣,朋友的男友也不可奪呀。但過了一段時間后,黃寶娟便不生氣了,她終于想明白了,歐陽春不是安如嫻從自己手里奪去的,而是歐陽春自己愿意過去的,不論安如嫻怎么樣,如果歐陽春不同意,那是不可能的,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把一個青春女子丟開,去找一個半老徐娘,既然現(xiàn)在歐陽春丟開自己投進(jìn)了安如嫻的懷抱,那么歐陽春一定是看上了安如嫻的什么。
但黃寶娟還是認(rèn)為歐陽春看上安如嫻不過是為了游戲,他不會把安如嫻真正放在心上的,她見過的這樣的事多了,開始都是很好,最后那些男人走開時會連一句話也不給女人說。因此,黃寶娟一直等著安如嫻來向她訴苦,到時自己再狠狠地奚落一頓安如嫻,有些詞她都想好了,但是等來的結(jié)果卻讓黃寶娟大吃一驚。
那天也是一個星期六的晚上,安如嫻下班后沒有如往常一樣匆匆走開,而是在門口等黃寶娟,這讓黃寶娟有點意外,自從因為歐陽春她們兩人疏遠(yuǎn)之后,她們兩個再沒有如往常一樣在一塊吃飯什么的,也沒有在一塊玩過,見面之后也都是匆匆地打個招呼,像是很忙的樣子走開,她們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但誰也不想把這層窗戶紙捅開。那天站在大門口的安如嫻十分優(yōu)雅,著一身白裙,一頭黑發(fā)自然披下,十分單純的樣子,黃寶娟走到大門口,便聽見安如嫻喊:寶娟,我正在等你。
黃寶娟說:呀,安姐,你有事嗎?
沒有什么事,我是想問你有沒有空,我們一塊去坐坐。
黃寶娟本來不想與她一塊出去,但一想也好,既然這樣,自己也該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于是便說:好呀,那我們誰請客呀?
當(dāng)然是我了。走!于是兩個人便再一次來到名叫“天緣”的小西餐店。
這個小店的主人很會做生意,見到她們兩個來到,便把她們讓到上一次坐的小桌上,并說:兩位想要點什么?
安如嫻說:寶娟,你點。
黃寶娟說:不怕我宰你?
安如嫻說:看你說的,在這樣的小店,你再點什么,能花多少錢?再說了,我既然請客,還能怕你點什么菜嗎?
黃寶娟說:那好,我就不客氣了。黃寶娟還是只點了一份牛排,一份沙拉,還有一杯加奶的咖啡。
安如嫻說:給我也來份牛排吧,再來一瓶干紅,要法國的。
黃寶娟一聽大聲說:你瘋了,要外國酒干什么?
安如嫻說:該喝。
不一會服務(wù)員把酒菜給她們端上來,黃寶娟一邊往嘴里放沙拉,一邊說:說,今天什么事這樣高興?
你猜猜?
不用說,肯定是把歐陽春拿下了。
安如嫻說:知我者,寶娟也!
黃寶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安如嫻。
安如嫻說:只用一個回合,便把他拿下了。來先喝一杯。兩個人一齊喝了杯中的酒,黃寶娟說:不明白。你用的什么方法?
安如嫻說:你沒有結(jié)婚,有些話我不能給你說。
黃寶娟說:什么呀。我又不是處女,你又不是不知道。
安如嫻說:也是的,我對你還怕什么呀。一句話,性。
黃寶娟說:我不信,如果光靠性,你能把他套多久?男人一個個都是喜新厭舊的貨色,過上一段時間對你厭倦了,不就完了?
安如嫻說:寶娟,你修練得也可以了,哈哈。這就是今天我為什么請你吃飯的原因。
黃寶娟喝了一口酒說:說。
是呀,別說是我,就是任何一個女人能把一個男人套多久?我想,如果不實行婚姻制度,不會有任何一個男人會與一個女人過上一生。安如嫻一邊說一邊認(rèn)真地用刀切下一小塊牛排,然后用叉送進(jìn)嘴里,一邊嚼著一邊說:那個小小的結(jié)婚證,便是一個真正的枷鎖,那才是把男人套牢的工具。
黃寶娟把一塊牛排放在嘴里說:你是說你把歐陽春套牢了?弄到了那個枷鎖?
安如嫻說:非也,哪能那么容易。
那你高興什么?
難道你不知道他是一個被枷鎖鎖住的男人?如果我要套牢他,必須先給他解除掉原來的枷鎖!
黃寶娟舉起酒說:明白了,你現(xiàn)在讓他解除了枷鎖!
也是!只有解除他原來的枷鎖,我才能給他套上新的枷鎖呀!
哈哈哈!黃寶娟笑了起來:真有你的??赡阆霙]想那條枷鎖一頭拴著他,另一頭也拴著你呀!
安如嫻喝了一口酒說:是呀,我給看一條短信,這是我今天才收到的。八歲的女人你要編故事哄她睡,十八歲的女人你要編故事哄她和你睡,二十八歲的女人不用哄她就和你睡,三十八歲的女人是她編故事哄你和她睡,四十八歲的女人是你編故事不和她睡。明白嗎?
黃寶娟說:這和枷鎖有什么聯(lián)系?
再過兩年我就到了人家編故事哄我不和我睡的年歲了,難道我還怕什么枷鎖嗎?我是怕沒有枷鎖呀!
黃寶娟嘆了一口氣說:我們就不能單身過一生?
安如嫻說:可以,但是很難,我們?yōu)槭裁匆x擇一種很難的生活?我們?yōu)槭裁床荒苓x擇我們想要的生活?
我們想要的是什么?
和諧的性福,和睦的家庭,和美的情感。
那現(xiàn)在你得到了嗎?
安如嫻說:現(xiàn)在就差一步了。因為解除枷鎖就是為了戴上另外一副枷鎖呀!嘻嘻。
黃寶娟心里有些酸楚,也許,本來這是該屬于自己的幸福,但她還是舉起杯子說:來,為了你能再一次套上枷鎖干一杯。
安如嫻也舉起杯子說:干,也祝你早一天套上這美麗的枷鎖。
黃寶娟說:到哪兒找去呀,剛找一個讓你給搶走了。
安如嫻說:這也是我今天想給你說的事之一,這件事你不能怪我,即便是沒有我,我想歐陽春也不會和你在一起。
黃寶娟說:我早就明白了,如果不明白,我今天會來與你一塊吃飯嗎?我也只是不甘心,發(fā)泄罷了。
安如嫻說:這樣我就安心了。來,再干一杯。安如嫻說著便又端起來喝了一杯。
黃寶娟說:干。
黃寶娟喝干了酒,還是有點不甘心,歐陽春就這樣被安如嫻擺平了,難道歐陽春沒有騙她嗎?故意說自己離婚了,而實際并沒有離。于是便說:如嫻姐,你說歐陽春解除了枷鎖,是他說的還是你親眼看到的?
安如嫻說:我的好妹子耶,我是那種輕信的人嗎?沒有絕對的把握我會給你說這事嗎?安如嫻說著便把放在桌子一頭的小皮包拿了過來,從中掏出一個綠色的小本子:你看。他辦完就到我那里去了。
黃寶娟拿起一看,還真是一個離婚證,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歐陽春的名字。黃寶娟看完把離婚證推給安如嫻說:我真服你了。
安如嫻說:你還不能說服我,等到我們把這個東西從綠色的再換成紅色的,那才真正達(dá)到了目的。
黃寶娟說:那好!為那一天我們干杯。我記得有一個故事片叫:為往事干杯,我們?yōu)槲磥砀杀?/p>
安如嫻說:對,為我們美好的未來干杯。
黃寶娟說到這里還有一些激動,不知是因為當(dāng)時的高興還是因現(xiàn)時的悲傷,眼里汪著一些淚光。
就這樣,我到底也沒有想到安如嫻會死去,她平時從不與不三不四的人來往,她怎么能遭遇這樣的事呢?
鄒國軍感到黃寶娟提到的這個情況十分重要,于是便說:你能確定那個離婚證便是歐陽春的?
黃寶娟說:鄒隊長,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要知道我對那個離婚證的真?zhèn)问鞘株P(guān)心的,難道你會對你十分關(guān)心的事不去認(rèn)真地看嗎?
鄒國軍說:我不是這個意思,黃小姐,我只是覺得歐陽春既然離了婚,為什么我們那邊都不知道。
黃寶娟說:鄒隊長,你以為離婚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非得到電視臺做上幾天的廣告?
鄒國軍說:謝謝你的合作,黃小姐,如果有問題,我們也許還會找你的。
鄒國軍上了他們的車后,自言自語地說:這個歐陽春還真離了婚?為什么我們一點消息也沒有呀,在機關(guān)里,誰有一點什么事,哪有別人不知道的!
小李說:想知道還不容易,我們?nèi)ッ裾植橐幌卤阒懒恕?/p>
鄒國軍說:說得容易,原來離婚非得去民政局,現(xiàn)在各街道辦事處都能辦理離婚,我們知道他是在哪里辦的手續(xù)?十幾個街道辦事處,我們得跑幾天,現(xiàn)在又是國慶大假期間,還不知道能不能碰到人。算了,再說吧。
到了大街上,小李問:鄒隊長,我們?nèi)ツ睦铮?/p>
鄒國軍想了想說:先回局吧,今天是幾號了?
五號!
也就是說案發(fā)五天了,我們還沒有一點頭緒。
小李說:前天我們?nèi)枤W陽春,他沒有說離婚的事呀,我總覺得他還有許多事沒有告訴我,我們還得去找他。
鄒國軍說:下午去吧,我們今天上午就到這里吧。
兩個人說著話,便到了局辦公樓前,下車進(jìn)了辦公室,鄒國軍便給小慧打了個電話,小慧說:你過來吃飯呀,我做好了飯。
鄒國軍猶豫不決,倒不是他不想與小慧溫存,而是今天聽了黃寶娟的話之后感到有點不舒服,原來男人在她們眼里也是一個獵物。自己是不是也成了一個獵物,不過獵手是一個溫柔無比的小女子罷了。但最終還是去了小慧那里,鄒國軍并沒有再多想什么,妻子明天就要回來了,到明天自己就要徹底與小慧斷開,再說今天自己回到家里也沒有飯吃呀,那方便面還是不如小慧做的飯可口呀。
十
那是一個陷阱呀,那絕對是一個陷阱。
歐陽春坐在那個寬大的沙發(fā)上,一點點地回憶著他與安如嫻的交往,這時他才警覺地意識到,這個安如嫻是一個非常老練的獵手,很熟練地便逮住了自己想要的獵物。而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的枷鎖,是她慢慢拉緊的,而一開始,那枷鎖是非常松的,讓自己一點也沒有感覺,最后她卻慢慢收緊了。
那一片雪白讓我徹底的眩暈了,這正如一些去高原的人都要戴上墨鏡,那是因為雪地的光很強,會造成人的失明,那叫雪盲,而我,也正是在這一片純白中變成雪盲了。本來,我以為我會對那片純白感到厭倦的,沒有想到等到我真的感到厭倦了,而新的誘惑又來了。
那一次做愛讓我感到太美妙了,我沒有想到,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是那樣的大。在我認(rèn)識這個安如嫻之前,對女人的認(rèn)識也就是來自妻子,在與妻子做愛時并沒有真正體會什么樂趣,妻子總是一動也不動地躺在那里,任憑自己怎么折騰,她也不會說一句話,或者有什么動作,唯一的動作就是完事后,她會快速地拿起床頭的毛巾,夾在自己的兩腿中間。她表現(xiàn)出來的那個樣子是十分厭惡和自己做愛。所以這些年來自己從來也沒有對別的女人產(chǎn)生過占有念頭,每當(dāng)自己周圍的同事或熟人因為作風(fēng)問題出了事,我總是覺得他們很無聊,女人還不是一樣的,怎么會拿著自己的前途去開玩笑呢?
七天的假期眼看過去了,安如嫻也死了有五天了,真是沒有想到呀,我怎么也不會想到我們兩個會出現(xiàn)這樣糟糕的結(jié)局。
我怎么也沒有想到在那白色的后面,竟然還會有血紅的顏色,而那血紅的顏色的誘惑更是那樣的致命。
那次做愛之后,我才明白了為什么有的人可以不顧一切,可以不要自己的前程,可以不要無數(shù)的金錢,甚或去殺人。那短短的幾分鐘的快感竟然對人的誘惑是那樣的強烈。從那天之后,那片白色便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身體里,讓我的身體對那片白色有了種本能的渴求。本來對妻子就有些討厭的我,更加對她沒有興趣,一到晚上,我便會去安如嫻那個白色的房間。而只要去了那個房間,安如嫻總能讓我在音樂中純白里體會到那種致命的快感?,F(xiàn)在我明白了為什么有一個女作家寫了“有了快感你就喊”那樣一句話,原來有了快感人真是想喊叫的。不光是我,安如嫻更是如此,她的那種叫聲對我就像是將軍的命令之于士兵,我沒有別的選擇,只有沖鋒。
當(dāng)我慢慢地對那種純白有了一點點的適應(yīng)或說免疫,也就是說我的激情在那個白房間里慢慢消散的時候,安如嫻非常敏銳地捕捉到我心理的變化,如一只在天空盤旋的蒼鷹看準(zhǔn)一只野兔一樣,非常準(zhǔn)確地俯沖下來,把它掌握在自己的利爪之下。
我記得,那天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我再一次走進(jìn)安如嫻的家門,與往常一樣,她照例是給我沖了一杯咖啡,然后便把音響打開,《梁?!返男神R上像一片大水漫漶于整個房間,讓我浸潤在一種浪漫與情調(diào)當(dāng)中。
我知道接下來安如嫻便去衛(wèi)生間洗浴,出浴時她必定穿著一身雪白的睡衣,然后由我把她抱起來走進(jìn)那一片雪白,然后便是一陣天使般的瘋狂。我慢慢地喝著咖啡,想像著她走出浴室的樣子,想像著她的雪白的肌膚與那片純白的區(qū)別,想像著她的瘋狂與癡迷。
然而,這一次我錯了,當(dāng)安如嫻走出浴室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覺得可能是一種幻覺,于是便使勁揉了揉眼睛,再看去還是如此,我知道我錯了,安如嫻不僅僅會使用白色,她是一個能使用色彩來調(diào)動情緒的高手。
只見她著一身血紅的睡衣裊裊走了過來,而她的嘴唇也不是往常那樣只涂淡淡的自然紅的唇膏,而是涂得血紅血紅,與那一身紅睡衣相映成輝,渾然一體。我覺得我全身的血液一下子便讓她給點著了,感到我的臉色也像她的睡衣一樣血紅。她輕輕地走過來握住我的手,把我牽向一個房間,這個時候我腦子里還在想像著那一片純白中有這一片血紅,會是什么樣的效果,沒有想到她沒有把我牽到那個我們每次都去的那個純白的房間,而是去了另一個房間,而這個房間她是從來不讓我進(jìn)入的,每一次她都是鎖得緊緊的,有一次我想進(jìn)去看看,她總說,你不能進(jìn)去,我原以為那是她保存她前夫的東西,便再也沒有進(jìn)去的念頭。而今天,她卻要把我牽進(jìn)這個房間,讓我的內(nèi)心一下子激動起來,原來,這個房間也是給我留的。
一走進(jìn)房間,我頓時覺得我快要窒息了,那是一片血紅,整個房間所有的用品全是那種血紅,只有那張大床的對面是一張她的低調(diào)的照片,后背景也是一片紅光。天哪!安如嫻真是個尤物,她竟然用這樣的顏色來裝飾房間。
接下來她把那件睡衣一下子脫掉,自己撲倒在那張大床上,于是,在一片血紅當(dāng)中便凸顯出一個雪白的肌膚,是那樣的扎眼,是那樣的挑逗。我立刻被點燃了,如同一桶汽油一下子遇到了一根火柴,嘭地一聲,整個房間全著了。
而客廳里的音樂也不知在什么時候變成了貝多芬的交響曲《英雄》,那高亢的音調(diào)這時也演化成了沖鋒的號聲,從那個時刻我知道了貝多芬的這首知名的交響曲還有這樣的作用。
接下來的瘋狂可想而知,當(dāng)我們停下來時,我的感覺便是我已是一具存放了千年的木乃伊,一切都被她吸干了,只剩下幾個骨頭棒了。
也就是從這天開始,我感到我離不開這個女人了。
而這個女人也知道我是離不開她了,于是便開始了對我的進(jìn)攻,她開始勸我與妻子離婚與她結(jié)婚。說實在的,我開始并沒有想到要與妻子離婚,只是不太喜歡妻子罷了,再說了,宣傳部正要提我當(dāng)副部長,我不可能拿著自己的后半生開玩笑,因為一個女人把自己的后半生押上。但從那天之后我的想法變了,我覺得我離不開安如嫻了,我覺得那些名利太虛偽,只是與安如嫻在床上時才是真實的,才是一個人真正的樂趣。但我知道馬上與妻子離婚是不可能的,別的不說,光是那個虎頭虎腦的兒子我也放不下。但不拿離婚證去,安如嫻便不讓我到她那里去,而我又怎么能做到不到她那里去呢?這正如一個餓鬼守著一堆美食,不讓他吃是不可能的,于是我便想到一個辦法,弄一個假離婚證騙騙這個女人。
于是便給民政局的我的同學(xué)打了個電話,我把他約到一個小飯店說了說此事,他說這個好辦,我回頭找一個離婚證,貼上你的相片蓋個章子就行了。離婚證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也不保密。當(dāng)天我就給他一張我的照片,第二天他便給我送來一張離婚證。當(dāng)天晚上我便拿著那張離婚證去了安如嫻那里。當(dāng)她看到離婚證的時候,兩眼發(fā)出異常的光亮,我在內(nèi)心里一直在笑,心想女人再聰明也是愚蠢的。就這樣我們又開始一個新的階段的平靜。當(dāng)然了,這只是我認(rèn)為的情感上的平靜,而我們每天必做的功課便是做愛,我從來不知道一個男人竟然有這么大的精力與能力來做這件事。在這個女人面前,我感到我十分有成就感。我并沒有意識到危險正一步一步向我逼來,當(dāng)然,對于她來說更是一種危險。
九月三十日白天,妻子打電話告訴我,她們單位明天一塊出去旅游,她把孩子帶上,特地給我說一聲,我說好的,去吧,讓孩子開開眼界。放下電話,我就想到安如嫻,我想與安如嫻一塊出去玩玩,這些天我們除了在房間里做愛就是做愛。明天我們可以去不遠(yuǎn)的鳳凰山玩玩,那里還沒有開發(fā)成旅游區(qū),所以沒有人去,很是清靜,這樣我們?nèi)ツ抢镆膊粫錾鲜裁词烊?,另外那里有一些樹林,特別密,如果她愿意,我們也許可以在野地做一次愛,也許更有情趣。對!明天開車出去玩玩。于是我便給安如嫻打電話:親愛的,明天是十一了,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是嗎?那你快來吧,我也有一個驚喜等著你。
那好呀,看看我們兩個人能不能想到一塊去。我放下電話,便直接去了安如嫻的家。和平時一樣,安如嫻今天穿了一身純白的睡衣,我于是知道我們今晚肯定是在那個純白房間里睡了。我上前親了她一下,然后坐在沙發(fā)上。
她照例是把一張碟片放進(jìn)影碟機,屋里馬上飄起來了似有似無的音樂,是那種輕柔、浪漫的那種,到底是什么曲子,我也弄不清楚,只記得她經(jīng)常地放這支曲子。
她問:你吃飯了沒有?
我說:光顧著高興,便直接到你這里來了。
那我給你做點飯吃?
我說:好呀,我還沒有在你這里吃過飯呢。
安如嫻說:我這里沒有什么好吃的,可能只有方便面了。我給你下一包吧。說著便進(jìn)了廚房,不一會她端出一碗方便面,一股方便面的味道馬上在我面前飄散。我在家還沒有吃過方便面,平時我也不吃,特別中央臺播放了關(guān)于方便面小包調(diào)料的暗訪節(jié)目之后,我更不敢吃了,一想到那用臟兮兮的大鍋熬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便想吐。于是便說:算了,我不吃這東西,原來出差整天吃,吃夠了。
安如嫻說:那你吃什么?我這里什么也沒有了。她說著便把那碗方便面端進(jìn)了廚房。
我這時不自覺地與妻子做了一下對比,如果是妻子,她會不管我的事嗎?會給我方便面吃嗎?肯定不會的。
這時安如嫻走了出來。坐在我身旁說:快說,你不是要給我一個驚喜嗎?
我說:你也是呀,你先說。
不!你先說。
你先說。
安如嫻說:不說算了,快點去洗澡,我想要你。
等我洗完澡進(jìn)了那間白色的臥室,安如嫻早如以前一樣,躺在床上了。還是那一副樣子。也許是因為我沒有吃飯的原因,也許因為有了與妻子的對比,總之我比以前少了許多的勁頭。安如嫻也感覺出來了。
安如嫻說:這就是你給我的驚喜?
我說:不是的,我今天感覺不對勁,是不是沒有吃飯的事?
剛才你不吃面條,算了,不說了。安如嫻顯然有些掃興地說:你剛才說給我一個驚喜,說罷。
我說:明天是國慶節(jié)了,我想好了,咱們出去玩玩。
好呀,說,到哪里去?
我想租個車,咱們?nèi)P凰山。
鳳凰山?我怎么沒有聽說過?
就是咱唐城東部的一個大山,也是咱唐城境內(nèi)最高的山,那里還沒有開發(fā),是一片原始景象,有一些樹林,山下還有一個大水庫,很美的。
安如嫻像是看著一個怪物似的看著我,我第一次見到她的這種目光,是那樣的詭異,是那樣的犀利,是那樣的嘲諷。然后干笑了兩聲:哈哈!這就是你給我的驚喜。我又不是中學(xué)生,到一個山上玩玩就行了?你真會搞笑。
我說:我不是不想帶你去遠(yuǎn)方,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奇。
安如嫻說:算了,別說了,我也不去什么鳳凰山,你聽聽我給你的驚喜行不行?
當(dāng)然,你說。
后天我?guī)闳ニ拇ň耪瘻闲胁恍校?/p>
為什么是后天?
因為明天才是我給你的驚喜。所以明天沒有時間,只有后天我們才能走。
明天干什么?
明天我們舉行婚禮!
什么?你說什么?
我們舉行婚禮!你看,我把酒席也訂好了,請柬也發(fā)下去了,明天在“又一春”酒樓。她說著便從床頭柜里拿出一個帶有紅雙喜字的請柬出來。果然見上面寫著我們兩人的名字。
我覺得我的頭轟地一聲大了起來,在那一瞬間我覺得我腦子里一片空白。我覺得我的大腦已與那個房間的顏色一樣,什么意識也沒有了。
等我有了意識的時候,看到的是安如嫻那張緊緊貼在我面前的臉,那會突然感到平時那么嫵媚那么溫柔那么善解人意的臉竟是那樣的丑陋那樣的讓人惡心,是那樣的陰險與奸詐。我一下跳起來說: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然而,安如嫻也跳了起來:為什么不可能?為什么不可能?你離了婚,我們結(jié)婚為什么不可能,這也是我們多次商議的事,你也是同意了的,你為什么今天變卦?你玩我?
我說:我根本就沒有說過要同你結(jié)婚!
那你為什么要離婚?為什么?
那是假的,那個離婚證是我找人辦出來的,假的,我根本沒有離婚!
什么?安如嫻渾身赤裸裸地站了起來:你這個騙子,你這個流氓,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這些天你原來一直在騙我。她一下子向我撲了過來,兩個乳房顫動著向我撲過來,接著我感到我的臉皮是一陣火辣辣的疼,這個女人開始向我動手了。我本能地躲閃著,可她不依不饒地向我進(jìn)攻,我從床的這邊躲到床的那邊,而她卻從床上追了過來。她一邊追還一邊罵,用這個世界上最為惡毒的語言罵著我,我從小到大還沒有被人這樣罵過,我突然感到這個女人竟然是這樣的可惡,我怎么會和這樣的一個人搞在一起。這時真是怒火中燒,我一巴掌把她打在床上,但她卻又爬起來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胳膊肘兒,像章魚一樣貼在我身上,接著我便感到我的肩膀頭上一陣劇烈的疼痛,我知道她是在咬我了,我使勁推她,卻怎么也推不開。疼痛讓我突然產(chǎn)生了一個十分惡毒的想法,弄死這個女人。我于是雙手掐住安如嫻的脖子,然后使勁往外推,但她仍然緊緊地咬住我不放。就這樣也不知我掐了她多長時間,我才感到她慢慢地松開了口,但我的肩膀仍然是劇烈的疼痛,我就一直掐住她的脖子不放。
一直到她的身子軟了下來,如面條一樣軟在我的懷里,我才意識到壞了,我是不是真的把她掐死了?這時我才松開雙手,她一下便癱在我的面前,只見她雙眼緊閉,面色如土,嘴里流著一些口水,我把她抱到床上,然后我像個賊一樣溜出那間房子。
歐陽春不知自己到底該如何去面對未來,他想到過逃走,如果自己改名換姓逃往他地,但是,我出去后該怎么生活?自己一生都沒有受過任何的難,什么都是父親給安排好的。也許自己該去自首,可一想到要在監(jiān)獄里過一生,又覺得還不如自己逃出去受罪,該何去何從呢……
十一
從黃寶娟那里回來,鄒國軍便又去了小慧那里。
小慧正在看電視,見鄒國軍進(jìn)來,便站起來說:怎么沒有打電話呀。說著撲進(jìn)鄒國軍懷里。鄒國軍說:正好問完黃寶娟,上午沒有事了,便回來了。他拍拍小慧的后背說:我想吃你做的飯。
小饞貓。小慧嬌媚地說了一聲,讓鄒國軍感到無比的溫馨。
說,想吃什么?
鄒國軍說:什么都行,你做的什么都好吃。
那好!我給你做茄盒。是我跟媽媽學(xué)的。她是膠東人,說是膠東名菜。
沒有吃過,也沒有聽說過,我原來吃過的茄子不是煎就是炒。
小慧說:你等著。
鄒國軍說:我?guī)兔?。你一個人忙活我看不下去。
好呀。你剝幾棵蔥,刮塊姜,我要用的。小慧說著便從冰箱里拿出一塊肉,放進(jìn)水里化著說:要是鮮肉就好了,不過凍的也可以。
不一會肉化開了,小慧開始剁餡。她讓鄒國軍把弄好的蔥姜拿來放到肉里。
鄒國軍說:這不和做水餃一樣嗎?
對呀,餡是一樣的,不過不是用面皮,而是用茄子裝上,放在油里一炸,就好了。
不一會,小慧便做了一大盤茄盒,端了上來,接著又做了一個湯,是用紫菜做的,又從蒸屜里拿出幾個饅頭上來說:開飯了。
鄒國軍說:你真能干,一個菜也能讓人胃口大開。他夾起一個茄盒,咬了一口說:真香,外焦內(nèi)嫩。
小慧說:今天出去有收獲嗎?
有,我總覺得這個案子是歐陽春作的案,還有就是那個安如嫻太極端了,只是不知道那個歐陽春為什么會喜歡上她。
小慧說:也許他就是喜歡上了她的極端。
鄒國軍說:也可能是她的愛走極端害了她。
小慧說:你想想,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能不死命地纏住他?按現(xiàn)在的流行趨勢,她也許只能找一個五六十歲的退休老頭。
鄒國軍說:對,極可能是她纏著歐陽春結(jié)婚,歐陽春急了,便殺了她。
要是這樣,我總覺得應(yīng)該是安如嫻殺了歐陽春才對呀,為什么是歐陽春殺了安如嫻?
她逼著他結(jié)婚,他就把她殺了唄。
太可怕了。要是我,就先殺了男的,不等男的動手。
鄒國軍說:你這是暗示我嗎?放心吧,到什么時候我也不會害你的。
小慧說:你呀,別多心,我們只是說話。我這個瘦弱的樣子能殺了你?
哈哈哈!鄒國軍笑起來:咱們說這個干什么呀,快點吃飯。
兩個人吃完飯,鄒國軍要收拾桌子,小慧攔住他說:不用收拾,我們上床去。說著吊到鄒國軍的脖子上。
兩個人來到床上,便擁到一起。
兩個人也不知膩味了多長時間,才一起睡去了。
鄒國軍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小李打來的:鄒隊長,你在哪里?
我、我,鄒國軍一時不好說自己在哪里,便說:你別管我在哪里,你說有什么事?
你快回局里,歐陽春來自首了。
什么?鄒國軍一下子跳了起來。
小慧說:什么事呀?大驚小怪的。
鄒國軍說:小聲點!
小李說:鄒隊長,誰呀?
去去去!說著便合上手機。轉(zhuǎn)身對小慧說:正如我判斷的,是歐陽春殺了安如嫻,他去局里自首了。我得去,你好好休息。啊,寶貝!
小慧說:知道了。你快走吧,晚上過來嗎?
不知道,看情況吧。我會給你電話的。
十二
聽完歐陽春的敘述,鄒國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不該呀!
歐陽春說:是的,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鄒隊長,我有一件事求你,就是我孩子旅游回來后,你能不能安排他與我見一面。
鄒國軍說:沒有問題,這能辦到,你放心吧。
當(dāng)天把所有的材料整理好,又把歐陽春送進(jìn)看守所,天已經(jīng)很晚了,鄒國軍突然感到自己特別的累!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覺得想好好的休息一下,他馬上又想到了小慧,于是給小慧打電話,說自己今天特別累,不想過去了。
小慧說:來吧,累了到我這里來呀,我給你做點好吃的,然后給你按摩一下,放松放松。過來吧,我等你。不等鄒國軍說話,小慧那邊便放了電話。
鄒國軍想了想,覺得還是到她那里去一趟比較好,于是便騎上自行車,慢慢地往小慧那走。他一邊騎車一邊想,自己不是累,而是聽了歐陽春的自首之后感到一種失望或說后怕,他仿佛從歐陽春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來,當(dāng)然,也許自己不會走到歐陽春的那個地步,但畢竟是個麻煩,自己也如歐陽春一樣,是喜歡自己的兒子的,平時在外玩玩可以,但一說到離婚,便馬上感到事情沒有那樣簡單。鄒國軍一邊想一邊騎車,到了小慧的門口,心想,也罷,就此與小慧說說歐陽春的事,也算是對她的一個暗示,自己怕是以后不能再與她交往了,再這樣下去可不是一件好事。
還沒有敲門,小慧便把門打開了,一把把鄒國軍拉了進(jìn)去。然后就吊在他的脖子上,又是親又是咬。鄒國軍說:好了,小寶貝,我剛才說我累了,你讓我歇一會。你給我做的什么好吃的?
小慧拉著鄒國軍到了廚房,指著一桌子菜說:想不想喝點酒?
鄒國軍說:最好。
小慧說:沒有白酒,只是干紅。
那也行,開一瓶吧。
兩個人坐在桌前,把酒倒上,鄒國軍先端起來喝了一杯說:今天特累,弄了一個下午的材料,這個案子總算結(jié)了。
小慧說:你是說結(jié)案了?真是歐陽春殺了安如嫻?
是的。
小慧吃驚地說:為什么?天哪,這個男人怎么那么狠心?
鄒國軍說:不是故意,只是一時的失手,才把她殺了,也怪安如嫻太極端了。鄒國軍接著便把歐陽春交代的敘說了一遍。
小慧說:是呀,是有些極端,那也不該把她殺了。
鄒國軍說:人有的時候是很難控制自己情緒的,我破的案子當(dāng)中,有許多都是這樣的,在極端生氣的狀態(tài)下殺人。好了,咱們不說他們了,喝酒。
兩個人吃完飯,看了一會電視,便一起來到床上,小慧說:今天別做了,我給你按摩一下。
鄒國軍說:好吧。說著便趴到床上,小慧騎在他身上,慢慢地給他按摩。這樣的按摩不會讓鄒國軍消除疲勞,只會讓他更加勞頓。不一會兩人便又是大汗淋漓,隨后兩個人慢慢平靜下來,鄒國軍問小慧:小慧,你會像安如嫻那樣走極端嗎?
小慧馬上警覺起來,她一翻身坐起來說:你什么意思?
鄒國軍馬上說:寶貝,別急,我只是問一問,并沒有別的意思,你誤會了。
小慧說:有的人走極端表現(xiàn)在外在,而有的人卻會不動聲色。
鄒國軍說:怎么不動聲色?
小慧說:表現(xiàn)在外在的人可能會傷害別人,而內(nèi)向的人可能會傷害自己。
鄒國軍也馬上坐起來說:你說什么?
小慧平靜地說:你應(yīng)該知道為什么女人自殺的會那么多。其實那就是一種極端的表現(xiàn),我不能左右你,但我能左右我自己。
鄒國軍說:好了,寶貝,咱們不說這個,不說這個,我們睡覺,說著便把小慧摟在懷里,一起躺下。
小慧幽幽地說: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害怕了,以后不想和我來往了?
鄒國軍說:不是,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覺得歐陽春他們兩個有點可惜。
小慧說:你如果離開我,我不會去傷害你及你的家人,但我會結(jié)束我自己。
鄒國軍一把捂住小慧的嘴說:別胡說八道。我們睡覺。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但兩個人都知道對方?jīng)]有睡著。只是誰也不動,裝作睡熟了一樣。
第二天,鄒國軍在自己的辦公室寫最后的結(jié)案報告,當(dāng)他寫到受害人的時候,他心里動了一下,到底誰是受害人?安如嫻?歐陽春?
接下來,他想到自己與小慧的關(guān)系,想起昨天晚上小慧的話,他不知道往下該怎么辦?他覺得這比他偵破過的任何一個案件都難。
責(zé)任編輯 陳曉農(nóng)